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犹如圣者被拉下神坛
“叽叽!”
听到了荒诞戏剧的声音, 舒莫的眼神变得深沉,戴着纯白冠冕的他看上去有股淡淡的圣性,但那并不是纯粹的悲悯和温和, 甚至在某个角度看去, 舒莫的眼神几乎都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冷意,仿佛失去了一部分的人性般。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完整,右腿处的累伤突然消失不见, 再也感受不到,舒莫甚至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从来没有任何腿疾一般, 他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部分, 可以肆意地行走、奔跑,并再也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同时,他也隐隐感到了一股奇异的本能在呼唤着他,要让他去净化、去救赎那些正在受难怪物。
他抬起脸向着某处望去, 仿佛望见了作为此地核心的地方,那里……是生命工厂的核心所在处!
“舒莫……?”
“舒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让原本已经准备飞起, 离开此地的舒莫微微一怔, 他手上拽着的蜘蛛不断发出求饶的声音,仿佛在祈求舒莫不要净化它。但荒诞戏剧的求饶声不能影响舒莫分毫, 而眸光闪烁, 隐有敌意和试探之色的审判所也不能引起舒莫的任何注意, 他的眼神一片纯白, 仿佛不在乎这里的所有人般想要离去, 在和王冠彻底共鸣的那一刻, 他的脑中就只剩下了自己的职责。
然而就是这样的舒莫,却在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两道声音时骤然停了下来, 已经飞在空中,有如神人般的黑发青年回过头,他的满头黑发在冠冕的照耀下从漆黑转为寸寸雪丝,青年英俊的面容在那一瞬被增添上了一丝难言的气质,他望着在场的所有人,却仿佛只是单纯地俯视,眼神慈悲,却毫无情感。
他的衣摆随风飘扬,一件若隐若现的银黑长袍勾勒而出,白发青年站在空中俯瞰着下方的一切,他的面前,一轮纯白的圆环缓缓托起,只等到他向前一步,青年的身影就会瞬间消失。
但就是这样的舒莫,眼神触及到地面上的两道身影时,却仿佛多出了一丝温度。不再显得疏离。
加里和贪婪同时抬起脸看着他,金发男人的满头金发随风飘荡着,脸上带着朝阳般的笑意,绝美的脸上却眉头微皱;而紫发男人则抬起眼,绿色的眼眸异常纯粹:只有纯粹的困惑。
“你要去哪里?”
贪婪说:“不带贪婪一起走吗?”
“裁判大人,您似乎走得有些急了。”加里说道:“不留下和我们聊聊天吗?”
主教和玛门一齐看向说话的两个人,虽察觉加里的态度有些古怪,但他们也不由得在心里赞同加里的话,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看着对方就这样离开,但除了他们以外,其他的人竟然一时之间都无法开口,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此时此刻,除了加里和贪婪以外,没人可以在现在的舒莫面前擅自开口。
对方已经不是舒莫,而是圣者。主教想要张口,身体却仿佛在逐渐生锈一般无力、僵硬,而身旁的玛门也是一幅同样的表情,他们的身体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白发青年看向他们,眼中有着很淡的情感,却又好像在疑惑自己为何停下,他有自己需要处理的职责,其他生灵的祈求声正通过冠冕源源不断地传来,舒莫无法置之不理,他的一头黑色短发从最开始的齐肩慢慢拔长,最终变为了满头的银白长发,男人飞在空中,面容俊美,肤色苍白,却并非是先前那般毫无血色般的白,而是泛着莹莹光芒的白色,连多看一眼,都仿佛会亵渎对方的神圣。
圣者眼中的眸光闪烁了一番,最终开口说道:“我需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那些事情……比贪婪重要?”
舒莫转过脸,看向光环中的一切,他微微颦眉,心中的一道声音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去救赎他人,才是他最重要的使命。
比其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更加重要的使命。
这番话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舒莫低下头,却望见了紫发男人抬着脸望向他的表情,那双绿眸显得那样干净、纯粹,其中的绿色幽冷清透,犹如一湾深潭一般发着光,却深不见底,其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漆黑蛰伏着,有一道风吹来,就让那潭碧水泛起粼粼波光,贪婪看上去是那么好看,却被眼中的风吹得有些摇摇欲坠一般,像是有些委屈。
如果现在就这样离开的话,那贪婪该怎么办?
舒莫突然想到,职责很重要,但是贪婪他……他是……
圣者张开口,眼中的白芒下方透出一点竭力挣扎的绿色,之后又被白光压制,白发青年说道:“等我完成这一切,我就回来找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已经显出了某种不应该出现的迟疑,贪婪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执拗,眼中的瞳孔慢慢加深,几乎要从幽绿转为深红:“不,贪婪要留在你身边!”
“你不能跟着我一起离开,”舒莫说:“我要去完成我的职责,它们正在受苦。”
“我要去拯救它们。”圣者说道,他说完这句话后,体内的本能又淹没了他的理智,现在的舒莫甚至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他自己都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的他,为何会停下来和贪婪对话。
“舒莫,”就在此刻,一直没有说话的加里突然说道:“你要是现在走了,那么在你离开之后,我们就会杀了贪婪。”
“我不允许!”
已经一脚踏入光环之中的青年骤然转过脸,加里的身体一阵摇晃,身体仿佛遭受到某种重创般从口中涌出鲜血,他低声轻咳起来,嘴角噙着笑,因为他找到了让舒莫留下来的方法,但男人的眉头紧皱,因为他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就已经彻底意识到贪婪在舒莫心中的地位。
“我们一定会杀了他。”加里放下染血的手,接着对上方的人露出微笑,他的笑容仍然如此明媚,却毫不让人怀疑他是否会这么做:“你舍得吗?舒莫。”
“他在你的心里不够重要吗?”加里缓缓抬手,一把长弓就在他的手中凝结,上方的金色弓箭若隐若现:“你怎么能舍得丢下他离开?”
他将准星对准贪婪,毫不犹豫地射出了箭,贪婪原本可以躲开,却在舒莫的目光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满头的紫发被狂风吹开,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圣者低下头看着他,心里推测出,贪婪是可以躲开的。
……但他为什么不躲开呢?
“为什么?”白发男人冷漠且无情的样子仿佛一张逐渐碎裂的镜子,正在一点点将他身上那层圣洁的姿态剥离:“为什么不躲开?”
他瞪大眼睛,看着贪婪的身前骤然出现一把金箭,下一秒就要贯穿他的胸膛,在那一瞬间,男人抬起脸看着他,脸上竟然露出了纯粹的、好看的笑容。
‘别抛弃我。’
他是那么眨着眼睛说道。
比起理智来得更快的,是舒莫抬起手,拦下那一击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加里和贪婪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快意笑容,却又转瞬即逝。
“你……疯了?”
