第121章 第 121 章


    婚礼只有一天, 婚宴却摆了七天。


    尽管大部分宴会,纪文轩和我都不必露面,但总归还是有些宴会, 我们是必须参加的。


    我跟在纪文轩的身边,把自己当做一个吉祥物和挂件,全程保持微笑和缄默,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不打听,犹豫要不要做的就不做, 完全不求功只求不犯错。


    这么跑了几天,倒是得到了纪文轩亲友圈的一致好评,纪文轩明示暗示我可以肆意一些、放纵一些, 反正他“兜得住”。


    我无奈地反驳他:“我并不想当麻烦制造机,现在这种方式, 我就很舒服了。”


    纪文轩看了我一会儿, 有些无奈地说:“我很想保护你。”


    “需要保护的时候, 我一定会躲在你的身后的。”


    我信誓旦旦, 纪文轩看起来不怎么相信。


    七天的婚宴终于结束了, 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我和纪文轩重新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哦,其实也不算平静, 我们维持了每天深入交流1到2次的频率。


    阻碍我们深入交流次数更多的原因,要么是他加班, 要么是我学习。


    我们在这方面还是很合拍和愉快的。


    为了买订婚戒指, 哦不, 结婚戒指而清空的存款,在婚后不到一个月, 又被纪文轩以各种理由填到了十万。


    虽然对纪文轩来说是很小的一笔钱,但对我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我还是挺高兴的。


    我一高兴,以前当社畜的习惯又复发了,就开始很用心地收拾我们的住所,很仔细地整理手头上的账目。


    纪文轩坐着轮椅在我身边徘徊,徘徊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为什么你工作的时候还能这么快乐?”


    我其实想说“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雇主”,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因为我在为我的伴侣工作”。


    这句话说得不错,纪文轩的嘴角上扬了不少,看起来很高兴。


    他一高兴,就想送我点什么。


    于是他问我喜欢哪个城市。


    我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已经很熟悉他的脑回路了,直接回了句“不用送我房子”。


    他又想开口说什么,我紧接着补了一句:“也不用送我车、送我奢侈品、送我股份、给我涨工资。”


    纪文轩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等你放假了,我们去哪里度婚假?”


    “哪里都好,看你喜欢去哪儿。”


    “你不准和我AA。”


    “好的,让你出。”


    纪文轩像是赢得了一场胜利,他年纪也不小了,但在此刻显得格外幼稚,推着轮椅绕着我走了一圈,才说:“不准事后买礼物补偿我。”


    “好,都听你的。”


    我感觉我有点像是在哄小孩,又觉得自从结婚之后,纪文轩的心理年龄着实变小了不少——或许每一个在热恋中的男人都会变得幼稚?


    但我好像没有变幼稚,由此推断……


    算了,打住吧,也没必要想得那么清楚,糊里糊涂的状态最合适。


    出游之前,我和纪文轩一起接受了全面的体检。


    对我而言算得上“员工福利”,对纪文轩而言,是“例行公事”。


    纪文轩的财富和权力足够请来行业内的顶尖专家对他的身体进行研判,然而详细检查的结果,依旧和过往没什么区别。


    他的双腿仍然没有转好的迹象,站起来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这和我以前看到的影视作品不太一样,主角不是应该在结婚后或者历经一个重大事件后,直接发生医学奇迹,立刻痊愈、变成正常人了么?


    我多少有些失落,纪文轩倒是接受良好,他看完了自己的检验单,又仔仔细细看过了我的检验单,给我安排了一堆理疗和中药调补。


    “……我好像没那么严重,只是略微有点亚健康。”


    “从年轻的时候就要做好保养,我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


    他说得真诚,我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于是扎扎实实地喝了大半个月的中药。


    等最后一剂中药喝完之后,我也考完了最后一门考试,迎来了我的寒假。


    ——与大部分理工科研究生少得可怜的假期相比,我们文科生还是轻松一些的,真正的寒假也很长。


    纪文轩选了很久,最后决定带我去游轮旅行。


    不过这次旅行,竟然发生了意外。


    第122章 第 122 章


    纪文轩没有私人游轮。


    他专门学过经济和金融, 认为私人游轮对他而言是一项很糟糕的资产配置——事实上,很多购置了游轮的富豪都会产生后悔的情绪,或选择转卖, 或选择“无偿捐赠”,主要是游轮的保养与运营简直是个无底洞,在不商业化对外开放的前提下, 游轮就等同于烧钱机器。


    不过不妨碍我们登上了据说是世界7上最豪华的游轮,并且入住了相对宽敞明亮的房间。


    这艘游轮会在公海上遨游很长的一段时间——便于开展一些“出格”的娱乐活动。


    当然,这一切我在登船前并不知晓, 我只是在纪文轩再三问我想去什么地方旅游的时候,摆烂式地回了一句:“想去有趣的地方。”


    纪文轩真的带我去了有趣的地方。


    ——就是他低估了这个地方的危险。


    ——也不能这么说,对他这种权贵而言, 这个地方只是有趣,对我这种普通人而言, 那才叫一个危险。


    然而时间拨回到登上游轮的那一天, 我还是非常兴奋的。


    虽然这艘游轮在网上找不到什么游玩攻略, 但它巨大而迷人的外表, 的确吸引了我, 我忍不住拍了好多照片,但在工作人员温和的提醒下,并没有选择对外发布、传到网上。


    我和纪文轩一起走的vip通道, 登上游轮的过程全程有人引领,金发碧眼的侍应生还递给了我一本中文版本的《游□□能区简介》。


    我每翻几页, 嘴角就上扬一点, 感觉已经迫不及待去玩儿了。


    纪文轩比我镇定得多, 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了,通往房间的路上, 有不少游轮的工作人员会弯腰向他示意。


    我询问他缘由,他笑了笑,说:“以前常来。”


    “多久以前?”


    “没坐轮椅之前。”


    那就是一年多以前了。


    看来这艘游轮的工作人员的离职率还比较低,福利待遇应该不错。


    我们进了套间,套间的面积不小、房间很多,我和纪文轩可以一人住一个卧室,但作为新婚夫夫,当然是要住在一起。


    卧室的床很大,大到能容纳四五个人在上面滚,我原本是没多想的,但顺手拉开了抽屉,在发现了两沓避孕套、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玩具的时候,又不得不多想了。


    “……不是,这游轮提供的服务合法吗?”


    纪文轩轻笑出声:“这艘游轮的‘船旗国’是不会多管的国家,出了公海,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按属人管辖呢?”


    “谁会去多管闲事呢?”


    我很想反驳纪文轩,但发现他的说法竟然没什么漏洞。


    我把抽屉里奇奇怪怪的东西用不透明的袋子装好了扔一边,权当是看不见了。


    “吃醋了?”纪文轩又问。


    我很想问他,我有什么可吃醋的,但想起上次说不吃醋,他好像难过了挺久的。


    于是我选择了不说话,假装有些吃醋的样子。


    他过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没玩得那么花过。”


    “……那你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我只是喜欢看。”


    “……你神经病啊!?”


    “很有趣。”


    “……你真是神经了。”


    “你想试试么?”纪文轩轻笑着问我。


    第123章 第 123 章


    “谢谢, 并不需要。”我回答得异常坚决。


    纪文轩有些惋惜似的叹了口气,说:“应该很好玩的。”


    “你应该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我忍不住毒舌了一句, “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好,受不了那么多刺激。”


    “要是二十出头的时候和你谈恋爱, 那会好一些。”


    “你那时候未必能看得上我。”


    “哪里会看不上……”纪文轩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话只说了半截。


    我其实有点好奇他后半句话想说什么,但又有点害怕他后半句想说什么。


    我等了十秒钟, 在发觉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的时候,很自然地开口:“你想去哪里玩?”


    “这取决于你。”


    “那我们去看表演?”


    “好。”


    在登上游轮的前三天,我们的度假生活还是平稳而快乐的。


    我们一起享用美食、观看表演、散步购物、欣赏海景……和我曾经在社交平台上看到的那些游轮度假项目没什么不同。


    然后在登上游轮的第四天, 纪文轩被邀请参加一个晚宴,作为他的合法伴侣, 我当然也有被邀请, 但我对这种晚宴没什么兴趣, 更想留在房间里, 或者自己找点乐子。


    在确定我不出席没什么影响后, 我向纪文轩表达了我的想法,纪文轩却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微笑着询问我接下来的打算。


    我打了个哈欠, 并没有注意到他身上的些许不自然。


    “去吃个自助晚餐,然后看表演吧, 当然, 犯懒的话就不出门了。”


    “出门记得带房卡。”


    “好。”


    “如果服务员不太规矩的话, 可以报我的名字。”


    “……他们都熟悉你的名字?”


    “我在需要被熟悉的名单里。”


    纪文轩很平静地开口,我想到了一个最近很热门的词语“STRONG”, 但又觉得不太贴切。


    纪文轩不用“STRONG”,他是真装。


    “好吧好吧,我的大少爷,我的好先生,我如果遇到麻烦,一定报你的名字,okay?”


