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病态疯狂的感情
希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的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容,微风吹动他的长发,让那张原本便以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显得更加漂亮, 但在希的身上, 一股阴翳之色悄无声息地凝聚着,噬人一般,让见者忍不住退却。
即使是已经跑得远远的那度和玛雅两个人, 都能感受到那渐渐加深的重压,空气仿佛都变得燥热起来, 太阳的温度如影随行, 却不是带来光与热,而是让人恐惧的威仪。
希微微低下头,他现在仍然能保持这副温柔的神色,但这已经是男人最后的耐性:“跟我回我的宫殿。”
“然后, 不要再离开那里。”
希说,他暖白色的眼眸渐渐加深, 高温灼烧着空气, 发出略微焦灼的嘶嘶声, 隐约还有什么东西被炙烤到发爆的咔嚓声传来,很轻, 但接二连三。
“希。”然而舒莫看着他, 却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想要知道一件事。”
“你究竟想要对夕做些什么?”舒莫凝视着他, 接着说道:“夕一直被关在实验所里, 是你的命令, 对吗?”
“回寝殿去。”希说:“以后没有我的命令, 你不能离开房间。”
“你要把我关起来吗?”舒莫轻声询问道:“像关着一个宠物?”
他这么说着,上前一步, 越是靠近希,舒莫就越感到有一股炽热的温度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散发而出,希长得太高了,高得他需要抬起脸才能看清男人的表情,而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复柔和,脸上虽然有着笑意,但却显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舒莫说道,黑发青年看着面前的日柱:“我只是在询问你,你却拒绝沟通,甚至不愿意多做一句解释。”
希定定地看着他,面前的人是他此生最重要的存在,希不能容忍,也无法容忍舒莫在和他亲密接触后再离开他,若不是他最近几天要忙的事情实在太过危险,希真的会拿条链子把他和舒莫连在一起,然后把舒莫绑在身边。
在自己所圈定的范围内给予舒莫一定的自由,已经是希能够做到的最大让步,希的眸光落在舒莫的身上,眼神从他的手、脚上缓缓移动,唇边带笑地凝视着,眼神有一瞬间让人望而生畏。
但他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说道:“解释?”
“你想要我做出什么解释?”希说:“你想问我什么?”
“你明明什么事情,都可以来问我。”男人伸出手,抚摸着舒莫的头发,整理他有些杂乱的黑发:“又为什么要去询问其他人呢?”
希淡淡笑着,身上的压迫感挥之不去。舒莫沉默了一瞬,询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夕关在实验所里?”
贝拉和他说了那么那么多话,但最终,能够引起舒莫反应的,也就只有这件事,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对他来说,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希说:“祂是我的影子,从我的体内脱离后,便成为了最恐怖的污染物,并被实验所收容。”
而贪婪作为希的木偶,则停留在实验所内看守对方,夕当然知晓这件事,实际上,在舒莫没有来到实验所之前,贪婪和夕只见过一面,而那一面的相处也并不是很愉快,夕一直都想捏死贪婪,哪怕祂知道贪婪的存在有其他用处。
“祂和我分离后,便一直想着从实验所逃出去。”希用那双暖色眼眸望着他,表情温和:“你不是也阻止了祂逃走?”
“你也觉得,祂被关在实验所里,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希轻轻笑道,舒莫不太理解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那张脸明明就在眼前,结果却让人感到迷茫和陌生。
“我只是担心祂离开实验所后,会去毁灭高塔中的一切。”舒莫的声音干哑,夕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并从未掩饰过自己身上,对于其他人、对于这世上一切东西的恶意,这让舒莫觉得,祂被留在实验所里,才是对这个世界来说最安全的手段。
但现在,舒莫却发现自己错了。
错的不是他对夕的理解,而是希对夕的态度。
“嗯。”希点了点头:“对,祂确实是这么想的。”
“所以祂被关在那里最好,”希用手中的权杖点了点地面,说出的话都带着一股压迫感,让人想要不由自主地臣服、屈从,U-03-DI-暴君在很久之前就被希得到,并成为了他的武器之一,和舒莫不同的是,暴君之所以遵从希的命令,完完全全是因为它契合希,并且它无法忤逆希。
这柄一直蛊惑使用者屈服于它的权杖,终于找到了可以让它服从的主人。
“对所有人、对你、对我,都好。”希说,他轻笑起来:“有什么不对吗?”
舒莫望着他,眼神缓慢地眨动着,那双绿眸中的光泽明灭不定,有如一片寂静的森林在那双眼眸中吞吐呼吸,不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华。
英俊青年的脸庞有一瞬间的苍白,他退后一步,突然说道:“我错了。”
舒莫闭上眼睛,接着说:“我错了。”
希缓缓歪着头,似乎在观察着面前人的表情,他说道:“亲爱的,你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希说:“你那么爱我,一直在帮助我。”
他的胸膛中发出一声轻笑,接着说道:“你怎么会有错呢?”
舒莫像是有些崩溃一般,眼睛缓缓合上,身体都在希的面前战栗着,男人怜惜地看着他,伸出手安抚着黑发青年的身体,甚至想要把他拖进怀里拥抱,舒莫的身高,是刚刚好可以被他抱在怀里的高度,那个角度十分适合亲吻,希的呼吸可以打在舒莫的身上,然后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吻到下巴,湿漉漉地一路吃着他的气息,再将他的唇含进嘴中。
那个时候,舒莫就会像是被擒住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但又舍不得挣开他,于是只能睁着眼望着他,眼中尽是喜爱和乖顺。
品尝过肉味的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忘记那股味道的,希顿时就有些无法自控,但他的眼珠微微眨动着,眼角的冷色一闪而过,就压下了心里的蠢蠢欲动。
“我错了。”恰好在这个时候,舒莫才哽咽了一瞬,接着睁开眼,刚刚那种脆弱无助,又好像有些崩溃般的神色从他的脸上退却,剑眉星眸的人眼神坚韧,即使手指仍然在轻颤,脸上的表情也在逐渐变得稳定起来:“你和夕的关系,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舒莫自嘲一般笑了笑,他现在脸上的笑容很难看,明明在笑,却看着在哭。
希望着他,神色仍然是温和的,仿佛舒莫下一秒就要被他抱进怀里,躺在他的掌心里打滚,那温暖的气息和脸上的神色,让他看上去只显现出一股近乎惊人的宠溺感。
“你……想要杀了夕。”
“对吗?”
舒莫退后一般,他像是受惊一般,一边喘息,一边为自己脑中的想法感到震惊、惊讶,迟迟不敢确定,但这个念头却根深蒂固,这并不是一时兴起的无稽之谈,而是从他以前在实验所的生活中、和夕的相处中、以及现在和希的接触中,都得出的结论。
怎么可能呢。
舒莫看着希,只想要希在下一秒反驳他,连舒莫自己都不清楚现在他的样子看上去有多么茫然,像是一直被豢养在笼中的小狗,突然有一天来到外界,看着屋外的一切感到陌生,他之前可能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件事:那可是夕啊,夕就是希自己,他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了夕?
希望着他,男人的唇角缓缓勾起,暴戾且神经质的气息一闪而过,像是被眼前的猎物勾引得完全兴奋起来般,要掩盖不住身上的那身人皮,但男人强行压下了那股即将破土而出的笑容,依旧温和地说:
“怎么可能呢?”希说:“我和祂是一体的,嗯,曾经是。”
希说:“我怎么可能会想要杀了祂?那么做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希停顿一瞬,他伸出手,银色的手套合起,接着轻轻拍了拍:“亲爱的,这就是你想要听的答案对吗?”
男人的神色温和:“现在我说完了,你该和我回家了。”
听着他的话,舒莫感到一种近乎被戏弄般的感觉,男人脸上的神色仍然温和,却显得那样刺眼,舒莫握紧拳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抓住希的衣领大声质问:“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会回去。”舒莫退后一步,像是要离面前的人远一点,然而他往后退去,希就紧贴上来,一步又一步地步步紧逼,像在逼迫一个落入陷阱,无路可退的猎物。
舒莫望着希,接着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想要对夕动手?”
“看看你,”希说:“我很心疼,舒莫,你现在一遍又一遍地质问,愤怒。”
男人上前一步,突然弯下腰,凑到舒莫的身边,他身上灼热的温度瞬间传递到了舒莫的身上,几乎将他的半边身体烤得微微发热起来,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是因为你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从我手上逃走,所以只能这么逼问我吗?”
“亲爱的,你还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希说:“我可以重复说给你无数遍,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录下来说给你听。”
舒莫的身体被他压在阴影中,希望着黑发青年的侧脸,那白皙的肌肤似乎被他身上的温度烤得有些难受了,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皮肤上滚了一层细细的汗珠,脸颊被熏出一层淡红色,看上去极其可口,希垂下眼睛,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耳垂,那里看上去似乎都是软的、甜的,舒莫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带着一股垂涎的意味,但当希将要抚摸到黑发青年藏在发丝后的耳垂时,舒莫的耳朵突然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红色,像是要被烫伤了。
希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他将已经递到舒莫耳边的手指放下,但在这个时候,舒莫却突然咬着牙般说了一句: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舒莫猛得上前一步,他的眼眸因为怒色而发亮起来,整个人仿佛被逼到炸毛的黑狼一般,黑发青年一把揪住希的衣领,因指尖触及希的皮肤,他的右手瞬间就传出类似于高温灼烧般的痛楚,皮肤被点燃地通红,即使希及时反应过来想要迅速退开,但舒莫的眼中泛起白芒,希的脚步一顿,就看见黑发青年压过来,对他低吼道:
“你到底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啊?!”
高温产生的热度让舒莫的肌肤完全赤红起来,舒莫感受到了,但他在盛怒下完全不在乎这点小伤,希的眼瞳却收缩了一瞬间,他望着黑发青年通红的手,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像是这么久以来首次失去笑容,转而露出真实的怒容。
“……放手。”
“我为什么要放开?”舒莫说道:“我不管你和夕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管你想要对夕做什么,但是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们之间互相自相残杀。”
“放手。”
希向后退去,他在降低自己的体温,但舒莫仍然用力抓住他,可能是认为希不愿听他的话,舒莫反而抓得更紧了,看见这一幕,希白到近乎透明的瞳孔缓缓收缩着,在眼眸内锐化到几乎消散,一股难以形容的怒意缓慢地从眼底沁出,希的手指发抖起来,他的目光从舒莫的手臂上扫过后,细细的裂缝从男人的面容中间缓缓裂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张皮囊下方发出低吼。
“我不允许,也不能接受你伤害……”舒莫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听见面前的男人发出一声轻笑,那笑意和之前的一切感觉都截然不同,从头到尾,即使是在刚刚,都没有对希生出过什么畏惧感的舒莫听到这声笑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一般,他几乎难以形容那种从心底里产生的毛骨悚然感,直到面前的人缓缓拉下他的手,接着握住那条手臂时,舒莫才听见希低声说了一句:“你受伤了。”
舒莫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烧伤,他看着希伸出指尖在那条手臂上划过,脸上的表情让他都有些不寒而栗,黑发青年的气势一弱:“你不要转移话题……”
“这只是一点小伤。”他越是说,就听见希又是一笑,舒莫身上的汗毛肉眼可见地竖了起来,他连忙想要治愈自己的伤势,却这才回过神似得:他并不能治愈自己,他只能救赎其他人。
“果然还是关起来好。”希的手指颤抖着,在舒莫的手臂上一遍遍抚摸着,男人的指尖散发出一股白芒,那片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就只是高温灼烧下的小伤很快便痊愈,舒莫的怒气卡在胸膛间发泄到一般,现在不上不下,堵得慌。
“我要把你关在房间里,”希说:“用最好的链子把你锁起来,再给你铺上地毯,来确保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舒莫看着他,黑发青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像是没有搞明白现在的局势。
“等等,你先等等。”舒莫想要把手拔出来,但希的力气极大,别说是收回来了,他甚至差点被男人之间拖入怀中:不是像之前的拥抱,而是硬生生地拽进怀里。
“是我在质问你吧……?”舒莫说道:“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在质问你,你先放手,希!”
“嗯,我知道。”希说:“但你又能怎么样呢?”
舒莫的动作凝滞了一瞬,像是有些不理解,又或者是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希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般,他抬起脸,就看着这面容完美的人抚摸着他的手臂,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但那笑容却覆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狞色,以至于显得格外扭曲起来:“但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亲爱的。”
“我就算是要杀了夕,你又能做什么吗?”希停顿了一瞬,接着继续用那种温和的、空灵的声音说道:“我将他放逐,一点点地夺取他的力量,将他关进没有任何食粮的牢笼之中,让他一点点慢性死亡。”
希说着残忍的话,面上的笑容仍然漂亮:“夕都不能拿我怎么样。”
“你又能做些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希牵过舒莫的手,将他死死扼住,黑发青年犹豫了一瞬,第一次开始挣扎起来,但无论他怎么用力,在没有完全佩戴上冠冕的时候,舒莫却无法从他的手中挣脱,一切的挣扎都仿佛是石沉大海,希仅仅伸出一只手,就将他想要拿起冠冕的另外一只手握住,接着,舒莫的两双手被他按在一起。
希的一只手握着黄金权杖,另外一只手握住舒莫的手腕,黑发青年的两只手被他擒住,男人的手指很长,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化作牢不可破的镣铐,将舒莫死死扼住,任其拼命挣扎也动弹不得。
舒莫用力挣扎着,希的神色如烟雨,明明是温和的,却带来淡淡的寒意,从背后缓缓深入脊椎之中,舒莫从未见到过他这副样子,即使一直以来都清楚他的性格,但像现在这种情况,几乎是犹如撕破脸一般,不给舒莫任何挣扎的余地。
为什么?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甚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就因为他说的话?
“你想怎么做?”希说,他手中的暴君迟疑了一瞬,接着骤然爆发出一阵光芒,黄金色的触须伸出,似乎是想要延伸而出帮助舒莫挣脱束缚,但希的五指收容,那片在外界可以轻易毁灭一座城市的金色就颤颤巍巍地破碎开来,黄金权杖上的光芒完全黯淡,几乎在刚刚被希捏碎。
这句话的语气明明仍然柔和,却几乎犹如嘲讽般了,舒莫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完全无法理解希为何会如此对待他。
“放开我。”舒莫勉强冷静下来,但脑中还是一阵阵地不敢置信、不可思议,疑惑,茫然,这一切都反应在舒莫的脸上:“放开我。”
舒莫摇着头,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再次挣扎了一瞬,就感到希的手指只是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就让他浑身的力气都泄了下来,舒莫终于有些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希真的要将他关起来?
“你疯了……?”
舒莫说道:“你真的要把我关起来。”
这句话连舒莫自己,都是用一种笃定的语气,接着,黑发青年说:“就因为我让你不要伤害夕?”
希望着他,说道:“你太脆弱了。”男人说:“如此轻易地就会受伤、如此轻易地就会陷入危险。”
“我不能再忍受你受伤。”
希用空灵的语气说:“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舒莫的眼神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那里光洁如新,刚刚的痛楚甚至只是持续了一瞬,即使是他,也目露狐疑了一瞬,接着,黑发青年说道:“这是借口,对吗?”
希没有说话。
“这是借口,对吧。”
希说:“我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开什么玩笑……”舒莫挣扎着,怒意上涌,他说道:“就因为这种小事,你要把我锁起来,要剥夺我自由的权力?”
“你就算是把我关进狗笼里,把整个房间都铺上地毯,用锁链捆绑起来,我的身上还是会出现伤口。”
“不会的,”希解释道:“我会保护你的。”
“不是因为你能不能保护我,”舒莫说道:“是因为受伤就是人的天性,只要我还能够行走,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会遭受意外,除非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我还是会生病,会受伤,因为这就是生活,这是世界上最普通的小事!”
“那么我就把你锁在床上,把你抱在怀里喂食,饲养你、成为你的手脚。”希说:“其他任何靠近你的人,我都会杀死他们。”
舒莫:“……你疯了?”
他听着这些话,突然想起,这似乎是贪婪曾经说过的话,但当这些话从希的嘴里重新说出来的时候,舒莫才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在开玩笑,并且,今天的事似乎只是一个导火索,希并不是突然就决定这么做,舒莫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切,突然悚然一惊:“你是不是一直想要这么做,只是今天的事给了你一个借口?”
“你一直都想把我关起来?”舒莫摇着头:“不,我不能接受。”
“而且,你也绝对不能对夕动手。”舒莫说道:“你们是同一个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不可?”
“就算我要杀他,你又能怎么办?”希说。
“那我打你一顿。”
希沉默了一瞬,接着,他说道:“夕也想杀我,你以为他不想这么做?”
“那我连他也打!”
“希,放手。”舒莫站直身体,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仔细看去,他的眼角似乎有些微红:“你这么做,只会让我讨厌你。”
“讨厌我?”希咀嚼着他的话,突然反问道:“你开始厌烦我了?”
“是你在逼迫我讨厌你!”舒莫说道:“我喜欢你啊,我怎么可能会厌烦你?”
“你只能喜欢我。”希的声音空灵、悦耳,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慢慢地、慢慢地褪去了表面上的掩饰,变得既漠然、又苍白,没有一丝人味,隐藏在空灵之下的,是绝对的空洞:“你只能爱我。”
希松开手中的权杖,他伸出手,抚摸着黑发青年的脸颊,带着爱意和占有欲,接着说道:“因为你只能选择我。”
“你只能选择成为我的妻子,或是成为我的狗。”
希说:“除此之外,你没有其他选择。”
舒莫听着他的话,面无表情。见到男人细细抚摸着他的举动,黑发青年的眼睛一亮,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他当场就咬了希一口。
咬死你这个混蛋。
舒莫咬得十分用力,但希却一动不动,甚至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咬穿都面无表情。当嘴里的血腥味溢出的时候,舒莫沉默了一瞬,松开了嘴,男人却勾起唇,接着捏住他的下巴,将那处伤口重新伸进去,手指卡进他的喉咙里。
“继续咬啊。”希说:“只要你开心,我们之后可以天天这么做。”
“gu顾……滚!”
舒莫的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他这是被气的,希捏着他的舌头玩弄着,男人说道:“要是你再不咬,那么我们现在就回寝殿吧。”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希的话让舒莫瞪大眼睛,面前这家伙绝对早有准备,不,舒莫甚至怀疑最开始,希应该就是想要这么做。
“你会喜欢那里的。”
希这么说着,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露出一个温情的笑容,仿佛一个刚刚和妻子度蜜月,正沉浸在甜蜜爱情中的丈夫般。
然后这个好丈夫就带着妻子出门游玩、带着他旅游,接着将他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突然背后袭击了对方,一边将人迷晕一边温情地说:我知道你喜欢黑色,乖,我给你准备了黑金色的奢华锁链,你要乖。
舒莫缓缓闭上眼睛,下一秒,他的手中爆发出一片白芒,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身上也爆发出一股气息,纯白的圣洁色彩与强势且充满暴戾气息的黄金色冲击在一起,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势从两个人的脚底下散发而出,互相碾压、对抗。
轰地一声,希和舒莫所在的山坡在重压下缓缓下压,不断倾塌,两种颜色不肯有丝毫让步,希的长发和舒莫的白发一同掀起,一股光波骤然炸开,远处正远远望着他们,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的玛雅和那度缓缓从车里走出,抬头一看,天都塌了。
是真的塌了。
“……这就是情侣吵架的威力吗?”
那度迷茫地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幕,玛雅突然将他直接扛起,是真的如同麻袋般扛起,红发男人惊了一瞬,就看见玛雅扛着他飞速狂奔,那两道光芒袭来,以势不可挡的恐怖姿态压过,下一秒,那度那辆陪伴他多年的八手悬浮车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直接碎成满地残渣。
“——我的车!”
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传来,舒莫看着希,接着转过头一步步地离开,在他的身后,希叹息一声,接着,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枚若隐若现的光刃。
那道光刃在男人的手中散发出近乎恐怖的威慑感,如水晶般剔透,又如雾气般空灵,仅能从空气扭曲的形态来判断它的模样。
“你爱我吗?舒莫。”
青年的脚步一顿,下一秒,希就自问自答地说:“你爱我。”
“你要对我动手?”
希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接着温声解释道:“我手里的武器,叫做‘裁决’,如果用它贯穿一个人的命核,即使是高高在上的柱神,也会在短时间内被其扼杀。”
“如果想要拔出它,必须以日柱以上的存在才能将其拔出,但若是在对方的躯体内残留一部分,那么那个人就将收到难以承受的痛苦,并在和另一人产生联系后,如果对方离开他一段距离,收到裁决所伤的人便会慢慢枯竭而死。”
舒莫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拳头,希却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被裁决命中的人,只有极短的一段时间可以得到救援。”
下一秒,希淡淡地笑着,接着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这把光刃插入自己的命脉。
一股惊天动地的恐怖威势爆发而出,因裁决所命中的人如此强大,所以它爆发出的力量也格外猛烈,舒莫的身体一顿,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希手上,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反应。
如果裁决挥出,舒莫却没有受伤,那么对方命中的人……会是谁?
舒莫的呼吸一窒,他转过脸,就看见了让他近乎昏厥的一幕,希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他,一头白发的男人微笑着,从他的胸膛中涌出的,是纯金色的神血。
他双手交叠,脸色渐渐苍白,身体也在逐渐变得透明。
男人说:“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
第092章 你真的准备好接受真正的希了吗?
金色的神血撒在空气之中, 一瞬间化为纯净的金色火焰燃烧起来,舒莫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希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身形在一点点地透明、消散。
他胸前的裁决散发出璀璨的光华, 正在一点点夺走希身上的气息,舒莫的手脚发软、四肢无力,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又一阵地发晕、近乎有些喘不过气。
“你疯了吗?”
他说道:“你疯了吗?!”
这种拿自己生命来威胁其他人的事, 只会让人感到一言难尽,对于其他人来说, 希是死是活都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有人期盼着他早点去死,他能威胁谁?
除非,对方比希更加在乎他的安危。
舒莫朝着希的方向跑去,很短的几步, 他看上去就快要昏厥了。舒莫手脚无力地伸出手,攀到男人的身上, 想要拔出他胸口的裁决, 但他伸手却落了空:只有日柱才可以握住裁决, 而舒莫并不是日柱,他的耳坠发出一阵光亮, 星柱的力量倾泻而出, 但却没有用。
“希!”舒莫的手按在希的身上, 眼睛已经彻底红了:“我错了, 我错了。”
黑发青年有些崩溃地说道:“把它拔出来, 希。”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我们可以有其他解决方法。”舒莫看着裁决中涌动的神血,金色的血液纯净至极, 被其一点点摄出,希的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
“不。”男人说道:“你要离开我。”
“你想抛弃我去找另外一个人。”希说,他的身形越发单薄起来,男人在这个情况下甚至还微微颦起眉:“如果要看着你离开,还不如我现在消失。”
舒莫听着他的话,几乎感到大脑都要爆炸了,盛怒之下,他甚至差点一拳砸在希的脸上,男人抱住他温柔地说:“他和我之间,你总得选择一个。”
“我为什么要选?”舒莫暴怒道:“我为什么不能全都要?!老子全都要!”
希的表情冷淡下来,将舒莫推开:“我消失之后,夕会得到我全部的力量,你走吧。”
“拔出来,求你了,希。”舒莫看着他的表情,他持续不断地狂怒、暴躁,几乎想要歇斯底里地咆哮,但最后,黑发青年趴在他的身上,乞求道:“拔出来。”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不能失去你。”舒莫说:“你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你是我的。”希轻声说:“你只能是我的。”
舒莫的身体不断颤抖起来,在最后一刻,希终于伸出手,拔下了自己胸膛中的裁决,金色的神血朝着他的体内涌出,舒莫感到男人掐住他的脸,接着伸出手,命令他喝掉那些血。
“结下血契后,你作为受体,无论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希温柔地说:“好不好?”
舒莫抬起脸看着他,黑发青年的眼神首次有些让希不敢直视,他看着男人,说道:“你就不怕我不在乎你?”
“那么我就只能去死了呢。”希说,他甚至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当然,在死前,我会杀了你。”
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都得跟我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舒莫看着他,黑发青年缓缓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神血直接饮下,男人由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舒莫感到自己的胸口发烫、眼神失神了一瞬,他眼前的希似乎还在说些什么,男人像是在对他说:
“是你先要来招惹我的。”
希说:“是你要来救我的。”
男人的面容完美,却给人极深的晦暗感,仿佛被某种诡异、粘稠的东西缠上,舒莫的眼前一黑,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看见了一口井。
井里涌动着漆黑的液体,那颜色漆黑,将周围的一切光线完全吞入,黑色的淤泥之中时不时地伸出一根根虚幻的触须,惨白色的骨手从其中伸出,先是一只,然后是另外一只。
一个一头银发的男人缓缓从井内抬起身,他的面容完美精致,犹如坠入人间的精灵一般,漂亮得让人失去呼吸,男人连眼眸都是纯净的银色,像一汪银水。
清澈、冷冽。
祂坐在那里,一双双惨白色的骨手从祂的后背伸出,男人的躯体十分庞大,他望着舒莫,让他走过来。
舒莫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茫然地朝着对方的方向走去,男人伸出手抱住他,那一瞬间,舒莫像是被整个深渊所拥抱,无数的触须涌动起来,光洁的银发落在舒莫的肩头,他的耳垂被人吻住。
“我抓住你了。”
舒莫低下头,就看见无数的触须缠绕上来,他这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从对方的体内涌出,就仿佛里面这个面容精致的男人只是一个黑暗中的诱饵、吸引猎物的陷阱。
而真正的祂,是这一片空间本身,是完全的黑暗,舒莫被祂抓住,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就看见整个世界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球和肉泥,黑暗中传来尖牙摩擦的声音,一双双手叠在一起,远处,还有类似于无数头颅堆叠在一起不断生长的模样。
“别看。”男人捂住他的眼睛:“你不喜欢,不是吗?”