舒莫向前一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光环中走出,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职责都被他抛到脑后,很短的一步,舒莫就从高高在上的圣者被拉下神坛,他在不假思索地出手拦下加里攻击的那一瞬间,对于贪婪的担忧就胜过了脑中不断传来的低语。
白发青年的五指缓缓收拢,将手里的金箭握得粉碎,他身后的光环缓缓合拢,加里感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金发男人脸上仍然是明亮的笑意,宛如一道纯粹的阳光:“啊,看来他在你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呢。”
他轻快地说道,同时对着舒莫眨了眨眼睛,犹如引诱:“那我在您的心里,能够有一点微末的地位吗?裁判大人。”
低着头不能动弹,近乎要跪在地上却死死抵抗的主教和玛门听到这番话,一时之间差点闪了腰,玛门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幸好他一把抓住身旁的主教,这无情铁手让主教也跟着摇了一下。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心中都被加里的大胆所折服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去调戏舒莫,金发男人确实是一直在拖延时间,这让两个人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仿佛看见这位一向正直冷静的同事突然开始出卖色相般,让他们既尴尬又茫然。
“……”
另外一道视线突然落到了加里的身上,贪婪抬起脸看着他,那双绿眸缓缓眯起,接着,男人突然说道:“舒莫,这个家伙看上去好奇怪啊。”
他抬起脸看着舒莫说道:“贪婪讨厌他,贪婪不喜欢他。”
加里:“……”搞得好像谁喜欢你一样。
加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着上方的人,觉得还是得给他一些刺激,男人这么想着,便低垂着眼帘准备再抽出金箭对准贪婪射击,但下一秒,舒莫就好像受到了刺激一般抬起脸看着他,低声说道:“你还想要做些什么?”
他抬起手,加里就感到身体一抖,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脸,就看见舒莫抬起手指向他,下一秒,加里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微微一阵摇晃,荒诞戏剧的领域就仿佛从内部破开了一个大洞一般,将金发男人从其中漏了出来,加里只是微微眨了眨眼,就看见日冕组织的猎人们围在一起,刚刚经历了一场围剿,浑身浴血的七诫站在他的身边呕出一口黑血,七诫刚准备把自己的断手捡起来,一双皮靴就突然踩在了他的手上,七诫抬起脸,说道:“……你踩到我的手了。”
一头金发的加里和他对视着,男人脸上的表情,让此刻的七诫也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几乎感觉面前的人危险到让他都感到发憷,简直就像是……刚刚从情人那里受挫了般。
七诫狠狠皱了下眉,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呵……”悦耳如吟唱般的声音响起,加里将他的断手捡起来递给他,身旁的日冕猎人们聚在一起,犹如一群狩猎状态的狼,领头的头狼吹了声口哨:“又来了一个‘贵客’。”
他们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突然发现这好像似乎是审判所派入O-17-FG-荒诞戏剧中的人,一位七诫一位教士,却突然刚刚好出现在了日冕组织的面前,猎人漫不经心地想:今天是什么日冕和审判所开会的日子吗?
然后,空中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尖叫,已经有过两次经验的日冕组织熟练地准备半路拦截,同时让开路让他们进入包围圈内,其中的几位教士被当场轰成渣,玛门和主教为身旁的属下们挡下攻击,他们落入包围圈中,和身旁的加里以及七诫大眼瞪小眼。
几个人在很短暂地茫然后,就站在一起一致地准备迎敌,日冕组织的猎人见到这套阵容后眼角抽了抽,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耳机说道:“寻求增援!”
“不需要,你们尽最大可能拖延时间,希大人他……已经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后,猎人眼中的神色一变,他望着面前一群人的眼神已经彻底发生变化,现在他们不需要担心被眼前的主教们反杀,而是应该尽全力,让他们被全部留在这里。
“圣女大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七诫的声音嘶哑,他身上的伤势极重,但男人却好像完全不在意似得将断手安了回去:“呵呵……如果能留下面前的这帮人,就算是日冕,也会觉得心痛。”
“我感受到了支柱的气息。”
“哦?”七诫说道:“是哪位支柱?圣女大人可以顺便回收他们的本源。”
“似乎,是日柱1.”
“……?”
加里轻声说,语气仍然温和。他的这番话让身旁的几个人都望向他,男人的笑容仍然那么好看:“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跑啊!”
七诫低吼一声,他的整个人骤然扭曲成狰狞的怪物,一群人爆发出了自己最强大的力量,势如破竹地冲开一条道路,然后撒开腿就头也不回地狂奔,日冕组织的人都愣了一瞬,片刻后,他们低骂了一句,然后就在屁股后面疯狂追。
一时之间,场面竟然显得有些莫名的欢乐。
周围的其他人都被清出去了,飞在空中的圣者望着下方的贪婪,在解决了近在咫尺的危机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茫然起来,仿佛在不断挣扎。
贪婪和那双白眸对视着,男人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执拗和疯狂,以及隐隐的狂热:“吾主。”
男人说:“不要抛下我,你要是抛弃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
他是那么的虔诚,对着舒莫单膝跪下,但眼中却满是侵占欲和贪欲,像求而不得的信徒,伸出手,却不是朝拜,而是想要将上方人困入掌心。
“舒莫,”贪婪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在自己的两边手腕上割出狠狠地一刀,血肉摩擦的声音出现,贪婪将自己的手割得鲜血淋漓,血迅速从其中涌出,滴落在地面上的响声清晰可见:“救救我吧。”
舒莫微微睁大眼睛望着那一幕,下一秒,他眼中的纯白缓缓消散,青年的心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压过了其他的呼唤声,就像是在说,不能离开贪婪,他不能丢下他。
随着这个念头的逐渐坚定,舒莫的一头白发也缓缓变为黑色,他飘在空中,仿佛从某种状态中脱离,重新找回了自己,黑发青年感到自己的身体很轻,周围的风一阵阵地传来,脚底板下好像空荡荡地。
舒莫抬起眼看了周围一眼,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在飞。
他居然会飞诶。
飞在高空中的感觉很好,舒莫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然后下一秒,他的笑容瞬间凝滞。
他飞在……高空中……?
黑发青年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瞬间变得煞白,舒莫往下看了一眼,接着整个人就好像无法承受一般摇摇欲坠,贪婪原本看着他,还以为舒莫还想要抛弃他离开,但就在这个时候,舒莫却突然身体一歪,好像完全承受不了这种刺激般失声说道:“贪婪——”
“接住我!”
黑发青年一脸呆愣地从空中摔落了下来,周围的怪物们都朝着他的方向冲去,但比它们更快一步接住舒莫的,是一个弹射冲到舒莫面前的贪婪,在青年落地之前,紫发男人便已经伸出手,接着从空中摔落的圣者。
他失去了刚刚睥睨一切的姿态,却变为了最真实的自己,黑发青年只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稳稳接住,他已经完全不在意其他任何事了,刚刚被他抓在手中的荒诞戏剧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接着有些晕了似得哆嗦着八条腿颤抖,连钻石翅膀都在打着哆嗦,随着它“阿丘”地一声,整个领域仿佛受到了某种震动般也开始左摇右晃,舒莫甚至误以为自己还飘在空中,他被吓了一跳,只能死死抓住贪婪的手,颤抖到眼睫毛都在发颤。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舒莫回想着刚刚看见的那一幕,对于一个重度恐高的人来说,这已经不亚于是一场噩梦,但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舒莫也哽着脖子不肯哭出声,他只能紧紧抓住贪婪的衣服,男人垂下眼睛望着他,绿眸深邃,他的手腕还在流血,男人却完全不在意这些,而是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对舒莫说道:
“别怕。”
贪婪说道:“我抓住你了。”
他看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人,即使再怎么想要掩饰,也克制不住那股从心底里、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仿佛一位正炫耀着怀中宝物的胜利者,对着他窃喜道:“我抓住你了。”
无论怎么样,你最终还是会选择我。
贪婪看着怀里的人,眼神在那一瞬间完全暴露出他的本性。舒莫没有看见这一幕,他整个人都在一边发着抖,一边流汗。黑发青年已经变为黑色制服的衣服都快要被汗水浸湿,舒莫知道这样很丢人,也知道仅仅因为恐高就被吓成这样很难看,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黑发青年几乎无法寻找到任何安全感,他缩在贪婪的怀里睁开眼,男人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渴望到整个世界都仿佛只有对方的样子,下一秒,像是再也无法自控,贪婪低下头吻了下来,浅浅的吻犹如一场雨般,将舒莫整个人完全淋湿,黑发青年闭上眼睛又睁开,感受着落在身上的气息,却没有抵触,反而因为这种强烈的渴望,让他得到了更多的安全感,连脸上的颤色都被贪婪缓缓抚平。
他皱起的眉被一个接一个的吻舔开,身体也不再发抖,而是下意识地回应,在这样的安抚后,舒莫终于感到自己可以呼吸,他睁开眼松开手,对着贪婪说:
“已经好了,可以了……”
他这么说着,却突然一惊,因为刚刚吻着他的男人却没有停下,他望着面前的舒莫浅浅地笑着,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中,都只透出了难以克制的渴求和欲望。
“舒莫……”
男人甜甜地说道,声音越发软了起来,舒莫刚刚误以为自己是在被贪婪安抚,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望着心仪的美食品尝味道,并越发感到美味。
“把我放下来。”
舒莫说道,他的声音也有点软,贪婪紧紧抱着他,看样子是还想要继续黏腻,但舒莫的侧脸突然传来湿凉的触感,却是一道血痕从贪婪贴在那里的手腕中流出,犹如一道将他们彼此相连的红线一般,无法抹去,抵死缠绵。
那股湿意几乎落入青年的脖颈中,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流下暧昧的痕迹,但颜料却是情人的血,想到这伤口从何而来,舒莫就又是心急,又是生气:“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扯过贪婪的手腕,男人却贴着他不断地挨蹭:“舒莫……舒莫……”
“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贪婪的手还在流血,舒莫看着心里阵阵难受,也就顾不上他在说些什么了,舒莫正想治愈他的伤势,男人却抬起脸,用那双绿眸看着他,将手腕凑到他的嘴边。
“你帮我舔干净,好不好?”