    纪文轩点了点头,但他还是不放心,从跟着我们的下属团队里,点了两个人,说:“你们跟着甄先生。”


    “是——”


    我有些无奈,感觉自己简直被纪文轩当成了脆弱的玻璃,过度的保护欲有点夸张了,但我也没拂了他的面子。


    而且仔细想想,游轮的确很大,各国的游客集聚在一起,也是有可能会发生意外的。


    ——我接受了纪文轩的好意。


    纪文轩又看了我一会儿,才让其他人推着他的轮椅离开。


    我送走了他,看着两位比我高比我壮的门神一样的大哥,想了想,从记忆里的功能分区图里找到了一块没去过的区域,说:“咱仨去逛逛游戏区吧。”


    他俩没什么意见,我们仨人就一起出发了。


    在这里,我其实是犯了个经验主义的错误。


    国内的游戏区一般都是些竞技运动、游戏机,最多来个摇轮盘抽奖,我是想象不到“游戏区”这三个字在一搜漂泊在公海上的游轮上意味着什么。


    刚入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不少只有在电影中看到过的赌.博机器。


    我对这些东西很反感,掉头就想走,但远远地看着里面有相对柔和一些的灯光。


    ——我就感觉里面或许会不一样,来都来了,总不能被外围的这些机器“吓跑”,再说,我也不会玩这些。


    我选择向里走,两个保护我的“大哥”也没有拦着我,但一左一右离我很近,像是在保护我。


    “别那么紧张。”


    我发现里面的人很多,也就放松了一些。


    人这么多,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


    草!


    里面并没有激昂的音乐,而是舒缓的音乐,站立在台下的人也不少,然而台上的表演者们,表演的压根不是什么正经舞蹈——不是,谁家舞者是光着上台的啊?


    我只匆匆看了一眼,掉头就选择走。


    然而我正好撞见了想挤进来的一群人。


    灯光一瞬间变得极暗,有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用麦克风说了一句话,舒缓的音乐随之变得激昂起来,我周围的人群都变得躁动起来。


    我喊着两个负责“保护”我的大哥的名字,但我的声音相较于背景音乐还是太小了,我听不到回复,但也不太敢乱撞——要是发生踩踏事故,那就糟糕了。


    黑暗的时间不算长,约莫只有两三分钟,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我环顾了一圈发现没人,准备找个人少点的地方给他俩打个视频——谢天谢地,刚刚加上了V信。


    然而当找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竟然没有覆盖WIFI,网络信号是断联的状态。


    没办法了,只能回房间了。


    我走向了离我最近的暗红色的门,推开了它。


    第124章 第 124 章


    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有不少紧闭的门,走廊的尽头离得很远,看起来有个拐弯。


    我并不太想进这个走廊, 但我距离下一个门有点远,这个空间的人太多了,我挤过去有些困难。


    最要命的是, 那些不穿衣服的人又要登台表演了,我是真的厌烦这类的场景。


    或许这类表演在这座游轮上稀松平常,或许在这群游客的道德观里“算不得什么”, 但我受不了这些,我会觉得恶心、想吐、厌恶至极。


    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那道暗红色的门, 顺手还关上了门。


    走廊不算宽,大概只有两米, 地面上铺着猩红色的厚厚的地毯, 我穿着运动鞋, 鞋子走过地毯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入目的所有房门都是关闭的状态, 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出现, 但我也没碰到什么人。


    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然后走到了转弯处。


    绕过那道弯,我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和进功能区时差不多的门, 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越过那道门,应该就能离开这个功能区, 进入链接不同功能区的廊道里了吧。


    我向门的方向走, 然后在距离那道门只剩十来米的时候, 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其实这座游轮的隔音很好,但我恰好路过了一道门, 而那道门竟然没有关严。


    我攥了攥自己的手心,原本不打算节外生枝、多管闲事。


    但下一瞬我听到了那个女人哀嚎着用中文说:“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走,君子不力于围墙之下,我可以出去再找游轮的工作人员帮忙。


    但我做不到就这么走。


    我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道门,准备再听听,观察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后我听到了“嘭——”地一声声响。


    我的本能越过我的理智,我推开了那道门,里面坐着一群黑衣人,有一位女性跪在地面上,鲜红的血从她的小腿处汹涌而出。


    我冲了过去,急促地问:“有医生么有纱布么?”


    然后在问出口的下一瞬,反应过来我干了件蠢事。


    我看着对准我的枪口,缓慢地举起了双手,但依旧对着坐在正中央的、看起来是个华国人的人说:“她的伤口需要处理,不然会出人命。”


    “你是谁?”那人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竟然真的是华国人。


    “……游客。”


    “名字。”


    “……”我不想说。


    “嘭——”枪声再次响起,我身边的同胞女性发出哀嚎声。


    “甄萌,我叫甄萌。”我急促地回答。


    那男人随意地将枪扔到了一边,开口吩咐:“查查他的底细。”


    我想到了纪文轩临走前说的话,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说:“我是纪文轩的人。”


    “你们什么关系?”男人挑了挑了眉,竟然真的认识纪文轩。


    “合法伴侣。”


    “哦,原来是嫂子啊。”


    男人近乎温和地笑了笑,我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心中警铃大作,原因无他,纪文轩想坑人的时候,也会这么笑。


    “……”


    “初次见面,我是温闻,是纪文轩的好朋友。”


    我对这句话存疑,如果是好朋友,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我不可能一次都没有见到过他,也不可能一次都没有从纪文轩的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他甚至都不在我和纪文轩婚礼的被邀请名单上。


    “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人的,只是吓唬下这个女人,谁让她不听话呢,”温闻看向了身边的人,“把她带下去,让医生来看看。”


    “是,温先生。”


    我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更加紧绷了神经,我试探性地说:“我得回去了。”


    “着急回去做什么?”温闻笑了笑,“纪文轩今晚要彻夜谈判,应该没空和你上.床。”


    我其实有些愤怒,但我知道这时候不是发火的时候,只能好脾气地说:“我该回去休息了。”


    “在这里休息也是一样,”温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皮相不错,但身上阴郁的气质让我联想到了蛇类生物,他随意地将手中的枪扔到了茶几上,踱步到了我的面前,“我的床很软,我们可以一起睡一觉。”


    我没说话,但转身就跑。


    我并没有跑几步,大腿就一痛,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开枪做什么?”温闻像是有些不高兴似的,呵责了他的同伴。


    “这……温先生,对不起,我是怕他跑了,扫了您的兴。”


    “他可是纪文轩的心肝,你就不怕他去告状、纪先生报复你?”


    “啊……这……”


    “不如直接杀了他吧,来一个死无对证。”温闻是笑着给出这个建议的。


    我因为剧烈的疼痛和大量失血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挣扎着向房门的方向爬、向外呼救。


    “救命……”


    我听到了枪响的声音。


    我以为我会就这么死去。


    但我的身上没有多出新的伤口,房间里多了一个死人。


    死的是那个打伤我的人,动手的是温闻。


    “好了,我已经杀了打伤你的人了,”温闻蹲在了我的身侧,像是在安慰我似的,“是不是很痛?要不要我抱你回房间啊。”


    “滚——”我的眼前黑一块红一块,有些后悔自己今晚所做的每一个选择。


    “我好像忘了和你说,”温闻用手贴了贴我的脸颊,“我和纪文轩之所以会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总会看上同样的床.伴,你长得很符合我的审美。”


    “你真恶心。”说完了这句话,我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我是被疼醒的。


    大腿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但我的脖子也被套上了锁链,系在了床上。


    我的身上换了一套宽松的睡衣,略微感受了一下,应该没有和人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发生过什么性关系。


    我醒来后大概过了十分钟,温闻就重新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一见我就笑,说:“纪文轩在外面发疯,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


    我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轻声地求他:“能不能放我走,温先生?”


    温闻拒绝得很干脆:“不能,放你走,你回去和纪文轩告状,我恐怕没办法活着下游轮。”


    “那你想怎么样?你要杀我么?”


    “没怎么样啊,好吃好喝地供着,然后带你去法国。”


    “你这是非法囚禁。”


    “是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是纪文轩的心上人啊,”温闻轻轻地笑,“我啊,最喜欢和他抢东西了,而且,说不定,我能再次看到他崩溃的模样呢。”


    第125章 第 125 章


    ——这是遇到变态了。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倒也没有特别惊慌失措,而是开始担心起纪文轩起来。


    他的身体不好,熬了一夜谈判, 现在又在着急找我,不知道会不会生病。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出来逛。


    但我倒是没后悔听到枪声就闯进来。


    ——救人嘛, 就算救的是个陌生人,也不是一件需要后悔的事。


    我的大脑里想东想西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才发现温闻不知不觉已经离我很近了。


    他看起来有点想亲我,或者和我发生非自愿的性关系。


    我很平静地看着他。


    可能是我太平静了,他低头笑了一下, 问我:“你不怕?”


    “你有传染病?”我反问他。


    “……没有。”


    “还是你想杀了我。”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沉默等同于否认了。


    “不会得传染病, 也不会被杀死, 那为什么要怕。”我平静地回答。


    不是色厉内荏, 我是真不害怕。


    “我会剥掉你的衣服……”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男人需要有贞操这种东西么?”


    “纪文轩不会要一个被碰过的人。”温闻凑到我的耳边说。


    “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也接受所有的结果。”


    “不怕他伤心?”


    “随他便吧。”


    温闻近距离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兀地说:“你好像也没那么在意纪文轩。”


    “我很在意他。”


    “但你不怕他抛弃你,”温闻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 “你还有点期待……?”


    “……”我想了想,保持了沉默。


    “你不爱他?!”