祂的声音清冷空灵,像是希的声音,夕的温度,有种冰冷至极的感觉,舒莫感到无数触须缠绕在他的身上,宛如捕食草捕获了自己的猎物般,将他拖入巢穴,黑发青年甚至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拽入了黑暗之中。
他睁开眼睛,气息有些微乱,舒莫从梦中醒来,感觉自己好像大病了一场似得,手指都软得抬不起来。
然后,他就想起来。
刚刚希当着他的面自杀。
因为他想要回实验所找夕。
……现在谈恋爱,已经需要喊打喊杀了?
舒莫有点害怕。
他这是这辈子第一次谈恋爱。
然而还没等他沉浸在恋爱的酸臭味中溺死,希就突然伸出手,然后拽着他跳进了沼泽里,一边拽还一边说:“我爱你啊,舒莫,你也爱我。”
舒莫感觉自己的精神很疲倦。
谈一次恋爱,感觉好像要折寿。
以后,还是不要再跟希吵架了吧。
吵一次架折寿十年,感觉有些经不起折腾。
舒莫想,希的精神状况……实在太有问题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希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舒莫的心里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心,以及无法克制的拯救欲,不过他是圣者,对于在做梦的时候都会梦游去拯救其他人的舒莫来说,出现这种想法,实属正常。
因为这就是他的本能。
“睡醒了吗?”
舒莫躺在床上转过脸,就听见了一道温柔空灵的声音传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么熟悉的声音,却让舒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扭过头,就看见希正坐在他的那把高脚椅上,男人长得很高、这个漂亮的庞然大物坐在那里,低着头翻阅着手中的古籍。
他的气息沉稳、平静,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和热度,面容完美,宛如光芒细细地揉碎后撒在他的长发上,连发丝都流转着七彩的色泽。
屋外没有任何声响,连鸟禽和昆虫的声音都消失,阳光从窗户外撒入,绚烂、完美。
即使看了多少遍,希只要出现在舒莫面前,他就有些移不开眼,太完美、太美好了,犹如一个精心设计的、美好到只能存在于幻想中的完美存在。
舒莫望着面前的人,就看见希放下手中的书,唇边微微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他暖白色的眼眸落在舒莫的身上,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脸。
在那双手即将摸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舒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开口,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数字:
“126.”
那一瞬间,舒莫清晰地看见希的手骤然停下,空气一片寂静,屋内温暖的温度都下降了一瞬。
舒莫闭上眼睛躺回床上,这家伙浑身发光,看得眼睛刺痛,他还是闭上眼睛歇会吧。
看着他的动作,希缓缓收回手,男人坐在那里沉默了一瞬,开口:
“贝拉告诉你的? ”
舒莫没有回话,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是一块石头,他没有感情,也没长耳朵。
希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或是去靠近舒莫,希的神色看上去是温柔的、隐隐还有一丝喜悦。
但那抹暗藏的喜悦还没有完全发酵出来,就被舒莫突如其来的几个字吓退了,希并没有表现地非常在意,他只是说道:“你以后,不要再去和她接触。”
“为什么?”
“她会伤害你。”
舒莫睁开眼睛坐起来:“整个世界都要伤害我,只有你在保护我,对吗?”
希看着舒莫,然后欣慰地点了点头,舒莫已经生不起气了,他看着希,接着对他勾了勾手指,男人走过来,坐在他的床边,舒莫伸出手似乎要抱住他,看上去乖得很,主动贴进希的怀抱里,白发男人被他的乖巧迷晕了,直到舒莫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完全治愈了很,舒莫才说道:
“你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
下一秒,舒莫直接将人推开,正浓情蜜意,低着头吻他头发的希一顿,他的身体岿然不动地坐在床上,接着,希缓缓抬起脸,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恐怖,无论是他的气息,还是他所做的事。
“你怕我。”
希突然说道,他望着舒莫,似乎很是疑惑:“我从未伤害过你,我爱你,没有你我就会死。”
“但你还是怕我。”希说完,男人伸手捏住舒莫的下巴,抚摸着他脖颈处的皮肤,那里很软,只需要稍稍下移,就可以握住舒莫的脖颈:“为什么?”
希轻声说,温文尔雅,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恐怖,他的一切都给人一种非人感,和他讲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也是在纯粹浪费时间的行为。
舒莫在这个时候,才终于理解这个道理,黑发青年望着他,说道:“你吓到我了。”
“哦?”希说,他的手缓缓下移,抚摸着黑发青年的锁骨、肩膀,舒莫的衣服很宽敞,全程,舒莫都坐在那里任由他将手伸进去:“为什么?”
希的手张开,一边说话,一边捏住了什么,舒莫的身体颤了颤,他皱着眉,伸手想要推开希,又实在推不动人:“你当着我的面做出这种事,让我很害怕。”
“我做了什么?”希说,他的力度加重了一些,可能将人的身体捏出印子了,毕竟舒莫的肤色比较浅,身体羸弱:“你怎么会怕我呢?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之间,都透出了对舒莫的强烈爱意,那是病态的、近乎让人畏惧的感情,像一滩粘稠的黑水,只是望着它,就有可能被其包裹,夺去呼吸。
希说:“不准怕我。”他的手缓缓下移,抚摸到了一截柔韧的腰线,舒莫的衣服被他扯开,坐在那里露出肩头,希的目光落在那里,眸色变深了些,他还记得自己在那里留下过印记,青年很热情,被他咬住也只会伸出手回抱住他,那个时候的舒莫眼中满是他的倒影,希很喜欢他的那副样子,像是舒莫的全部都属于他。
舒莫任由他动作,这让希的心更软了些,黑发青年微微皱起眉,似乎心思不在他的身上,男人原本已经勾起的唇微顿了顿,他说:“在想和我无关的事吗?”
“我在想你。”舒莫开口说道,这让希的心情大好,对付希,得顺毛摸,舒莫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因为他是疯不过希的。
他只是个正常人,正常人,没有办法疯过一个会拿着刀捅自己,然后要在死前将他掐死的神经病。
挺可怕的,舒莫想,他转而又想到,在经历这一切后还想着和希在一起的他好像也挺可怕。
舒莫陷入沉思,他拉开自己的衣服,这一幕简直宛如邀请,但是舒莫在那之后就低下头,然后看见了自己下腹处的符号。
那个符号的形状极其特殊。
像是一轮太阳,但那太阳的外围,却是一只又一只牵在一起的骨手。
那是希的标识。
那纹路印在舒莫的身上,是洗不掉的痕迹,即使他将这块皮挖下来,将肉切开,这个纹路也会嵌入血肉之中,切去血肉,就印到骨头上,转移到另外一块地方,无法抹除。
如果是仇恨希的人,那么这道血印就是洗不去的屈辱,会让人疯狂,但舒莫望着这个符号,他抬起脸,就看见希愉悦地望着那一处,希平时的淡笑极其虚伪,现在这个笑看上去,就真切许多。
舒莫看了一会,其实他挺喜欢,但想到这个符号的来源,舒莫的心骤然一痛,他又有些不高兴起来,但黑发青年没有表露出这一点,他抬起脸看着希,说道:“想摸摸看吗?”
希眨着眼睛,就看见舒莫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按在这上面,那一瞬间,希似乎都发出了一声喟叹,满足到近乎叹息的程度,希的手指如白玉一般,按在舒莫印着他标识的小腹上,庞大漂亮的手压在苍白的肌肤上,映出一点情//色感。
希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一幕,舒莫的手指压进他的手指尖,缠绕在他的手指上,两个人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就控制不住地吻在了一起。
舒莫和希彼此亲吻着,有那么一瞬间,舒莫心里想,这也太变态了,他被希以这种方式印上了标识,就像是留下了印子似得,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些开心。
这也太奇怪了,但想到希比他更变态,舒莫便感到一丝释然。
两个人亲了又亲,粘在一起就掀不开,吻着吻着,希的手越来越用力,在舒莫的肌肤上窜动着,舒莫一边被他按住,一边调笑般说道:“你在我身上留下了你的印记……”
舒莫低沉的声音传来,他面容英俊至极,侧脸都给人一种移不开眼的帅气感,这样的人被希按住,敞开一切任人玩弄的时候,让希的眼神都产生了些许变化,他像是恨不得将人一口咽下。
“我很喜欢。”舒莫说:“你喜欢吗?”
希望着他,然后点了点头,男人就听见舒莫又说道:“我也想给你留下一点东西。”
舒莫牵起他的手:“在你的手腕刻下名字,然后证明你是我的,好不好?”
希的眼瞳骤然一缩,他像是从未想到过这一点,男人望着他,眼珠不断转动着,然后,希眨了眨眼睛,这才说道:“好……好啊。”
“我在你的身上,留下我的名字,然后你在我的身上也留下了印记。”舒莫说着,希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几乎快要爆发出精光,舒莫的话极大地取悦了面前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是开出了希完全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要把我的名字印在这里。”希伸出手按压了一下,舒莫发出一声闷哼:“标记你。”
男人说着,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起来,舒莫对着他微笑,希的眼神看上去都有些着迷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舔了舔唇。
“我给你准备一个礼物,给你做个戒指,你要天天戴着,向其他人证明你是我的。”舒莫说,希望着他,好像有些受宠若惊似得点了点头,见男人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想将他按在床上,舒莫接着说:
“等我从实验所回来,就给你做,好不好?”
那一瞬间,希的动作一顿,室内的温度骤然炙热起来,但希的指尖却仍然是微凉的,他身上刚刚有些活跃起来的喜色骤然黯淡下去,希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舒莫却没有回避。
希突然伸出手,用力握紧他的腰。
舒莫抿起唇,接着又笑起来:“我会给我们做一对戒指……唔。”
“你现在就可以给我做。”希说:“我现在就要。”
“不行,我得回去之后,再回来……”
希没有松开手,他说:“你爱我……”
“希,你爱我吗?”
舒莫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抢在希的前面说道,这让希顿了顿,接着,男人说:“我很爱你,舒莫。”
“你是我的。”男人望着他,重复道:“你只能是我的。”
“我也爱你,希,所以我想要得到你的全部。”舒莫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想法很正常,不是吗?”
希点了点头,舒莫接着说:“所以我为什么要失去夕呢?”
希:“……”
舒莫:“你和他我全都要,我凭什么要失去他?”
希说:“你有我就够了,不是吗?”
舒莫:“不够,我觉得我可以贪心一点,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全都要。”
希静静地望着他,舒莫的眼珠一转:“你可以得到我的全部,但是我却要失去一部分的你,这不公平。”
“公平?”希说:“这就是你要的公平?”
希突然站了起来,似乎要去什么地方,舒莫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希转过身看着他,温声说:“我现在去杀了夕。”希说:“将祂杀死后,再做出一个傀儡。”
“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做多少。”希淡淡笑着:“你可以拥有无数个我,这样,对你很公平。”
舒莫:“回来!”
希似乎没有管他的意思,但舒莫死死拽住他,男人不得不坐下来,无奈道:“你还想要什么?”
仿佛舒莫不懂事般,而他非常无奈,舒莫望着他,强行忍耐和他理论的冲动,转而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夕不可?”
舒莫说:“他明明也是你,贪婪也是你,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互相残杀?”
希说:“不一样,贪婪,是我的傀儡。”他伸出手,一头白发变成紫发,贪婪的面容和他融为一体,格外妖洽:“贪婪触碰你,就是我在触碰你。”
“但夕不是我的傀儡。”
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发丝也变为白色:“你去见他,就一定会被他玩弄。”
也许是希的声音实在太过冷静了,导致他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舒莫都有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希又说:“他会进入你的身体,然后狠狠品尝你。”
舒莫:“……”
希:“我怎么可以容忍,你和其他人做这种事?”
希的目光落到舒莫的身上,接着说:“将你放走,看着你和夕亲吻,和他做这些事?”
舒莫:“可是……”
希:“没有可是。”
对于希来说,夕的存在,简直就像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并且对方的存在可以完全取代他,在舒莫心中地位完全一致的伪物,一个奸夫。
他怎么可能把舒莫放走,然后看着他和奸夫相会,更何况,希从心底完全清楚,夕是真的可以取代他的一切,只要他一死,舒莫就自动变成夕的了。
只是想到这里,希的心里就有一股戾气上涌,舒莫终于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希的想法,他皱起眉,突然说道:“如果他离开,那么你们就会互相攻击对方,互相厮杀?”
舒莫不可置信:“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们可以融为一体!”
希闭上眼睛,他的样子中透出拒绝:“不可能。”
舒莫:“是你们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需要什么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们。”
希说:“不可能。”
他的声音中透出绝对的拒绝,舒莫慢慢冷静下来,望着他,他开口说道:
“你们……其实一直可以互相融合,对吗?”
“只是你不愿意。”
“不,”舒莫说:“你和他,都不愿意再彼此融合。”
他对希的了解,让舒莫终于猜测出了真相,但这实在太荒谬了:互为一体的两个人在分开后,却拒绝重新融合,甚至想要互相厮杀,彼此分出胜负。
舒莫不能接受,更何况,希和夕的关系并不是真的完全分开,他们甚至连喜好和性格都完全一致,他们并不是两个人,而是同一个人,就算是他们自己,也无法否认这一点,甚至要彼此承认。
“这样不好吗?”希说:“等我们分出胜负,你还是可以得到我们之中的其中一个。”
“但你是更爱我一点的,对吗?”希说:“祂是被我分离出来的暗面,承载了我不好的那一面,除掉祂,我就不会再有污点。”
“不,我爱他。”舒莫飞速回复道:“我爱他和爱你是一样的,你对我很重要。”
希的整张脸都微微抖了抖,舒莫回答地如此坚决,让希感到隐隐不快,下一秒,舒莫就狐疑地说:“难道你想听我说,我恨他、厌恶他、讨厌他?”
舒莫眯起眼睛,接着说道:“我讨厌夕讨厌的要死了,我看见他就恶心,我想离得他远远的,只要看见他的样子和那张脸,我就心烦。”
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舒莫望着他的举动,接着说:
“其实我要是讨厌他,那么我确实能说出很多原因。”
黑发青年叹了口气:“毕竟,听他的母亲说,夕今年已经126岁了,我才24岁,他活了那么久一定经历过很多事,也遇到过很多人。”
“而我只遇到了他短短几个月,”舒莫说道:“也许他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我,说爱我,只是为了骗我把他放出来。”
“不是这样的。”希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在他的漫长生命中,只是个突然出现的过客。”舒莫说:“你觉得他真的爱我吗?”
“闭嘴。”希的手指用力了一些,舒莫这才好像回过神似得,惊讶道:“天哪,你们不是两个人吗,我在怀疑他,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希说,他死死扼住舒莫的手腕:“你是我的!”
舒莫看着他,终于说道:“我相信你。”
希听着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才好像松了一口气似得要凑上来吻他,但舒莫却避开了他的亲吻:“那你为什么不体谅一下我呢?”
“夕被困在实验所里,他会死,对吗?”
希没有说话,舒莫说:“我要去救他。”
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能失去你,任何一个你都不行。”
这是舒莫的底线,希可以在底线上对他做出任何事,但一旦触及到这条底线,舒莫也会选择翻脸,他的坚定让希终于让开了一步,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笑起来。
他笑得那么温和,却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鬼祟感,仿佛阳光在那一刻褪去了,整个世界都沉在黑暗之中。
“你真的……想要看见我们融合在一起?”
希说:“现在的‘我’,是最冷静的时刻。”希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你连现在的我都害怕。”
男人望着他,似乎有些怜惜:“你真的准备好接受真正的希吗?”
那一瞬间,舒莫抿起唇,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张银发银眸的面孔,从那个男人体内伸出的触须侵蚀了一切,也将他拖入井内。
“你真的准备好接受真正的我吗?”希说:“好好想想,舒莫。”
他满怀爱意地看着面前的人:“好好想想。”
第093章 “终究是现在才想起我”
研究所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例如, 生命工厂的支部出了问题,导致运送到实验所的饲料大量减少,这些只有生命工厂可以产出的饲料内似乎混入了什么东西, 可以满足污染物的基本食欲。
因某些原因, 想要持续不断地收容污染物,除了满足其存在规则以外,就是需要将出逃的污染物镇压, 而那些诡异的污染物所需求的东西又极其血腥、诡谲。
在无法满足其需求的情况下,那些狰狞的污染物便开始蠢蠢欲动, 所幸的是, 这问题既重要,又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能够达成目的,过程和手段如何,所长并不在意, 他有着大量收藏品,在将H-98-IJ取出后, 只要定期清理其溢出的能量, 那么它所产出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替代生命工厂的饲料, 就算它突然暴动,那么守在它身边的猎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将其产生的污秽清除, 短短一个星期内, H-98-IJ便两次突破了收容
也许就算是对于污染物来说, 007也是不能承受的痛苦吧。
但在猎人们以理服人的劝慰下, 此事得到了完美解决, 一切圆满。
还有第二件事。
不知为何, 从某个时刻开始,二层乃至于下层的污染物的数量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了许多, 实验所几乎每天都要接收那些从各地组织里收集起来不得不送往这里的污染物,所有的收容室内都挤满了形态各异的怪物,实验员和猎人们忙得不可开交。
而那些污染物并不十分乖巧,甚至会造成许多伤亡,但就算是在这样高强度的运转下,实验所内的污染物却还是越来越多,猎人们近乎有些分身乏术,仿佛潘多拉的魔盒在某个时刻被突然打开了一般,原本生活优渥、享受着宁静的二层贵族们突然发现,危险几乎就在他们的身边。
审判所和日冕在这个时候同时出手,难得地都只是在做着自己的工作,双方即使仍然有竞争关系,却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再产生太大的争执:二层可是他们的家园。
但微妙的,有着圣女存在,可以净化并吸收污秽的权杖存在,审判所却在处理污染物的局面中,略微低了日冕组织一头。
甚至于,他们还隐隐落入了下风,这是在以往的情况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
但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日冕组织的人最近都快骑到审判所的头上,他们的嘴都快笑裂开。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实验所的一位员工有关。
这就是第三件事。
实验所刚入职不到半年的新员工舒莫,在实验所暴乱时飞在空中脚踩白光拯救了所有人(所长口述认证)的那位实验所新星,在离开实验所去镇压O-17-FG-荒诞戏剧后,就失去了音讯。
就在所有人心中狐疑他的安危时,舒莫的消息突然传来。
他飞在空中,当着O-17-FG-荒诞戏剧领域内所有人的面,将那个在新诞生的五级污染物中最棘手、最恐怖的那个污染物净化了。
没错,在O-16-NM-塞壬的诅咒、O-17-FG-荒诞戏剧和O-18-YU-族群本能之中,荒诞戏剧,是最强的那一个。
听闻这个消息的实验所员工风中凌乱了。
还没等他们震惊多久,另外一个消息传来:舒莫的真实身份,好像、应该、可能,就是那位在十几年前出现在五层,净化了五层所有污染物的……圣者。
听闻这个消息的始教和圣蝉教立刻马上坐不稳,听说始教的创始人似乎都飞速从下层赶来,所有人都想要见他一面,就连舒莫曾经待过的实验所,都差点被找上门来的记者踏平。
当然,在所长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出言不逊且不肯离开的几个闹事者捏死后,这种混乱的局面得以解决。
为了防止他们背后的主事者报复,未雨绸缪的所长派遣下属,先去灭了那些人背后的组织。
实验所的大门骤然安静下来,门可罗雀。
所长最近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实验所的猎人和员工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这种同事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超级明星的感觉虽然很让人心情复杂,但随之迎来的最大问题是:舒莫离开后,实验所内原本安分守己的污染物们,一个个又开始变得狂暴起来。
不断镇压出逃污染物的猎人刚想抱怨,就突然想起,实际上这样的污染物,才是它们的本性,而实验所却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经历过这样焦头烂额的情况了。
因为这些会对着他们龇牙咧嘴,甚至于毫不留情残杀他们的怪物,在舒莫面前,却乖得就像是一群晃着尾巴的狗。
即使再恐怖的污染物,到了舒莫面前,仿佛都会乖乖听话,安静地待在收容室内,在舒莫来到实验所后,当地的死亡率骤降,但在舒莫离开后,猎人们再想要去安抚那些怪物,就不能喊一句舒莫救命,就可以解决的事了。
想到这里,再看着最近面对污染物时突然显得游刃有余的日冕组织,实验所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就是最重要的第三件事:
在舒莫被揭露了圣者的身份后,日冕组织的日柱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他留在了日冕组织中,所长就算亲自开口要求他们将自己的员工放回来,也被日冕婉拒: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圣者大人想要去哪里都是他自己的意愿,有什么事,希大人之后会再来和您交流,您还有什么吩咐,小的在此。
所长沉默不语,下一秒,他转身去了一个收容室,宽敞黑暗的房间内只悬空挂着一个巨茧,几双翅膀带着圣洁的光泽,包裹着那具躯体,屋内一片安静,片刻后,所长说道:“看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
“哦?”夕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显得略低了些,隐隐透出一丝虚弱之色,但男人没有现身,祂只是回答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清楚,他回来的唯一理由,就是我在实验所里?”
说完这句话后,夕很轻地笑了一声,接着就再次陷入沉睡,所长静静地凝视着他,就在这个时候,身旁的人却突然赶来,对方的眼神完全不敢落到前方的夕身上,甚至像是在趋吉避凶一般,下意识地避开前方那片让他的大脑都产生幻痛感的黑暗,猎人站在所长身边,接着语气激动地说道:
“所长大人,舒莫回来了。”
拥有一头雾蓝长发的男人微微偏过脸,他的侧脸白皙,在灯光下显出一股陶瓷般温润的青色,所长微微眯起眼,下一秒,他勾起唇,一只小蜘蛛从他的眼眶中落了下来,朝着某个方向急匆匆地赶去。
一股空间波动传来,刚刚踏入实验所的舒莫感到耳边传来一阵风声,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就看见一只小蜘蛛从天而降,接着啪得一下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叽!叽叽叽!!”
匕修的那只金眸睁大了一些,眼中尽是渴望,它小心翼翼地朝着舒莫靠近,接着蹭了蹭黑发青年的掌心,舒莫望着他伸出手,抚摸着它伸出的爪足,匕修顿时就好像激动地要跳起来了一般,在舒莫的手中不断跳动着。
“叽叽!叽叽叽!”
匕修急切地说着什么,接着贴着舒莫的手指叽叽叫了起来,像是十分委屈。正在它诉苦的时候,一只背后长着钻石翅膀的小蜘蛛忽然飞到了舒莫的手腕上,和匕修对视了一眼。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
“叽!!!”
舒莫:“你听我解释……等等我为什么要解释。”
“叽!!!!”
舒莫松开手,就看见匕修和荒诞戏剧一同落到了地上,两只蜘蛛似乎有些互看不对眼,舒莫刚想劝阻,就听见耳边传来了所长的声音:
“看来你离开实验所后,做了很多事。”
舒莫转过脸,就突然心头一跳。
一头雾蓝长发,拥有一只殷红血眸的所长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
男人的眼神粘稠、像刚刚切开伤口,从其中流出的鲜血,他站在那里,如蛇一般鬼祟、吐着信子,阴翳又慵懒。
“嗯。”看着他,舒莫微微眯起眼睛,总感觉他的样子有些熟悉,但舒莫一时之间想不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当是久别重逢的错觉,所长望着他,突然发现,舒莫好像没有那么畏惧他了。
“我回来了。”黑发青年说道,他的肤色白皙青润,宛如白玉一般,漆黑的短发仿佛浸在墨中刚刚取出,在太阳光下一照,就显得更加幽深。
而在那片黑色下,则是一双漂亮的、犹如森林般的绿眸。
他清澈的眼眸中映出所长的样子,刀刻一般,一点点刻出男人勾起的唇角。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所长朝着他走来,这个漂亮的庞然大物刚走了几步,一道飞在空中的影子突然划过,是刚刚被匕修揍了一拳,直接飞去的荒诞戏剧。
“叽!叽叽!”
匕修犹如一个拳击手般左右蹦跶,伸出前段的两个爪足挥动着,连叽叽声都变得激动了很多,荒诞戏剧摇摇晃晃地飞起来,显然是有点被打懵了,它刚准备发怒,一只白皙的手就朝着它伸了过来,所长捏起它,仿佛捏起什么玩具似得,说道:“你在回实验所的路上,还给我带了新的收藏品?”