“……?”
舒莫看着他,却突然发现,贪婪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你帮我舔一舔,伤口就会好了。”
男人的声音又软,又带着淡淡的胁迫感,他将手腕直接压在舒莫的唇上,迫不及待想看见对方的唇染上自己的颜色,舒莫被他抱在怀里被迫尝到一点血腥味,黑发青年的眉头皱起,他头顶的冠冕散发着淡淡的威势感,仿佛任何触及这股威严的人都将被其扼杀,但贪婪却毫不在意这一点,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舒莫绝对不会伤害他的,不是吗?
贪婪一边哄着人,一边将自己的手挤进他的唇内,这几乎像是某种亵渎了,黑发青年的眉头紧锁,已经尝到一股难言的血味,这刚刚还在空中镇压一切的圣者现在却躺在他的怀里,贪婪心中几乎快要高歌,就在男人继续动作的那一瞬间,舒莫却抬起手,接着一指弹在他的眉心上。
“?”
贪婪脸上的兴奋表情凝滞了一瞬,下一秒,他向后倒去,黑发青年从他的怀中落下,站到了地上踉跄了一瞬,他的右腿可以在隐隐作痛,这意味着舒莫现在可以自由行走的状态并不会一直维持,而是在之后可能重新变为原样。
“为什么?”贪婪茫然地站直身体,脑中嗡嗡的,不痛,就是眼前一阵发白,但他手上的伤势已经复原,舒莫抬起脸看向他,仿佛有些不忍直视,黑发青年抬起手指,在他的指尖上,闪动着淡淡的白光。
“就算我再弹你一次,我好像也可以在这个过程中治疗你的伤势。”
舒莫说道:“还想来吗?”
贪婪望着他的手,眼中隐隐不甘。
“不过,”舒莫说道:“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嗯。”紫发男人走了过来,伸手握住舒莫的手,舒莫微微一怔,却没有挣开。
“你能为了我留下来,也真是太好了,舒莫。”男人说道。
第082章 生命工厂的内幕
“生命工厂的核心处, 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舒莫询问道,他们在真实之所内行走着,因为短暂地拿到过几天的荒诞之主体验卡, 贪婪在荒诞戏剧内仍然有着绝对的掌握权, 再加上荒诞戏剧的本体还在舒莫手中捏着,小蜘蛛现在已经欲哭无泪,看上去极为凄惨。
他们一边走, 一边命令荒诞戏剧停下所有的死亡游戏,还不等它装死, 贪婪就已经抬起手, 接着,无论是大剧院内还在狂欢杀戮的怪物,亦或是赌场内在用自己的命运当做筹码赌博的赌徒们都突然发现,眼前的死亡游戏在一个接一个地停下。
那些狰狞的怪物还想要继续杀戮, 却骤然间就被死死困在原地无法动弹,贪婪对于领域内的所有怪物, 都有着绝对的掌握权, 它们连从领域内逃走都做不到了, 只能停在原地等待审判。
小巷内,一团粘稠的流体一滴滴滴落在地面上, 化为了一个满口尖牙的怪物, 它望着前方的路人, 眼中满是浑浊的恶意, 那双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食物, 刚想要张开嘴将其一口吞噬, 路人回过头,就感到一股腥风袭来, 她刚想要恐惧地尖叫出声,就突然发现,眼前的怪物将嘴张到最大后,就突然呆愣在原地,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吃、吃了你……”怪物发出嘶吼声,想要一口咬下,然后,它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女人一脸恐惧地颤抖着,片刻后,她发现眼前的怪物只是做出捕食的姿态无法动弹,她被吓得发抖,在极度的恐惧下差点踉跄着倒在地上,差点掀翻身旁的垃圾桶,她被吓坏了,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一抽,女人转过身拎起身旁的垃圾桶,里面装着一大把从赌场扔出来的骨灰,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对准那张大口就倒了进去:“吃,我让你吃!”
因怪物的嘴张到最大,导致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堆东西以极度顺畅的方式落入它的口中,再直接滑入胃囊,怪物的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片刻后,它目露泪光,甚至直接落下了一滴眼泪,只能看着女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时之间,无论是身在何处的普通人,都先是一愣,接着在试探之后逃离了那一场场死亡游戏的束缚,日冕组织的一些猎人也混在其中,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平民的同时破解死亡游戏的谜团,这也是一种镇压荒诞戏剧的方式,只是手段温和很多,在这个时候,他们虽然茫然,却还是做出了应对举动,第一时间将失控的人群集合起来做出安抚。
“O-17-FG-荒诞戏剧领域内发生了异动,这些怪物看上去……都被控制了?”
“必须趁这个机会解救更多平民,”穿着黑衣的猎人说道,她有着一双异色的眼睛,黑发如漆:“但同时也要避免引起混乱。”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说道:“是丘特大人他们赶来,然后镇压了荒诞戏剧吗?”