    “与你无关。”


    温闻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从我的身上翻了下来, 倒在我的床边, 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耸动着肩膀, 过了一会儿,竟然哈哈大笑出声。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只能安慰自己无法了解变态的脑回路。


    温闻笑够了,似乎失去了强迫我的想法了,他从床上下来径直准备离开房间。


    我喊住了他:“我想去洗手间。”


    “……哈?”他头也没回,“你自己想办法吧。”


    “想不了办法,你不放我下床,我只能在床上大小便,如果你还想下次见到我的话,估计那场面不会太好看。”


    “你是没有羞耻心么?”他估计被恶心到了,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的腿受了伤,跑不动,你松开我,我挪着去个厕所,外面应该也有人,对你没什么影响的。”


    我近乎平静地和他商量。


    “那你求我啊。”


    “求你。”


    “跪下来求我啊。”


    “你得先把我松开,要不然我动不了,也跪不了。”


    “……”温闻像是被无语到了,他嫌恶地走到了床边,扯住了锁链,“我改主意了,杀了你也没什么影响。”


    “我死了我无所谓,但你的命比较珍贵,你考虑下,纪文轩会不会杀了你。”


    温闻扯住了我的锁链,用力地拉紧了,我感受到了窒息,但竟然也没觉得有多害怕,甚至闭上了双眼。


    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影响,也没什么遗憾。


    纪文轩如果实在舍不得我,那就等下去了我们再做挚友、再做夫妻。


    纪文轩如果能忘了我,再找个新伴侣,那我也鼓掌祝福他。


    不过到最后,温闻还是松开了我——看来他不敢杀了我。


    他还是很愤怒的,缓了很久,最后取出了钥匙,解开了锁着我脖子的锁链。


    我也缓了一会儿,因为脖子上的伤痕太疼了。


    然后拖着受伤的腿,挣扎着下了床,继续一点点地向洗手间的方向挪动。


    我刚进洗手间,正想关门,温闻像幽魂一样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我很镇定地取出了我那玩意儿,对准小便池开始小便。


    温闻又愣住了。


    他说:“你是真的没有羞耻心。”


    “都是男的,我有的你也都有,你想看就看吧。”


    “你就不怕我……”


    “随便。”


    我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又挪到了旁边的马桶边,脱了裤子坐上去。


    “你就这么……”


    我猜他想说“脱裤子”,又觉得不雅,没说出口。


    “你要继续看可以继续看,就是味道不太好闻。”


    温闻摔门离开了。


    而且是摔完了卫生间的门,又摔了外面的门。


    “……”


    我感觉这回无语的人轮到了我。


    我只能感叹一句,这群大少爷们毛病可真多,洁癖也真严重,而且脑回路的确异于常人。


    不过他走了,我多少还是松了口气的。


    虽然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我真的不怎么想被强迫,除了对纪文轩,我想我在其他男人面前,都是个直男。


    第126章 第 126 章


    我被囚禁了三天。


    期间倒是有吃有喝的, 身上也没有锁链,但门外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彻底阻隔了我逃离的可能。


    我的手机也没有被收走, 但这里应该是有信号屏蔽器,我的手机无法链接上任何网络,又因为正在公海上, 也无法拨通电话。


    最开始我还有幻想过纪文轩借由我手机里的定位器找到我,但三天都过去了,纪文轩以及纪文轩的人并没有出现, 我就意识到,定位器应该也失灵了。


    真是糟糕啊——


    我叹了口气,听到敲门声后从床上爬起来, 拉开门,接过了自己的盒饭。


    人是铁饭是钢, 一顿不吃饿得慌。


    该吃吃该睡睡, 睡醒了再去感叹我失去了三天的自由人生。


    我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 晚饭吃了一半, 房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了, 抬头一看,正是消失了三天的温闻。


    我犹豫了三秒钟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又觉得作为被囚禁的人和囚禁我的罪犯打招呼怎么想怎么别扭。


    于是低头继续吃饭。


    “不怕我在饭里加毒药?”


    “杀我不用那么麻烦, 半夜套麻袋扔海里就行了。”


    “你不怕死?”


    “怕,但怕也没用。”


    温闻很讨人厌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因为房间里有且只有一张被我坐着的椅子, 他直接坐上了我的床, 然后在我皱眉后,干脆脱了鞋躺在了床上。


    “……”


    不是, 这人怎么回事?就这么水灵灵地躺下了?!


    我瞅了他一眼,继续专心吃我的饭。


    但他是不想让我好过的,他冷笑了一声说:“纪文轩疯了,正在地毯式地找寻你的踪迹。”


    “哦。”实话实说我还是挺感动的,但这没必要和犯罪分子说。


    “他没办法闯进这个区域,除非他想得罪整座游轮的贵宾。”


    “哦。”


    “你除了哦之外,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什么?”


    我从温闻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些愤怒。


    想了想,一边吃饭一边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哦一声吧。”


    温闻“腾”地一声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吓得我把盒饭抱了起来,很怕他直接扬了我的盒饭。


    “……”


    “……”


    我俩面面相觑,沉默了十几秒钟。


    过了一会儿,温闻说:“我对你的饭没兴趣。”


    我还是很想“哦”,但忍住了,把饭盒放回原处,继续吃饭。


    “你的胃口倒是不错。”


    “嗯。”我换了个语气词。


    “纪文轩找你找得废寝忘食,你竟然还能吃得下去饭。”


    这话他是阴阳怪气地说出口的,我听完之后只觉得他有病,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我饿死了他就能立刻找到我吗?”


    “……”


    “他吃不好我也要跟着吃不好么?”


    “……”


    “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么?你心疼纪文轩,大可以把我放了啊。”


    “……”


    温闻沉默了很久,他说:“你好像随时都能离开纪文轩,纪文轩却片刻都离不开你。”


    我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其实有些噎得慌,但我没有浪费的习惯。


    我想了想,没回答这句话,反而是问温闻:“你现在是在为纪文轩抱不平么?”


    第127章 第 127 章


    “你只是图纪文轩的钱?”温闻问我。


    “当他的员工当然是图钱, ”我实话实说,“但不离开他、愿意和他结婚,是图他对我还不错。”


    “如果我给你钱、也对你不错, 那你愿意跳槽过来跟我干么?我可以放了你,你和纪文轩告个别,省得他继续发疯。”


    “不愿意。”我其实可以把话说得更强硬一点, 但考虑到我还被他囚禁着,激怒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是忍了。


    “为什么不愿意?”


    “第一, 你是个犯罪分子。”


    “然后?”


    “第二,我和纪文轩结婚了,我们是合法夫夫, 我为什么要离开我的丈夫,选择一个外人。”


    “你不是不爱他?”


    “我们是兄弟, ”我想了想, 补充了一句, “感情很好的兄弟。”


    “你们像经营朋友关系一样经营婚姻?”温闻问。


    “你好像充满了好奇心。”然而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温闻换了个姿势, 让自己侧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说:“我和纪文轩曾经也是很要好的兄弟。”


    “哦。”我认为一个哦已经足以表达我的一言难尽, 其实并不是很想听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


    但我是挡不住一个犯罪分子想对我说话的。


    “我十八岁遇见他,他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像一团抹布一样, 低垂着头摆弄他那个便宜的手机。”


    “你们同岁么?”我是真有点好奇了。


    “不,他比我小一岁。”


    “哦。”


    十七岁的纪文轩啊, 那应该上高二, 刚离开瓷城去平城没多久。


    我久违地想起了他的模样, 然后想起了他的那只手机。


    纪文轩很有经商的天赋。


    他的养父母对他算不上好,自然不会给他买手机。


    我那时候还有些零花钱, 原本想攒几个月,给他买一只,权当是送他的生日礼物了。


    但纪文轩摇了摇头,说:“不用。”


    说完“不用”的第二天,纪文轩靠卖自己的作业答案,从班级的差生手里赚到了第一笔钱。


    他原本可以做“长期生意”的,但当我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迟疑了片刻,就说“那我换个赚钱的方法”。


    而我不赞同的理由,现在想想还有些过于幼稚和圣母——“你把答案卖给他们,他们糊弄过去了老师,以后更不会学习了,你在害他们。”


    纪文轩那时候并不认同我的观点,他应该只是不想让我不高兴。


    在决定不卖答案后,他采购了一些零食,在课间兜售。


    我帮他盯梢,也帮他一起卖。


    在被老师发现之前,我们盈利了两千块钱。


    最后一次,纪文轩果断选择了收手,没过几天,学校老师们开始了扫荡式的检查——很多跟风我们卖的同学都“遭了殃”,只有我们幸免于难。


    我想把所有的盈利都给他,但纪文轩坚持只要了一半。


    他用这一千多块钱买了一只手机,手机上第一个添加的联系人是我。


    他很少用它,毕竟话费对我们而言不算便宜。


    但在他离开后,最开始,我却经常能收到他发来的消息、打来的电话。


    第128章 第 128 章


    他其实说自己的事情不多, 只是问我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我说正在上课,他会说看课表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不是又要拖堂。


    我会在听完一个要点, 等老师拿起水壶喝水的时候迅速地回他一条消息。


    ——是啊。


    ——那记得快点跑,无论如何也要去个厕所。


    ——好。


    这次短暂的对话到此结束,数学老师果然拖了堂,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只剩下了三分钟,我原本想趴一会儿等下一节课,但想到了纪文轩的嘱托, 还是会起身去洗手间。


    去食堂打午饭的时候,纪文轩的消息也会及时到来。


    他会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我答一句没想好。


    他会给我发几个我爱吃的菜。


    当我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给我打电话, 近乎温柔地安慰着我。


    我能感受到,他想给我营造一种“他依然在”的状态。


    但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很多事,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是下意识想传球的时候看到的陌生面孔, 是骑上单车后安静的全程, 是举着餐盘找不到被占好的空位, 是拿到成绩单后无法第一时间分享的喜悦,是琐碎的事编辑好了又觉得太过琐碎而选择逐字删除……