荒诞戏剧:“……”
男人显然是感觉有些有趣,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舒莫,没有看见贪婪的身影,却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对于他来说,只要舒莫回来了就好。
浑身嵌满各色宝石的荒诞戏剧在所长手里,跟着精致的摆件似得,舒莫伸出手,所长就把它丢了回去,实际上,舒莫也是准备将荒诞戏剧收容起来的,希已经不准备再将贪婪放出来了,所以荒诞戏剧最好尽快收容。
对于这件事,所长的态度是不置可否。他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眼神微微晃动着,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拽住面前的人,却被舒莫微微侧过身避开。
所长在那一瞬似乎有些微微的怔愣,但舒莫却面色如常,离开实验所再回来后,舒莫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所长微微眯起眼睛和他对视着,黑发青年却没有退却的意思,他的眼神平静地和所长对视着,那种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沉稳和平静,并非来自于外物,而是来自于他自己。
不是因为有希的庇护,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人,舒莫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地望着所长,那种姿态像是一根逐渐生长、慢慢成型,最终在所长的面前缓缓挺直腰板,接着沉默地立于风雨中的青竹,像是宝石被擦干了灰尘,绽放出原本就应该拥有的光彩,所长在那一瞬间只感受到面前人身上绽放出的神采,宛如天翻地覆,焕然一新。
仅仅只是将他放出了实验所,舒莫的改变,就已经是彻头彻尾的蜕变。
仿佛看见之前还被他圈养在怀中的猎物缓缓挣脱了束缚,正在远处凝视着他,所长却并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微微抿起唇,唇边是几乎要掀起的弧度。
“你在离开实验所后,好像经历了很多事呢,舒莫。”
所长的眼神落在青年的脖子上,突然微微眯起眼睛,舒莫在来之前将自己身上的痕迹都掩盖地很好,但他并不确定,所长是否在衣物的狭缝间、布料的掩盖下,望见了那未藏好的一丝痕迹。
但他并不感到慌张,只是说道:“我见到了很多人,也遇到了一些事。”
舒莫顿了顿,接着说:“实际上,在离开实验所前,我也没有预料过会发生这些事。”
“这多亏了你。”舒莫眨了眨眼:“毕竟,是你放我离开实验所的。”
“哦?”所长说,他看着面前的人,两个人的寒暄仿佛是在闲聊一般,像久别重逢的朋友:“放?”
“你这样说得,好像你是从我手里逃出去似得。”男人的语气平淡:“可是你说要走,我也并未阻拦你不是吗?”
所长轻声说,匕修顺着舒莫的小腿一路爬到他的肩膀上,好奇地观察着黑发青年耳垂下佩戴的耳饰,那红色的宝石内部仿佛正在燃烧一般,嵌在舒莫的耳朵上,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它身上戳了戳,就仿佛听见其中传来了一声怒吼。匕修退后一步,舒莫看了它一眼,却并未在意。
“是吗?”舒莫说:“那是我一不小心说错了。”
所长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实验所走去,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
“回来就好。”男人的长发居然没有绑起来,而是散落在背后,犹如一片氤氲的雾色,全部倾倒在他的身后,所长悦耳粘稠的声音传来:“圣者大人……是吧?”
“在你离开之后,实验所可是发生了不少的事呢。”
听到他的话,舒莫一时之间居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他原本以为所长会做些什么,又或者说些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结果所长的态度……却似乎有些温和。
他抬起手,将匕修从肩膀上拿下来,黑发青年看着不解的匕修,开口询问道:
“你知道我的笔记本在哪里吗?”
“叽~”
匕修叫了一声,接着哒哒哒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舒莫跟在它的身后,一路走啊走,走进了研究所内,踏入这里的那一瞬间,舒莫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即使他在这里待了不到一年,但实验所的每条道路,他却异常熟悉。
“舒莫!”欧亚揉了揉眼,一路走来,所有看见舒莫样子的人都显得十分惊喜,正在扫地的男人更是丢了扫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上来:“你终于回来了——”
舒莫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袭击,男人险些撞到墙上,舒莫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人,就听见欧亚说道:“你不在的时候,实验所里的那些怪物,都在发脾气。”
“你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对我做了什么。”欧亚说:“生命工厂的饲料还出了问题,所长说,我们以后就用实验所自己的饲料了。”
生命工厂。
舒莫听到这个词的那一瞬间微微一愣,下一秒,他突然点了点头:“所长做得好。”
“生命工厂的东西,不是那么好用的。”舒莫说道,欧亚一愣:“所长也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里,舒莫垂下眼睛,他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作为日柱2的,实验所的所长,不可能完全不知晓生命工厂的秘密,舒莫不清楚所长到底知道什么,但从这件事来说,所长也一定对生命工厂有些了解。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实验所和生命工厂,有什么联系吗?”
欧亚苦思冥想,然后他摇了摇头:“没有,所长只是从他们那里收取饲料,生命工厂的人之前不是还尝试来实验所推销……呸,介绍他们的新产品,但好像被人阻止了。”
欧亚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那个把生命工厂的员工赶走的人,不就是舒莫吗?
“……你知道所长和生命工厂有什么联系吗?”
欧亚狐疑地看着舒莫,这让舒莫甚至以为所长做了什么,然后,男人就说:“你的这句话,是在问我吗?”
舒莫:“……”
欧亚:“就算真的要问,也应该是我来问你吧?”男人上下打量着他:“整个实验所里,只有你可以靠近所长,难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可以整天和所长待在一起,出入他的办公室?”
“他是真的很欣赏你。”欧亚叹息道:“听说审判所的人来实验所索要你的资料,还有人上门闹事,又或是想要见你一面,却都被所长赶走了。”
“他说,你是实验所的员工,谁想要过来找你,又或是想要做些什么,都得先问过他的意见。”
欧亚的神色古怪,他接着说道:“就算是审判所的人来了,也被所长赶走了。”
男人的话说到一半,舒莫就抿了抿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没跟我说过。”
舒莫的声音很轻,欧亚没有听清,他挠了挠耳朵,接着说:“所长是不是曾经救过你?我记得那个时候,猩红王冠已经被他收容了,但是为了救你,所以所长戴上了猩红王冠。”
“那个样子的所长太吓人了。”欧亚说道:“简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欧亚的话说道一半,舒莫就已经不说话了,所长戴着王冠的样子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对这个人的感情很复杂,所长似乎做了很多事,却从未对他说过,也许他是认为无所谓,又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事情。
舒莫最后抿了抿唇,说道:“原来是这样。”
舒莫看了欧亚一眼,男人退后一步,有些莫名其妙,他回头看了看,询问道:“贪婪呢?贪婪怎么没在你的身边。”
“……他现在很忙。”舒莫的脑中划过希的样子,欧亚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样的事,可以让贪婪抛下舒莫一个人离开,这是天要塌了吗?
和欧亚交谈几句后,舒莫继续朝着匕修的方向走去,他在实验所内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异常熟悉的道路,黑发青年的脚步慢了很多,最终,他一脸狐疑地站在所长的办公室前,就看见前方的门框后冒出一个小影子,匕修脚步略快一些地走到舒莫面前昂起头颅,说道:“叽叽叽!”
“我的笔记本,在这里……?”
“叽!”
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走到门口,通过验证后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就看见屋内原本应该十分忙碌的实验员们不知所踪,而他抬起脸,就在所长的桌子上,看见了一本异常熟悉的笔记本。
舒莫:“……”
舒莫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本子走去,桌上甚至还泡着一杯绿茶,带着淡淡茶香的余温从中溢出,在桌子的右手边,还摆放着一个古朴的盒子,半遮半掩,其中的血色缓缓流淌。
舒莫站在桌子前,接着不动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他看着笔记本上的字迹。
那是属于他的字迹。
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
【6.16日,晴。
所长的样子看上去越来越好看了,我刚刚是在一直看他吗?真奇怪。
但是我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每次回过头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他同样在看着我。
我们明明一直在互相看着彼此,却又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也许我该好好想想,我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舒莫看着这些话,完全不敢想象那个男人是怎么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这本笔记本的,又或者说,他的脑中其实已经完全可以勾勒出所长的表情,甚至于,对方的神色都清晰可见。
他究竟对所长的样子熟悉到了什么程度?
舒莫突然有些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确实有在望着所长,这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所长的样子在某些时刻,让他觉得非常熟悉。
就连那副性格,也熟悉得让他时不时地恍惚。
但这都不是这本笔记本可以这么写的原因。
舒莫伸出手,抓向这本书,黑红色的笔记本在他手中爆发出一阵光芒,上方的字迹一阵变换、扭曲,鲜红的血色浮现,不知为何,这本笔记本的样子从最开始的简陋、普通,再到现在的越发厚实、越发华丽,就连书本的封面,都仿佛隐隐浮现着花纹一般,变得精致又细腻。
那血色的书页一页页翻动着,转而,整个笔记本变为一本黑封白纸的普通书籍,他的内录翻开到其中一页,漆黑的字迹在上方浮现。
宛如有什么人握着笔,在上方用华丽优美的字迹一字一句地写着:
【终究是现在才想起我。】
第094章 让我再看一眼你的翅膀吧
舒莫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眼神“和善”。似乎是感应到了一股恶意,真理的代价在舒莫的手中伸出了一根根猩红色的触须,带着韧劲的触须缠绕在舒莫的指尖、手腕上不断增生, 极短的一瞬间, 舒莫仿佛就感到自己在被眼前的书籍完全吞噬,被一圈又一圈的猩红须足包裹,接着裹进了一片血色之中。
但那只是在一瞬间出现的幻觉, 舒莫清醒的一瞬间就意识到,真理的代价似乎比起最开始遇到他时更加强大, 也更加诡谲, 仿佛随着他的成长,这个污染物也在随着他一同变换。
在书页的封皮处,已经隐隐出现了一只圣蝉的形状,舒莫沉默了一瞬, 说道: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协助你,留在你的身边, 这就是我的使命。】
“按照你的描述, 你应该留在希的身边。”舒莫说道:“无论怎么看, 希才更像是新的柱神。”
真理的代价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片刻后,它缓缓翻动着, 每一页书页翻动的时候都仿佛有粘稠、猩红的血色涌过, 片刻后, 书页的上方缓缓浮现一个字符:
【?】
舒莫:“?”
真理的代价继续翻动着: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 却让舒莫眼神一凝。
【将■从笼中释放后, 祂将展开自己的领域, 并将半个二层包裹在内,届时, 高塔的一切将被其吞噬;
若选择将其继续囚困,■便会逐渐衰歇死去,并成为■的养分。】
真理的代价仿佛看见了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分支,并给出了预言,它的能力确实变强了,现在甚至可以去预言有关夕的未来,在之前,真理的代价完全不敢和夕有任何接触。
它并未表明哪个选择更好,只是告知了舒莫有这样两个未来。
二选一。
希和夕之间,他要选谁?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舒莫的脸色有些冷:“你知道我会选什么,别装糊涂。”
真理的代价在舒莫的手中缓缓翻动着,他给人一种极其显明的感觉,那就是这个东西……是有生命的活物。
舒莫的态度极其强硬,且没有通融的余地般,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让希和夕融合,哪怕是他们自己也不行。
漆黑的封面缓缓勾勒出圣蝉的形态,在那里,这只纯白色的蝉微微颤动着,接着缓缓长出了
另外一只翅膀。
仅有单翼的圣蝉左背上,一面纯白色的蝉翼缓缓生出,在悄无声息间补足了后背的残缺。
此时此刻,他终于变得完整。
真理的代价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思考着、迟疑着,但只有很短的时间。
书页再次翻动起来,映出一行猩红的小字:
【这就是你的选择?】
舒莫皱起眉,不等他回应,真理的代价就继续说道:
【融合的关键,在于你的选择,也在于你的蜕变。】
【而蜕变,则需要献祭和祭品。】
舒莫:“……”
舒莫:“什么献祭?”
他的心跳逐渐加快起来,那猩红的文字仿佛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色,让人心中发瘆。
真理的代价缓缓翻过一页,在上方出现了另外一行字:
【你将要变得完整了,舒莫。】
那句话犹如情人的呢喃,又仿佛是某种不可改变的命运,猩红色的触须猛得从书页内部伸出,在猝不及防下包裹住了舒莫的身体,触须伸展后又收缩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仿佛被捕捉的蝉般,眼瞳收缩了一瞬,身体被无处不在的血色触须紧紧包裹,血肉涌动的声音传来,仿佛一朵血色的花盛放开来,真理的代价缓缓展开到了极致,在它的内部,一朵血色的花蕊缓缓绽放开来,带着狞恶又肮脏的美感,仿佛是暴力与美的结合。
在舒莫的注视下,花蕊的中心伸出一只苍白的、骨节修长的手,他的手中似乎托着一颗眼珠,当着他的面,舒莫的挣扎被按下,那只手就那样按在他的唇上,接着将掌心的一只眼珠喂给了他。
仿佛奉献,又仿佛是某种血腥的仪式。
咕噜一声,舒莫感到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他咽了下去,黑发青年甚至有种窒息般的错觉,再然后便是难以形容的刺痛感,他踉跄着差点倒在地上,感到喉咙里满是血腥味,黑发青年咳嗽了一声,这才发现,他在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将手中的笔记本撕扯下来,吃了一大半。
舒莫感到自己的喉头都是粘稠的血腥味,在他的手中,真理的代价半死不活地垂着,书页的边缘犹如破碎的伤口般不断滴着血水,舒莫缓缓退后一步,刚刚,他宛如失去理智一般撕开面前的污染物,将手中的书页一页页地撕扯下来,如同吃着某种珍馐美味一般吃进了嘴里。
黑发青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饿,他饿到快要失去理智了,突然之间爆发开来,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般的饥饿。
他突如其来的食欲犹如饕餮一般,让他控制不住地将真理的代价吃了大半,全程,对方都一动不动地毫无反抗,仿佛引颈受戮般任由舒莫动作。
等到清醒过来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的唇边还沾着血,黑发青年摇了摇手里的书,真理的代价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这刚刚还显得如此鲜活的书页,此时却仿佛死了般悄无声息,舒莫的瞳孔微缩,他抖着手里的书,不断说道:
“你没事吧?”
“喂,你刚刚做了什么。”
舒莫托着这本漆黑的书籍,向其中不断灌入力量试图治愈对方,却收效甚微。
“你给我吃了什么……?”
舒莫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发生某种变化般,他的身体开始发热起来,真理的代价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被撕开的书页之中只映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祭品。
舒莫看着手里的书,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黑发青年的额头渗出细汗,他的眼眸泛起一阵热度,头痛欲裂,这是和获得冠冕时相似的感觉,仿佛他的某一个部分在吸收着某种力量,变得完整。
饥饿的食欲再次传来,舒莫的手伸出,似乎还想要撕下一页书页,但在即将伸手时,他却顿住了。
真理的代价是极其特殊的污染物,它和其他五级污染物,有着根本性的区别,但即使是它,也不足以让舒莫完全蜕变。
黑发青年的指尖都在颤抖,前所未有的剧痛感传来,他寻找着那痛楚的来源,接着就发现,是他的后背。
他的左背上传来了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仿佛有一道伤口在后方扩张,并缓缓撕扯开来,从内部渗出鲜血。
湿润的触感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传出,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温热的血水就浸湿了舒莫背部的衣服。
真理的代价在意识到了舒莫的选择后,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献祭。
他的动作迅速,没有给舒莫反应的时间,但同时,它又仿佛不足以让舒莫完全蜕变,这几乎像是一种失误。
但很快,舒莫就意识到了真理的代价在做什么。
就在黑发青年已经控制不住撕扯自己衣物的时候,房间的大门缓缓打开,此时此刻,除了舒莫以外唯一能走进这里的另外一个男人缓缓走入其中,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让屋内的舒莫一顿。
“你在做些什么?”所长的声音传来,他挑了挑眉,冰冷的面孔上罕见地出现一瞬间的惊讶。
因为此时此刻的舒莫,正半跪在地上,赤裸着上半身,伸出手,啃食着桌子上的盒子。
从那个古朴的小盒中传来的心跳声渐渐停下,接着完全失去生机。
但它同时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因为从头到尾,这个盒子,本身就是给舒莫准备的。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动用自己的权限将实验室完全锁死,于是整个房间就变成了无法进去的牢笼,在牢笼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男人的红眸微微睁动着,绯红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兴味,望着面前连他的到来都毫不在意,跪在地上吃着食物的舒莫。
“舒莫。”
男人粘稠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某种琴弦般勾出让人耳膜发软的悦耳声音,即使是如此惑人,隐隐带着催眠般让人大脑发昏的声音,也无法让此时沉迷进食的舒莫回头。
舔舐着伤口,不断咀嚼的声音传来,舒莫捧着手中的盒子,专注到遗忘其他的一切,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彻底走到他的身边,黑发青年才缓缓抬起头,望向突然出现的所长。
那一瞬间,所长的眼眸微微张大,仿佛被眼前的一幕摄得失了魂。
一头黑发、长相英俊的青年弓着腰,他的上身赤裸,衣物半褪,仿佛是在刚刚因为剧烈的痛苦,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暴躁地撕扯着自己的衣物,在灯光的照耀下,他半裸的躯体透出一股病态的白皙,未见阳光的皮肤被冷白的灯光一照,反而透出一股晃眼的青韵来。
他的手上捧着一个盒子。
唇上沾着血,粘稠的血水站在漆黑的发丝上,在那张脸上拖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舒莫的一双绿眸澄澈,却又仿佛失了神般,映出了所长的面孔,却印不出他眸中的神采。
在黑发青年的左背处,一道狭长的、柔软的伤口缓缓裂开,温热的血水从中涌出,而在其中,一点点圣洁的白光若隐若现,纯白色的翅膀似乎将要完全展开,从□□的束缚中挣脱。
所长望着这一幕。
外界的宣传中,救赎世人、被所有人推崇的圣者,此时半裸着身体,跪在房间里。
撕扯着生命工厂给所长准备好的“药”。
如果不是舒莫此时的状态肉眼可见地不对劲,且舒莫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
所长真的会误认为。
舒莫此时回来,进入他的办公室,就是为了在这里……诱惑他。
一滴殷红的血水滴落在舒莫的眼角上,仿佛一颗卧在眼尾的红痣。
小而精致,犹如天生就长在那里般,细细看去才能发现,有些晃眼,让人看了,想要含住那颗红痣,轻轻舔舐着亲吻。
“舒莫。”所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弯下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轻声说:“所以你现在露出这副样子。”
“是在引诱我吗?”
舒莫望着他,那双眼眸里空空荡荡,只有进食的本能。
饿。
很饿。
即使将盒子里的东西挖出来吃掉,即使大口大口地吞咽,但还是饿。
胃部仿佛一个大洞般,想要将所有东西都吞入其中,舒莫就算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部吞下,也似乎无法满足。
面前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淡色的唇一张一合,那毫无瑕疵的脸在舒莫面前晃啊晃的。
看上去非常美味。
物理上的美味。
舒莫舔了舔唇,他的舌尖在所长面前扫过,黑发青年望着所长的目光都变得灼热起来,他眼角的痣弯了一瞬,对着所长勾起唇。
就算是所长,在看见这样的舒莫时,都愣了一瞬。
他真的几乎要认为,舒莫好像非常、非常地渴望他,渴望到下一秒仿佛就会扑上来投怀送抱般,眼中满是渴望到极致的颜色。
“你怎么吃了这个?”所长看向舒莫手中的盒子,语气不像是在训斥:“不过,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呵呵。”
男人抬起身子,雾蓝色的长发便顺着肩头落下:“这可是我从生命工厂那里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东西,舒莫。”
所长微微勾起唇,他的眼眸绯红,背着光的情况下,是红到让人发瘆的眼睛:“你喜欢它的味道吗?舒莫。”
看着男人的笑脸,舒莫似乎被勾引得有些无法自控一般,他丢下手里的东西,接着抬起身朝着所长走去。
蓝发男人站在原地冷冷地凝视着,带着一股圣洁气息,身上有着干净味道的黑发青年张开手,接着将他抱住。
舒莫仅仅地抱着面前的人,生怕所长下一秒就会逃跑一般,双手在他的背后锁紧,看见男人并未挣扎,舒莫仿佛十分满足似得,连喉头都涌出欢欣的笑,接着,他将头按在男人的胸口处,蓬松的黑发蹭着所长的白大褂。
所长微微低下头,然后,男人沉默了。
“你把我的白大褂弄脏了。”
舒莫仍然不停地蹭着脑袋,小狗般哼哼着,所长对他现在的状态很感兴趣——当然,是想要将舒莫关进收容室里,接着一点点解剖研究的兴趣。
这种冲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所长低下头,就看见了一幅美景:舒莫的衣服几乎被他完全撕开,此时的黑发青年上半身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而在他的后背处,那道狭长的缝隙微微扩张,血肉模糊中,那道伤口慢慢延伸开来,圣洁的、新生的翅膀即将从中挣脱而出。
仿佛急切的催促着什么般,舒莫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男人却没有去管此刻的他,所长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舒莫后方的伤口处,隐隐看见了翅膀的边缘。
纯白色的光芒轻轻颤动着,被血肉包裹在其中,舒莫的眸光沉沉的,所长轻声呵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在舒莫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他后方的伤口。
“你真是让我惊喜,舒莫……”所长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笑意,那只眼眸中的血色越发深沉,犹如大片大片的罂粟般盛放开来、冰冷又艳丽。
舒莫抬起脸,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以他的视角和高度,却刚刚好可以看见男人那白皙的脖颈。
他的唇似乎都能贴到所长细腻的肌肤上,触碰到地方躯体的感觉,却仿佛不是在接触一个活物。
冰冷。
坚硬。
望着所长这细长的脖颈,舒莫仿佛十分渴望一般,将唇压在上方,不住地发出哼声,他抱着所长的手越来越用力,最终,仿佛无法克制一般,舒莫伸出舌头舔了舔,接着就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所长的手指在这一刻,也插入到了他的伤口之中,接触触碰到了那圣洁的翅膀,那一瞬间,舒莫的整个人仿佛都受到了极度恐怖的刺激一般发狂了起来,他的眼底发红,牙齿紧紧咬住所长的脖子,要咬开他的喉咙,撕开他的皮肤,撕咬他的血肉。
然后。
他什么都没有咬到。
所长的手指缓缓移动了一下,触碰着那已经透出一截的翅膀,手感奇妙、舒适,让人只想要得到更多更多,但就这个时候,舒莫却发出一声委屈至极的哼声,他缓缓退开一步,望着面前的男人,双眼通红,不可置信。
他的嘴还张着,牙齿发酸,手指颤抖的望着所长的脖子。
只留下两个牙印的脖子。
“让我好好摸摸。”男人的嗓音发痒、发沉:“嗯?”
舒莫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委屈,看了所长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冲去,被他抛弃在原地的所长目露愠色,他伸出手将人拉回来困在臂弯中:“继续咬我。”
男人说道:“留在这里不要动,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翅膀……”
舒莫听着他的话,眼神落到他的脖子上,男人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似得,他眯起眼睛又松开,露出笑容:“咬不动,就换个地方。”
所长伸出手,将手腕放到舒莫的面前,眼神却落在他的后背处,舒莫犹豫了一会才张口咬上去,所长刚准备将他翻过身好好玩弄,就看见青年一瞬间松开嘴,接着眼睛更红了。
所长:“……”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两个牙印,男人的眼神狐疑,他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舒莫,黑发青年一拳打在他的身上转身离开,所长倒是不在乎他的动作,男人将他按在原地,他见舒莫还想挣扎,就冷声道:
“别动。”
看见黑发青年的样子,所长缓缓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腕割开,他的血液粘稠、颜色是接近黑蓝的奇特色彩,仔细看去,所长的伤口甚至在缓慢地自我愈合,诡异地不似活物。
“喝吧。”所长将手腕递到舒莫的唇边,黑发青年似乎迟疑了一下,所长看着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在被面前的人嫌弃。
所长耐心地等待着,舒莫仿佛试毒一般,伸出舌头警惕地尝了尝味道,发现他没被毒死,活得好好的,黑发青年这才抱着所长的手小口小口地啄饮着,一边舔舐着所长的伤口,一边抱着他的手臂,仿佛害怕别人争抢。
“喝吧,乖孩子。”所长低声说道,他将舒莫在怀中转了个身,就如愿看见了眼前发生的一幕:
在舒莫的左背处,那精致的、纯白色的蝉翼缓缓伸出,以一种缓慢却不断向外伸展的速度从伤口中蔓延出来,这景色完美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所长的目光痴迷,落在上方的感觉几乎像是男人随时会去舔舐那处伤口,他的呼吸都停滞了,在看到那只翅膀以缓慢的速度颤颤巍巍地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瞬间,所长整个人几乎即将失神一般,神魂颠倒、如坠梦境。
“真是太完美了……”
他的口中泄出一丝轻叹,男人缓缓伸出手,这一刻,所长的心中没有其他任何感觉,只是想要去亲手触碰、去抚摸面前这让他无比痴迷的翅膀。
背后的压迫感传来,空气划过的风感落到初生的翅膀上,让舒莫的精神骤然一颤,难以形容的剧痛感传来,舒莫仿佛回过了神,松开了手中的手臂,他回过头,就看见所长的脸上正微笑着伸出手,将要触碰他的翅膀。
触碰、他的、翅膀。
舒莫:“……”
嗖得一声,所长的手指一顿,贴在了光洁的背上。
舒莫转过脸,和男人对视着。
在他的身后,那圣洁的蝉翼似乎只是昙花一现,仿佛一场幻觉般消失,所长几乎将要触及,却终究眼睁睁看着它消散。
男人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他缓缓低下头,就看见黑发青年的唇边还沾着血,他的口腔里都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涩味。
舒莫望着面前的所长,露出一个浅笑:
“谢谢你,所长。”
“我刚刚好像失控了……”
所长的身体压近,在这一刻,他身上的气息太过恐怖:“很感谢你所长!我刚刚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真是不好意思,我会补偿……呜!”