众人抬起脸,就看见这庞大的领域像是从内部开始崩塌一般,缓缓露出了外界的一角,他们就被困在这如同蛋壳般的区域之中,望着天边重新出现的蔚蓝天空,有一瞬间的出神。
“但是……我们没有收到通知。”女人有些不解,但她很快就没有再深究下来,无论是不是日冕做的,现在更重要的是尽快解救更多人。
然后,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审判所的人从人群中走出,对他们说:“一定是圣女大人前来解救我们。”
他望着下方的群众,继续说道:“柱神没有抛弃你我,一定是祂的意念,才让我们获得了救赎。”
日冕组织的猎人们:“……”
望着这一幕,女人往下压了压帽檐,她和同僚对视了一眼后,什么都没说,就缓缓让开了路,在她的后方,一位满脸横肉的猎人举起了手中的特大加长版重装狙击枪,说这玩意是把造型奇特的狙击炮都有人信,他吹了声口哨后,就将狙击镜对准站在上方侃侃而谈的教士,TMD,站那么高,不射你射谁。
刚刚还准备让平民们信仰柱神的教士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浑身的汗毛已经不是竖起来,而是想要直接从他的身上跳下来爬动,男人回头就看见了那把狙击枪,脸颊一抽后就屁滚尿流地从高台跳下准备逃走,结果没想到,那颗飞在空中的子弹自带导航,在空中180°大转弯后直中教士的后背,他差点直接在空中炸了烟花。
“走。”男人嚼着口香糖说,他拍了拍自己心爱的宝贝:“去完成我们的任务。”
舒莫还不知道他的举动救了多少人,黑发青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去寻找刚刚自己所见到的生命工厂的支部所在地,在那里,他听见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呼救,仿佛成千上万人的哭喊在耳边回响,舒莫心里有种很强烈的预感,那就是他即将知晓一些他本来就应该知道的秘密了。
现在的时间争分夺秒,审判所的人必定不会轻易罢休,舒莫得在他们赶来之前完成一切,幸运的是,真实之所是荒诞戏剧最隐秘的核心之处,就算是审判所的人,也很难迅速赶来这里。
因为有贪婪定位,他们在真实之所内不断穿梭着,此地的时间和空间都极为混乱,仿佛只是过了一小会,又好像走了很久,渐渐地,舒莫一行人就看见了前方的一片建筑群,生命工厂的残骸就坐落于此,当望见那片纯白色的建筑时,舒莫的心里就生出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感,仿佛那是什么极为奇异的东西。
那种特殊的材质,以及奇异的色彩,远远望去,仿佛整座建筑都有着某种诡异的活性,但它却因为从内部产生的灾难,现在已经“死”了。
“这里,就是生命工厂的支部。”
队长站在舒莫的身边,指着前方残破的大楼说道,那是生命工厂内的主楼:“我曾经来过这里。”
“你还记得这里的路吗?”舒莫皱起眉,越是靠近这里,他就越觉得不舒服,奇怪的是,所有人里,只有他一个人会有这种感觉。
“每个支部内部的结构都是不同的,”队长说:“我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几年前的事,那个时候的我就是想来寻找编织者……”
队长的话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之前过来的经历不算太好,但没有关系,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湿润,现在,他可以来迎接自己的父亲了。
“舒莫,生命工厂内部的核心之地,是所有员工的禁区,只有审判所的高层以及生命工厂的几位高层可以进入那里。”队长一边走着,一边在倾塌的建筑内缓缓前进,生命工厂的内部依稀还可以见到当时荒诞戏剧诞世时的景象,这里的员工并不是在那一瞬间全部死亡的,他们甚至抵抗了很久,却不是被拖入荒诞戏剧的领域,便是被关押在其中的污染物所吞噬。
而原本被关在生命工厂内的污染物,则要不然互相厮杀,要不然被吸入了荒诞戏剧的领域内,在墙面和天花板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血痕以及毁坏的痕迹,地板开裂,有些地方还在不断流出粘稠的沥青,整个建筑说不出的安静,有些诡异的安静,舒莫一行人走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一路过来,他们甚至没有看见过任何员工的尸体,只能看见一件件空荡荡的衣服,就好像原本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舒莫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贪婪,男人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他也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叽叽。”
小蜘蛛有气无力地被贪婪捏在手里,男人似乎把它当成了什么有趣的玩具般,时不时地将它倒拎在手中甩来甩去,它已经无法再蛊惑贪婪,现在只能屈辱地被人玩弄。
“叽!”
舒莫看向它,小蜘蛛发出了一声叫声,那意思是,它只有从诞生那一刻到现在的记忆,就算它将生命工厂的支部拖入领域内,也只是将它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慢慢侵蚀,它也不知晓,在灾难发生后,生命工厂的内部发生了什么。
舒莫看着它,片刻后,似乎是察觉到舒莫的不快,贪婪曲起手指在荒诞戏剧身上弹了一下,轻笑道:“废物。”
“叽!!”
它缩了缩脑袋,敢怒不敢言。
一行人继续前进着,离中心区域越近,那股难以形容的奇特感觉就越发明显,舒莫走着走着,都要停下来喘口气,捂住酸痛的脑袋皱眉。黑发青年看上去越发难受,贪婪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安抚着,队长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不应该出现这里。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正在发着强烈的白光,高挑漂亮,有着一头绚丽紫发的男人抱着脸上满是冷汗的黑发青年,对方英俊的脸上覆盖着淡淡的薄汗,张着嘴缺氧一般喘息着,贪婪将他完全抱在怀里,他比舒莫高出一截,怀抱虽然冰冷,却让舒莫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别怕。”贪婪抱住他,安抚似地抚摸着舒莫的脊背,手指用恰到好处的力道在他身后划过,落入腰线处揽紧他窄了一圈的腰:“我在这里。”
舒莫握住他的手,黑发青年艰难地说道:“我听见很多声音,那些哭喊和求饶声。”
舒莫几乎有些呜咽地说,快要干呕起来:“他们很难受……”
他用力握紧贪婪的手,本能地想要赶到受难者的身边,但在生命工厂里,已经没有活物了。
“舒莫,”贪婪说,他悦耳的声音在舒莫耳边回响,男人轻轻揉着他的耳垂,温柔地摩挲,接着,堵住了他的耳朵:“不要被那些声音影响。”
“你最应该在意的,是要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贪婪说道:“你得记得你自己是舒莫,明白吗?”
舒莫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黑发青年闭上眼睛,压下眼底即将涌出的白芒,他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分叉路前,不知为何,几个人在生命工厂的内部走过许多一模一样的分叉路,却像是陷入了迷宫一般走不出去,队长现在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扰舒莫:贪婪的镰刀还挺锋利的,而且舒莫的状态确实不算太好。
“队长,你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走了吗?”
队长迟疑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按照道理来说,我们现在都已经可以绕着生命工厂跑一圈了,但是现在,我们还在这里绕路。”
“这里的结构有点奇怪。”队长揉了揉眉心:“在这里工作的员工总能听见各式各样的惨叫声,还说自己总感觉有东西在看着他们,很多人都怀疑他们出了精神问题,不过说句实在话,他们不出精神问题,反而不正常。”
队长难得开了句玩笑,虽然这听上去不好笑,舒莫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队长进入过沿途的每一个收容室,却没有在其中找到他想要找到的身影,反而是从几个员工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几个日记本。
这年头谁还写日记啊。
远在天边的真理的代价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们这么想着,然后打开了这个日记本,奇怪的是,上面没有员工的名字,只有他们的编号。
【H-471:
2.14号。
TMD,这个地方看上去有点不对劲,我一直怀疑我的室友在偷窥我,连在我洗澡的时候都偷窥我,可是我们都是男的!
老子受不了了,下次再发现他偷窥我,我就揍他一顿。
3.14:当场抓包了室友,把他打进了医护室,但是……为什么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里,我却还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3.15:错怪室友了,他说他只是喜欢我才会在大晚上进我的房间盯着我看了几个小时,最重要的是,那个偷窥者并不是他。
4.12:我要疯了,我受不了了……不要再看着我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我只是跟另外一个小组的人搭把手进入了一下核心区域而已,我真的只是路过而已,我没有疯,我没有疯我没有疯!你们为什么说我出了幻觉?