    纪文轩很关心我,我也试图关心他。


    但当我询问他过得怎么样、他在干什么的时候, 他的回答永远简洁而神秘。


    “还好”“在忙”。


    他似乎并不想和我分享我的生活,甚至吝啬给我拍几张照片。


    但他对我的掌控欲却在与日俱增, 那时候年纪小, 还不懂是什么掌控欲。


    只是觉得他的消息好像越来越多, 人也越来越粘人,如果知道了我和其他人出去玩了, 就会莫名其妙地不高兴。


    他像是越来越了解我,而我却对他的现状一无所知。


    这种落差感,以及他愈发变得敏感的脾气,让我选择了隐瞒他一些事。


    一开始只是隐瞒和谢薇日渐亲密的关系,后来开始隐瞒我和其他朋友的出行,最后还是吝啬分享日常的每一件大事小事。


    我们的话题不断变少,纪文轩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排斥。


    他很聪明,聪明地恢复了“正常”。


    他开始和我聊过去的时光,而那些时光,于我而言,也是珍贵的回忆。


    然而回忆越动人,越显得现在的生活太过孤寂。


    我想见到他,想和他好好聊聊,想和他拥抱狠狠地拍着他的后背,想当面对他说“我想死你了”,想和他一起吃冰激凌、一起骑单车、一起吐槽做不完的卷子……


    我想见他。


    但见面的日子被他一拖再拖。


    先是“一个月后我就回来”,然后是“两个月后我就就回来”,再之后就是延期又延期。


    我终于等不及,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准备去平城看他。


    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不来见我,我就去来见他。


    我至今还记得我兴致勃勃地打电话对他说:“我这周末买票去见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你不要来。”


    “为什么啊?”


    “我这边不方便。”


    “是没时间么?”


    “……算是吧。”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段时间都没有时间。”


    “我就是和你吃个饭,聊聊天,不会太耽误你正事的。”


    “……抱歉。”


    这样的抱歉发生了几次,我们之间爆发了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剧烈的争吵。


    第129章 第 129 章


    我总在想, 如果当年的我成熟一些、理性一些,有没有可能不会和当年的纪文轩吵起来。


    但无论推演多少次,我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没可能”、“一定会吵起来”。


    其实纪文轩对我的所有指责都照单全收, 他是近乎宽容而温柔地对待我的。


    但就是这种温柔,反而让我变得愈发歇斯底里。


    他不想见我,是不是因为他并不在意我?


    他包容我愈发糟糕的脾气, 是不是因为我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那时候还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种情感变化多么像一个爱而不得的少年。


    我只是无法再控制住摇摇欲坠的情绪,只是反复回想起纪文轩对我的隐瞒与欺骗。


    ——是啊, 他原本就是为了离开我而选择欺骗了我。


    ——或许,我真的没有我所预想得那么重要。


    我终于再也无法控制我的情绪,和他大吵了一架, 甚至说出了“以后干脆不要再联系了”这样的话语。


    或许是这句话刺激到了纪文轩,纪文轩也开始“口不择言”, 他冷笑着拆穿了我之前为了避免麻烦而对他的隐瞒, 反问我“你难道不是和新朋友玩得很开心么”、“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烦人不想理会我了”、“你真的相信会有永远不变的朋友么”。


    可能关系越亲密、越了解对方, 就越清楚对方的弱点和软肋, 也就越能精准地戳痛、伤害对方。


    我和纪文轩吵得天翻地裂, 然而这只是第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有时候我会选择让步、主动求和,更多的时候是他选择让步、主动求和。


    然而我们之间争吵的缘由并没有解决。


    纪文轩并不想来瓷城见我, 也不想让我去平城见他。


    每一次争吵,只是对我们之间感情的消耗。


    尽管, 每一次争吵, 也依旧证明我很在意他、他也很在意我。


    我总会想到, 我们分别的那一天,纪文轩会在夕阳下重重地抱住我, 他会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是有多快?


    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在我们彻底决裂之后,我总会用“朋友总不会是一辈子的”这句话来安慰我自己。


    但在和纪文轩重逢后,我又忍不住心中小小的雀跃与欢喜。


    ——你看,朋友有缘分的话,还是会遇见的,对不对?


    属于过去的记忆戛然而止,我看着眼前的温闻,意识到他在等我的捧哏,于是问了句:“你看到他在玩手机,然后呢,你去和他打招呼了?”


    “没有,我又不认识他。”


    ……行吧。


    我并不想追问下去,我对他和纪文轩的过往毫无兴趣。


    但我挡不住他自己想说啊。


    “他就在那边自己玩手机,然后被几个人带走了。”


    “带走?”汉语是可以这么用的么?


    “是啊,几个同龄人,说要和他玩,他父亲同意了,他就跟着走了。”


    “……是自愿的么?”


    “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凭什么没有?”


    温闻轻笑出声:“他是纪家的人,听家主的话,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不是,这是什么封建欲孽还是宗族势力么?未免有些离谱了吧。


    我压住了内心的愤怒,默念了三遍“都过去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后来呢?”


    “他被打了一顿,破手机也被弄坏了,我路过了。”


    “你救了他?”


    “没有,我过去跟着一起踹了两脚。”


    “……你们可真是畜生。”


    “谁让他打不过。”


    “你们一群人打他一个,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我的拳头蜷起来了,有点想揍温闻一顿,但审时度势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了。


    “我看他头破血流,担心他死了,扔给了他一沓钱,”温闻重新坐到了床沿边,用很缓慢的语调讲着那些我并不知晓的过往,“原本我走的了,但他那张脸长得不错,鬼使神差地,我又回来了。”


    “你猜,我撞见他在干什么?”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在捡钱哎,在一张张地捡钱,连沾了他血的钞票都不放过。”


    “……”


    “我就起了好奇心,我问他,你捡钱做什么?”


    “……”


    “他捡完了最后一张钞票,塞到自己衣服口袋里,才说要买一只新手机,旧的已经被弄坏了。”


    “……你们可真是畜生啊。”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只踹了两脚,还给了他一笔钱,还记得回去看看他呢,”温闻笑得近乎开朗,“我还邀请他做我的人,那样的话,我会罩着他,他就再也不会被欺负了……唔!”


    他的话语被我的拳头终止了,只是他反应太快,挡住了我的拳头,还反手把我拽到了床上。


    他的力气很大,双手双脚压在我的肩膀和大腿上,令我动弹不得。


    “那时候的纪文轩也像你一样愤怒吧?但他没有对我动手,只是说,我们打个赌吧。”


    “……”


    “我问他赌什么,他说如果十天之内,他能让所有打了他的人道歉,那我就答应他一件事,反过来的话,他就答应我一件事,但不能是这种“做我的人”的事。”


    “你答应了。”我笃定地说。


    “当然,生活太无聊了,我也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他赢了。”我再次笃定地说。


    “对,他赢了。他要一些金钱和线索,我给他了。”


    “哦。”


    “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你们不可能就这样成为朋友,”我摇了摇头,“纪文轩不会接受一个欺负过他的人,成为他的朋友。”


    “你倒是很了解他。”


    “……”


    “不过啊,狐朋狗友也是朋友,相互理由也是朋友,我拿他当朋友、那我们之间就是朋友。”


    “哦。”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想知道纪文轩为了上位干过多少脏事么?”


    “不想。”


    “想知道纪文轩的初恋么?”


    初恋?


    纪文轩有过么他不是说,他第一次爱的人就是我么?


    “不想。”


    “别不想啊,我告诉你,纪文轩的初恋,就是当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在狂发短信的那位。”


    “他那时候还挺纯情的,为了他的初恋守身如玉,男人和女人都不想碰的。”


    第130章 第 130 章


    扯什么守身如玉。


    我对此并不赞同。


    纪文轩亲口承认的他年轻的时候玩得很花, 我也见过“人证”“物证”,他就是玩得很花。


    没想到会有一天从他的“狐朋狗友”里听到这么一句评价。


    我什么都没说,但温闻应该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我不相信这句话的端倪。


    “他有一段时间还是守身如玉的, 不管我用多么大的利益来诱惑他,后来有一次,他回了瓷城一趟, 好像是和他初恋断了,那之后就和我们一样了。”


    “哦。”我所获悉的信息里,纪文轩离开后回瓷城只有一次, 应该就是运动会那天,他发了消息说在车站等我,但那条消息被谢薇删除并隐瞒了。


    或许纪文轩在学校里一直等啊等、等到失望透顶, 又或许纪文轩赶到学校里、看到了谢薇和我之间的互动、误会了什么……


    ——别问我怎么联想得那么多,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纪文轩仿佛一个可怜的“小白菜”, 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决定放弃自己的原则、选择随波逐流。


    于情于理, 我应该为此感到惋惜和愧疚的。


    但我扪心自问, 我做不到。


    我的确是个老好人, 但我也没有背负起不属于我的黑锅的习惯。


    那时的纪文轩选择不再“守身如玉”、选择放纵自己,那是他的选择。


    这个世界上每一天每一秒失恋的人那么多,也没见多少失恋的人去选择去豢养情人、玩各种花样、用欲望来填满自己的空虚。


    大部分人不过是哭几场、难过一段时间, 然后继续去过正常的生活。


    纪文轩选择堕落的路,那是他的选择, 与我无关。


    或许他当时站在人生的岔口处正在徘徊不定, 又或许他早就凝视着深渊、只是终于给了自己一个融入深渊的机会。


    可能是我表现得太过淡定, 温闻反而不淡定了。


    他低笑着问我:“你不难过么?”