舒莫瞪大眼睛,看着所长低下头,接着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的手掌握紧,手指在他的后背上来回抚摸着,并不是色情的按压,而是仿佛在寻找什么般、不断地抚摸着、试探着。
“真美。”所长呢喃着、叹息着:“真的很美。”
“让我再看一眼吧,舒莫。”所长握住他的腰,他望着舒莫的绿眸,着迷般地恳求道:“让我再看看你的翅膀……”
男人仿佛失了魂般,抱着舒莫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真美……”
第095章 夕:是希强迫你的,对吗?
所长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很凉。
舒莫挣扎了一下,却没挣开所长的手,他的四肢无力, 身体因为刚刚的蜕变而有些虚弱, 上半身还暴露在空气中,舒莫能够感受到所长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犹如实质般扫过。
舒莫知道自己很反感其他人的接触, 甚至在不久前,他也仍然反感所长的一举一动, 但也许是因为所长的目光即使灼热至极, 也让舒莫生不起多少厌烦。
因为他察觉到,面前的人眼中涌现的情绪,比起情欲。
更像是想要把他放到实验台上解剖般、让人心惊胆战,仿佛小白鼠面对冰冷手术刀的感觉。
黑发青年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他的唇色都浅了几分,漆黑的短发上渗着一层汗, 沾在他的侧脸上。
他上身不着寸缕, 身形削瘦却挺拔修长, 脖颈处还落着刚刚溅落的血,在白皙的皮肤上溅开。
望着所长的眼神, 舒莫有些担心自己身体的安危。
仿佛回到了刚进入实验所的时候, 担心一不小心, 就会变成所长手里的实验品。
但青年又突然想起,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最开始的他, 而现在的所长, 也不是最开始的所长。
他警惕般略微缩紧的肩头一松,所长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见到这一幕,男人说道:“让我看看你的翅膀。”
实际上,舒莫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翅膀。
但他的脑中划过模糊的景象,就仿佛……他曾经也看见过这样的翅膀似得,在他身上,但是仅仅只有一只。
而那个时候的他,是残缺的、脆弱的,现在的舒莫则归于完整,他的一双翅膀都已经长得整齐,仿佛从出生开始就存在的缺陷在此刻终于得到满足一般,让他的身体都产生了某种变化。
舒莫有些出了神,却发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肩胛骨上,黑发青年瞬间回了神,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说句实话,刚刚如果不是所长及时出现,那么舒莫可能会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将真理的代价完全吞噬,又或是冲出房间,那玩笑就开大了。
连舒莫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会做出什么,但换句话说,这是不是可以认为,真理的代价已经预知了后续的发展,并在那个时候就做出了对应的举动?
就像是无论如何,所长都会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然后帮助舒莫度过蜕变似得。
所长的眼神轻掀,他说:“你只是出门一趟,就变得不乖了。”
舒莫望向他,黑发青年眨着眼睛,那双绿眸和所长对视着,所长的口吻是会让人厌恶和抵触的语气,舒莫张开嘴,却突然说道:
“在你眼里,离开实验所前的我,看上去很乖巧吗?”
所长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男人摇了摇头:“才不。”
舒莫忍不住勾了勾唇,但很快他就望见了男人的飞速变脸:“转过身。”
所长的眼神殷红如血:“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
那一瞬间,刚刚在话语交谈间短暂出现的宠溺感如风一般消散了,所长伸出手,点了点舒莫的眉心,他的指尖仍然是凉的、冷的。舒莫知道所长的性格,也知道对方可能在下一秒就会翻脸,但黑发青年却仍然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怎么做。”
舒莫说道,他的语气看上去很真切:“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所长的眼神暗了暗,他将青年翻过身,就看见对方略微低着身,仿佛有些不太适应暴露在其他人目光下的姿态,舒莫蜷起腿,强迫自己不做出太过抵触的姿势,但还是在所长伸出手按住他肩头的那一瞬间瑟缩了一下。
“痛。”舒莫忍不住说道,所长按压着手底下那块柔韧的软肉,舒莫的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反而将整条弧度优美的腰线暴露而出,黑发青年的半边身子都被所长的阴影覆盖,如同衣不蔽体的羔羊。
男人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从舒莫的身上扫过,舒莫真的确定,身后的人此刻对于自己……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所以他任由所长将手放在他的脊背上,按住了那块刚刚出现,现在却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
在那里,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带着粉嫩的质感,也如同一道流尽了血,即将完全合拢的伤痕般,被所长的指尖扫过。
舒莫瑟缩了一下。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长该不会尝试按在他的伤口上,接着将他的翅膀硬生生挖出来吧……?
黑发青年的眼角抽了抽,说道:“不要挖!”
所长的手指一顿,蓝发男人的指腹按在那里,平淡地开口:“总得做个尝试,不是吗?”
他如玉的手指上蓄着整齐的指甲,此时正压在那块嫩肉上方,似乎下一秒就会挖进其中,毫不犹豫地摧毁面前的这道伤口,只为了将刚刚望见的翅膀重现。
那如梦似幻的美景似乎已经将所长迷得失了魂,他以商量般的语气说道:“我会治愈你的,怎么样?”
“听上去不怎么样。”舒莫说道:“你换个方法。”
“哦?我认为这是最快的方式。”
“你要是那么做,我会直接痛死在你面前。”舒莫说道:“我死了之后会变成冤魂索命,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的,”男人听完他的话,好整以暇地说道:“你吃了生命工厂的‘药’,就算真的死了,你也只会重新复活,然后被我囚……照顾。”
“你刚刚好像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词语。”舒莫缓缓皱起眉,狐疑道。
“你是想说,我刚刚在说如果你死了,我就将你囚禁起来圈养,给你准备最好的收容室和房间,然后抱着你给你喂食吗?”
“嗯,这么一说,听上去也不错。”
“……是我听错了。”舒莫缓缓后退一步,他听见身后的人轻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容却给人一种极其冰冷的感觉。从头到尾,即使经历了再多事,所长这个人仍然还是那么的……变态。
“舒莫,”男人轻声说:“你很有趣。”
“你一直都是最有趣的。”所长低下头,舒莫看不见身后的场景,只能感受到某种柔韧的、有韧性的东西“嗖”地一下甩了出来,所长的口部缓缓裂开了些,他的独眼缓慢地眨动着,在那张美丽的面孔下方,是一根缓缓伸出,通体黑蓝的舌头,尖端分叉的肉舌缓缓贴到青年肌肤的一瞬间,所长就品尝到了一股从伤口内部渗出的、令人愉悦的甘甜味道。
舒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缓缓冒出来了,身后诡异的触感让他皱起眉,他下意识想要回头,但却在所长所投下的倒影中,看见了那狰狞的画面。
舒莫沉默了一瞬,最终选择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男人的舌头在那道伤口上舔舐着,又痒又麻,且让人身体微微发抖的触感传来,所长仿佛是在舔舐着他被切开的肉,一点点地渗入其中,在上方涂抹着一层晶莹的口水。
“好甜……”
所长似乎发出了喟叹,舒莫感觉坐立不安,他终于控制不住想要站起身,却在那一瞬间被男人扼住,更用力地舔舐着:“别乱动。”
蛇一般的嘶嘶声传来,舒莫抿着唇,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抬起,眼中渗出点点白芒,就在他的忍耐度即将归零时,所长终于抬起身,接着,他抚摸着那条细长的伤口,已经变为竖瞳的眼睛睁大一些,往其中注入了些许力量。
犹如血肉破碎,又似蝉翼不断扇动时的嗡鸣声传来。
舒莫的喉咙发出一声闷哼,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去,就望见了在这冰冷的实验室中,从他的背后伸出,在后方展开,层层叠叠、犹如梦幻般的蝉翼。
那翅膀上方散发出的纯白光芒,比头顶的白炽灯还要更加明亮,却是柔和的、温暖的。
那是宛如艺术品般,从黑发青年的背后伸出,在半空中轻轻挥动的蝉翼。
舒莫怔怔地望着这一幕,连他自己都片刻地失了神,但一股落在翅膀上方的力度,却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所长发出了一声闷笑,是兴奋到了极点后,犹如冰冷捕食者望见猎物般的笑容。
他的舌头缓缓伸出,蓝黑色的长舌泛起油亮的光芒,在空中延展而出,丑陋又狰狞的舌头,就那样径直地落在了舒莫的翅膀上,带着难以形容的贪婪欲望。
这一幕犹如在亵神般,狞恶的肉舌包裹着舒莫的蝉翼,在那层层叠叠的纯白翅膀上留下湿黏的痕迹,舒莫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死死按住,刚刚还显得冷静如同机械般的男人此时却掐着他的腰,接着伸出舌头,在他的翅膀上一遍遍地舔舐着。
每一次的接触和肉舌的划过,都让舒莫的眼瞳紧缩,身体紧绷到了极点,难以形容的剧痛和刺激感传来,舒莫望着面前的这张脸,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地将人直接推开。
犹如捕获了心爱猎物,正享受着舒莫身上甘甜滋味的所长被骤然掀开,他的竖瞳缓缓睁大,整个人已经如同一条盘旋的毒蛇般,沾着血水的白大褂上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紫青颜色,污浊又肮脏。
“我不喜欢这样。”舒莫缓缓站起身,他的眼眸已经变成白色,和所长对峙着:“别过来。”
身后的翅膀仿佛还在传来应激般的刺痛,有那么一瞬间,所长的眼神从他身上剐过,像是要将他直接抓住然后揪下他的翅膀似得,舒莫望着那只竖瞳,却没有服软的意思。
“舒莫。”男人将自己的舌头缓缓收回,但声音却仍然犹如蛇类般嘶嘶作响:“我们做个交易。”
男人眯起眼睛,轻声说道:“你把你的翅膀给我,好不好?”
舒莫:“你把你的眼睛给我,好不好?”
“好。”
所长望着他,男人勾起唇,下一秒就直接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挖向自己的眼睛,舒莫的语气原本是微嘲的,现在看见这一幕,当即伸出手制住了所长的动作,他看着面前已经将手指刺入眼眶的男人,就听见所长说:“我只有一只眼睛,我用这只眼睛换你的一只翅膀,好不好?”
“不好!”舒莫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变态两个字在舌尖徘徊一圈,最终被舒莫咽下:“这么激动。”
“可我想要,舒莫。”男人说道:“我要你的翅膀,作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
“我会好好保存它的。”所长的声音愉悦:“这样不好吗?”
舒莫:“……”
舒莫:“我觉得不好。”
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说:“我会很痛,很难受。”
他站在那里,极其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受伤,你的眼睛还是长在你自己身上最好看,不是吗?”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竖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舒莫,终于,男人缓缓放下手,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你说得对。”
“这双翅膀只有长在你的身上,才是最完美的收藏品。”
所长说道,室内的温度一变,终于不再阴冷、潮湿,舒莫身上浅浅的水汽也缓缓消散,他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现,对现在的这种情况,他已经有些习以为常,甚至于得心应手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所长的气息变为正常,他走到舒莫面前,望着他赤裸的上半身,男人取出一件白大褂披到他的身上:“好好休息吧。”
男人说道:“你现在回到实验所,可是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所长说着就转身离开,对舒莫的异样毫不在意,甚至没有盘问的意思。就像是他说的,舒莫只要回到实验所,那么他就可以在实验所里做任何事。
这种全盘的信任、毫无理由的偏袒让舒莫感到越发熟悉,黑发青年的眼眸低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舒莫叫住所长,然后当着他的面,为他治愈他体内的伤势。
所长伸出手,让舒莫握住他的手腕细细调理着他的身体,舒莫一边治愈,一边忍不住皱起眉,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医生般,望着面前的患者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你体内的暗伤甚至已经开始压迫你的内脏。”舒莫说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吗?”
“是吗?”所长不以为然:“战斗,总是会留下伤势的。”
能够治愈的他早就治愈了,至于无法治愈的那一部分,舒莫也在此刻皱着眉头帮他治疗,隐隐之间,他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你在战斗的时候从来不考虑自己的身体安危,这样下去,你只会伤得越来越重!”
所长垂下眼睛看了他一眼,舒莫没有避让的意思,男人这才转过眼,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舒莫:“你必须得好好爱护你的身体……”舒莫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他意识到,所长的伤势都源自于他和污染物的战斗,而和污染物交战,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
更何况,面前的人还要以他自己作为核心镇压这里的所有污染物,所长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这不是还有你吗?”
“作为圣者的你,应该可以做到治愈我的伤势吧?”所长说,舒莫微微一怔,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所长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突然说道:“这么说起来,你在实验所的工资也该涨一涨了。”
舒莫:“?”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无论舒莫现在的地位如何,听到涨工资时,所有人的反应应该都是如此激动。
所长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一串0,是的,整整一串。
舒莫看见那串0的时候,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抹了抹眼睛,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那一瞬间,喜悦的笑容,出现在了黑发青年的脸上。
“等过两天,我给你放个假。”所长看着他的样子,轻声说道:“大剧院的皇后很快就要出演新的舞台剧了。”
“舒莫,和我一起去吧。”
所长说道,他的声音让舒莫回过神,男人的语气微软了些,仿佛在向舒莫做出邀请。
但舒莫在这一瞬间,脑中唯一出现的念头却是:
在那个时候,面前的所长,将会离开实验所。
舒莫眨了眨眼,他望着面前的男人,询问道:“舞台剧,什么时候开始?”
所长似乎认为他同意了,男人握住他的手,似乎是第一次邀请其他人,那一瞬间,蓝发男人的血眸似乎都褪去些许冰冷,犹如阳光照射而出,露出柔和的色彩:“后天。”
所长说道:“后天的大剧院,我会在那里等你,舒莫。”
黑发青年的绿眸望向面前的所在,两个人的视线交汇,舒莫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样子,然后,舒莫看见自己点了点头。
“好。”舒莫说道,他顿了顿,接着狐疑地询问道:“是带薪休假吗?”
所长:“……”
舒莫站在偌大的收容室内,看着前方挂在高空中、近乎挂在天花板上的巨茧。
他甚至必须得仰起头,才能看见巨茧的一角,舒莫的眼睛都有点酸了,夕挂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
实际上,刚刚收容室的大门,都是舒莫强行撬开的。
笑死。
夕甚至不愿意给他开门。
“夕……”舒莫大声喊道:“你下来吧,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他的声音在收容室内回荡,下一秒,舒莫听见轻轻的一声冷哼,他的身体就突然不受控制地飞起,接着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舒莫:“等等,夕,不要赶我走!”
舒莫不断地挣扎着,不知道夕为什么这么生气,不就是他一言不发地离开实验所,不就是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不就是他在回来之后,身上还带着希的痕迹和标识……
舒莫沉默了,这些问题加在一起,他突然感觉,夕还愿意搭理他,已经是对方脾气很不错了。
“我不走。”舒莫在大门前挣扎着,一直巨手向他抓来,像抓住一只小虫子般,黑发青年被抓了起来,递到了巨茧的前方。
下一秒,数双翅膀缓缓展开,苍白的骨手凭空出现,托住自己的主人。
夕的身影缓缓从茧内走出,纯白的面具盖住了他的脸,男人手指一抬,舒莫就飞到他的面前。
然后被他掐住了脖子。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你掌心的玩物,你可以肆意摆弄的对象?”
夕说:“你的身上甚至还带着希的气息,你在和他□□后,还敢带着他留下的印记,来到我的面前?”
夕的手缓缓用力握紧,似乎下一秒就会扼住舒莫的喉咙,将他掐死一般:“我不如现在就这样扭断你的喉咙,然后再吃了你的尸体,这样,你还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舒莫感到自己的喉咙慢慢传来剧痛,像是下一秒就会被其扼杀,夕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在看见舒莫的身上有希气息的那一瞬间,他脑中唯一产生的念头,就是将舒莫吃掉。
将他吞入腹中、彻底吞噬,这样一来,舒莫就会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
只属于他。
夕的两双手缓缓抬起,用力握紧了面前的人,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不用怕,等你死后,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
舒莫似乎在说些什么,夕不想听见他的求饶声,也不想听见他的谩骂,但男人还是松开了手,就听见舒莫断断续续地说道:“高……”
“好高……”
黑发青年的声音颤抖,身体都在打着哆嗦,就算是夕,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片刻后,这拥有漂亮羽翼的怪物便缓缓降落到了地面上,他没有握住舒莫的手,只是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给舒莫解释的机会:
“是希强迫你的,对吗?”
夕低声询问道,舒莫落到地上后,才感觉自己松了口气,他被人紧紧握着,看着面前的大怪物站在前方,正低下头俯视着他,几只巨大的骨手也漂浮在他的身后,示意他赶快解释。
在夕的面前,舒莫眨了眨眼睛,说道:
“不。”黑发青年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自愿的。”
夕的手在那一瞬间握紧,用力到几乎要从中爆出骨头般,他身后的骨手也做出了慌张的样子,不断地摆着手,仓皇又无措。
“我是自愿和他做的,”舒莫继续说道:“我和他说,在一切结束后,我会给他一份礼物。”
“啪”地一声,整个房间的地面似乎都在缓缓下沉,犹如流沙一般向下蔓延、倾泻,站在舒莫面前的夕一言不发,只是拖着他的身体,要将他一起拖入不断下坠的黑暗中。
“我还跟他说我喜欢他。”
“轰”地一声,整个收容室的玻璃在那一瞬完全炸裂开来,爆破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夕纯白色,毫无瑕疵的面具发出咔嚓一声,接着缓缓地、犹如蜘蛛网般不断裂开,破碎成一片白点。
在那破碎的面具后,是一张和希一模一样,正在微笑的脸。
“你很好。”男人说:“很好。”
舒莫和他渐渐下坠、下沉,仿佛要在此直接坠入深渊般,被下方的黑暗吞没,在即将坠入其中的最后一刻,舒莫上前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夕的眼睛缓缓眨动,他微微眯起眼,舒莫微笑着看着他,男人眯起眼睛,他此时的模样,几乎狞恶到让人止不住地战栗,但在夕缓缓伸出手,抚摸着黑发青年脖子的时候,舒莫却并没有避让的意思,反而是低下头,吻了吻他的手指。
下一秒,夕周身的气势一顿,男人张开翅膀将他抱住,接着一同飞出这片深渊,夕落在地面上,看着怀中的人,确认道:
“你说得……是认真的?”
第096章 “你先去剧院等我,好不好?”
舒莫被他抱在怀里, 似乎有些难受的轻咳了一声。
他的脖子上还有着深浅不一的掐痕,有的时候,舒莫给人的感觉顺从如羔羊般, 在夕的面前几乎乖顺到了极点, 他这么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夕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势,呼吸微重。
既有一丝心疼、懊恼, 又有一丝克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想到舒莫会和他死在一起,夕眼眸轻眨, 几乎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
舒莫应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夕想,如果他可以离开这个牢笼,那么他就会把全世界都递到他的面前。
夕伸出手,轻轻抚摸过青年的脖颈, 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疼吗?”
他从来都是这样,性格乖戾, 阴晴不定, 上一秒还要拉着舒莫去死, 下一秒又变得十分温情,舒莫感到自己身上浅浅的伤被治愈, 他说:“你下次可以不用这么激动……”
“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 就……”
夕浅浅笑着:“舒莫, 你是在说, 我的行为太过偏激吗?”
“可我就是这样的。”男人移开手, 舒莫的身体完全痊愈, 他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此时被男人压着, 还出现一丝浅浅的红色。
从舒莫的皮肤上传来一股暖意,让夕止不住地想要留恋:“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希,是一样的。”
男人的眼神落到舒莫的身上,见他仅仅只是皱起眉,似乎有些无奈、有些习惯,夕若有所思,接着说:“看来,你已经体会过希的性格了。”
“这就是真正的我们。”夕说:“害怕吗?”
舒莫抬起脸望着他,接着点了点头。
夕微微眯起眼,用手抚摸着舒莫的侧脸,黑发青年并未避开,夕轻声叹息着:
“有的时候,我会讨厌你的诚实。”
“如果我说假话,你可能反而更加不高兴。”舒莫推开他的手,夕就又浅笑起来:“是啊。”
他坦然地承认了:“我就是这样的东西。”
但舒莫爱他,舒莫还会把他从这个牢笼里救出去。
夕的眼神落在舒莫的身上,说道:“你真的要将我放出去?”
夕说:“我还以为,你会想要把我永远关在这里,毕竟,我可是会为高塔带来威胁的怪物。”
夕似乎在说着与他无关的话题,男人甚至到现在,都从未掩饰过自己身上的恶意,他的恶意,是针对高塔的一切、针对其他所有存在的恶意。
夕一旦离开实验所,那么他就会直接将世间的一切洗牌,舒莫望着他:“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
夕长卷的睫毛垂下,那一瞬间,这纯白圣洁的庞然大物低下头,他完美的脸庞缓缓靠近,近得几乎要吻上舒莫的脸。
危险的气息传来,夕说:“那么,你为什么又要对我说,你要放我出去呢?”
“你不怕我残害一切,将你爱着的希一并杀死吗?”
男人长得那样高,他的语气似乎是在调笑般,声音都是柔和的,但他却轻轻咬着舒莫的鼻尖,往他的脸上吹气:“你不怕吗?你不是说,你怕我?”
舒莫抬起脸,他的眼眸流转,那双绿眸犹如最完美的绿宝石般,让夕看得失了神,说来神奇,舒莫每次在看见夕的样子后总是会时不时地失神,而夕则也会在舒莫的每一次靠近时都被其勾得神魂颠倒。
两个人都沉浸在对方的美色之中,片刻后,舒莫犹豫了一瞬,闻着面前隐隐传来的香气,青年忍不住上前,就吻上了夕向他压下的淡唇。
舒莫忍不住亲了夕一口,他的心脏怦怦跳,心想这一次他只是被蛊惑了,但在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舒莫看着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被人抱进了怀里,等回过神的时候,夕已经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了。
舒莫:“……”
两个人就像是一块磁铁一般,光是看一眼,都会忍不住贴得紧紧地,撕都撕不开,舒莫好一会才终于从夕的身上下来,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贴在一起,片刻后,舒莫才说道:
“你说得对。”
夕正贴着他的身体抚摸着,感受着青年皮肤的触感,然后,他就听见舒莫说:“但我已经想到解决的方法。”
“哦?”夕说:“什么方法?”
他的两双手压在对方的身上,细细触碰着,像在勾勒自己心爱珍宝的弧度,在这样浓情蜜意般的时刻中,夕就突然听见这乖顺地敞开任由他动作的伴侣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想要那么做,”舒莫说:“那么我就阻止你。”
夕:“……”
夕:“哦?那你要怎么阻止我呢?”
男人的语气微微上挑,舒莫却拉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打你一顿。”
夕:“……”
夕:“那如果我还要继续做下去呢?”
舒莫:“那么我就接着打你。”
舒莫:“打到你不会或者不能那么做。”
夕微微眯起眼,他的六指抬起,缓缓敲着自己的太阳穴,男人的手在舒莫的身上移动着,张开的手掌都几乎可以直接握住舒莫的腰。
舒莫眼中毫无退让的意思,反而和夕对峙着,片刻后,他感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一股凉意,夕低下头,沉重的呼吸覆盖上来,又凉又寒,浓得像即将凝聚的冰。
“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做。”夕似笑非笑地说:“我可是等着你将我放出去啊,亲爱的。”
那副神色狞恶又暴戾,却带着微微温柔般的色彩,像一尊渗出血水的慈悲神像。夕抬起手,就将一张面具重新盖在了自己的脸上,舒莫看着他的样子想,他还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在之前,舒莫肯定自己没有办法制住面前的这个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污染物。
但在他的翅膀长出来后,舒莫已经拥有了制止夕的能力。否则,他还确实不敢轻易将人放出去,但现在,却已经到了一种不得不这么做的程度。
舒莫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握住夕的手腕,男人的身体犹如一尊骨做的雕塑般,皮肤都是骨玉般的色彩,摸上去触感也极其奇异,不似人类。
不,他本就不是人类。
舒莫握紧他的手,说道:“你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如果一直留在这里,”舒莫说:“你会消失,对吗?”
夕的手缓缓张开,接着反转过来,在那一瞬间紧紧扣住他的手,宛如一只冰冷的蜘蛛,他的六指将舒莫紧紧压住,男人这才说道:
“希一直都在等待着我的死亡,将我困在这里,准备夺走我的一切。”
“但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们……”
“嘘。”
夕轻轻扬起一根手指,所以舒莫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不会死的,也不会如他所愿。”
在他的面前,这戴着纯白面具的怪物轻声说道:“因为你会帮我,你会站在我这边,对吗?”