4.25:去问了那个小组的成员,她只是跟我说:
你会习惯的。
4.26: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了,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皮肤里,它想吃了我,它在看着我,我的皮肤下面有虫子,我想把我的皮都撕下来,有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我想挖掉我的眼睛,我要让这一切结束,彻底结束。】
在这几段后,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但最后一页的字迹已经狂乱到了极点,仿佛写这篇日记的员工也在那个时候彻底陷入了疯狂,写到后面,他只是在重复地写着一句话:我要结束这一切。
这短短的七个字密密麻麻地叠加在一起,让人感到他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一般来说,陷入这种境地中的员工也基本上会被生命工厂“清理”,但队长没想到的是,在再翻过一页后,他却只看见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被捆绑在床上,他满身都是被自己抓出的血痕,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身体,而在这张照片下,是一行字:
【别怕,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那行字迹和之前的字迹截然不同,字体都是精致的花体,不知道为什么,队长甚至能够在读到这行字时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喜悦,仿佛对方在欣喜,这样他就可以一直饲养这位员工了。
舒莫也看了一眼,他沉默了:“……核心区域,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的东西。”
舒莫在尽力掠过最后的那行字,不发表任何看法,队长也在努力无视那句话透出的信息,但奈何贪婪也看了一眼,然后,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真好,他很爱他呢。”
“你们不觉得吗?”
队长和舒莫一言不发,他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舒莫、舒莫缓缓将这本日记放到一边,冷着脸说道:“你知道生命工厂里,像H-471这样的员工有多少吗?”
队长望向他,然后摇了摇头:“太多了,但他们基本上只是一些底层的员工,像这样的员工,即使消失了,也只是会被记为正常的损耗。”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不知名的声音:“别无视我啊……”
舒莫看着队长,知晓对方从层层选拔中杀出,也一定是看见了许多类似的场景,而他们翻开了其他几本日记看了一眼后,舒莫就面无表情地将其合上,正经人谁写日记,除了几本没有价值的日记以外,他们还看见了H-471同居者的日记对方的日记里除了每天以精细到了恐怖的程度来记录下同居人的一举一动以外,就只剩下了一点点对于生命工厂内部的形容。
【核心处,是个很奇特的地方,许多人进入那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而在那里工作的员工都死气沉沉,我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
然后H-471就真的出事了,同居者心痛了一阵后,就一边心痛一边写道:
【他的脑子出了问题,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照顾他的。】
舒莫缓缓将日记放回到房间里,他心想,要不是在特殊情况下,他以后决定不会再碰任何人的日记本。
他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舒莫皱起眉,接着说道:“让我来吧。”
队长给他让开了路,而身后的贪婪则护在舒莫的身后,任何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会被贪婪直接斩首,贪婪望着黑发青年,接着眨了眨眼:“没关系,如果你又出了问题,我会第一时间唤醒你的。”
舒莫:“……不,还是不要那么做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头顶的冠冕骤然爆发出一抹亮色,接着,黑发青年的眼眸骤然变得纯白,浑身的气质一变,他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贪婪凝视着他,就要伸出手开始自残,舒莫立刻马上阻止了他,两个人这才确定现在的舒莫没有失去理智。
“跟我来。”虽然这么说着,但舒莫的声音却变得更加清透,且虚无缥缈了起来,仿佛一首吟唱着的圣歌,掠过耳膜时都有种被其洗涤的感觉,那是一种会让人不由自主沉浸其中的声音,队长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浑身的疲惫都淡去了,而他身旁的贪婪也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其洗涤,他望着前方青年的背影,眼睛都变得越发明亮了起来:“好喜欢……”
舒莫走在前方,遇到之前的分叉口时,黑发青年并没有选择其中一条路,而是直接转过身,他的手按在墙壁上,下一秒,一道白芒缓缓蔓延开来,整个建筑都仿佛被其溶解一般发出了嘶哑模糊的尖叫,队长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建筑会叫,他瞪大眼睛,想到自己好像在这样的支部里生活了几年时,男人的眼角抽了抽。
舒莫放下手,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崭新的路,几个人走入其中后,现在他们所看见的一切,就跟在表面看起来完全不同。
“这……”
队长先是一怔,然后说道:“这里就是生命工厂的核心?”
他从未来过这里,甚至于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男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在他的面前,一个又一个中空的培养巢或是悬挂在墙上,或是处于培养床里,其中竟然沉着一个又一个面容相似的红发男人,他蜷缩在水中,身上的每个部分都有各自的畸形之处,它的身上没有任何活物该有的气息,就像是被创造出来就失去了生命的死胎一般,而在那一个个培养巢上,都标明着同样的一句话:
【V-777-012号样品。
盖亚之子。】
“这……怎么可能。”
舒莫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浸在水中的红发少年,他看上去仅有十多岁,眼睛半睁着,深黑色的瞳孔中毫无生命的气息,舒莫看着它,它是所有样品中最具人形的一个,然而就是这样的红发少年,也仅仅只是样品中的一个。
而在它的下方,则放着一个研究资料。
【V-632-011号样品。
匹配度:63%,它已经是这一批里,与‘盖亚之子’的二代最相似的一位,听说另外一个生命工厂中所培养的样品相似度甚至到达了80%,真是令人羡慕。
然而就算是这样,盖亚仍然不认可二代子嗣是祂的孩子,但没有关系,总有一天,我们会做出和盖亚之子一模一样的复制品,这个成果,只能由我的支部培养而出。
‘盖亚之子’的血肉已经不足以制造更多样品了,我们只能用奇迹之石让他继续活下来,希望本部可以运来更多二代子嗣的血肉,这一批的样品,应该足够我们吸收这一次涌出的‘污秽’。】
舒莫静静地看着这番话,片刻后,他的眼神落在了实验员最后的一句话上,对方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对于生命工厂的钦佩:
【不知道是谁,居然能够想到以捕捉‘盖亚之子’,食用其血肉的方式,来创造出二代子嗣来靠近盖亚,盖亚之子竟然就是祂最心爱的孩子,但他却只是一个普通人,真是奇怪。
盖亚居然真的存在,并被困在生命工厂的本部之中,如果不是用祂的血肉吸收高塔涌出的污秽,那么整个高塔早就被污染物所淹没。
这真是个奇迹,若不是生命工厂的壮举,高塔早就被污秽所侵蚀,审判所的人说得没错,我们,是在拯救这里的一切。】
第083章 净化一切的白色天幕
这封文件上所描写的一切, 表露出了这位工作人员对生命工厂的推崇和赞扬,因其是真心实意地赞颂着生命工厂所做的一切,甚至于一同赞扬着审判所, 因为他认为, 他们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高塔可以继续延续下去,是为了拯救这里的所有人。
如果没有他们在暗中处理污秽, 那么整个高塔早就被污秽所污染。
这些话落入舒莫的眼中,看上去极为刺眼, 黑发青年的表情冷漠, 他的身上难得地出现了一股能够称为阴冷的气息,队长是大气都不敢喘,身旁的贪婪也并未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男人的绿眸在书页上划过便移开, 对其毫不感兴趣。
然而就算是舒莫来回翻看了几遍,他也不知晓污秽究竟从何而来。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不知为何, 在记忆之中曾经望见的那一幕在黑发青年脑中划过, 他望着前方的红发少年,突然在玻璃罐上望见了自己的倒影, 而那个时候的因斯亚被绑到五层, 是在一片灰天之中, 看见那些猎人。
他们看上去不像是活着的人, 更像是被逼入绝境的、走投无路的困兽, 这个时候, 舒莫才突然恍惚地意识到,为什么他记忆中的天气永远暗沉, 是因为五层被污染物所侵蚀,整个五层已经失去了阳光,所有人都只能穿着灰暗的衣服,在不见光的日子里麻木地生活。
“啪”地一声,舒莫突然一拳打在了面前的培养巢上,蛛网般的裂痕缓缓扩散开来,却没有将其完全打破,其中的也没有任何动静,它并非活物,只是一具没有声息的尸体。
“舒莫!”贪婪眼瞳微缩,将舒莫的手强硬地拖了过来,他的绿眸中溢出鲜艳的色彩,看上去极为渗人。
“我没事。”舒莫这么说着,感觉心口堵着的一口气稍微呼出去了一些,但这个时候,贪婪却面露不悦:“你怎么可以伤害你自己呢?”