    “……这有什么难过的?”


    我有点想说“他的初恋大概率是我”,但为了不刺激温闻, 话到了嘴边,还是转了个弯。


    “就跟谁没有个前任似的。”


    “就你,也有?”温闻表现得有点像幼稚鬼,但我很难把他和“可爱”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犯罪分子就是犯罪分子,任何美好的词汇都不应该套在他的身上的。


    我不回应他的话,他就有些生气似的,伸出手想要捏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他嗤笑出声:“晚上还想吃饭的话,建议你别躲。”


    我反问了他一句:“饿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后来估计是真意识到这么干对他没什么好处,选择放下了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人了。


    下午的时候,我其实有一点点担心晚上没饭吃,但好在送盒饭的人还是准点敲门了。


    吃过了晚饭,温闻竟然又来了。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他和纪文轩的过往,简而言之就是酒池肉林、纸醉金迷。


    我从他大段大段不可描述的表述中有些艰难地拼凑出了纪文轩越来越厉害的成长史。


    比如,一开始,“纪文轩经常会给我倒酒”,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我特地找了好酒,纪文轩却随意转送给了他的情人”,说着说着又变成了,“纪文轩摔了我半个酒柜,转天给了我一个项目”。


    我想了想,诚恳地说:“这么看来,你们关系还不错啊。”


    “我们只是狐朋狗友,”温闻摇了摇头,“他不信任我,当然,我也不信任他。”


    “哦。”我不想随他的意、再去追问什么。


    “不问我们为什么会闹掰?”


    “……”我不问你就会不说了?


    “我和他弟弟也是狐朋狗友。”


    “他没有弟弟。”我很认真地反驳。


    “不管有没有血缘,那都是他弟弟。”


    “仇人的儿子,算什么弟弟。”


    “你倒是知道很多。”


    “……”


    “大家都是兄弟,我不想让他对他弟弟斩尽杀绝。”


    我其实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人的,但很奇异地,我能从这句话里提取到了重点。


    “所以你背叛了纪文轩。”


    “不是背叛,我只是想帮他弟弟逃出国。”


    “纪文轩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他弟弟需要逃出国,一定是犯了罪,你帮助罪犯逃跑,也是在犯罪。”


    “……你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正常人的脑回路,你除了犯罪之外,也辜负了纪文轩的信任,你们明明是‘朋友’,你却帮他的敌人,你们闹掰完全是你的错。”


    我尽量平和地阐述我的想法,温闻的表现却并不平和。


    他“哈”了一声,说:“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我没再说话了,虽然我感觉他碍于纪文轩的威慑应该不会动我,但我并不想惹得他“狗急跳墙”。


    温闻并没有走,我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他突兀地说:“你说我要是把你放了,然后对纪文轩说这都是一场误会,纪文轩会原谅我么?”


    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


    其实我应该说“会”,这样说不定真的能获得自由,只是我不太擅长撒谎,有些担心说了这话就被温闻拆穿,造成什么不良后果。


    过了十几秒钟,温闻低下了头,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说:“他不会再原谅我了。”


    我默念着这是犯罪分子,收敛了我那过分泛滥的同情心。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纪文轩快疯了,我送你回去吧。”


    “……哈?”


    我发誓,从我被囚禁起来的那一刻起,我从来都没设想过,这件事最终会是这么一个走向。


    温闻转过身,用后背对着我,说:“我又一次输了,我放你走。”


    “……哦。”


    “门没有锁,你自己走就行。”


    “内什么,不会我刚出门,就被子弹达成筛子吧。”


    “你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那我走了?”我有些“惊喜”地问。


    “走吧。”


    得到了他这一句准信,我直接选择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你说纪文轩曾经崩溃过,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他和他初恋分手了。”


    “哦。”


    我得到了答案,推开了房门向外走。


    我小心谨慎地前进,温闻通过对讲机打了招呼,一路无人阻拦我。


    就在我即将推开走廊尽头的门的时候,我的耳畔听到了一声枪响。


    “嘭——”


    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温闻的声音自我的身后响起。


    “刚刚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该不会,就是纪文轩的初恋吧?”


    第131章 第 131 章


    “我不知道。”


    我没回头, 主要怕刺激到这个犯罪分子。


    但我的确说的是实话,毕竟我也不知道纪文轩真正的初恋是谁,在他承认之前, 也只是“可能是我”而已。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过坦荡荡,他没有继续开枪,而是说:“这么放你走, 总有种对你太好了的感觉。”


    “你有把握一直关着我么?还是说,纪文轩已经快要找到我了,你不放我回去, 等着他闯进你的地盘,然后你们兵戎相见?”


    我其实还是害怕的,但害怕依旧转过了身, 看向了温闻。


    温闻竟然是笑着的,从这个角度来看, 他的笑和纪文轩竟然有几分相似——大抵在一起相处久了的人, 无论亲人、爱人、好友还是仇人, 都会在某些点上同化。


    我不了解温闻, 但我了解纪文轩。


    纪文轩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太久的人, 能和温闻做了那么久的“狐朋狗友”,愿意帮温闻做某件事,他或许曾经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


    可惜温闻是个太过自我的人, 也不理解正常人恪守的“忠诚”“信任”,最后还是做了自认为没什么但实际上是背叛的事。


    这么一想, 纪文轩还真是有些可怜。


    他这些年, 可能也没几个知心好友, 甚至没几个狐朋狗友。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听温闻说:“你会为这些天的遭遇保密么?”


    我挺想说“不会的”, 但容易刺激到他。


    如果说“会”,他恐怕也不会相信。


    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了。


    温闻又笑了一声,说:“走吧,我也该走了,纪文轩就是恨我,也抓不到我的。”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向前走,拉开了房门,走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然后来不及庆幸自己出来了,直接撒丫子向前狂奔。


    走廊里没什么人,我越过了一个又一个拐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个游轮上的金发碧眼的工作人员。


    “……请问,”我喘着气拦住他,磕磕绊绊地用英文问,“我该怎么找到纪文轩先生。”


    “纪文轩先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中文。


    “嗯嗯。”我用力地点头。


    “请随我来,请问您是?”


    “甄萌,我是他的伴侣。”


    那名工作人员的态度立刻变了,他举起了对讲机,用我听不懂的外文说了一长串话,然后引导着我向前走了几步,直接把我带到了一个休息室,熟稔地准备了茶水,让我稍等一会儿。


    我捧着滚烫的热茶,还没等到水温降到能入口的地步,房门就被重新推开了。


    我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我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纪文轩,鼻头一酸,忍不住说:“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纪文轩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克制什么似的,过了几秒钟,他睁开了双眼、一边推着轮椅向我的方向移动,一边问:“是谁抓走了你?”


    “一个叫温闻的人,纪文轩,我们报警吧,在公海上报警有用么?”


    被囚禁、被恐吓、被殴打,即使身体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我也不可能选择原谅。


    更何况,放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也是对其他守法公民的不尊重。


    纪文轩“嗯”了一声,他没回头,只是吩咐后方的下属:“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纪先生。”


    “很丑么?”他低声问我。


    我上前了几步,弯下腰抱住了他。


    “有点心疼。”


    第132章 第 132 章


    当我在影视剧里看到“一夜白头”我会觉得夸张和不可思议, 但当真的看到纪文轩的白发,除了震惊之外,我就只剩下心疼了。


    我抱了他一会儿, 忍住了落泪的冲动,缓了缓情绪,才问他:“身体怎么样, 有没有按时吃药?”


    纪文轩“嗯”了一声,又低声说:“我没事,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


    房间里的外人太多, 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纪文轩与我十分默契、并没有多问。


    我们抱了一会儿才松开彼此,我推着纪文轩的轮椅向前, 有人为我们引路,走了一会儿, 我才终于回到了相对“熟悉”的区域。


    纪文轩用手机发了一会儿消息, 说:“一个小时后, 我们乘坐直升飞机离开。”


    “好。”我很赞同这个决定, 在这座游轮上固然有一些比较好的回忆, 但这段被囚禁的经历的确让我十分后怕、甚至极有可能会变得风声鹤唳。


    我其实很好奇纪文轩的下属有没有抓到温闻,但纪文轩没有说,我想了想, 也没有追问——我的直觉告诉我大概率是没抓到的,毕竟温闻也不是傻子, 他敢放了我, 那就一定是做了万全的逃跑准备的。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些私人物品, 其他的交给纪文轩可靠的下属们,然后就上了停在游轮停机坪上的直升飞机。


    我看着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的游轮, 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在此刻才真正地逃离了那一段噩梦。


    也就在此时,纪文轩的声音在我的身侧响起,他对我说:“对不起。”


    “啊?”我愣了一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我不该带你到那座游轮上度假。”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你也没预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是我考虑不周,”纪文轩道歉的态度过于诚恳,诚恳到我有点觉得不至于了,“如果我安排得更细致一些,派更多的人保护你,或者那天晚上推了那次见面的话……”


    “那不是你的错,”我意识到纪文轩陷入了自责的情绪中,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注视着他,“是我选择晚上出门,也是我主动去了那个危险的区域,如果一定要埋怨一个人,那可以去埋怨我。”


    “……你这是什么圣母的发言?”纪文轩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圣母发言,而是与其看着你内耗难过,倒不如我担了这责任。”


    “你不该担责,错的是囚禁你、伤害你的人。”纪文轩叹了口气,又问我,“你身上有伤口么?”