“舒莫。”
舒莫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抿起唇,接着低下头,在夕的掌心写着:“我会救你。”
“呵……”
足以让耳膜发软、大脑眩晕的笑声传来,夕将舒莫抱紧,发出一声喟叹:“你是最好的,舒莫。”
漂亮的庞然大物抱着自己心爱的宝物,很轻地吻着他,舒莫感觉自己的脚被轻轻抬起,先是脚后跟扬起、接着是前脚、最后是脚尖艰难地蹭动着地板,勉力寻找着支点。
再然后,他的双腿完全脱离了地面,在空中不断摇晃着,如两条无处可依的藤蔓,亦或是两根悬在空中的青竹,在摇晃了一段时间后,他的两条长腿绷直,然后弯曲,像是无法承受一般胡乱挣扎了一番,最终攀附到了一处供他支撑的支点,接着乖顺地缠绕上去。
这两条腿不断摇晃、摇摆,从下方望去,白得晃眼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舒莫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见压抑又粘稠的声响,充斥着整个世界,在他的脑中如海浪般一层又一层地掀起。而他无处可依,只能攀附在这唯一的浮木上,看着自己浮沉、浮沉,像杯子中不断下降又升起的一枚茶叶,漂浮摇晃,上下沉浮。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终于被放下来,像在海上漂泊却晕了船的水手,触及地面的那一瞬间,就止不住地弯下腰。
“怎么这样就站不稳了?”温和的声音传来,似乎在担忧一般:“你看看你,连腿都软了。”
舒莫看都不想看他,推开男人的手,听着夕发出的呵笑声,才一步步一瘸一拐地走出收容室。
舒莫走出房间后,才感觉自己身上的痛楚稍微褪去了一些,他的绿眸殷亮,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舒莫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牙印,他突然低下头,嘶了一声,就看见自己的唇边流出一点点的血水。
又腥又咸。
舒莫知道夕一定还在看着他,他没有回头,而是向前走去,想要救出夕,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因为除了要对付所长,更重要的事情是:
实验所的阵法核心。
如果不找到阵法核心的钥匙,那么就算是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挣脱,无法离开实验所。
但这是只有所长才知道秘密,钥匙的所在,也只能他自己知道,所长从未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至于舒莫开口去询问所长。
……呵呵。
舒莫略微思考,就想到了真理的代价,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黑发青年回到自己的房间,缓缓拿出一本残破的、破旧的笔记本。
这本笔记本看上去给人一种极其凄惨可怜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开又撕毁了大半一般,显现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模样。
让人见之伤心,闻之落泪。
似乎是感觉到了舒莫的视线,仅剩下几页书页的笔记本有气无力地翻了翻,在上方艰难地书写出一行小字,但还没等舒莫看清,真理的代价突然一抽,然后就好像要咽气一般,过去了。
“不要死!!!”
舒莫差点要跪在地上给真理的代价抢救:“我发誓我之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你清醒一点!”
舒莫看着眼前凄惨可怜的污染物,说道:“要做什么才可以救你,你说话,你不要不吱声啊!”
舒莫一个劲地往书内倾泻力量,然而却仿佛在一个已经破得漏水的水袋里不断灌水一般,舒莫能够感受到力量不断从真理的代价体内流出,他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因为他担心再这样下去,真理的代价会第一个变成被他的治愈之力撑爆的污染物。
俗称:补过头了。
【血……你的血……】
书页翻动着,上方的字迹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歪扭起来,但看上去仍然是华丽的,都快死了,真理的代价居然还在用花体字:【你的……命运……】
撕拉一声,舒莫用手中的匕首划开他的手掌,血水瞬间从掌心溢出,迅速地流淌下来,在还没有滴落到地面上时就被从笔记本飞速涌出的触须不断地汲取、吸收。
一条条狰狞的猩红触须犹如沥青般拉长又断裂,接着在空中缓缓连接,犹如海葵般的须足则在空中不断向前伸展,接住从掌心偶尔漏出的血珠。
书页不断翻动着,上方划过一抹亮色,犹如吸收了某种极其美味的食粮般,贪婪到疯狂的渴求感划过,真理的代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连书页的厚度都在增加,空气中漏出香甜的滋味,还未扩散开来,黑红色的书页就骤然翻动着,将飘散的血雾都尽数吞噬。
大片大片的触须顺着舒莫的手腕蔓延到了他的身上、脸上,舒莫的唇色淡了几分,失血过多让他的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眨着眼睛,仿佛出了幻觉一般,看见眼前的东西并不是一本书籍,而是一团狞恶的、肮脏的血肉触须,它就仿佛一颗不断跳动的心脏般,从体内蔓延出一根根血管,连接在舒莫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这来之不易的美味。
“呵……”
恍惚间,舒莫听见一声欲壑难填的轻笑,从血肉中挤出的一颗颗眼珠凝视着他,贪婪地似乎恨不得将他一口咽下。
“多谢款待。”
似乎有什么人在他耳边说着,下一秒,舒莫的身体一软,几乎要倒在地上,他竭力扶住墙,不露出狼狈的样子,脑中的嗡鸣声以及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传来,但黑发青年死死握住手中的匕首,就看见那团心脏消失不见,下一秒,一本黑红色的书籍落在了他的面前,漂浮在空中,连封面的黑色都越发浓郁,犹如深渊。
真理的代价在他的面前翻动着,片刻后,它的书页停在某一页上,露出了上方的一页:
【你所寻找的,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望着在书页上出现的画面,舒莫无神的眼睛缓缓睁大一些,现在的真理的代价,已经进化到了能够直接画出图案的程度了吗。
真是……先进……
舒莫的眼前一黑,身体无力,他贴着墙,缓缓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匕首却还被他死死握着,在他即将完全摔落的那一瞬间,真理的代价缓缓上前,犹如血肉之花般裂开,从中伸出的大量触须朝着黑发青年蔓延而去。
滑腻粘稠的声音传出,昏睡中的舒莫被牢牢包裹,他察觉到了危险,却不知为何生不起反击的想法,等到屋内的一切安静下来后,舒莫就已经被转移到了床上,并盖好了被子。
黑红色的笔记本漂浮在空中,连空气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暗色染湿,他缓缓翻动着,下一秒,这本笔记本合拢起来,也随之摔落在了床上。
舒莫缓缓从梦中苏醒。
这睡眠质量真好,就好像一觉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似得。
舒莫从床上爬起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需要准备好,应该如何把夕救出来。
同时,他也没有想到。
实验所的核心,居然一直就在他的身边。
这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又仿佛理所当然。
舒莫站起身,却突然看见了时间,骤然想到,今天,似乎就是他和所长约定好的日子。
男人实际上很少离开实验所,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离开,事务繁忙的时候,所长也会短暂地离开实验所处理繁琐的工作。
虽然所长平时看上去无所事事,但是实际上,所长所要处理的东西往往超出普通员工的想象,他收到了一个消息:日冕和审判所,似乎即将开战了。
男人绯红的眼眸转动一圈,接着开口:“退下吧。”
“可是,审判所的主教大人正在等候你。”侍从说道:“日冕组织的几位猎人也邀请您前去一聚。”
“退下。”所长没有理会的意思,他缓缓从床上爬起,难得地脱下了白大褂,换上了一套精致的服饰,他的性格懒散,平时几乎懒得换衣服,但今天的情况不同,男人将自己的长发披散开来,雾蓝色的发丝落在造价昂贵的布料上,几乎犹如一匹更加精致的绸缎,所长拉开抽屉,取出一枚戒指戴上,他的气质骤然一变,穿着纯白大衣的男人从房间内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场骤然溢出,让侍从的腿开始发抖。
他抬起脸,却在那一瞬间被所长的样子惊得失神,就算是对方现在将他一巴掌拍死,侍从都几乎无法移开视线,犹如被那种惊心动魄的美紧紧扼住喉咙。
所长平时就长得极其漂亮,现在,却漂亮地让人窒息,男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我可不会去管他们在干什么。”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所长从门框下走出,他长得高挑,装饰用的金属护肘在行走时发出的敲击声勉强让侍从回过神,然后再次被面前的美色所震慑。
因为,所长在笑。
“我今天有个约会。”男人说:“我可不会让其他人来打扰我。”
所长抬起脸,准备去迎接自己的约会对象,在二层的大剧院内,皇后与歌者们盛装打扮,在几天前,他们就收到了通知。
今天的剧院内,会来两位身份尊贵的贵客。
他们必须得做到最完美的演出,所有人都在为此激动着。
“如果普尼亚在的话,他或许就会是现在的歌者了。”有人说道,但很快,另外几道声音就嗤笑一声:“他?他已经那么久没有出现了,谁知道他去了哪里,赫尼亚家族惹上了大麻烦,难道,他还敢出现在这里不成?”
众人又笑起来,接着换了一个话题,普尼亚的事在他们这里很快便翻了篇,他们也不会知道,对方永远也回不来了。
所有人都在为此次的演出而准备着,所长的耳坠叮当作响,一路上,所有人看见他此时的样子都有些失神,那种美已经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而是实质性的武器。
“舒莫在哪里?”
所长没有见到自己想找的人,询问身边的员工,对方愣了足足两秒才回答:“舒莫大人,好像去处理污染物的暴动了。”
所长微微挑起眉,就看见了从收容室内走出的黑发青年,那一瞬间,其他的一切都已经被所长忽视,舒莫也换了一套衣服,他轻咳了两声,身上还沾染着些许污染物造成的污秽,舒莫显然没有想到今天的污染物会突然暴乱,他踌躇了一下,刚准备去换衣服,就看见所长悄无声息地靠近。
那一瞬间,舒莫都愣了一瞬,太漂亮了,今天的所长,这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美,对方现在简直犹如塞壬一般,身穿华丽的服饰,仅仅只是露出半张侧脸,就可以轻易蛊惑其他的所有人,让他们犹如失了神的傀儡般被他夺去呼吸。
所长浑身纯白,手套却偏偏是湛蓝色,蓝到近乎要在视网膜上划过,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捏住舒莫的下巴,舒莫回过神,接着往后避开。
所长微微眯起眼睛,他今天的心情看上去确实很不错,男人说:“跟我走。”
“我的衣服脏了。”
舒莫说,所长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拍掉他肩膀上的脏污:“不用。”
“这样很好。”
所长的声音微哑,他的血眸都显得更加明亮,殷红,温柔之色几乎从中溢出:
“我们走吧。”
舒莫望着那张脸,精神恍惚地点头。所长轻笑一声,他拉起舒莫的手,黑发青年似乎犹豫了一瞬,想要挣开,却被所长死死握着,男人压下这小小的挣扎,唇角浅浅勾起,刚准备将他带走,就看见几个猎人踌躇了一瞬,接着咬了咬牙走了过来。
“圣者大人……”猎人说道:“有几个五级污染物突然暴乱了,它们的状态很不妙。”
似乎已经感受到所长的隐隐不悦,猎人压根不敢看所长,而是用眼神祈求着面前的黑发青年:你也不想看见污染物暴动,然后跑出来大杀四方吧?
舒莫,救命啊!
舒莫站在所长身边,听见从男人喉咙里传出的一声冷哼,黑发青年松开他的手,说道:“我留在这里处理一下污染物。”
舒莫和那只红眸对视着:“你先去剧院等我,好不好?”
第097章 夕:谢谢你救我,舒莫
光辉亮丽的歌剧院内, 身披华袍、头戴王冠的“皇后”正在舞台上唱着歌。
她的歌声给人一种奇异的美感,犹如金色的旋律,带来心灵的洗涤, 这是二层最负盛名, 也是最赫赫有名的皇后,她的光辉照耀着整个舞台,剧院内的所有人都感到自己仿佛进入了天堂, 被那天籁般的声音一路上升,在光中化为天使。
在她的面前, 其实歌者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天地间只剩下这优美的声音,以及她身上所绽放的光辉,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光辉,也无法压过高台上的一位看客。
一身纯白服饰的所长坐在那里, 身边仅有一张空荡荡的座椅。
他双腿交叠,连座椅都比常人更大一些, 男人的一头蓝发垂落, 他的视线落在舞台上, 像是沉浸其中,但又仿佛只是看着。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 都似乎比舞台上的皇后更加耀眼、更加迷人, 甚至有些观众仅仅是看了他一眼, 就精神恍惚了起来, 连舞台上的一切都望不见了。就算是沉浸在演出中的皇后, 在看见所长的那一瞬间, 也在那一刻被夺去了呼吸。
哪怕所长并未出现在舞台上,但他只是坐在那里, 就将除他以外的一切变成了空白,只有他的所在之处被架在高台之上,其余人只能俯视着他,并为此感到惊叹。
太美了。
那种美丽,就是一种摄人的利器。
即将是皇后,也在努力地歌唱着,竭尽所能地卖力表演,只想让高台上的那一位多看她一眼,歌者们都投入了自己此生最完美的一次演出之中,然而高台上的所长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的单眸落在舞台上,看似在观赏,歌者们的演出、皇后的歌声,却一丝都没有落入他的世界。
男人的手微微抬起,这是他坐在这里到现在为止做的最多的动作,然后,他看见了时间。
演出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所长的手搭在一旁空缺的座位上,眼睛微微眯起:而他所要等待的人,却始终没有来。
为什么?
所长喃喃自语,他身旁的气息变得有些危险起来,男人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但一向唯我,且性格恶劣至极的人,却在此刻选择了等待。
等待一个注定不会来的人。
所长的目光深邃,犹如一颗从水中捞出的血色宝石,变得越发鲜红、夺目。他在来之前,为舒莫准备了一份礼物,这也是他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
按照计划,他会在和舒莫一起看完演出,带着他去庄园教他骑马,想到黑发青年说自己从未骑过马,所长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舒莫不会的事,他会一点点地教导他,对方学不会也不要紧,所长可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前,然后载着他一起骑马。
然后,所长会将自己准备好的戒指掏出来。
接着向舒莫求婚。
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所长的性格向来如此,喜欢的东西就要绝对掌握;想要的东西就要归他所有,并被他握在手心,遇到感兴趣的人,就要将其一口吞噬,紧紧缠绕。
更何况,他也不能一直让舒莫只当一个实验所的员工,那样太委屈他了。
在和舒莫有了这么多次的亲密接触后,所长当然要将他牢牢抓紧,这跟舒莫是何身份,没有多少关系。
准确来说,舒莫是不是所谓的圣者,所长的态度都没有多少变化。
顶多是舒莫在回来后,变得更加强势了一些。
拥有了力量的人,是会下意识拥有更多自信的。
这样的舒莫在面对所长时,反而像是一颗被擦拭了灰尘的宝石一般,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色彩,所长自然而然地被他的光芒所吸引,接着感到了一丝可惜。
可惜他所准备的药,已经派不上用场。
但没有关系,所长会用其他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只要舒莫和他结婚,那么他在另一个层面上,也是所长的所有物。
至于舒莫愿不愿意。
他会愿意的。
所长做好了准备,甚至于想过很多情况,他猜想过舒莫的反应,也猜想过对方会拒绝。
同时,他也猜想过……舒莫拒绝他的邀请。
但他却没有猜到自己会怎么做。
男人的心思深沉,将一切可能都思索过,却唯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反应,否则,他现在就应该直接回到实验所,而不是继续坐在这里等待。
所长在缓慢地思考着,而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尊敬的日柱2大人,您……是在等待什么人吗?”
悦耳的声音传来,却是一道女声,这不是舒莫的声音。所长没有转过身,却还是看见一道穿着白袍的身影走了过来,审判所的新任圣女站在所长的身侧,望着面前这位实验所的所长。
同时也是高塔内地位最尊贵的、仅次于日柱1的日柱。
日柱2,尤加厄莱拉。
实验所的所长,在审判所和日冕即将开战时,并未选择任何一方的中立派。
所长从最开始,就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这原本会是一个极为棘手的敌人,又或是他们应该争夺的同盟,但审判所和日冕却对所长的中立表示沉默。
因为作为日柱2的他,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新柱神,而哪一方败了,所长也可以继续做日柱2,新神和旧神之间的斗争,似乎永远不能影响他,他只需在旁观望,就可以稳坐一方。
这样的所长如果加入任何一方,都会对另外一方造成致命的打击,但他却始终没有站队的意思,这个男人既无肆意杀生,以虐杀为喜好的恶习;又自身已经站在了权力和财富的最巅峰,在无法更进一步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吸引他,也没有东西能威胁他。
他坐镇着实验所,日冕和审判所都不愿意轻易打扰他的情况下,所长却独自一人出现在了歌剧院内。
并且看上去……还在等待着什么人。
这是个机会,圣女走上前,她刚刚上位,需要一个盟友,女人的神色温和,像月光般轻柔、和煦,不会给人任何的威胁感,只会给人带来一丝亲切。
但她说了这句话后,所长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舞台。
圣女继续浅笑着:“真是荣幸,能够偶遇到您,我可以和您谈谈吗?”
“神使大人寻找到了您所需要的‘奇迹之石’,如果您在演出后有时间的话,我可以随时将这颗奇迹之石带给您观赏。”
一直沉默的所长终于抬起脸,他望着身后的人,说道:“滚。”
“审判所的神使,也不敢轻易打扰我。”所长说:“你算什么东西?”
“噗嗤。”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日冕组织的女猎人抬起头,她在今天也刚好来这里观看表演,现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女人顿时消声了:“对,对不起,所长大人。”
女人慌张地站起身,吓得都有点哆嗦:“我只是觉得她说的话很有趣。”
男人望着他,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满是悄无声息的阴翳之色:“希的部下也应该好好管教了。”
“或者说,他没有好好教育过你们?”所长说道:“如果他不愿意,那么我可以代为教导。”
“这就不劳烦您了,大人。”女猎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赶紧让开了身子,走到所长的身后乖乖站着,两个人如同遇到了地位尊贵的长辈般不敢再搭话,期间和圣女用眼神搏杀了无数次,恨不得用目光将其杀死。
她们一起出现在这里,既是意外,又不是意外,但这对所长来说都毫无意义,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女猎人狠狠揪着圣女的手臂,对方也不甘示弱,用小腿踢了她一脚。
所长的存在都快被她们遗忘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她们都差点要出门约架的时候,蓝发男人才突然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很淡,却如同惊雷般响起,两个人今天出现的目的,都是绝不能让另外一方拉拢到这位日柱,但在所长突然轻轻开口,对着空气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的时候,圣女和女猎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便突然一起选择了告退,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因为对方说的话是:“你为什么还不来?”
所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般,没有去管身后的两个人,甚至是不在乎其他的任何人,他面无表情的脸仿佛染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阴翳般,手搭在扶手上,将座椅捏得咔咔作响。
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周围的观众为之一震,在看到这股气势的源头时,所有人都面带冷汗地迅速离开,即使是歌剧院的工作人员都不敢有任何上前询问的意思,他们甚至只能祈祷歌剧院不会在今天毁于盛怒的日柱之下。
没有人敢喧哗,甚至没有人敢闹事,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赶紧逃离了现场,整个剧院很快只剩下舞台上的歌者和皇后还在继续演出,在所长出声前,他们甚至不敢停下。
“为什么要骗我?”
随着咔嚓一声,所长脚底下方的地板缓缓开裂,优美的歌声在一瞬间带上颤音,接着又迅速稳定下来,所长双腿交叠,姿态懒散地靠在座椅上,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歌剧院里就空无一人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个被黑暗笼罩的剧院,压抑、恐怖的气氛不断溢出,所长却只是在疑惑,单纯的疑惑。
舒莫在畏惧他吗?
所长想。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然后,男人面无表情地勾着唇,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不,不会的。
因为舒莫从头到尾都并没有真的在意过他,那个满口谎话,口口声声说崇拜他的骗子,实际上从未真正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即使所长做了再疯狂、恐怖的事,舒莫也从未真正思考过所长的用意,以及纠结他的偏执:因为舒莫并不在乎他。
那个满口谎话的、应该会寻找借口或其他理由,来躲避这次邀请的家伙,却突然开口答应了所长。
然后,对方欺骗他,接着独自一人留在了实验所里。
所长闭上了眼睛,但在某一个瞬间,他的怒火犹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却又很快熄灭,在燃烧的过程中逐渐化为灰烬,所长的理智很快就压过了一切:舒莫不会来的,他不可能来。
因为他要留在实验所里,借着这个理由支开他,让所长待在剧院里,好做他想要做的事。
男人甚至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舒莫的想法: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那么就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因为所长几乎不会离开研究所。
“骗子。”所长垂下眼睛,接着准备起身,却在那一瞬间突然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男人的动作微微一顿,已经确定舒莫不可能来的情况下,他却下意识地望向了剧院的入口,仿佛在期待着谁的出现。
……也许舒莫只是晚来了一步?
所长望着门口渐渐出现的一道人影,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那是实验所的猎人,对方顶着所长的压迫以及剧院的压抑气氛赶了过来,就是因为实验所出了问题:
“所长大人!”这名猎人说道:“实验所被人入侵了!”
“是始教,是之前的始教。”男人说道:“他们冲进了实验所,猎人们正在拦截他们。”
所长望着他,不知为何,男人的目光很平静:“让我想想。”
“他们是来释放五级污染物的,对吗?”所长说:“除非你们都是废物,否则他们不可能进入五级污染物的迷宫内,也不可能在里面找到路。”
猎人一愣,不知为何,他好像有点不太敢继续说话。
“哦?他们进入了迷宫?”所长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脸上甚至并无怒色,他只是突然伸手,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条烟,随着“啪”地一声轻响,一缕火焰从他的指尖升起,男人将烟点燃,放到嘴边抽着,他这一次,并未拿出自己的烟枪。
烟雾扩散开来,遮掩住了所长的表情,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那就不怪你们了。”
“是有人里应外合,才让他们进入了迷宫。”
“舒莫在哪里?”所长说道,望着他的表情,猎人犹豫了一瞬回答:“舒莫大人,在控制暴乱的污染物。”
“哦?那看来,夕有些等不及了。”
所长微微眯起眼,他手上的烟燃烧地很快,男人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随手弹着手里的烟灰,猎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甚至不清楚远在剧院里的所长是怎么知道实验所的状态的。
而男人甚至没有给出更多指令,在说出那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后便不再发言,良久,所长才说道:“让猎人和实验员们都退出去。”
“?”
猎人猛得抬起头,心想,所长疯了?
“现在就去。”男人的眸光冰冷,猎人颤抖了一瞬,接着命令实验所里的所有人都退出实验所,这样一来,实验所里就只剩下了冲入其中的始教成员,以及无论是饲养员,还是猎人们,都在收到命令后匆匆忙忙地离开,只有欧亚还犹豫了一瞬,但舒莫并不在这里,为了护住其他人,舒莫指挥着污染物们,挡下了始教的成员。
舒莫也收到了命令,但他没有离开,其他人也始终没有见到男人的身影,始教的成员刚刚进入实验所,收到神谕的他们,刚准备撬开五级污染物收容室的大门,就被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挡住,再然后,实验所的猎人和实验员们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剩下一群人在面面相觑。
身穿黑色大衣的舒莫坐在收容室的前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而出,均匀地覆盖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都在隐隐发光般,连那双绿眸都隐约让人不敢直视。
始教的人望着面前的这位圣者,隐隐有些畏惧,他明明都没有做,只是很轻地看了他们一眼,刚刚从收容室内逃离而出的猩红王冠就微微一颤,接着沉默不语地漂浮在黑发青年的身后。
始教的人看着面前的人,舒莫的外表也是完美的、俊美至极的面孔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平静之色,英俊到近乎邪气的脸庞白得几乎发光,在阳光下呈现温玉般的色泽。
“你也是实验室的员工。”其中一位始教成员摘下自己的兜帽:“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开吗?”
“也许,”出乎意料的是,舒莫居然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他们是急着回家吃饭吧。”
始教:“……”
始教:“这位圣者大人……”他们面面相觑,最终选择对着舒莫躬身:“请原谅我们的不敬,但您是污染物的救赎者,作为圣者的您,为何要加入实验所,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伟大的存在受苦,被囚困于牢笼之中?”
舒莫望着他们,黑发青年似乎也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回答道:“没有啊,我看它们很喜欢待在收容室里,毕竟,外面那么危险,能够好好地待在房间里,不是很好吗?”
“你说对吗?猩红。”
舒莫转过脸,看向身后的猩红王冠,猩红王冠沉默不语,接着,在所有始教成员的注视下,这浑身沾染着猩红色彩的王冠缓缓漂浮着进入了自己的收容室,随着咔嚓一声,收容室的大门啪地一下关上,猩红王冠还反锁了房门。
“你看,它们是自愿待在收容室里的。”舒莫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始教成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个刚刚从自己的收容室里爬出的狰狞怪物刚刚发出近乎疯狂的狂笑声,黑发青年的眸光从它身上扫过的那一瞬间,怪物的身体一僵。
甚至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威慑,啪啪啪!