男人的手指在舒莫的手背上抚过,指尖就染上了一点血色,他望着手指上的血,神情似哀似悲:“只有我可以伤害你。”
刚刚还有些感动的舒莫:“……”
他想要从贪婪手中抽回手,男人却用力握紧了他的手腕,紫发男人低头看向他,那眼神让人心惊肉跳:“不要再这么做了,舒莫。”
“看到你受伤,我会很不高兴。”贪婪伸出手,含着指尖上的那点血迹,笑得漂亮:“我会很难过。”
那笑容就犹如一朵盛放开来的罂粟一般,只想让人望见其更多殷丽的姿态,贪婪的样子看上去既疯狂,又带着极其强烈的侵蚀欲,舒莫手背上的伤口在下一秒复原,他早就知道贪婪的性格不正常,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队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贪婪一眼,明智地什么都没说。
他只知道他们很相爱就好了,至于其他东西,那不是他该管的事。
几个人又向着生命工厂的内部走去,越走,这里就变得越发诡异起来,一个又一个狰狞畸形的怪物或是被关在培养巢内,或是在解剖台上,它们的躯体看上去似人似怪物,不算是完全的污染物,但同时也并不是人类。
舒莫走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五层的污染物数量如此庞大,绝不可能是正常情况,而二层和四层的污染物数量则少得多,如此抽丝剥茧之下,舒莫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但那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一些。
总不会是审判所和生命工厂的人在以某种方式,将下层作为某种垃圾场般倾泻污秽吧?
尽管这个想法有些空穴来风,但舒莫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他又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五层净化过大批量的污染物,这么想来,如果生命工厂的人真的这么做的话,那舒莫几乎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给他们擦了屁股。
而审判所这些年来近乎疯狂地不断寻找圣者的踪迹,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实在是快兜不住了,而能够在短短一天内几乎将整个五层的污染物完全净化的圣者,是他们极度渴求的支援。
他们越走越深,而在终于来到核心处的这一刻,舒莫停下脚步,他说道:“我感应到了污染物的气息。”
舒莫看向队长,男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紧张:“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父亲,你先做好准备。”
队长闭上眼睛,然后点了点头,他们继续往深处走出,这里是整个生命工厂最深的区域,同时也是他们最大的隐秘。
在推开门之前,舒莫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推开门后所看见的一切是如此惊悚。
整个宽阔的房间内,是一个个正在运行的机械装置,核心处的装置即使身处于荒诞戏剧的内部,也仍然在继续运行,在房间的中心是一个宽阔的水池,无数水母触须般的结构从水池中延伸而出,连接在各色装备上。
在水池的中心沉着一个紧闭着眼睛的身影,他一头红发,看上去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他的胸膛甚至还在微弱地起伏着,仿佛仍然有着呼吸,但那只是一种幻觉。
因为在他的腹部,是被完全剖开后裸露而出的内脏,那些触须便是从他的身体中延伸而出,红发青年被剖开后沉在淡蓝色的水池之中,面容安详地恍若沉睡,淡蓝色的水液将他完全笼罩在内,那水池给人一种宁静、亲和的感觉,望见它,仿佛就望见了高塔中的一切,仿佛那便是高塔的化身,大地的脉动。
然而在那漂亮的淡蓝色水液中,却在源源不断涌出污浊至极的漆黑液体,仿佛从地底涌出的沥青,给人一种极度恶心的抵触感,红发青年的身体就仿佛一个传输纽带一般,以他的身体为节点,那些污秽源源不断地被抽出,接着涌入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装置之中,再被那些装置转化、压缩,最终形成了一块又一块的漆黑晶体。
那些晶体从装置的另一端涌出,污浊的色彩在其中涌动着,它们表面粘稠,看似坚硬,在接触到的那一刻却有种异样的黏腻感,在指尖会缓缓地化开。在那之后,这些晶体就将运送到生命工厂内部,但这只是将高塔内的污秽抽离而出,并非使其消失。
如果将这种固态的污秽打破或遗弃,那么它们只会随着时间消逝,重新回归高塔,即使将其放置在这里,它们也会不断消散。
能够将固态污秽彻底吸收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让活物吞下,又或是将其嵌进对方的体内。
当然,智慧生灵,比没有神智的人造人更好,而人造人优于牲畜,毕竟,污染物的形成,是源自于人们内心的欲望和痛苦。
舒莫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而在这个房间内,有着数十个这样的水池,每一个水池之中,都沉睡着一个红发青年。
从他们身上延伸而出的所有导管,最终都齐齐连接在了房间最中心的巨大水池之中,那其中似乎飘荡着什么,即使是队长,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惊,他在生命工厂工作了那么久,却完全不曾想到过生命工厂的内幕会是如此。
而在这个时候,房间的暗处却缓缓走出了一个极其庞大的身影,队长望见那道身影的一瞬间就心跳加速到了极点,他甚至已经顾不上其他任何东西了,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那个朝着他们缓缓走来的,恐怖狰狞的怪物。
V-47-VI-编织者出现在了生命工厂的核心处,朝着队长的方向走来,它庞大的身躯从阴影中探出,才发现那是一道既高瘦纤细,又精干诡异的身影,它有着一头杂乱的黑发,在地面上犹如毛毯一般延伸,它的腹部开裂,几道悬空的骨头将它的上下两部分躯体强行拼接在一起,对方的下半身的一团团蠕动的触须状物质,它似乎和这个房间紧密相连,V-47-VI-编织者有着四双手,它的眼眸先是落到了面前的队长身上,接着,它望向了舒莫,下一秒,编织者的眼神落到了贪婪的身上,那一瞬间,这个恐怖怪物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它猛得伸出手,身边的几条大手便直接弹射而出,接着狠狠朝着队长的方向冲去。
“爸……?”队长的声音停滞了一瞬,感人的父子相见场景并非发生,他寻觅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的父亲并没有给儿子一个爱的拥抱,朝他迎面而来的,是两个逐渐逼近的大嘴巴子。
队长一脸茫然,他抬起手中的枪对准面前的人,却又实在下不去手。下一秒,贪婪手中出现一把巨镰,他将那苍白的骨镰举起,只是轻轻一甩,编织者的一条手臂就在半途被他直接斩断,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队长在一脸懵逼中,被编织者剩下的一只大手抓在手中,然后那个怪物看了贪婪一眼,眼中划过极深的恐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想要离开。
“住手!”
舒莫的声音阻止了眼前的这场闹剧,编织者被切断的手臂啪得一下摔在地上,落进水池之中,接着在其中被迅速分解、侵蚀,最终化为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滴污秽。
舒莫看着这一幕,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眼前的编织者已经是一个四级污染物,而它的一条手臂,甚至看上去都没有多少分量。
而从生命工厂的机器中凝聚而出的黑色晶体内的污秽,则几乎是数百滴甚至数千滴的集合,光是这一颗小小的晶体,就能创造出一个多么恐怖的污染物?