    “……”说真的,我差点忘了受枪伤这回事了。


    主要子弹擦着腿肉过去的,伤口不算深,我昏迷的时候,温闻的手下也有仔细处理过,修养了几天就结了疤,一开始还有些丝丝拉拉的疼,很快连疼都不疼了。


    但的确是有伤口的,除了这道伤,温闻情绪激动的时候,在我身上留下的青紫也还存在着。


    我有点想隐瞒,因为纪文轩的情绪明显不正常。


    但我们日夜相伴,再说伤疤总会留痕,瞒也瞒不住,也只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有一道枪伤,不重,就流了一会儿血,我当时应该是疼晕过去了,后来也就处理好了。”


    “哦。”纪文轩近乎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倒没觉得他不在意我,毕竟我很了解他——我只是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叮嘱他一句:“你可别干违法犯罪的事。”


    “怎么会。”纪文轩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个好人。


    “……在公海犯罪,也是犯罪。”


    “他跑得很快,我没有抓住他。”


    “真的没抓住?”


    “当然。”


    纪文轩回答得无懈可击,但他这么回答,我反而提起了心脏。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让法律来审判他就好。”


    “你相信法律?”他反问我。


    “那不然呢?我是个普通人。”


    纪文轩没说话,只是生硬地换了个话题:“你的伤口在哪儿?”


    我拉着他的手,隔着裤子碰了碰我的大腿。


    第133章 第 133 章


    纪文轩闷哼了一声。


    我有些莫名其妙、满脑问号。


    被摸到的人是我, 他闷哼个什么。


    下一瞬我睁大了双眼,不是吧,这就……?


    我的眼睛向不可描述的地方看, 他还真不可描述了。


    “……”


    我脱下了外套,往他的大腿上一盖,说:“够了啊。”


    纪文轩的手隔着裤子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腿, 又轻轻地笑,说:“我知道不应该,但是我忍不住……”


    我斜睨了他一眼, 说:“回家先好好修养,得去看看医生,这才几天, 怎么就头发都白了。”


    “我找不到你啊,”纪文轩叹息出声, “我几乎翻遍了这座游轮, 但找不到你的踪迹, 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这座游轮上, 也不知道你是否安然无恙……”


    “现在我已经回来了, 别担心了,我们都是很幸运的人,我不会有事的。”


    可能是纪文轩的情绪波动太过明显, 我很难得地成了安慰人的那一方,安抚似的揽过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直升飞机飞行了一段时间, 停在了新的游轮上。


    “……”


    坦白说啊, 我对游轮已经有些阴影了。


    纪文轩笑了笑, 说:“是我们的。”


    “你买了游轮?”我其实想说的是疑问句,但最后说出来的, 是肯定的语气。


    “嗯。”


    “……”我记得这次游轮旅行之前,纪文轩还认为游轮是不良资产,并不想买来着,这才几天,竟然买了。


    我其实并不想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但很明显,纪文轩是为我买的。


    我纠结了几秒钟,还是说了句:“谢谢。”


    “我们是夫妻。”纪文轩回答。


    ——所以,不用谢。


    我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然后忍不住转向他,和他会心一笑。


    到了新的游轮,纪文轩明显变得松弛了很多,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让游轮上已经在等候的医生们对我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我并不排斥这些,拉着他一起,我的伤口已经结疤了,愈合得很好,其他身体指标也都正常。


    纪文轩的身体有些急性炎症,医生说有可能晚上会烧起来——从中医的角度来看,就是大悲大喜之下,身体很容易生病。


    好在他拥有靠谱的医疗团队,打了几针药液后,至少不会发展成重症。


    我问了纪文轩的工作人员游轮的前进方向,对方的眼神竟然有些飘忽。


    “……不方便回答么?”


    “……”


    “我直接问纪文轩?”


    “……是公海。”


    “还回公海做什么?我以为,现在是要想办法返航了。”


    “……”


    对方保持了缄默,我只能猜测。


    “……纪文轩要干点什么事?”


    “内个,你别告诉我,温闻在这艘游轮上?”


    “……”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我犹豫了三秒钟,要不要问纪文轩这件事,但想了又想,还是算了。


    他有分寸,总不会真的把温闻弄死,在“合规”的范围内报复对方,不止纪文轩会开心,我也会觉得对方“罪有应得”。


    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陪着纪文轩度过今晚,万一他还是发烧了,那就不好了。


    我和纪文轩时隔多日重新躺在了一张床上,纪文轩一开始还对我动手动脚来着,但我回了他一句话:“我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不必现在就筋疲力尽、透支健康、寻欢作乐。”


    纪文轩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那就明天。”


    我“嗯”了一声,把他搂抱进了自己怀里,说:“我抱着你睡。”


    纪文轩终于笑了,低声说“好”。


    入睡前是我抱着他,等睡了一夜,又变成了他抱着我。


    他不可描述的地方和我不可描述的地方紧密相贴、互相碰撞。


    我的视线和他视线相交了几秒钟,我顺从心意,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嘴唇。


    第134章 第 134 章


    接吻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但我并不确定, 是和每一个人接吻都这么舒服,还是只和纪文轩接吻这么舒服。


    当然,也无从比较。


    在我的心中, 我早就将纪文轩视作我的伴侣,还是那种如无意外、一辈子不会更换的伴侣。


    我只和我的伴侣接吻,那就无从比对和其他人接吻的感受。


    纪文轩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走神, 他抬起手压着我的头,更用力地和我亲吻,我顺从地任由他肆意了一会儿, 我们才重新回到了彼此配合而缠绕的状态。


    光是亲吻显然不够的。


    我们结婚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亲昵的次数可是一点都不少,算得上“老夫老妻”。


    这次在游轮上发生意外、分隔那么多天, 又有些“小别胜新婚”的意味,在彼此都对对方极度渴望的状态, 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们终于合二为一的时候, 纪文轩的手也紧紧地缠绕上了我的背, 他哑着嗓子喊我:“萌萌。”


    “我在呢。”


    我几乎无法控制住我自己。


    现在想想当初对纪文轩的排斥和抗拒, 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的大脑里充斥着渴望和索求,仿佛我很深爱他一样。


    我的思维停滞了一瞬。


    ——好像,不止是仿佛。


    我爱上纪文轩了么?


    我轻轻地问我自己。


    但我不愿意再思考下去, 而是任由欲望冲刷掉了我的理智。


    让一切交付给掠夺和侵占的本能,去寻求身体和感官的无限快乐, 让纪文轩发出好听的声音, 我们共同去享受作为人生而就应该享受的欢愉。


    我们厮混了一整天, 连吃饭、喝水、使用洗手间都几乎挨在一起。


    纪文轩的白发总会在不经意间闯入我的视线,我的手指最后还是忍不住插进了他的发间, 低声问他:“就这么舍不得我,这么担心我?”


    “我爱你啊,”他的表情似哭似笑,看起来很可怜,“我是离不开你的。”


    我垂下眼睑,低声说:“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只是带上了滤镜看我。”


    “不是滤镜,”纪文轩亲吻着我的耳垂,“我爱你、爱了很多年。”


    我没问很多年是多久以前。


    或许在我们分别之后?或许在我们分别之前?


    少年时,人总是很容易地爱上一个人,也总是很容易地放弃一个人。


    我不止是在说纪文轩——


    荒唐了一天后,纪文轩变得正常了一些。


    至少他愿意偶尔离开我,去处理一些事了。


    我猜测他会处理温闻,但没猜到他邀请我一起去看看。


    “看什么?”


    “看伤害你的人的下场。”


    “那倒不必了,”我正在用平板看文献,“我怕我看了会圣母病发作、选择劝阻你。”


    “你会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交给你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么信任我?”


    “当然,你可是我的老板,”我笑着开了个玩笑,“更是我的丈夫,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


    纪文轩很满意我的回答。


    他转身离开了。


    没过几秒钟,我听到了一声枪响。


    我的手抖了一下,迅速地给纪文轩发了条消息:“你没事吧。”


    “没事。”


    “出人命了?”


    “我不会做出格到伤害自己的事。”


    我松了一口气。


    纪文轩离开得快,回来得也快,我闻到了他身上多出来的香水味。


    “喷了香水?”


    “还洗了个澡。”


    “挺好闻的。”


    我们默契地没有继续深入谈下去。


    在纪文轩的游轮上,我们继续享受了十天的旅行,然后等游轮抵达终点,转乘飞机回了平城。


    又过了几天,我收到了手机推送的新闻——原地产大鳄温氏集团的二公子温闻在卷款潜逃国外多年后,即将被引渡回国、接受审判,对方涉嫌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至少一个无期徒刑是没跑了。


    或许会是死刑呢?


    我的大脑里浮现出这个想法,但对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罪有应得罢了。


    我将新闻的界面划走,然后看到了纪文轩在公司发来的消息。


    “晚上想吃羊肉小排。”


    “好。”我回了这条消息,下意识地笑了起来,过了几秒钟,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上扬的嘴角。


    好像,自从我们从游轮旅行回来之后,感情突飞猛进、越来越融洽了。


    而我竟然一点也不抗拒这种转变,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我开始很喜欢和纪文轩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联系的日常,很喜欢早上第一眼就能看到他、睡前亲吻着他的脸颊,很喜欢和他一起商量生活中的每一件琐事、计划在周末、在不远的假期里做些什么,甚至……很喜欢我们佩戴着同款的婚戒,我们彼此之间的合法婚姻关系。


    负责打扫别墅的家政团队临时卸下了客厅墙壁上的风景画,我盯着那处白色的墙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那里换一下。”


    “换什么呢?”