所有从收容室里跑出的怪物们全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始教成员想要拽它们出来,还差点被反咬了一口,慌乱之间,可能是太着急了,G-45-HJ还跑进了另外一个污染物的房间里,和它的死敌躲在了一起。
希望它们没事。
外面的世界对于污染物来说,太危险了。
还是收容室更适合它们居住。
始教的成员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几乎完全破碎。
舒莫仍然坐在那里望着他们,他的眸子很亮,异常深邃,舒莫望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他的头上就戴上了一轮精致的冠冕。
在那一瞬,坐在地上的人一头短发变为长发,他的发丝如绸缎般黑亮,发如鸠羽,黑发青年的一身长袍也变得更加精致,在他的身后,一对犹如艺术品般漂亮,层层叠叠如梦幻般的翅膀缓缓勾勒而出,舒莫仍然坐在那里,他的双手交叠,英俊邪佞,但又圣洁优雅,矛盾的气质和脸庞揉捏在一起,就是坐姿太过随意,
他说道:
“是夕让你们过来的?”
“你怎敢直呼神//的//名讳……”
有人开口,但很快就闭上了嘴,不敢再挑衅面前的舒莫,舒莫倒是没有在乎这些小事,他说:“所长让所有人都离开了。”
“你们也应该走了。”
“不,我们要放出我们的神!”始教的人说道,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说:“我们要寻找实验所的核心,神已经将核心的所长告知了我们,那就是一只蜘蛛般的怪物,就像是面前的这个东西一样……?”
“叽叽!”
空荡荡的实验所内,匕修突然从天而降,犹如最开始遇到舒莫的时候一般,落在了他的面前,歪着脑袋看着他。
“叽叽叽!”
匕修像是在询问:你为什么不去赴约?
“叽!”
匕修的爪足在地面上抓挠着,首次表现出愤怒的模样,光洁的地板都被它划出一道道划痕,匕修似乎气得不行了,始教的人却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好半天才回过神,接着说道:“抓住它!”
“叽!”
匕修在空中一个跳跃,接着就出现在了另外一边,叽叽地叫着,小小的身体甚至在上下摇晃着嘲笑,始教的人在看了舒莫一眼后便冲向了它,匕修不避不闪,却在几个人的围攻下突然一跃,接着再次出现在了另外一边。
“叽叽叽~”
匕修发出一声嗤笑,始教的成员气得大脑充血,所有人都扑向了它,却一无所获。匕修可以在实验所内随意穿梭,甚至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它的金眸眨动着,始教的成员目露厉色,在下一秒冲到它的面前,用某种仪器夹住了它。
“叽!”
匕修望着面前的男人,金眸缓缓眨动,下一秒,这名始教的成员便被那只金眸点燃,他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如同被烈火烧灼过一般倒在地上,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尝试救他,却毫无用处。
“叽叽叽!”
匕修的声音传来,用爪足贯穿他的眼珠,始教的成员发出凄惨的声音,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不可能抓得住匕修,这可是所长的眼睛。
黑发青年却没有在看他们,始教的成员想要高塔毁灭,并不断犯下恶行,并放出了很多污染物。舒莫对他们既无怜悯,也不在意,但在他们想要继续行动的时候,黑发青年却突然说道:“都走吧。”
“你们不应该留在这里。”
“不,我们必须要这么做!”
“好吧。”
舒莫缓缓站起身,他望着前方的匕修,却没有伸手捕捉它的意思,匕修警惕地看着他,听见黑发青年说道:“匕修,过来。”
不需要舒莫去抓住它,也不需要舒莫做些什么,黑发青年只是轻声呼唤着它的名字,匕修的那只金眸紧紧地盯着他,那只眼睛缓缓闭上又睁开,最终从中凝聚出了一个男人的形象。
那是所长的脸。
“你真的要这么做?”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所长的声音很轻,舒莫没有回答,他只是张开手,对匕修说:“过来。”
匕修警惕地望着他,似乎将要逃走,舒莫耐心地等待着,最终,小蜘蛛一步步试探般的前进,慢慢地靠近了黑发青年,从他的脚踝一路向上爬动,落到了黑发青年的手上。
舒莫低下头望着他,如此简单、如此轻易地,就拿到了实验所的钥匙。
也是这个实验所内,最重要的核心。
“舒莫。”在身后的收容室里传出了夕的声音,羽翼扇动的风声传来,一根根纯白色的羽毛从舒莫的身后飞出,却在落到地面的那一瞬变成黑色。
“打开实验所的核心法阵。”
“咔咔咔。”
收容室的大门发出轻响,最终完全崩裂,夕的身影从中出现,但却并不是纯白色,而是一片漆黑。
祂所在的地方,连空气都被黑暗吞没,深渊从祂的脚下蔓延而出,祂的存在就是黑暗的延伸。
实际上,这扇大门拦不住夕,这个收容室也拦不住夕,从头到尾能够真正意义上囚困祂的东西,是祂身上的锁链,以及研究所的法阵和所长。
而现在,是祂脱困的时候了。
见到祂的身影,始教的成员们都跪在地上。舒莫并未说话,他只是看着手中的钥匙,眼神却不是在看着匕修,而是在看着其中的所长。
歌剧院内,男人脚边的烟灰落了一地,皇后和歌者们都唱到失去力气,声音断断续续地唱着,最后也只能离开,整个剧院里只剩下所长一个人,他将最后一根烟点燃,接着说道:“你真的决定好,要这么做了吗?”
舒莫和他对视着,黑发青年说:“抱歉。”
所长的手指一顿,他没有再抽下去,而是直接将整根烟揉成一团,舒莫握紧手中的钥匙,黑暗的气息从他的身后涌来,两双骨手从后方伸出,抚摸着他的侧脸。
“好孩子。”祂说:“拉开我胸膛的锁链。”
“只有你可以做到这件事。”
夕低低地说,祂的手指从后方抚摸着舒莫的脸颊、脖颈:“你应该把我放出来了,我已经等待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抱歉。”舒莫对着匕修说道,小蜘蛛望着他,很轻地叫了一声:“叽!”
下一秒,它的身体破碎开来,金属般的身躯完全破裂,在片刻后融为一体,变成一把钥匙,舒莫握住它,黑发青年低下头,在地板上寻找着,最终,他找到了一处凹陷,将手中的钥匙插了进去。
严丝合缝。
“呵呵呵……”
随着舒莫缓缓转动钥匙,整个实验所都仿佛遭受到了近乎恐怖的刺激一般,围绕在这个实验所外围,将整个实验所困在其中的牢笼浮现而出,这偌大的实验所伴随着地面的开裂,被一股力量强行抽出,带着接连不断的声响缓缓上升,最终直接漂浮在了空中,并还在不断向上悬浮。
舒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无法挽回,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做得异常坚决,身后的夕发出轻笑:“来,拔出我的锁链吧。”
黑暗的气息不断涌现,夕的领域在那一瞬完全扩散开来,直接将整个实验所侵吞,但在下一秒,纯白的光芒浮现,与这股暗色不断摩擦、搏斗,还留在实验所里的几十个实验员茫然了一瞬,黑色的触须刚刚出现,犹如毒蛇般要将他们一口吞噬,一抹白光闪过,他们就连人带物地被丢出了这漆黑的领域,接着一脸无措地摔落在了草地上。
“发生了什么,woc!”有人还没睡醒,但在抬头看着飞在空中的实验所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只剩下震惊。
“实验所……升天了?”
@所长。
你的实验所为什么在天上飞。
夕并未在乎这些低等的虫子,祂发出一声喟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舒服,脚下的漆黑不断向外扩散着,仅仅几秒,整个实验所就彻底化为了属于祂的烈狱,其中的污染物也被男人囚困,这些……都是祂的食粮。
美味的自助餐。
但现在并不是享受自由的时候,夕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来。”
男人的声音悦耳,空灵的圣歌在这一刻奏响到了极点:“拔出这条锁链吧。”
“这是希当初为我留下的限制,你听见他心脏的声音了吗?”
“砰砰、砰砰。”夕说:“他多么狡猾,以至于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拔出它。”
“因为只有他所爱之人,才可以将这条锁链拔出。”
夕对他眨着眼睛:“舒莫,你看。”魔轻声说着:“只有你能救我。”
舒莫的手指落到那条锁链上,他闭上眼睛,听见了从中传来的心跳声,原来希的心脏藏在这里,难怪在之前,他从未听见过希胸膛中的心跳。
砰砰砰。
心脏鼓动的声音传来。
舒莫伸出手,用力握住了那条锁链,在这一刻,坐在城堡内批阅文件,正在听着属下汇报的希缓缓抬起脸,他似乎在看着某个方向,歌剧院内的所长也不再抽烟,他抬起脸,在男人空荡荡的右眼处,一颗黄金色的眼珠缓缓凝聚,血从其中渗出。
这拥有一金一红异眸的男人伸出手,擦拭着脸上的血痕,他刚刚亲眼望见了舒莫的所作所为,男人不仅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反而在笑。
在轻声地笑。
“舒莫,”他轻轻地念着那个名字:“你真的很有趣。”
“等下次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会杀了你。”
锁链的摩擦声传来,舒莫望着夕的眼睛,两个人在光与暗的交汇中互相对视着,终于,黑发青年用力地拔出了夕胸膛中的锁链,夕望着他,发出了轻笑、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意、疯狂,犹如终于获得解脱,从牢笼中冲出的怪物一般,发出了狂笑声。
原来就像是其他从收容室里逃出的污染物般,即使是夕,也会如此欣喜。
“舒莫,舒莫。”他喟叹道:“我该怎么感谢你?”
“我该怎么感谢你?”
男人这么说着,下一秒,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舒莫的侧脸,身体却骤然裂开,低声嘶吼起来:“让我感谢你吧,好孩子……”
舒莫看着面前的人,眼角一抽,在耳边的笑声中,舒莫头顶的冠冕发出亮色,接着,舒莫抬起手,在即将被面前的怪物一口吞噬前,狠狠地扇在了祂向他伸来的骨手上。
第098章 “……嗝。”
【你的名字叫做舒莫。】
【你今年24岁, 是一所■■■的员工,你的主要工作,是为■■■制作机械装置。】
【你有一个心爱的丈夫, 你们彼此相爱, 他是你最爱的人。】
【他有事要办,所以暂时离开,但他很快就会回来。】
一头黑发的青年抬起脸, 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舒莫抬起脸, 无数的纯白羽毛从空中掉落,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变为黑色,化为一片污水融入地面,整个世界都漫天的羽毛覆盖, 邪恶又圣洁。
整个世界都被包裹在这黑色之中,舒莫感到一块阴影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他甚至以为天黑了, 定睛一看, 才发现这黑影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飞在空中的、正张开翅膀伸出触须, 和什么东西厮杀的怪物。
舒莫低下头, 望着漂浮在空中的书本, 缓缓张口:
“道理我都懂。”
黑发青年说道:“但是你先解释一下, 那个飞在空中的、长着几双翅膀、还有着几双手几个脑袋还有一对角的怪物, 是什么东西?”
书页似乎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 他缓缓翻动着,粘稠的, 犹如血肉拉丝般的声音出现,黑红色的笔记本飘在空中,用华丽的字迹写下几个大字:
【你老公。】
舒莫:“……?”
“哈哈哈,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舒莫沉默了。
他,24岁,男。
一觉睡醒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个老公。
这对于已经单身20多年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次迎头痛击,他明明记得有崇拜的喜爱的对象,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
青年眉头一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得,又抬起头看了空中的怪物一眼。
虽然那个怪物已经消失了,屋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刚刚空中飘落的黑羽好像一瞬间消失了一般,但舒莫却还记得,那个怪物……好像就是他所崇拜的对象?
偶像突然变成了丈夫.jpg
这么一想,这好像不是当头一棒,而是天降喜事啊!
舒莫恍然大悟,接着彻底释然,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却总感觉自己好像还是遗忘了什么事情,黑发青年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工牌,这才意识到:
他好像要迟到了。
这么一想,黑发青年顿时一惊,他连忙想要寻找出租车的踪影,下意识认为自己赶不上了,因为他跑不快,根本不可能及时赶去公司……
想到这里,舒莫却突然一愣: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他是个瘸子?
但是,黑发青年低头看了自己的右腿一样,然后,犹如不太熟练一般,舒莫抬起头,有些不自然地跑了两步,在短暂的犹豫后,舒莫便慢慢地加快了脚步,接着开始越跑越快、身体完全沉浸在这种喜悦之中。
他刚刚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从出生开始,就从来没有过任何腿疾。
现在的舒莫,只是一个普通的、赶着去公司上班的员工。
急匆匆地赶到了公司后,舒莫按下电梯,却突然听见了耳边传来的啜泣声,黑发青年回过头,才发现角落里居然窝着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
对方戴着同样漆黑的毛绒帽,在现在这个天气,居然用厚实的大衣将自己死死包裹,男人似乎非常怕生,他贴着墙,甚至不敢转过身,只是一个劲地啜泣着。
舒莫看了他一眼,这让男人害怕得整个人都在打哆嗦似得,黑发青年看着他,出于礼貌,他询问道:“你要去几楼?”
“谢……谢谢……”
舒莫望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可是你还没说楼层。”
“谢……谢谢你……艾利也谢……你……”
男人抹着眼泪,似乎极为畏惧外界的一切,不知为何,在他啜泣的时候,隐隐约约有着乌鸦尖叫的声音传来,嘶哑又难听。
舒莫听见了,却只觉得是幻觉,电梯里怎么可能有鸦叫,黑发青年朝着他靠近了一步,不知为何觉得对方看上去年龄不大似得,即使是身体长大成熟,但心智还停留在幼年时期,得语气柔和地哄。
想到这里,舒莫就莫名一愣,他又不会看面相,怎么就莫名其妙说别人心智不成熟,挺奇怪的。
“没关系,”舒莫说道:“你们能好好生活就可以了。”
“非常感激您。”清脆的声音传来,却更像是少年的声线,舒莫一愣,他茫然地望过去,这才发现被男人挡住了身子的少年,对方的肤色苍白发暗,只有一双眼睛极为清澈,从某个角度看去,他几乎像是和男人死死连接在一起,犹如失去了下半身,整个躯体从男人的身体里爬出来的一般。
少年望着舒莫,轻声说道:“埃里尔到现在,也很害怕接触陌生人,请按3楼吧,您的楼层也要到了。”
舒莫按下了三楼,电梯缓慢地上行着,少年似乎是在轻声安抚着男人,见到这一幕,舒莫感觉他们的感情很好:“你是他的弟弟吧?你们兄弟的感情真好。”
在舒莫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沉默了,不知为何,少年似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身躯枯槁瘦弱,手指如同白桦树般粗糙,那埋在黑色大衣的层层包裹中所露出的一双眼睛幽幽的,片刻后,少年似乎是叹了口气。
“按照年龄来说,我才是他的哥哥。”
舒莫:“……”
片刻后,电梯到了,男人缓慢地移动着步伐,朝着电梯口缓缓走去,不知为何,舒莫的眼神落到下方,只看见男人的双腿缓缓前进,而少年则始终在他怀中。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又进来了一群人,孩童般的嬉笑声传来,几个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们从外涌入,手牵着手,几乎将舒莫围在了中心。
“大哥哥,”他看见其中一位女孩仰起脸,声音甜美:“你觉得眼前看见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舒莫:“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听到他的话,几个人像是有些不高兴,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站在一起交头接耳:“他说得好像是实话。”“要朝他扔石子吗?”“不许对■■大人不敬!”
几个人又嘻嘻笑了起来,她们明明离得舒莫这么近,他却始终看不清这几个人的脸,也许是他熬夜太久眼神有些花了,舒莫想:“你们是来这里找父母的吗?”
舒莫摸了摸她们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的掌心擦过,几个人看见这一幕,接二连三地过来蹭他的掌心,舒莫一视同仁都摸了摸,她们这才心满意足:“我们是这里的员工。”
舒莫心头一震。
这家公司,居然还雇佣童工!
电梯门打开,几个人走了出去,一脸阳光灿烂、仿佛人生都得到了洗礼般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刚走进来看见舒莫,就啪得一下给舒莫跪下了,然后拉开嗓子就喊:“谢谢您,多谢您释放吾主!”
舒莫:“你在干什么,你先起来,不要过来啊!”
“感谢您,啊……多亏了您的存在,吾主的光辉才能照耀整个世界!”
舒莫:“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多么伟大的存在啊……”男人跪在他的面前,近乎将脸低伏在地面上,却不敢靠近舒莫分毫,仿佛生怕对他有所亵渎似得:“感恩您,也感谢您为我们带来了如此完美的天国。”
舒莫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黑发青年缓缓缩到墙角,脑中的唯一一个想法就是:救命。
但所幸的是,对方只是发出了几声狂笑后,就缓缓倒退着爬出了电梯,舒莫在上班的路上,实在是遇到太多奇怪的人了,皮肤犹如蜡烛般,唱着圣歌蹦蹦跳跳地走进电梯里的少年们,在他们离开之后,整个电梯都满是莫名的雾气;大白天在室内打伞,从黑伞下方不断坠落雨滴将他打湿,用伞将自己整张脸挡住的怪人;以及缓缓从门外走出电梯内,刚想要踏入其中,却突然一顿的奇怪男人。
他站在门外抬起脸,明明身形削瘦,电梯却发出了警报:“过载、过载,请乘客离开电梯。”
一双双眼眸从衣兜下方骤然睁大,接着,男人发出一声尖啸,他想发怒,却看见了电梯内的舒莫,那声咆哮只能被他硬生生重新憋回去,男人不甘心地原地转了一圈,才从天花板上爬走了。
舒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缓缓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人类居然可以爬到天花板上吗?
这位大哥,已经超越人类的极限了。
舒莫低下头,想要翻看自己的照片,却突然一愣,因为在照片之中,出现的并不是刚刚的男人,而是一团杂乱的、缠绕在一起的黑发。
而在那些发丝之间,则是一只又一只睁大的眼珠,它们围绕在一起,正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直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
舒莫犹豫着,留下了这张照片。
怪吓人的。
但很有趣。
黑发青年这么想着,电梯终于停在了他的楼层,舒莫一打开门,就看见了正低着头,一边假意工作,一边低头看报的银发男人。
对方的手中拿着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玛雅?”
银发男人惊了一瞬,他宛如被点名的学生般以极其娴熟的动作将报纸塞进桌子里,然后抬起脸,看着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男人和他对视着,银发男人望着,一向挺直的腰忍不住慢慢弯了下来,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老板娘好。”
“您今天还是如此的容光焕发啊,哈哈哈!”
玛雅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对着舒莫说:“我只是想要,咳,摸个鱼,您该不会扣我的奖金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舒莫看着他,嘴像是控制不住地问了一句,玛雅愣了一瞬似得:“我不在这里上班,那么我应该去哪里?”
“不对,哪里不太对劲……”
舒莫望着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存在的、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骤然爆发,眼前的世界像是在逐渐融化一般,似乎要缓缓掀开其被隐藏的一面,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是一头红发的那度瞪了玛雅一眼,接着走到舒莫的身边说道:
“舒莫大人,您所准备的,可以用于高塔旅行的飞艇,已经快要完工了!”
那度对着舒莫说道,舒莫甚至呆了一瞬,他逐渐变长的发丝才慢慢变为原样:“……飞艇?”
那度奇怪地看着他,干脆拉着舒莫向实验室走去,在那里,一架格外精致的、已经即将施工完成的小型飞艇正坐落在房间内,和舒莫曾经想要制作却始终无法做出的那辆飞艇……一模一样。
舒莫望着这个精致的飞艇,沉默良久,久到那度都快以为他是不是失败了的时候,黑发青年才勾起唇笑道:“太好了……”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做不出来了。”舒莫上前一步,抚摸着面前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梦想,没想到今天居然可以看见成品!”
对了,舒莫想起来,这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经渴望过的东西,但他却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做,也一直没有机会去实现。
“这是老板让我给您准备的礼物。”那度拿出打火机,示意他能不能抽根烟,舒莫点了点头,男人这才把烟点燃:“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好了,真不容易。”
“在这里制作的时候,我简直感觉一天就跟六个月一样漫长,真奇怪。”那度说:“明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公司,却感觉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似得。”
听到他的话,舒莫的脑中莫名划过一句话:在污染物的领域内,时间的流速是不稳定的。
污染物……是什么东西?
舒莫皱起眉,他总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
那度抽着烟,继续说道:“有点时候我感觉我明明已经加班了很久,但一觉睡醒,却好像只过去了一天。”仔细看去,男人的眼皮发青、声音也有些疲倦,简直好像是作为社畜被丧良心的老板狠狠压榨了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唉。”
舒莫看着他,那目光让那度缓缓后退了一步,男人警惕道:“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你感觉时间漫长混乱、身体发软无力、四肢酸痛,特别是腰,感觉整个人都被压榨了一样发虚?”
那度眉头紧锁地思索了一番,突然想到:这好像是肾虚啊。
那一瞬间,男人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他说:“不不不,我好得很。”
舒莫:“如果你有什么身体不适,或感觉生活中有些不对劲的话,就跟我说。”
那度:“不不不老板娘,我真的很好,我感觉自己非常精神。”就算真的有一个人要肾虚,那也不应该是他。
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的玛雅突然打了个喷嚏。
舒莫皱起眉,狐疑地看着他,男人一改之前的样子,目光坚定地点头,这让舒莫只能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转而说道:“你为什么叫我老板娘?”
“啊?”那度茫然地望着他,接着感到背后传来一丝凉意:“您,您的意思是。”
“您难道和老板闹矛盾了吗……?”
舒莫看着他,就见到那度缓缓翻开桌子上的海报,上面出现一张极其具有震慑力的面孔,一位一头纯白长发,容貌完美至极的男人面带笑意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何,舒莫在望到那张海报的那一瞬间,就感到画面上的人眼珠似乎动了动。
粘稠的、狂热的,犹如将他整个人缓缓舔舐一般的视线凝视着他,那度完全没有感觉到不对劲,他对着这张海报说:“这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板。”
“您作为他明媒正娶的爱人,我们当然得叫你,老板娘。”
舒莫:“……”
舒莫似乎面露难色。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黑发青年张了张嘴,说道:
“你说的这个老板。”
“他平时会在天上飞吗?”
那度:“……?”
奇怪的公司,奇怪的员工。
舒莫想,但不知为何,他望着前方的飞艇,却莫名感到了一丝喜悦。
这是夕送给他的礼物。
舒莫抚摸着面前的飞艇,犹如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收到了礼物一般,心中满是欢喜,当然,他也没有遗忘这位劳苦功高的员工,舒莫让那度离开公司去休息,因为他怀疑那度再这样下去,就好像会在办公室里猝死似得。
听到舒莫的话,那度感动到几乎要落泪了:“你是不知道啊,舒莫。”
“我明明记得我每次都要离开公司了,结果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我还在这里修飞艇,简直就跟做梦似得。”
那度抹着眼泪:“玛雅虽然是白猎人,但是他压根不会修理这些东西,这个混账只会帮倒忙!”
他哭诉着,舒莫却缓缓愣了下来,黑发青年看着面前的那度,像是十分疑惑般询问道:
“白猎人是什么东西?”
那度听见他的话,看着舒莫茫然的神色,那度张嘴想要回答,却感觉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刚刚还清晰存在的东西,被一块橡皮擦缓缓抹去、擦出,他明明记得他和玛雅奉命前来实验所调查,但是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后,却被空中的一片黑羽击中,然后……然后他们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但是,实验所又是什么地方呢?
那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答,整个人却突然颤抖起来,接着痛苦地皱起眉,从嘴角呕出一点黑血,见到他的样子,舒莫赶紧过去,黑发青年的掌心涌现白芒,他说:“你太辛苦了,还是身体要紧,以后不能再熬夜工作了,去好好休息吧,那度。”
在黑发青年的掌心按在他身上后,那度才感觉自己的身体缓解了一些,他站直身体,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黯淡了几分,一滴滴纯黑色的黑水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地板上,男人却好像看不见似得,对着舒莫点头:“对,我应该去睡一觉……”
那度这么说着,转身准备离开,一边走一边感慨:“明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结果却好像力不从心,人生啊。”
他伸了个懒腰,手上一直缠绕着的绷带消失了,那度虽然疲惫,但现在的生活却让他十分安心:因为这就是他的梦想。
不用再担心和污染物战斗,不用担心会不会在某一次的战斗中死于污染物的口中,只是平静的生活着,没有负债和危险,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这不是很好吗?
男人哼着歌离开,舒莫却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屋外的阳光灿烂,所见到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至极的笑容,舒莫走在马路上,都能看见这座城市内人们的民风淳朴。
一个在路上爬行的,只有上半身却拥有多双眼睛的男人被一名拥有几条腿的人踩到了脚,他们不但没有产生争执,反而还各自退让,一个男人挖出了自己的眼睛赠与对方,而另一方则客客气气地掰下自己的两条大腿送给他,下一秒,两个人都各自拥有了眼睛和腿,双方和睦共处,互相笑着离开。
在过马路时,一位小女孩扶着飘在空中的老奶奶行走,因为担心对方飘走,小女孩用自己的头发绑住了老奶奶,犹如牵气球般将她牵在手中,就连路上的红绿灯在看见这一幕后,都闭上了自己的另外两只眼睛,让她们可以顺利通过。
舒莫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表现出一种幸福又满足的模样,他们朝着他打招呼,跪在他的面前,对他说:“■■大人早安。”
所有人都好像非常幸福,就连舒莫,也仿佛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他修理着自己心爱的飞艇,直到快下班时才准备回家,但在白天纷纷攘攘的行人,却在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就算是那度和玛雅也是急忙的在收拾东西,对他说:
“我们必须得在天黑之前到家!”