编织者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它的气息浑浊,却很明显地是在维护着手中的队长,这个怪物的手臂重新生出,它握着手里的男人,像是在疑惑着什么似得,片刻后,编织者突然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它骤然爬到了天花板上,然后趁着舒莫不注意的情况下,带着它的儿子跑了。
“跟上去!”
舒莫和贪婪在它的屁股后面追,他们在生命工厂的内部左拐右拐,最终追着编织者来到了一个房间内,怪物进入自己的巢穴之中,将手中的男人放下,它在这里看上去显得轻松了很多,对着队长“嘶”“嘶”地叫着什么,但男人却没有回应。
他抬起脸,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在他的面前,是一整面或是悬挂在空中,或是摆放在地上的红发青年,它们躺在培养巢内,比起人类,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可以随时宰杀的货物。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注视,编织者嘶了一声后,便用几双眼睛看着他,片刻后,怪物伸出手爪爬到了墙上,在它的巢穴内有着数百个类似的方格,编织者伸出手,便将一个培养巢取了下来,犹如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快递一般,它来到中心的管道之中,将培养巢放在上面,就要将其按下去。
而在下方,就是生命工厂的装置,在队长低头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被惊骇到失去呼吸,即使是他,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因为在管道之中涌动的并不是什么机械装置,而是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水母触手。
它们在下方缓缓涌动着,在队长走过、踩过的地板下方涌动着,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它们,下一秒,那些水母触须般的东西缓缓上翻,接着露出了层层叠叠的眼珠。
队长在那一瞬间完全失神了。
他突然想到了日记本上的一句话:
‘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男人失了神一般地向后退去,突然发现在这个巢穴的墙壁后传来了类似于什么东西摩擦般的声响,队长在那一瞬间完全控制不住地脸色煞白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适,编织者将培养巢推开,第一次放弃了自己的任务,奔向面前的队长。
“我们要离开这里。”队长揪住祂的头发:“我们必须得立刻离开。”
“嘶……”
“为什么?”队长睁大眼睛,有些无法理解:“你要我跟我一起留下来?”
“嘶嘶。”
“外面的那个人很可怕,怎么可能,舒莫他的脾气很……”队长的话说到一般突然说不下去,他意识到,编织者好像并不是在说舒莫。
“不行,你必须要跟我离开!”
队长说道,但面前的怪物骤然用几双眼睛凝视着他,那和记忆中的父亲相似,却已经完全不同的面孔让队长生出了一丝陌生感,编织者的几双眼睛都犹如黑宝石般,它望着面前的队长,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的儿子,只是单纯地想要亲近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编织者只想要保护队长不遭受危险,它的巢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队长却一再想要离开。
想到这里,编织者已经对队长的话感到不耐烦,它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面前喋喋不休的人,怪物的力度很大,它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大把蜘蛛丝,将队长团团裹住后,便握住他走向了另外一边,似乎是想要将队长放置在那里。
然后,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响起:“队长,你在这里吗?”
编织者的动作骤然停下。
它转过脸,见青年的嘴被好好地捂住了,就松了口气,但下一秒,队长咬着牙拼命地挣扎,终于露出了一张嘴,然后就大声喊道:“舒莫救命!!!”
哪怕编织者及时重新将男人的嘴牢牢锁死,它巢穴的大门却还是骤然被轰开,双眼泛出纯白光芒的舒莫出现在编织者面前,他望着这一幕,即使是舒莫,也有些不太理解编织者在做些什么。
可能因为舒莫是一个父母俱在的孤儿,他有些不太理解其他人表达父爱和母爱的方式,难道,这就是队长和他父亲交流情感的手段吗?
黑发青年十分不解,但他还是说道:“把他放下。”
“嘶,嘶!”
编织者护在队长身前,警惕地看着前方的贪婪,仿佛在看着什么怪物。
“嘶!”
“你说,你见到过贪婪去到生命工厂的本部,然后和某个人沟通……?”
舒莫的话说到一半,身旁的紫发男人就笑着说道:“怎么可能,贪婪从来没有去过生命工厂。”
“嘶!”
编织者继续嘶吼道,它见到过,它绝不会认错那股气息,那股即使是远远望见,也仿佛天灾一般,足以将它轻易捏死的气息。
即使面前的这个人换了一幅样子,它也……绝不会认错。
编织者对贪婪的恐惧,是离奇且本能的恐惧,舒莫和贪婪对视着,片刻后,紫发男人望着他,眨了眨那双水晶般的眼睛。
“贪婪真的没有去过。”
舒莫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似乎不像是怀疑,也不像是抵触,黑发青年移开了视线,他说道:“把队长放下。”
“嘶!”
“贪婪不会伤害你,我保证。”见编织者似乎快要发狂,舒莫的声音低了一些,哄道:“但如果你再不把人松开,那么我就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了。”
紫发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也跟着露出了和善一个笑容。
下一秒,编织者退后了一步,将手中的蜘蛛茧放在地上,队长摇摇晃晃地走下来,他的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发软,身体也在发抖,那些蜘蛛丝好像有着什么毒素,渗进了男人的皮肤里,这来自父亲的保护,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受。
他想象过很多自己重新见到编织者的场景,有感动的,也有悲伤的,但他绝没有想过这一幕,队长感到大脑发沉,下一秒,他直接晕厥在了地上,差点被编织者毒到晕厥。
再次醒来的时候,舒莫已经准备将核心处的所有晶体净化,他不可能看着这些污秽凝结体继续存在,这是舒莫第一次主动地准备使用自己的能力,黑发青年有些担心自己会再次失去控制,但他更担心的,是在他失去控制后,再次醒过来,见到的就是一刀捅进自己身体里,朝着他喊救救我的贪婪。
失去自我,只剩下本能的舒莫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却会在贪婪自残的时候骤然醒过来,但这不是什么好的对应手段,舒莫在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心仍然会一抽一抽地疼,没有人会愿意看见自己最在意的人受伤。
“你能在意我,这样很好。”
贪婪低头吻着舒莫的头发,队长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看见舒莫和贪婪两个人黏在一起,比黑发青年还要高出一截的人将人抱紧,以舒莫的角度,队长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编织者守在他的身边,贪婪十分粘人,舒莫半推半就,一下犹豫后就被男人揽入怀中,接着轻轻吻着头发、脸颊。
男人的声音低了一些,却犹如大提琴般奏出低沉的旋律,他的面容完美,却微微勾着唇,一点点地用唇勾勒着黑发青年的面孔,舒莫并不排斥他这么做,但他有些保守,并不喜欢在其他人面前这番亲昵,若是队长醒过来,那么舒莫可能在下一秒就会直接从贪婪的怀里逃出去。
但此时只有他们,舒莫叹息一声,就很轻地回应着贪婪的吻,肌肤摩擦、唇齿相依的呢喃声带着很轻的低语在房间内飘散,舒莫在贪婪的手伸向他的腰部时挣脱出来,黑发青年白皙的脖颈都红了,耳垂更是红透了。
他说:“够了。”
贪婪望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对方可口到让他恨不得一口咽下,男人笑道:“不够。”
恰好在这个时候,队长刚刚好醒了过来,舒莫理了理自己被揉乱的衣服走向他,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贪婪的低语传入他的耳中:“我想舔遍你的全身。”
舒莫的耳朵一瞬间变得通红,完全红到滴血,但因为他的黑发将耳垂完全掩盖,所以其他人只能看见他微红的脖子,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绪一片乱糟糟,像缠绕在一起的线团,要把黑发青年自己锁死了。
贪婪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到了极致的靡色,他长得实在太过美丽,但那美丽现在却几乎要噬人一般,想要将猎物舔舐后一口吞噬,只可惜舒莫心硬如铁,只给他一个背影,但他长相帅气,眉目俊朗,宛如艺术品般,是非常符合大众眼中完美情人的样子,就算是一个背影,也看上去线条流畅悦目。
他的腰很窄,贪婪回味着那股触感,他微微眯起眼睛,片刻后,才吐出一口热气,低下头掩下眼中的神色。
“队长,”舒莫看着刚刚苏醒的队长,说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队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接着望着舒莫,片刻后,男人说道:“我打算带着我的父亲离开。”
“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队长接着说道:“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编织者现在完全不认识我,它只是不会伤害我,但它仍然是一个恐怖的怪物,一个四级污染物。”队长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难看,但男人仍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我如果带它离开,那么一不小心,就会有人因它而死。”
编织者坐在一旁,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蓝发男人,它被掩盖在长发下的几双眼睛里,都装满了队长的身影,编织者在不工作的时候十分安静,甚至于,它其实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
但这绝不代表它不危险,不如说,四级污染物就算是单纯地站在那里,也会逐渐污染身旁的一切,接着杀死其中的所有。
“但我也不能让它留在生命工厂。”
队长握紧拳头,接着说道:“我可以将它送到研究所内吗?”