    “换上我们的结婚照吧。”


    家政团队的效率非常高,属于我们的结婚照很快就被挂在了墙壁上。


    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又感觉不太满意了。


    那时候的我们虽然都在笑着,但我的笑容有些勉强,纪文轩的眼神有些忧郁,多多少少,还是不那么生动自然。


    ——等过几天到周末的时候,再重拍几张照片吧。


    我定下了这个行程,过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我压根没有征求纪文轩的意见。


    万一他反对呢?


    不对,纪文轩怎么会反对我呢?


    纪文轩几乎对我百依百顺,把我“养”得都敢直接替他下决定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迅速地给他发了条消息,然后他秒回了。


    “好,要不今天就拍?”


    “……你还是先安心工作吧,周末,不差这几天。”


    纪文轩回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我盯着这个表情包看了几秒钟,不太确定坏了的是我,还是他。


    ——总感觉我们好像都有点不太正常的样子呢。


    我还是回了个表情包,然后去厨房里取出食材,准备给纪文轩做羊肉小排。


    第135章 第 135 章


    羊肉小排的味道不错, 纪文轩吃得很高兴,并且号称食补效果不错。


    其实我有思考食补的效果是不是这么快,但纪文轩想要, 而我想让纪文轩得到,我们俩就一拍即合、昏天暗地搞了起来。


    一觉睡到了中午,纪文轩竟然比我起得早, 我睁开双眼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今天去拍婚纱照吧。”


    我眨了眨眼睛,回了他一句“好”。


    纪文轩将拍摄地点定在了家中,专业的团队□□, 如果对家中的背景不太满意,直接后期P图,并且保证P得比实际拍出来的更好看、更自然。


    我压低嗓音, 凑到纪文轩的耳畔、和他商量:“我付拍摄费行不行?”


    纪文轩侧过脸,伸手压了压我的额头, 凑到我的耳畔、轻声说:“你刚存的钱又要清空了哦。”


    “清空就清空, ”这话我说得豪情万丈, 充满自信, “反正我的老板不会让我失业的, 不是么?”


    我的老板、我的伴侣纪文轩先生点了点头,说:“永远都不会。”


    我笑了起来,没想到打工时的梦想, 竟然以这样的一种形式实现了,实话实说有点“不好意思”, 但一想到我的确有在努力工作, 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拍摄好了照片, 我刷卡付账,付完账存款果然只剩下了三千块。


    我在这一瞬间甚至怀疑, 有可能我的存款还不够这次支出,只是纪文轩私下里贴补了另外的一部分。


    我把这个怀疑压了下去,反正我是想让纪文轩开心,纪文轩则是想让我开心,那就不要去探寻背后的事了。


    专业的P图师来了十个,我和纪文轩一起坐在沙发上选照片,等选中后,不到二十分钟,新的结婚照就悬挂在了我想要悬挂的位置上。


    我仰起头,看着那张照片,我和纪文轩笑得都很甜。


    这大概就是幸福了吧。


    ……


    难道不是么?


    新年的时候,我的“父母”久违地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没换号码,但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很惊讶,我以为我结婚前的那一系列操作,已经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我连户口都已经迁出、和纪文轩在一个账户上了。


    我一开始以为他们遇到了很糟糕的事,结果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要移民了,觉得一言不发就走不太合适,所以打个电话告别。


    我有点一言难尽。


    首先,他们移民也不会带我走。


    然后,真的舍不得的话,不是应该至少见一面么?


    最后,他们移民的钱从哪儿来的?


    我的心中辗转了很多想法,最后化作了一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你们的孩子,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可能我的反应太过平淡,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太煽情的话语,只是干干巴巴地说,曾经也对我有些真心,只是我太不争气了。


    这些话对我已经没什么伤害了,我回了他们一句:“至少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之前也用钱还干净了。”


    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在我挂断电话之前,我曾经的“母亲”说了一句:“你也照顾好自己吧。”


    我挂断了电话,然后将这件事很平静地说给了纪文轩,纪文轩派人查了查,才知道他们在瓷城的两套房子拆迁了,得了一大笔钱,于是准备移民了。


    这笔钱按理说应该分我一些,毕竟其中一套房子的原户主是我的第一任养父。


    但他们心安理得地拿了钱,打了个电话,也就想这么算了。


    纪文轩问我要怎么办,我说:“总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笔钱让他们出国滚得远远的,也是好事,就这样吧。”


    纪文轩按我说的、放过了他们。


    然而很多年后,我偶然听说,他们出国后并不能融入国外的世界,两个孩子在上了公立学院后很快就被带坏,日子似乎过得并不如意。


    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家人,也只有纪文轩一个人罢了。


    第136章 第 136 章


    一转眼又到了新年。


    今年的新年很热闹, 纪文轩举办了隆重的宴会,将我介绍给他家族的人、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及勉强称得上是朋友的玩伴。


    我在宴会上碰到了招聘我进来的纪文轩的表哥,对方很热情地和我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正想寒暄,但正对上纪文轩的视线,立刻收敛了情绪, 喊了句“甄先生”。


    我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他对我的礼貌与客气源自我是纪文轩的“伴侣”。


    我很自然地笑了笑,并不会因此而觉得尴尬或者难过。


    毕竟纪文轩是我的家人, 他争气,我跟着与荣有焉,这碗软饭我吃得很开心, 也并不想“软饭硬吃”。


    宴会上的人都清楚我和纪文轩之间的关系,也都因此而对我“客客气气”, 纪文轩简短地开了个场, 着重介绍了我的身份。


    “我的终身伴侣——甄萌先生。”


    倒没有所谓“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但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等我推着纪文轩下了台, 还有不少人举着香槟遥遥向我们敬酒。


    ——应该是有很多人都在祝福我们的。


    宴会上的餐食也很好吃,我们和重要的宾客交谈了一会儿,还是提前退场回到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中。


    家里暖意洋洋。


    我和纪文轩玩了一会儿五子棋, 扔了棋子躺在同一张床上看电影。


    这电影是标准的爆米花电影,纪文轩应该是有些无聊的, 所以一边看一边敲击键盘, 我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等看到比较平缓的剧情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向了纪文轩, 正对上他看着我的视线。


    我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他正在敲键盘的手上,说:“这都能看我?”


    “一心二用而已。”纪文轩非常平静地说。


    “那你最多能一心几用?”我有些好奇。


    “大概都行。”


    “啊?”我忍不住抬起双手,鼓了鼓掌,“你是个小……哦不,大天才。”


    纪文轩被我逗开心了,眉眼间都是笑意,他说:“大多数人会嫉妒或者怨恨,但你会鼓掌赞扬,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我不止会鼓掌,我还会与荣有焉呢,”我超自然地搂住了纪文轩的肩膀,“虽然我并不聪明,但我和聪明的你在一起了。”


    “你也很聪明,只是太善良,”纪文轩终于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他侧过头,吻了吻我的脸颊,“而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娶?”我的关注点有点跑偏。


    纪文轩莞尔一笑,说:“嫁也行,随你这么说。”


    我倒不是真的计较这个,只是逗他罢了。


    “你忙你的,我接着看电影。”


    “好。”


    我的电影看完了,纪文轩人也忙完了,我们关了灯,一起躺在被子里说悄悄话。


    因为今天见了很多人,大部分我都不认识,纪文轩就一个个和我讲,我其实也没办法完全记住,好在纪文轩说明天会让下属整理一份资料过来,让我抽空看看。


    属于社畜的雷达在嘀嘀作响,我谨慎地问他:“有什么额外的任务要交付给我?”


    纪文轩低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意外,我要确保你能迅速地找到对应的人,掌控住局面。”


    “你不会出意外的,”我抬起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唇,“我们会白头偕老,一帆风顺地在一起。”


    纪文轩舔了一下我的手心,我有些痒,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好,你说没有意外,那就没有意外,那萌萌愿意多学一点东西,帮帮我么?”


    “……我愿意。”


    第137章 第 137 章


    资本家都是奸商。


    我再一次非常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纪文轩给我安排了很多新的课程, 其实我的天赋不在这里,但纪文轩让我别着急、慢慢学。


    ——看起来,他是想把我硬堆也要堆成人才。


    我们是同性恋, 不会有孩子,以后也没有领养的打算,纪文轩看起来就在我的身上找到了一点“育儿”的乐趣。


    他这种“爹味”的管控放在别人的身上可能有些受不了, 放在我的身上就还好。


    我其实不太愿意承认有时候我也乐在其中,好吧,可能缺乏亲情和亲密关系的我, 至少不排斥这种“管控”。


    跌宕起伏又格外充实的寒假告一段落,新的学期如约而至,我依旧是周末上学, 工作日上班,日子过得忙碌而平顺。


    纪文轩送了我一辆车, 对他而言不算贵, 几十万, 我开始开车上下班, 油钱自付。


    ——他原本想给我付油钱的, 我婉拒了,主要能负担得起。


    的确如此,在纪文轩各种巧立名目的发钱之下, 我的存款再次充盈起来——至少够买他一身日常着装了。


    平顺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向前过,在我以为生活没有什么波澜的时候, 波澜再次升起。


    起因是纪文轩接触了新的医疗团队, 但依旧没有得到“站起来”的可能性。


    纪文轩看起来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我敏感地发现了他的情绪处于低落的状态。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我推着他的轮椅在别墅的花园里散步。


    “的确,我预约了明天的心理咨询。”


    “为什么不高兴?”我对心理咨询倒没什么排斥的想法, 但纪文轩最近一年来已经很少预约,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诱发了他的心理问题。


    “……”纪文轩保持了缄默,于是我明白了,和我有关。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纪文轩,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么?”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只是我太爱你了,爱到竟然会陷入自卑这样可笑的情绪里。”


    ——不是,你自卑个什么啊,你要是自卑,还能留给别人什么活路么?