“为什么?”
“因为天黑之后,老板就会回来。”
“?”
舒莫有些不解,但看见他们慌张的样子也让员工下了班,所有人都好像死死地躲在家里,生怕黑暗的到来,看得舒莫甚至有些好笑起来,天黑了而已,能发生什么事?
虽然如此,舒莫也准备回家,他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的家,像是习惯性一般从门前的垫子下方拿出钥匙,但在那一瞬间,他却突然愣了一瞬。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习惯了。
为什么?
因为他住进了实验所吗……?
面前的大门看上去十分熟悉,却又好像有些陌生起来,舒莫眯起眼睛,望着这扇大门,再三确定这似乎是他的家后,青年才将钥匙插入其中,伴随着咔嚓一声,门开了。
屋内的一切让舒莫微微一愣,他的家里满是第二个人生活的气息,成套的鞋子、衣服、茶杯,哪怕是床都大得离谱,没有一张床,会像舒莫所看见的这样大。
他对着床尾比划了一下,发现。
这张床至少有四米长,三米宽。
简直就像是躺在这上面的……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尺寸般,就连另外一人的椅子,都比舒莫大了一号。
……什么东西需要四米长的床?
舒莫有些微愣,这个时候,屋外的天完全黑了下来,一道一头长发的身影从空中落下,祂的翅膀缓缓展开,接着收拢起来。
无尽的黑羽从空中坠落,上方的天空变得一片漆黑,一场小雨接二连三地落下,砸在男人的羽翼上,犹如一滴滴血色的水滴从祂的翅膀上滑落,却无法沾染分毫。
这些水珠折射出鲜红的色彩,宛如一场血雨般,但抬头望去,才能发现是空中的一轮血月,让这些水滴都呈现出了红色。
整个世界都被男人的翅膀染黑,所有居民都躲在自己的房间中,不敢说话。
在这个时候,舒莫身边的笔记本缓缓翻动着,说道:
【他回来了。】
舒莫微微一愣。
他抬头看去,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的这位老公似乎很忙,好像天黑了才肯回家。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舒莫准备去开门,他的心里,是有一股莫名的怒火的,但这怒意都来得让他十分茫然,当当的敲门声响起,门前的人弯下腰,不急不缓地敲着门。
“舒莫。”悦耳的圣歌传来,仿佛站在那里的人,就是深渊的延伸:“我回来啦。”
从房门的下方缝隙处,一条条黑色的触须从外涌入,张开满是尖牙的嘴嘶哑地笑了起来,仿佛一个被囚困多年的囚犯终于得以肆意进食,张开的嘴中还回响着猎物死前的尖叫。
“亲爱的,”天籁般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想我了吗?”
舒莫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堪称惊恐的这一幕,但他眨了眨眼后,那些狰狞的触手就都突然消失,门还是那扇门,房间也还是那个房间。
黑发青年犹豫了一瞬,最终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黑暗的气息涌入,一头纯白长发的男人站在门前,用深邃的眼神凝视着他。
舒莫的眼神在望见他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屋外为何一片漆黑,并不是因为天黑了。
而是因为夕的到来。
他的心脏加速、身体发软,面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和气息,深邃地犹如从深渊中爬出的怪物,又似整个世界最大的恶,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恐惧到发出尖叫,舒莫甚至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这样恐怖、这样狰狞的东西,居然是……是他的……
“亲爱的。”夕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说道:“你在想什么?”
舒莫眼珠转动着,他的脸颊微红,黑发青年原本想要生气,又像是想要怒斥他,但在他伸出手的时候,舒莫却张开嘴,说道:“欢迎……回家。”
夕眯起眼,然后缓缓笑了:“好。”
随着他的回话,舒莫再抬起眼时,看见的就不是什么恐怖的怪物,而是一个一头长发被水淋湿,站在门前湿漉漉的,低头望着他的男人。
“既然回来了,就先去洗个澡吧。”
舒莫说道,夕轻声嗯了一声,他弯下腰从门框里钻进来,他明明可以把门设置地高一点,结果每次都要自己钻进来。
“如果把设置地再高一些,对你来说就太大了。”男人似乎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温声道:“那样就太突兀了不是吗?”
舒莫看着家里的大号家具、大号的床、大号的杯子沉默了。
“哦,门只是外物,在家里,当然还是要找最适合的。”夕低下头轻吻着舒莫的额头,舒莫抬起脸,被他掐着下巴,闭着眼睛任由他吻着,吻着吻着,舒莫就感觉夕的两只手在他的身上来回抚摸着,真奇怪,他怎么会觉得夕有两双手。
然后,舒莫就感到自己的眼睛被男人舔了又舔,舒莫睁开眼睛,就望见夕用一种平静的表情伸出长而柔韧的舌头,接着舔舐着他的眼珠。
黑发青年犹如被握在手心里一般,眼瞳微缩,感到自己的眼球被男人缓缓舔过,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却被人牢牢按住,夕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于连一丝强烈的情绪都没有,但是就是这种平静,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就好像舒莫本身就是他的所有物一般,肆意地玩弄着。
轻轻地一声,舒莫的眼睛被粘住了,人的舌头会发出这种声音吗?
“啊……”夕说道:“抱歉,我有些太激动了。”
他微微笑着,舌头从舒莫的眼睛上移开,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床上等我。”
舒莫站在原地,过了很久,他的心跳极快,仿佛是恐惧,又不似恐惧。黑发青年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片刻后,才脱掉衣服,钻进自己的被窝里。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夕轻轻哼着歌,洗完澡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也钻进了被窝,男人的长发在被子下涌动着,然后,缠住了他的腰。
舒莫背对着他,犹如蜷缩在卵内的蝉,又似被献祭的羔羊。
他的肌肤白皙,黑发漆黑,面容英俊。
夕很轻地笑了起来,舒莫的手脚发软,他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最终,夕缓缓压上他的时候,男人却突然顿住,沉默片刻后,夕尝试压下,又无法压下,控制不住地顿在那里。
然后。
“嗝。”
夕:“……”
舒莫:“……”
夕愣在了原地,片刻后,舒莫紧绷的蝴蝶骨轻颤起来,黑发青年转过身,看着呆愣的夕,他抬起身吻了吻他的侧脸,说道:“睡吧。”
舒莫关了灯躺了回去,夕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凑了过去,把舒莫揽进他的怀里,低声哼了一声。
第099章 银色的头颅被捧在手上
猎人们抬起头, 犹如仰望天幕一般,仰望着这漂浮在空中的实验所。
在他们的眼中,整个实验所犹如空中岛屿一般, 周身被漆黑的黑幕所覆盖, 这一幕犹如末日来临前的宣告,又似已经从囚牢中冲出,正肆意妄为地屠杀一切的天灾。
漆黑的羽毛从空中缓缓落下, 猎人们舔了舔唇,眼神都有些茫然地望着天空中的一道虚影划过, 仅仅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 就足以让心智不坚定的猎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有些平民甚至忘记逃跑,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这甚至不是对污染物的恐惧, 而是一种接近于畏惧天灾、畏惧大自然的威能般,面对洪水和海啸的恐惧。
实验所中所囚困的最强大、也是最恐怖的污染物, 0号, 在昨天从囚牢中脱困。
祂在那一瞬间, 就展开领域,将整个实验所拖入了祂的天国, 并将自己的天国升到了空中。
不解、绝望、茫然。
平民们甚至忘记呼喊, 直到犹如梦中惊醒般, 所有人才发出尖叫后逃离, 但不知为何, 这原本应该在一瞬间就将半个二层吞没的天灾, 却始终被困在实验所内没有离去,日冕组织的人很快便前来疏散平民并控制事态, 审判所的人却在此时并未出现,仿佛是弃平民于不顾。
但是实际上,他们只是自顾不暇,就算是审判所的人也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唯一使得他们没有及时赶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后院里一直存在的那个定时炸弹终于兜不住,炸得他们差点上天。
生命工厂的本部,在一夜之间,突然暴动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处于生命工厂的最核心处,正在从“盖亚”最核心的节点中抽取污秽的机器突然一顿,淡蓝色的水池中,和周围水池的人一模一样,红发红眸的青年突然睁开眼睛,在那一瞬,他被剖开的腹部呈现出令人恐惧的颜色,青年茫然地低下头,就一览无余地看见了自己的内脏。
他是在做梦吗?
四肢无力,手腕上有着手术痕迹的青年想,他的身体颤抖着,脑中最后的回忆,是一群人突然闯入了他的家中,并称呼他为:盖亚之子。
然后是一头紫发,拥有一双灰眸的男人缓缓低下头看着他,对方的眼神即使只是短暂地在记忆中划过,就足以让他的身体发颤、崩溃,尖叫。
那是多么冰冷的一双灰眸。
生命工厂的司政看着绑在实验所里的他,就像是在看着会说话的器具。
他们围了上来,剖开了他的身体,寻找着他体内的核心,冰冷的器械在他的体内来回划动着,青年在不断挣扎,却因为他的挣扎可能耽误实验的进展,就被切除了手筋和脚筋。
断断续续的记忆涌入,青年的眼中溢出泪水,却很快就消散在水中,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艰难地在水中划动着,在扭过头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同样沉在水中,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盖亚子嗣”。
同时,也是他的复制品。
而就在这一刻,那些闭着眼睛,犹如尸体般的复制品们却都齐齐睁开了双眼,数不清数量的、一模一样的红眸睁大,空洞的眼神、苍白的皮肤,它们缓缓从水中爬出,拔掉自己身上的导管,犹如一具具尸体般,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青年听见了这些动静,他转过脸,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一群又一群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都纷纷围在他的水池边,朝着他笑。
“主教大人有令,将盖亚之子的本体带走后,销毁所有支部和本部内的复制品!”
一群审判所的教徒们冲向这个房间,但在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却齐齐愣住了。
红发红眸,或是身体残缺、或是长得更高、更瘦、更矮的盖亚子嗣的复制品们爬在天花板上、低伏在地上,犹如野兽般呵呵笑着,它们的内脏掉了一地,却似乎毫不在意,身体开始不断增生,之前驻守在此的员工早就被它们撕成了碎片,在教徒们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这些怪物们齐齐抬起脸,接着看向了他们。
一股毛骨悚然的,被一群非人怪物所凝视的触感传来,这些人……不,这些东西只是毫无理智的怪物罢了,所有复制品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神智,它们嘶吼了一声便朝着教徒冲来,但处于最中心的池子里却已经没有身影:盖亚之子的本体消失了!
“救救我……”
红发青年在地上竭力挣扎着,他的手脚软绵绵的,腹部的伤势在缓缓愈合,作为盖亚之子的他,自然有着盖亚的恩赐,他不会老去、身体被盖亚永远凝固在了赐福的那一天,却不代表他不会死亡,不会受伤,只是会随着时间不断还原。
但就算是这样的他,在被生命工厂以压榨般的形式用于处于污秽后,也即将达到自己的极限,眼泪从青年的眼角落下,他被一群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包围着,恐惧到近乎发抖。
一声很轻的叹息传来。
盖亚之子眨了眨眼,他抬起脸,就望见了那覆盖在整个天花板上方密密麻麻如水母般的触须,那触须呈半透明状,三分之二的部分已经完全被漆黑所侵染,它有如大地的脉动般,牵连着整座高塔的一切,望见它,就仿佛望见了这片土地。
随着树根生长般的声音传来,这些触须不断汇聚在一起,最终凝聚成了一道漂浮在空中的庞大虚影,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片大地的具现化,通体纯白空灵,让人心生亲切。
但就在红发青年的面前,这具纯白的美人躯体却在一瞬间化为了漆黑色,只剩发丝残留着些许白色,盖亚之子张了张嘴,却又声音干哑,他敏锐地察觉到,父亲……好像不太一样了。
“父亲……”
但即使如此,青年还是向祂求救着,竭力地抬起手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但他混在一群红发的怪物中,显得那样不起眼,盖亚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祂的眼神都变得和从前截然不同,显得那样冷漠。
青年望着陌生的盖亚,整个房间内,只有他能够看见对方,但他害怕父亲看不见自己,青年想要出声,声音却被其他人淹没,盖亚的眼神似乎从他身上扫过了,却没有停留。
“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青年艰难地爬动着:“父亲,我在这里!”
那一瞬间,他和盖亚的距离如此遥远,红发青年被眼眸在怪物之中,甚至连他自己的视线都被遮挡,他并未绝望,仍然在爬动着,身体却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父亲……”
青年低声呼唤着,触须生长的声音传来,在房间内的其他人,无论是复制品亦或是审判所的教徒,都被漆黑的树根所贯穿,作为大地之父的盖亚在刚刚无差别地攻击了屋内的所有人,祂的树根将室内的活物缠绕,却在即将贯穿红发青年的那一瞬间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
盖尔可以杀死所有人,却唯独不会伤害祂最心爱的孩子。
虚影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不是找到了吗?”
祂轻轻抬起手,似乎不害怕自己孩子会在刚刚的杀戮中受伤,无数树根缠绕在青年的身上,将他举起送到祂的面前,男人伸出手抚摸着青年的脸颊,将他珍重地抱起后,无视了身后的一切,身影从房间内消失。
一头金发的男人在之后缓缓踏入房间内,就看见了满地被贯穿在地面上,瞪着眼睛的尸体,他的发丝如阳光般耀眼,金发金眸的男人望见这一幕,只是轻声道:“我们来晚了。”
“盖亚会去哪里?”身后的主教低声道:“我们必须得尽快抓住祂。”
加里沉默了,他闭上眼睛捕捉着盖亚的位置,接着睁开眼睛,眼神微暗。
女人眼角抽了抽,就看见加里说道:“祂去了0号所创建的天国。”
主教顿时面如死灰。
“不止是盖亚,”加里似乎还嫌她今天遭受到的刺激不够多似得,接着补充道:“无论是二层还是四层,整个高塔内所有的污染物,都在被0号的天国所吸收。”
O-02-LL-天国,就是实验所现在的编号。
“这些污秽之物,被困在牢笼之中的污染物们,寻找到了它们的天国。”
“你的意思是,这些污染物们,将0号视为它们的神吗?”主教缓缓眯起眼,这个称呼让她有些不快。
“不,当然不是,0号即使能够操控它们、命令它们,但也绝不是它们所崇拜的对象。”加里说:“那位圣者大人,现在可还在实验所内呢。”
金发的男人走出生命工厂的本部,望着天空中的那座城市,语气莫测:
“你猜,为什么0号明明脱困,却并没有冲出天国残杀一切,而那些污染物们不远万里地前往天国,难道真的要去朝拜祂?”
在那漆黑的天幕之中,一抹纯白之色从阴影中探出,像是庇护,又仿佛是囚困那些怪物的牢笼,但和实验所的牢笼有着巨大区别的地方是:那道纯白的光幕并未伤害它们,甚至会给予它们解脱。
加里的话让其他人面面相觑,在这一刻,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0号迄今为止并未作乱的唯一原因,并不是祂有多么心善。
而是祂,和那些恐怖的污染物们都被圣者所束缚,若没有舒莫,那么它们早就冲出天国,大杀四方。
想到这里,主教就心中一沉,要是他们之前可以捕捉到圣者,又或是将他请回审判所……
“准备作战吧。”前方的男人缓缓停下脚步,声音悦耳,他的话让审判所的人都清醒了过来,几个人并未开口质疑,而是第一时间摆出了战斗姿势,然后,他们就看见日冕组织的猎人们朝着他们缓缓靠近,当主教望见最前方满身疮痍的男人时,她眯起眼睛再睁开,说道:
“日冕组织的领头猎人……?”
“你不是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被日冕组织所封印了吗?”
男人听见她的话,他的右眼和半张脸都完全溃烂了,身上还散发着隐隐的恶臭,但跟在他身后的猎人都对他异常恭敬,只因为对方为了镇压一个五级污染物,就可以面不改色地以自身为容器,忍受无法理解的痛苦。
而现在,这个应该已经永远无法出现的人,却突然从日冕组织后走了出来,他剩下的半张脸还隐约可以看见曾经英俊的模样,男人摸着自己的脸,说道:
“嗯,是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也有点奇怪:“我镇压的那个污染物突然离开了我的身体,要去某个地方朝拜什么什么圣、圣……?”
“圣者。”后方的猎人轻声提示道。
“哦哦哦,圣者。”
男人说完这句话,忍不住感慨道:“果然啊,我老了,不像希大人那样,他才一百多岁,那么年轻。”
身后的猎人们对视了一眼,最终选择默契地将此事遗忘。
“那家伙离开后,我就无事可做了。”男人说道:“唉,毕竟跟它共存了这么久,空下来之后我还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现在就只能出来逛逛街,然后杀杀人了。”
主教缓缓拔出自己手中的长刀,男人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也笑了起来:“还是年轻人有活力,不像我,这么多年没有动手,连杀气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话音一落,一股浑浊的、赤红的杀气犹如实质般溢出,这股杀气让审判所的教徒们面色一抖,男人在即将出手前想起,希对他们说:已经不需要再继续忍耐了。
那就杀个干净吧,杀干净之后,就什么都好了。
“拿下他们!”
猎人和教徒们冲到了一起,喊杀声伴随着冲天的赤红杀气汹涌,就像此时的战斗一般,日冕组织的猎人们突然出现,并对审判所展开了袭击,所有的污染物都前去天国朝拜圣者了,不需要再镇压污染物的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限制。
希只是看了漂浮在空中的天国一眼,就当机立断地下了决断:趁这个时机、这个机会,对审判所展开围剿。
“……以什么理由?”
他身旁的猎人询问道。
希转过脸看着他,那一瞬间,男人的眼神让其他人望而生畏。在希的手中,一个老旧的电话出现,随着希的指示,一个一头粉发的女人跑了过来,在地上画上坐标后,便打开了一处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
在漫长的通道之中,马蹄行走时的声响传来,黑暗中,一匹巨大的麋鹿踏着沥青而来,在行走的地面上留下了漆黑的痕迹,它的巨角上,成串的头颅发出嬉笑声,仿佛在为了此刻而感到欢欣喜悦。
F-36-I9-始祖的核心在希这里,所以它并未前往天国,看着这从通道内走出的污染物,猎人们缓缓后退一步,即使努力不想露怯,却还是有些被吓到发抖。
但在他的面前,这庞大的污染物却走出了通道,接着,它望着前方的希,对他缓缓低下头颅,屈身朝拜。
“——复仇。”
污染物的声音里,仿佛有成千上万人的声音在一同呼唤,他们已经等待这个机会,等得太久、太久。
在所有人都为了突然降临的天国而惶恐不安,平民们纷纷撤出城市,被日冕组织的人所保护起来的时候,日冕组织的人却突然趁着这个机会,对审判所的人展开袭击,他们纷纷攻袭了审判所的各处支部和教廷,让教士们都感到了措手不及。
因为实际上的他们,也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但他们的动作晚了一步。
毕竟,希可是一直在下达指令,而审判所的神使到现在,都没能联系上他们的柱神。
原本就势均力敌的两波人在一方获得了更大的优势后,天平就不可避免地向着那一方倾倒,审判所的人当然在拼死挣扎,并且誓不背叛,但随着局势的越发混乱,有的人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其他的心思,只是这些心思现在都还被深深压抑着,不敢爆发。
毕竟,柱神还活着。
只要柱神还活着,那么希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柱神。但对于希来说,这些都毫无意义。
“还不准备出手吗?”希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的审判所,男人的笑容很温和,但眼眸中却无一丝情绪:“还是说,你不能动手吗?”
“普尔纳。”他轻轻念着柱神的名字,语气中却只有杀意。男人说完这句话后,感到某个存在仿佛听见了,又似乎毫无察觉。
希缓缓眯起眼睛,却并不在意,他抬头转向另外一个方向,希站在楼顶上,风吹过他身后的披风,让他的样子呈现出一种阳光照耀而出的明亮感,像是他这个人,就是太阳的化身。
与上方的黑色天国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色彩。
希望着上方的天国,似乎在透过那道天幕,看着其中的某个身影。
“你一定要这么做。”男人似乎在喃喃自语:“我又怎么敢阻拦你呢,舒莫。”
坐在房间内的舒莫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的身体发着颤,肩头还留着几个吻痕,一路蔓延进他的衣服深处,被尽头的暗色吞没。粘稠的、让人耳膜发烫的声音传出,舒莫的耳尖发红了些,对身后的人咬着牙说道:“拔出去。”
“亲爱的。”男人覆盖上来,很大一只,压得舒莫整个人都在疼,他推了推,没推动:“和我一直生活在这样,好不好?”
夕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蛊惑,他含着舒莫的耳垂,那股又凉又冷的触感像一块铁烙上来,将舒莫的皮肤粘住,然后两个人就此完全融合在一起。
舒莫整个人像是被夕完全嵌入怀中似得,男人的手臂箍着他,是仿佛用任何东西来挖、来铲,都没有办法把人从他的怀里铲出去的力道。舒莫被他折腾得很累,黑发青年的身体很烫,对着夕说:“让我休息一会。”
夕那张精致的脸搭在他的肩膀上,软软的、软得甚至像是要融化般,某种又柔软又粘稠的触感传来,舒莫头也不回地推了推,只想从男人怀里挣开,他是真的被搞怕了。
但就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舒莫却骤然停下。
刚刚夕的脸,简直就好像从他的身上落下来了似得……?
黑发青年的手一顿,他心里毛毛的,手指几乎不敢再往前伸去,空气一片压抑,身后的夕也顿住不再说话,片刻后,他抬起身,朝着舒莫的耳朵吹了口气,黑发青年就一路从脖子红到了脸颊,整个人都僵住了。
夕舔着他的耳垂,要吃人似得,很粘人,食欲旺盛:“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关多久?”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你该好好哄哄我才对。”
夕轻声说道。
舒莫说:“我哪里关着你了。”
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捏住,夕美如冠玉的一张脸就凑了过来,男人的脸很白,如骨一般:“哦?那就是我在关着你了?”
舒莫看着他自顾自地笑了笑,舒莫感觉很冤:“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缠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
“你太重了,还太沉了。”舒莫说道:“简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缠在我身上似得,很难受。”
夕:“……”
夕:“我下次注意。”
舒莫看见他的样子,凑过去蹭了蹭男人的脸,夕也过来舔了舔他,他好像总是喜欢舔人:“我最近吃得很饱。”
是吗?舒莫想,可是夕最近明明没有在吃东西。
想到这里,黑发青年一顿,夕确实没有在他面前吃过东西,但是在舒莫沉睡后,又或是在他工作的时候,夕似乎也会离开忙碌,舒莫不知道祂吃了什么,也不知道祂在吃什么,只能在男人每次回来的时候看见祂满足的表情,仿佛刚刚咽下了某种珍馐,而那道美食还在祂的肚子里发出惨叫。
那个时候,夕的表情总是满意的,舒莫甚至看见过夕和他抱在一起,接着趁他不注意的情况下拿出什么东西咔嚓咔嚓地咀嚼着,夕似乎很喜欢吃,又像是饿得很了,就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
很可爱。
两个人在一起抱了一会,夕今天却没有出门的意思,而是对舒莫说:“你在这里也生活了一段时间。”
“陪我出去走走?”
舒莫望着他点了点头,两个人就起身出门逛街,此时正值傍晚,夕阳即将吞噬一切,远处的黑色天幕犹如活物般不断靠近,周围的光线黯淡,舒莫走在路上,望着前方的夕,像是在暗地里观察着什么,直到夕突然停下脚步的时候,黑发青年才回过神停下。
“你一直在看着我,”男人的声音传来:“是在观察着什么呢?”
舒莫一顿,接着,黑发青年眼神飘忽了一瞬,说出了一句违背良心的话:“我在看你好看。”
“哦?”夕回过头,他的那张脸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而是足以让人失魂落魄、神魂颠倒。
他自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淡淡地笑着:“既然好看,你就多看一会。”
男人伸出手拉过他,让舒莫站在他的身边,黑发青年时不时扭过头瞧着他,那眼神不像是抵触,不像是厌恶,更像是……
见到了很喜欢,又好像很震惊三观的东西似得。
两个人走着走着,舒莫的手不小心凑过夕的手掌,他微微一顿,接着低下头看着夕的手,仿佛不在意一般向前走去,夕的眼神一直牢牢地凝聚在他的身上,即使是在舒莫认为他的目光落在别处的时候,夕的眼神也一直在暗处、他所不可见之处,贪婪地、狂热地舔舐着他。
然后,夕就看见黑发青年表情平静地正视前方。
接着仿佛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手,然后缓缓握住了他的手掌。
仅仅只是肌肤和肌肤之间的触碰,夕却好像获得了什么极大的奖励一般开心地笑了起来,舒莫的眼神闪烁,却没有松开他的手,权当是夕没发现。
然后,夕的手挣开,舒莫一顿,就感受到那只又冰又凉的大手犹如蜘蛛般缓缓张开,接着用力地握紧了他。
将他的整个手掌,都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我抓到你了。”
男人说笑般地说道。
“所以你现在是我的猎物。”夕说:“我该怎么对付你呢?”