    我几乎想脱口而出这句话,但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你在我心中近乎完美无缺,我不明白你自卑的源泉是什么,但我想告诉你,我对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我可能现在还无法说出那句话,但我至少是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


    纪文轩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但他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不会过得更好。”


    “怎么可能会,”我立刻反驳他,“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了。”


    “你是个很好的人,总会有人对你比对我更好一些。”


    “不会。”


    纪文轩笑了笑,说:“和我一个残废的人在一起,委屈你了。”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有点想捶他,最后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这么说,我还想说,和我一个普通又平凡的人在一起,实在是委屈你了呢。”


    “我不完美。”


    “比我完美。”


    “我也不是好人。”


    “对我好就够了。”


    纪文轩没再说话,只是举起手,虚虚地抓了一把阳光。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抓到你了。”


    “我早就被你抓住了,”我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开始是不情不愿的,现在,是心甘情愿的了。”


    第138章 第 138 章


    纪文轩很喜欢我这句回答, 为此,他高兴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又陷入到了心情低落的情绪中。


    我只能把他推进心理咨询师已经在等待的房间, 然后在门外等他。


    他连续预约了四周、每周两次的心理咨询,经过了非常专业的治疗后,病情看起来有了一些好转的迹象, 具体表现在我们晚上做不可描述的事情的频率直线上升。


    ——人高兴的时候,总是会愿意做一些事情让自己更加高兴一些的。


    在我以为这场小波折即将告一段落的时候,纪文轩搞了一波大的。


    当然,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应急响应而已。


    发生意外的那一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六。


    我的研究生课程安排在了周六, 因此一大早,我就要开着纪文轩给我买的车出发。


    当我的车路过保安亭的时候, 我隔着窗户看到了一个衣着靓丽的男人。


    我停下了车, 滑下了车窗, 然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那个男人的侧脸很像我。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偶然碰见一个相像的人也很正常, 我没多想什么,正想滑上车窗,突然听到那个男人开口对保安说。


    “我找纪文轩。”


    我们现在常住的这个小区是别墅小区, 所有的住户都记录在案。


    但纪文轩作为小区物业的幕后老板,所有员工自然都会对包括他在内的业主的保密问题格外看重。


    “您是否有参访预约, 如果没有提前预约、而您提到的纪文轩先生是这里的业主, 请您与他联系, 让他联系保卫处,我们会放您进入。”


    “你不认识纪文轩?”那男人反问了一句。


    保安笑着回答:“我并不清楚所有业主的信息。”


    这句话当然是谎话, 有好几次,我在小区里遛弯看到他,他总会和我打个招呼,混得熟了,他还会问问我的伴侣纪文轩先生怎么样了。


    男人举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然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说:“纪先生可能在忙,没有接电话。”


    纪文轩在忙么?


    我记得我出门的时候,纪文轩正在读书,看起来并不算忙。


    我重新上滑了车窗,原本不准备多管闲事直接离开的。


    但纪文轩的电话很突兀地打了过来。


    我一边向前开车,一边触碰了一下蓝牙耳机,问:“怎么了?”


    “开到哪里了?”


    “在大门口,嗨,刚看到了一个和我侧脸长得有点像的人,好像是要找你,你没接他电话?”


    我是用很轻松的、近乎于调侃的语气问他的。


    我也以为纪文轩会很轻松地回答这个问题。


    但纪文轩沉默了近十秒钟,才说:“我会处理这件事的。”


    “怎么?”


    我问出了这句话,然后鬼使神差地反应了过来。


    “不是,纪文轩,这该不会是你前任吧?”


    “……”


    “还是那种长得和我有几分相似的前任?”


    “……”


    “他不是我的前任,我唯一的伴侣和男朋友都是你,唯一心动过的人也是你。”


    “但你们上过床,”我找了个不算违规停车的路边、停下了车,深呼吸了几次,我没想到,我竟然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生气,“纪文轩,你丫真行,还会找替身。”


    第139章 第 139 章


    “不是替身。”


    “那是什么?”


    “一个不需要在意的人。”


    “但我很生气。”


    “……”


    “当我想到, 我竟然会生气的时候,竟然更生气了。”


    纪文轩的呼吸乱了一瞬,过了几秒钟, 他说:“你很在意我。”


    “是,所以你准备坦白从宽了么?”


    “你要回来么?”


    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回他:“不了, 我要去上课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不看看我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看。”


    “好吧,”纪文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惋惜似的, “萌萌,别担心,我爱的人, 自始至终只有你。”


    “你这话,我现在听着有点反胃了。”我挂断了电话, 顺手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继续开车出发了。


    我顺利到了学校, 脑子里其实还是乱糟糟的, 但走进教室里, 看到其实不算熟悉的同学的时候,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其实还是那种很传统的“学生”的,天大地大、读书最大,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听完今天的课吧。


    上午两大节课, 每节课一个半小时, 中间休息十五分钟, 下午继续上两大节课,午餐吃的是食堂, 纪文轩打了电话、也发了消息。


    但电话我直接按了挂断,消息则是不想看、直接切开。


    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是我任性、想和他发脾气,而是单纯的,不想让他影响我的心情。


    等到一天的课程结束,我从教学楼走下来,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了纪文轩的下属等在了台阶下。


    纪文轩其实自己坐过轮椅来接我的。


    我那时候也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他、向同学介绍他是我的丈夫。


    但年轻的学生们总是充满了好奇心,即使这种好奇并不带有多少恶意,依旧会伤害到他人。


    纪文轩足够强硬,但涉及到和我相关的事的时候,他总是过于慎重,考虑到他来接我这件事,会成为某些人议论我的话题,他大多数时候,就会在车中等待、提前给我发个消息了。


    而现在,或许是怕我错过了消息,又或许是怕我不愿意回家,他特地安排了一个下属来等我,哦,也可以说来“堵我”。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其实想说就算没人来接我,我还是会回家的。


    早上的快递堆在储物间里还没有拆,外面晾晒的衣物要卡在天黑前收回去,有几个房间需要安排保洁前来打扫……其实最重要的是,纪文轩还在等我回家,他要是看不到我,他恐怕会发疯。


    我和纪文轩的下属打了个招呼,顺便问了句:“我老公心情怎么样。”


    “……纪先生心情似乎不太好。”对方近乎坦诚地回答。


    我知道他敢这么说,那就是纪文轩暗示他“可以说”的结果,于是“哦”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车门自动滑开,我上了车,刚好看到纪文轩在用湿巾擦拭自己的手指尖。


    “我回来了。”我坐在了他手边的车座上。


    纪文轩将手中的湿巾扔到了装垃圾的小框里,低声问我:“你还在生气么?”


    “当然啊。”我理直气壮地回答。


    第140章 第 140 章


    以前其实我不太明白, 为什么我对纪文轩的那些混乱过往毫不在意,纪文轩看起来竟然不怎么高兴。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不在意意味着不喜欢, 而在意……


    我阻止了自己的思想滑向更加危险的方向。


    我只是低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当然会生气啊。”


    纪文轩抬起手,拍了拍我的手背,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问题?”我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他, “什么问题?”


    纪文轩明显停顿了一瞬,看起来像是在斟酌话语。


    “那个不重要的人。”


    “你上他的时候,会觉得他是问题么?”我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尖锐刻薄了, 但我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一贯是个对他人的各类性关系抱以尊重和宽容的人,也并没有什么处子情节,也不会无聊到想要探寻纪文轩的情史。


    但我真的不太想接受, 纪文轩曾经带着对我的爱意,去和一个与我有几分相似的人滚床单。


    这种行为, 我是无法接受, 甚至是感到反胃的。


    纪文轩沉默了一会儿, 说:“我不想为我的行为找借口, 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倒是想听听他的理由了, 哪怕是借口。


    “我很清楚他不是你,”纪文轩的手指插到了我的手指之间,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像是怕我会跑掉似的,“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有点像你的人, 在那种局面下, 我不上他, 会有其他人上他,我思考了一会儿, 还是决定自己上了。”


    “……”


    真是个荒谬的,又让人更加生气的回答。


    “他的床技还不错,我就留在了身边一段时间,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认错过他和你,”纪文轩的手指摩挲着我的手指,“毕竟,我很清楚,我无法得到你,也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你。”


    可能是生气到了极致,我竟然笑了出来。


    我笑着问他:“那你怎么舍得和他分开的?”


    “当我发现,他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并且在刻意模仿你的时候。”


    “……更像一点不好么?”


    纪文轩攥紧了我的手,说:“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你看到我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即使我们只是单纯包养的关系,你也会尴尬、生气、愤怒,会大声地质问我,甚至有可能会再次离去。”


    我试图挣脱开他握着我的手,但没有成功——纪文轩太用力了。


    “松手。”


    “不想松。”


    “我真的生气了。”


    纪文轩看了我三秒钟,有点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我直接拿了他拆封过的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说:“我消个毒。”


    “……我不脏。”


    “您说呢?”


    纪文轩没反驳这句话,他低垂下头,看起来有几分可怜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说:“萌萌,过去的我做错了,可不可以原谅我?”


    “……我还在生气,等我气消了再说。”


    “哦。”


    纪文轩没说话,但是手指悄悄地探了过来,重新搭在了的手背上。


    我看了一眼他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烂人的周围适合烂人生存,好人的话,要么变烂,要么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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