“造个笼子,然后把你关进去怎么样?”
舒莫:“……”
他抽出自己的手,然后覆盖到夕的手上,和他对视着说:“那么现在,是我给你造笼子了。”
夕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舒莫说道:“笑什么笑,给你造笼子还需要那么多的材料费。”
舒莫上下打量着他,说道:“还得是加大加厚款。”
“你需要的东西都得定制,我养不起你了。”
夕:“……我很好养的。”
“真的吗?”
夕说:“嗯。”
舒莫有些狐疑,但还是询问道:“那你一天需要吃几顿?”
夕:“一顿。”
他的话斩钉截铁,让舒莫一时不好判断真假,两个人牵着手继续前进着,天慢慢黑了,舒莫抬起脸看了一眼,感慨道:“如果是白天就好了。”
在这一刻,他身旁的脚步声也停顿了下来,夕整个人仿佛都陷入黑暗之中,阳光像是从他的身上掠过,却映不出半点光亮。
“你觉得阳光很好?”男人的语气听上去仍然很温和,致命的温和:“可是我觉得黑暗才是所有人的归宿,只能沉睡于寂静之中,所有人都归于死亡,带来最纯粹的安详。”
舒莫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番话,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只感觉,在夕说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刻摇摇欲坠,仿佛某种幻象一点点破碎开来,眼前的街道不再干净、整洁,而是满地杂乱,破碎的玻璃撒了满地,怪物们在街道的每一寸涌动着、嘶吼着,互相厮杀,彼此吞噬,仿佛沉浸在一个只属于它们的乐园之中,陷入狂乱。
风吹起一角,仿佛掀起这个世界的暗面,夕的声音传来:“我觉得黑暗才更适合你,亲爱的。”
舒莫站在他的身旁,他的表情仍然平静,黑发青年甚至没有反驳的意思,还点了点头:“我也喜欢黑暗。”
“我很喜欢你,夕。”舒莫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你真好。”
“太阳不适合你,舒莫。”夕说:“你应该和我一起,沉浸在绝对的黑暗中。”
男人仍然淡淡地笑着,眼中的暗色却在慢慢褪去,舒莫低着头,接着说:
“不,”他摇了摇头,没有去管身旁一瞬间掀开的眼睛:“我还要多晒太阳多运动。”黑发青年说道:“老是在家里待着,身体会越来越虚弱的。”
夕:“……”
舒莫:“而且白天和夜晚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他继续说着,没有去管身旁人的表情:“有光就有影,强行分开,对他们都没有好处,我全都要。”
夕没有说话,片刻后,他的声音传来:“太狡猾了。”
“你只能选择一个。”夕说:“或是活在阳光下,或是永远待在黑暗之中。”
舒莫看了他一眼,没有退却的意思:“不,我白天要出门,晚上要睡觉,你想让我只选一个,才是太狡猾了。”
夕垂下眼睛俯视着他,片刻后,男人才移开视线,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终于退到一边。
“舒莫。”夕在这个时候下了命令,语气不容拒绝:“吻我。”
“可是这里还有人。”舒莫说:“我们不能回家先吗?”
夕没有说话,可是在他的阴影之中,却有触须缓缓伸出,明明是没有人的街道上却骤然传来了尖叫声,舒莫无奈地说道:“好好好,你低下头。”
夕这才转过脸望着他,那双纯色的白眸毫无感情地凝视着他,矜贵又美丽的男人望着人,接着缓缓低下头让舒莫吻他,黑发青年望着面前的人,似乎无可奈何一般凑上去,亲了亲夕的侧脸。
“稍等。”
夕轻笑一声,舒莫重新站直,又抬起脸看着他,只过了几秒的时间后,夕抬起手看着他,说道:“再来一次……”
舒莫犹豫了一瞬。
美丽的庞然大物看着他,低声轻笑,眼中却划过一丝幽暗的颜色:“还是说,你不喜欢我?”
“……别闹。”
舒莫踮起脚,吻上了那张淡色的唇。此时此刻,整个世界仿佛被掀开一角,一头黑发的青年亲吻着面前的白发男人,一切都显得是那样温馨。
但在风吹过的那一瞬间,地面上破碎的玻璃映出了眼前的一幕:
在玻璃的碎片之中,一头黑发、头生巨角,满头黑发缠绕在角上,同时披散在身后的庞然大物有着两双手,三只翅膀。
祂缓缓睁开眼睛,在祂的胸膛中,一只只骨手撕开了那处空间,在黑暗之中捧着什么东西来到了舒莫的面前,黑发青年犹如献祭一般被祂擒住,肌肤白皙,身后垂落着一对层层叠叠、梦幻般的蝉翼。
当着舒莫的面,那只骨手从夕的胸膛中捧出一个一头银发的头颅,那个头颅有着和祂一模一样的脸,舒莫踮起脚,在夕的注视下,和那个头颅吻在了一起。
“……乖孩子。”
夕伸出手,抚摸着黑发青年的头发,舒莫的呼吸急促了些,和男人深吻着,感到整个人似乎都即将窒息一般,无数的骨手低伏在夕的身下,也随之攀爬上来,握住了黑发青年的身躯。
在他们的前方,一群恐怖的怪物远远地停顿在原地,既不敢离开,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连视线和气息,都不敢投入另外一边分毫,仿佛只要落到那里,就会被绝对的黑暗吞没。
“就是这样。”夕说,舒莫被吻得狠了,声音就有些发抖,鼻息越来越重,几乎是颤颤巍巍地被迫接受,但他却仍然没有停下来,而是换着角度继续投入着。
甜蜜的爱意在他们之间涌动着,银发头颅伸出舌头,舔舐着舒莫脸上的泪水,发出一声和夕一样的轻笑:“好孩子。”
第100章 夜晚
审判所的祭坛上, 一位身穿长袍的女人跪在地上,虔诚地祷告着。
新上任的圣女日夜祈祷,将手中的宝石捧起, 按在额头上, 等待着柱神的回应,然而在以往会回应历代圣女的柱神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作为联络道具的宝石在她的手中破碎开来,像一滴溅落开来的血水,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尝试联系柱神,然而无论是圣女还是教徒, 都只能模糊地感应到柱神的存在。
仿佛他们已经被柱神抛弃一般。
“吾主下达了什么指令?”七诫之一, 金发蓝眸的阿卡纳缓缓靠近圣女,他的面容温和完美,犹如一汪温泉般:“日冕的威胁迫在眉睫,圣女大人, 我们必须得做出应对。”
圣女没有回答。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她才刚上任一个星期。
而圣女在这个月, 已经换了整整七任, 上一任圣女死前, 根本没有留给她任何有效的指导。
她有点慌,想起好友对她说的话和现在的局势, 女人的眼神闪烁。
女猎人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回响:“希大人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你们的柱神呢?”
“梅尔, 你得为自己打算。”
圣女拍开自己身上的宝石碎屑, 并没有回答七诫的问题:“我会再尝试联络吾主。”
“所以, 你的意思是, 你没有得到任何主的指示,也无法联系上柱神?”
圣女没有回答, 她在思考如何回应,但就在这个时候,阿卡纳却说道:“实际上,我也没有感应到主的气息。”
圣女一惊,但七诫却面色如常,此时的房间里只有几位教徒,而他们却对七诫如此大不敬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圣女低下头的时候,站在下方的加里甚至抬起脸,接着直接走上了台阶。
“我和七诫大人,都尝试过联系吾主。”加里说道:“我们甚至联系上了神使大人,但你知道他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柱神一直在看着我们,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待。”
悦耳的声音犹如一曲歌谣般,却给人带来微妙的触感,圣女光是听到他的话,就感觉心头一跳。
等待?
在日冕组织的希已经率领他的手下对审判所展开清算的时候,让他们等待吗?
等待什么。
等死?
就算是圣女,也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面色慈悲温和,仿佛没有被这番话影响任何思绪:“我们只需要相信吾主的……”
“够了,别装了。”阿卡纳说:“你的前几任装得比你好多了,但是她们也被希捏死了。”
圣女的表情一顿,阿卡纳的笑意温柔,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你偷偷去联络日冕组织的女猎人了,是吗?”
“她是你的朋友,我想,她应该在劝说里早日脱离教徒,你在寻找机会?也许你在想,你一个人离开不足以获得地位,你想要在离开之前从审判所内拿走一些东西?”
“历代圣女的头颅?不好意思,第一任圣女和H-78-JI-光之女同归于尽前将自己的遗骸留给了审判所,希望我们可以借此净化更多污秽。”
“她的遗骸只属于审判所,所以你是无法带走的。”
圣女有些气闷。
她知道自己是替补上位,死了好几个前任才轮到她,但是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办法触及第一任圣女的圣器,她这圣女当的,跟充话费送的一样。
而就在刚刚,圣女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作用,联络柱神倾听神谕这个能力失去用处后,圣女突然发现,她好像没有手段了。
在日冕组织步步紧逼,而柱神却偏偏选择袖手旁观的这个时候,一丝丝跳槽的想法,就不可避免地让圣女的心开始动摇。
“柱神已经失去威仪。”阿卡纳突然说道,圣女吃了一惊,但见到往日里会随时降下神罚的惩戒之力没有降下时,女人的心跳才慢慢恢复平静,再然后,就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就连作为七诫之一的阿卡纳,都表露出了这种态度,底下的教徒们又会怎么想?
一旁的加里同样露出微笑:“祂已不再是当初的柱神,在此时此刻都选择袖手旁观的祂,又有何资格再获得我们的信仰?”
加里轻声说道:“圣女大人,你还记得前几任圣女是怎么死的吗?”
她当然记得,但圣女能这么说吗。作为审判所明面上的代表,圣女垂下眼睛,目露坚定:“吾主会降下惩戒,危机自会接触。”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加里轻声说道,面对他的金眸,圣女眼角颤了颤,她张了张嘴,又飞速说道:“但柱神却并未降下神谕,我们……我们可能需要等待。 ”
就连作为七诫和教士的他们,都产生了这种想法,审判所的现状岌岌可危,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消息:面对日冕的突然袭击,审判所的人展开反击,并质问他们为何如此。
日冕组织的猎人们说:为了复仇。
他们带来了F-36-I9-始祖,这个恐怖的污染物展开了自己的领域,并将成千上万人的恨和痛苦展露而出,它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罪孽;猎人们冲进了生命工厂的支部,并将生命工厂的一切揭露而出,在这些年来,生命工厂一直被视为审判所的走狗,而他们所作的一切,自然也和审判所脱离不了干系。
当一项项罪证被揭露而出时,就犹如从天而降的铁拳一般,审判所被打得连连后退,差点当场跪下,但很快,他们便展开了反击,生命工厂的人声称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净化污秽,若不是他们的存在,那么高塔的一切早已被污秽污染。
日冕组织的猎人缓缓出现,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男人说道:“所以你们拯救高塔的方式,就是给我们创造一堆污染物?”
“真是别出心裁的方法。”男人说道:“让人耳目一新啊。”
见反击没有效果,审判所的人将矛头指向希本人:“你说你是为了那些亵神者复仇,那作为未来柱神的你,又是否会在之后做出和柱神一样的事?”
“亵神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神的亵渎,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吧,日柱1大人。”
这一番话让日冕组织的人都沉默了,即使他们并不相信希会做出这样的事,但谁会知道真正成为柱神后,希又会做些什么?
那可是因为有人忤逆他,就近乎血洗了一座城市的暴君。
面对这样的问题,希并未做出什么应对,这让审判所有了喘息的余地,但就在他们刚刚准备还击的时候,希却突然出现,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召开了会议,面对审判所的质疑,他并未辱骂审判所,又或是对其他人许诺他不会屠杀亵神者,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对着镜头,然后,他摘下了自己的手套。
“我说过,我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复仇。”
高台上的男人轻声说道:“你们信不信任我,我都会这么做。”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在日光下,那只缠绕着狰狞魔纹,拥有不祥气息的手掌缓缓抬起,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
“因为,我就是审判所口中的亵神者。”希轻声道:“同时也是一位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的暴君。”
“你们可以选择旁观,但我从最开始,便是你们中的一员。”
在那一瞬间,就算是日冕组织的人,都陷入了绝对的沉寂,他们仿佛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无法理解的荒谬事情所震撼,甚至于失去了理智。
开什么玩笑。
日柱希……是亵神者?
希说完这番话后便转身离开,在他的身后,日冕组织的猎人们跟随着他离去,所有人都接二连三地清醒了过来,在那之后,他们面面相觑,欢呼着希的名字,追随着他的脚步离开。
“希!”“希!”
他们高喊着希的名字,甚至于陷入了短暂的狂热之中,所有人的气势都陡然高涨了一截。
审判所的人远远望着这一幕,教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这是审判所到目前为止,脑中出现的唯一想法。
在那之后,就是恐惧,无法理解的恐惧。
因为当希的身份被揭露而出后,审判所所要面对的就不是舆论危机,而是彻头彻尾的一边倒,希在那一瞬间,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他们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就算是有,那也得是在柱神降临给予神谕后才能使用。
但现在,柱神却始终没有回应。
日冕组织势不可挡,始祖的出现、生命工厂的爆发,以及希的身份揭露,这三连击犹如三计重拳,让审判所已经快要跪了,但最重要的问题是:
柱神迟迟不出现。
而希却带着猎人们展开围剿,他根本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暴君本质,只要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被他拧断脑袋,接着碾进土中、被他手中的权杖碾压成肉泥。
审判所几乎溃不成军,他们快要惶恐了,对柱神的信仰摇摇欲坠,而在此时此刻,圣女日夜祷告,却没有迎来任何神谕。
“也许我们该换一种思路。”在这个时候,加里的声音传来:“你看。”
金发金眸的男人微笑道,笑容阳光得让人只想要信赖他的话:
“审判所的存在,是效忠于柱神。”
“但我们只需要效忠‘柱神’。”加里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不只是一个对象,不是吗?”
圣女的眼神闪烁:“日柱1大人,便是未来的新神。”
“我们并没有背叛柱神。”阿卡纳也微笑起来:“我们只是选择了更好的一个。”
圣女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这位七诫之一似乎在很久以前公开反对过希的存在,但现在,却第一时间站出来背叛。
似乎是见到了圣女的眼神,阿卡纳仍然笑着,笑得温和,温和到令人隐隐发寒,他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隐隐发亮,圣女的眼神一闪而过,“啪”地一声,大门突然被推开,主教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她抬起脸,望着屋内的一群人,气氛陷入了沉寂。
“你们……都要背叛吾主?”
场内的三个人顿了顿,接着同时转过脸望向她,主教的面容平静、愤怒、最后到了一种几乎歇斯底里的程度:“你们都该死!”
“阿卡纳!”她看向七诫:“你最开始的时候,曾经说过希成为新神只是谣言,现在你却打算投身日冕,不怕被希日后清算吗?”
“别这么说嘛。”
男人听到她的话,微微笑起来,他抬起手,在圣女惊讶的表情中,露出了手指上佩戴的日冕组织的戒指,被太阳所包裹的圣蝉清晰可见,纯白的戒指在日冕中,也是地位颇高的存在,这代表了阿卡纳至少最开始就已经投身日冕,否则他无法得到这枚戒指。
圣女的脑子嗡嗡的,她指着阿卡纳的戒指,突然想到一件事:
很久很久以前,阿卡纳被派遣前去击杀被日柱2所庇护的圣者。
在那个时候,他最终选出了自己手下的手下前往实验所,接着被当场扼杀。
所有人都觉得,阿卡纳只是为了避免牺牲心腹而如此选择,又或是单纯走个过程,但直到现在,圣女看见他的戒指后,就突然茅塞顿开般,一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两个卧龙凤雏,当然是阿卡纳精心挑选出来的,确保他们一定会失败。
在那个时候的阿卡纳,也是这样对着其他人说:
“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只是……谣言罢了。”
男人抬起手,在圣女和加里的旁观中,手握一把光刃,贯穿了主教的胸脯,扼杀了这曾经的同僚。
“……真是狡猾的老东西。”圣女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身旁的加里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准备离开,如他所料,审判所的溃败已成定居,但这不代表希必定会胜利,因为柱神刀现在为止,都没有做出任何应对。
是旁观,还是胸有成竹?
加里思考着,走出审判所的时候却仍然落入一片阴影之中,男人微微一顿,他抬起脸,看向那在空中漂浮着的“天国”,那掩盖了天幕,遮盖太阳的天国越发膨胀,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一般。
但加里望着它,却仿佛是在透过天幕,望向其中的某一道身影。
“好想见你……”男人低低地叹息:“舒莫。”
舒莫最近很悠闲。
他的生活过得非常平静舒适,城镇内的所有人都非常热心、善良,居民们互相友爱和谐,天空永远是阳光温暖的,街道干净整洁,空气清新。
他生活在这里,仿佛可以遗忘其他的一切痛苦,这里没有任何灾祸和危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安静的幸福小镇。
他仿佛过上了自己梦想的生活,小镇内的局面越来越多,玛雅和那度都逐渐适应了自己的生活,只是那度偶尔饿会鬼鬼祟祟地跟他说:一到晚上,玛雅就会突然失踪,找不到人。
舒莫的动作一顿,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度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他最近总是白天睡觉,到了晚上人就消失不见,身上还出现了很多伤口。”
“到了晚上,居民们就应该不能离开家,但是玛雅却总是半夜偷偷离开,我本来想跟上去看看,但是……”
那度眉头一皱,接着说道:“但是我都莫名其妙地昏厥了。”
舒莫看着他,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他半夜偷跑出去的?”
那度:“咳咳咳。”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瞬,接着说:“我在毕业之后就在这家公司上班,市里的房子贵,所以我跟玛雅合租了。”
“不至于吧,”舒莫说:“你的工资很高,应该可以租得起周围的房子?”
“可是我还有很多债务要还,所以必须得节省……”那度嘟哝了一句,突然皱起眉:“不对啊,我明明毕业后就一直在这里上班,我怎么会欠下那么多债务?”
奇怪……
见到话题越扯越开,舒莫干脆侧过脸,就看见银发男人趴在桌子睡得正香,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银发上似乎还沾染着些许血丝,但那度却对此偏偏视而不见,不只是玛雅,就连那度自己的下巴上都有些一点血迹,但男人却始终没有察觉,舒莫指了指他的下巴,那度低下头,疑惑道:“怎么这里会有番茄汁?”
舒莫看着他擦掉这点血迹,神色自然,舒莫没有继续深究,反而说道:“所以,你很担心他吗?”
那度一顿,红发男人说道:“当然,我们可是同僚。”
他们两个人从初见起,似乎就一直待在一起,感情很好,但又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同事关系,但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舒莫斜瞥了他一眼后,红发男人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脸,他说:“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不睡觉,然后出门看看他到底遇到了什么。”
那度说:“我很担心他……”
舒莫放下手中的杯子,望着面前的红发男人,似乎在考虑着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度似乎有些惊讶,他连忙摇头,舒莫却说:“晚上不能离开家,我怕你遇到危险。”
“更何况你要是出事了,我的飞艇就没人修了。”
舒莫直白的说道。
那度:“……”
夜晚总是很快到来,舒莫来到了那度的家里和他一起等待着,到了晚上,原本还待在家里的玛雅便突然神秘失踪,而身旁正准备守夜的那度也突然闭上眼睛接着直接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那一瞬间,舒莫都愣住了。
年轻就是好。
倒头就睡。
“醒醒,那度!”舒莫低下头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在他的两个大耳刮子下,那度总算缓缓清醒了过来,但让舒莫意外的是,苏醒后的那度在看见舒莫的第一眼后,就目露惊喜,然后握住他的手,说道:
“圣者大人!”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红发男人一瞬间跳了起来,他的身姿矫健,脸上却隐隐刺痛,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想:为什么他的脸一片通红?
“希大人让我们带您离开,你有见到过其他日冕组织的人吗?”
舒莫微微一愣,看着面前仿佛大变活人一般的那度,听着他的话,黑发青年缓缓后退一步,狐疑道:“你叫我什么?”
那度愣了一瞬,他看着舒莫,就听见黑发青年委婉地说道:“那度啊,我知道你加班很累,但是你也不能加班加出幻觉了啊。”
那度:“圣者大人……?”
他扭了扭脸,准备守在舒莫的身边,现在的舒莫情况十分不对劲,不,是这座城市本身就不对劲。
他做出战斗的姿势,身上的武器却都丢失了,那度只能去拿把消防斧装备上,黑发青年看着手持斧头的男人对着他说:“我会保护您的,舒莫大人,你有看见过玛雅在哪里吗?”
舒莫摇了摇头,指向门外,那度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在前方,接着打开门观察着屋外的环境,见外界十分安静,他才示意舒莫跟上,但就在两个人踏出房间,走到大街上之后,整个世界才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掀开了暗面一般,从内而外地发生了彻头彻尾的畸变。
地狱的火焰在街道上燃烧着,一边跳着舞,一边举着自己头颅唱歌的舞者对着他们轻笑,天空是犹如崩裂的火山般,暗沉、发红的色彩,空气发暗污浊,成群的怪物接二连三地从街道中走过,发出奇异的嘶吼声。
在舒莫的前方,一匹长着人手的绵羊落在地面上,用几双眼睛望着他,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叫声,空中仿佛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一个又一个怪物在激烈的交战中从空中坠落,涌出的鲜血侵染着道路的每一寸,又在渗血的地砖上长出成片的菌斑。
他们的耳边尽是嘶吼、尖叫还有狂笑,所见到的一切,都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噩梦,一条长着人脸的大虫从地底钻出,张开嘴,就要一口咬向前方的那度,它刚准备将男人一口吞没,几双小眼睛就突然看见了舒莫的身影,犹如看见了极度恐怖的怪物一般,那条长虫头也不回地仓皇离开了。
“这里TMD……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那度当即想要带着舒莫回到屋内,他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有点发愣:“舒莫大人,据我所知,似乎整个二层和四层,甚至是整个高塔的污染物都被囚困在了这个所谓的‘天国’里,我必须尽快带你离开这里!”
似乎是远远地听见了那度的话,天空中的一道黑影缓缓张开翅膀,在祂那层层叠叠的黑翼上,无数的黑羽落下,羽毛下方一层层的眼睛骤然睁开,接着低头朝他看了一眼,仅仅是这穿越了空间,浅浅落到那度身上的那一眼,都让男人的心脏一缩,犹如遭受到某种重击一般踉跄了一瞬,几乎倒在地上。
愤怒的龙吟声响起,舒莫上前扶住他,并止住那度继续说下来的嘴,他总感觉对方再说下去会发生什么很恐怖的事。
“龙吟声……?”舒莫突然皱起眉,说道:“这里哪里的龙吟声?”
舒莫抬起脸,就看见空中有一道浑身长满鳞片的庞大身影犹如遭受重创般骤然落下,整条街道因为他沉重的躯体抖了抖,层层叠叠的鳞片反射粼粼波光,勾勒出一匹银色的巨龙,他倒在地上,嘴里还撕咬着一个怪物,银龙将街道上的怪物压了一地,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狰狞的血口,一群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他的伤口之中,撕咬着他的血肉。
“吼!”银龙在地上翻动着,接着缓缓变成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男人,他踉跄着起身,睁开一双猩红的血眸,望向前方的两个人。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沉默了。
一头银发的男人看着前方的那度,沉默许久后,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度握紧拳头,银龙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但还不等他开口,那度就举起了斧头,接着朝着他冲了过去,仿佛要砍死他一般。
舒莫:“等等。”
那度向着长着龙尾的男人冲了过去,一边举起斧头,一边说道:“你这怪物!”
银龙望着他,一双红眸在听见他的话时,心都凉了,那度的眼中带着杀意,对着他怒吼道:“把玛雅还回来!!!”
“你居然、你居然吃了玛雅,该死的混账,我要杀了你!”
银龙:“……”
舒莫:“……”
银龙原本心中抽痛,且感到无法呼吸的心一松,但又接着提了起来,他连忙举起手狼狈地逃窜:“等等,那度,住手,是我,真的是我!”
“我要剥了你的皮!”
“住手,那度,woc,你是不是脑子抽了……你这傻子!”
透过他们正在扭打的身影,舒莫偏过头,却突然看见了站在两个人的后方,在一群怪物之中静静地站着,正远远望着他的一个少年。
对方长着一头红发、眼眸是漂亮的琥珀色,他看上去干净、苍白,少年对着舒莫勾起唇笑了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个一头长发,面容模糊的男人却突然出现,他拥有一地的漆黑长发,只有末尾是中空的纯白,那发丝太长了,长到犹如与大地连接般,男人没有去看其他人,只是望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
“跟我走。”男人说道,红发少年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父亲大人。”
他的父亲张开手将他抱起,少年待在他的怀里,还侧过脸,对着舒莫挥了挥手:“再见!”
“等等!”
舒莫向前走了一步,在他的身后,一头黑发的夕缓缓坠落在地上,他踩在地板上,脚下沾着粘稠的沥青,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漆黑发暗的痕迹。
这来自深渊般的非人怪物踩着漆黑的焰火朝着他的伴侣走去,舒莫的身体一顿,就听见身后的夕轻轻笑道:“你在看谁?”
“亲爱的。”男人说:“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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