队长看着舒莫,黑发青年听完他的话,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舒莫望着队长,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看上去既冷酷,又有一种淡淡的悲悯感。
“你想过让我净化它吗?”
队长的心头一跳,舒莫说道:“我可以让它解脱。”
望着那双绿眸,队长站起身,接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舒莫,我才刚刚和我的家人团聚。”
“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做。”队长说道:“只要能够带它离开生命工厂,实验所才是对它最好的地方。”
舒莫的绿眸下方已经隐隐透出白色,他眼眸中透出的情感无比的宽容、无比的悲悯,但与此同时,也象征着绝对的无情和秩序。
能够影响此时的他的,只有身旁的贪婪,而贪婪现在则一眨不眨地望着黑发青年,眼中满是爱慕。
队长望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个时候,他身旁的编织者缓缓站起,接着发出了嘶哑的叫声。
“嘶……”
编织者说道,它在舒莫的面前跪下。
“嘶。”
“你不愿意被救赎吗?可是,这才是你获得解脱的方式。”
“嘶,嘶。”
“你想留下来陪在他身边?”舒莫说道:“但你的存在,会伤害其他人,你能保证吗?”
“嘶……”
编织者低下头,不断地祈求着,队长看见这一幕,突然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坚持让编织者留下来,真的是正确的吗?
也许被舒莫净化才是真的解脱,队长想,但这么多年过去,他才终于找到他。
“好吧。”舒莫说道,他说:“我不会净化你,但你之后,也不能再伤害其他人。”
舒莫伸出手,一抹白光从他的指尖伸出,像某种限制一般落到了编织者的身上,下一秒,这庞大的怪物低吼一声,接着突然变得很小,一脸懵逼地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蜘蛛,落到了队长的手中。
男人捧着手里的东西,和那几双眼睛对视着,这手捧养爸的一幕,让队长的脑子都快转不过弯了,没错,编织者并不是队长的亲生父亲,之前队长曾经想要说起却没有说出来的一件事是:
队长来自于五层。
而他的父母死于污染物的袭杀之中,之后的队长流落街头,被养父收养后培养成了猎人,这也是队长如此痛恨污染物的原因。
不过现在,他要尝试和污染物共存了,队长伸手摸了摸手里的怪物,对方迟疑了一瞬,用爪足贴上他的手指,男人看着他,眼眶微红,却到底没有哭出来,只是把编织者放进自己的衣兜里,黑色蜘蛛在他的衣兜里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用现在的视角看着面前的一切。
“谢谢你。”队长说:“我是真心的,我已经不是生命工厂的雇佣兵了,在离开这里之后,我可能会加入日冕组织,然后。”男人咬了咬牙,脸上骤然出现一抹厉色:“和这帮狗杂种拼了。”
日冕组织。
舒莫听到这句话,纯白的眼眸微微一闪,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的贪婪,而紫发男人依旧用着迷的、依恋的眼神看着他,像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舒莫不想说话了,他转过身,走向后方的核心处,望着眼前仍然在不断运行的污秽,黑发青年说道:“让我们开始吧。”
荒诞戏剧的领域中先是传出了一道爆破声,再然后,就是突然安静下来,一片死寂。
正在努力逃亡,亦或是寻求帮助离开这里的人群突然集体一顿,接着感受到了某件事情正在发生,那是一股本能般的触动,仿佛有什么极为恐怖、极为强大的力量从某个方向爆发了出来,一股浑浊的、漆黑的暗色犹如心脏般骤然收缩,接着极速膨胀,从生命工厂的支部处爆发开来,化为一道纯黑的天幕,那片漆黑以极速向着远处不断扩散,将整个荒诞戏剧中的一切吞噬。
望见这一幕,甚至会让人联想到天灾、末日,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这完全化为漆黑的星空,仿佛灾劫降临,天之将倾,甚至有人恐惧到不断发抖,在那股气息下犹如受惊的动物般,那是从每一个生活在高塔之中的人心中所出现的,无法形容的恐惧。
但在下一秒,一股圣洁至极的白芒出现,他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将漆黑的天幕一点点压制、净化,这股气息在所有人的眼前僵持着,黑白两色不断胶着,无论是赌徒还是参赛者都在心中意识到这道白光象征着救赎,他们几乎在心中不断祈求,期望对方可以获胜。
在他们的注视下,那抹白色一点点地压过漆黑,并在所有人的眼中不断扩张、膨胀,最终,圣洁的光芒碾压下最后一抹黑色,一股焕然一新的感觉出现,有人甚至喜极而泣,但他们脚下土地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一群人甚至只是眨了眨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荒诞戏剧的领域,来到了他们曾经的家。
“这是……神迹吗?”有人说道,惊疑不定的日冕组织抬起脸,也互相摇着头表示疑惑,可惜审判所的人现在不在,否则他们肯定会跳出来跪拜柱神。
而在他们陷入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时,天空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一头白发的身影,他看上去极为疲惫,只是眨了眨眼便突然两眼一闭,然后当场昏厥了过去,白发青年的一头长发在空中掀起,几乎是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所有人就意识到了他是救了他们的人。
“快接住他!”
有人望见他从空中摔落的样子想要冲上前接住对方,但一道紫色的身影比他们更快,一头紫发的贪婪跳跃到空中,将摇晃着落下的青年揽在怀中,他轻巧地落到地上,绸缎般的紫发被风掀起又落下,盖在怀中的人身上。
贪婪一眨不眨地看着怀中的人,想要用手抚摸他的脸颊,舒莫看上去累坏了,但在下一秒,他满是喜爱和怜惜的眼神骤然一变,男人缓缓抬起脸,就看见了前方出现的一群身影。
那是……审判所的圣女和教徒。
一身精致白袍的圣女眼神惊喜地望着他怀中的人,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狂喜。
贪婪望着她,突然说道:“贪婪不喜欢你的眼神。”
“你再这样看着他,我就挖了你的眼睛。”贪婪说道。
圣女身旁的人听到这番话,似乎想要上前,却被女人伸手拦住,她摇了摇头,望着前方的紫发男人,声音轻柔甜美:
“我以圣女的身份请求你。”
“将你怀中的人交给我们,可以吗?”
第084章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希说。”
圣女望着前方的贪婪, 她的语气柔和,脖子上戴着一个精致的挂坠,上方散发出的气息温暖且治愈人心, 她的一切都给人一种极其亲切的美感, 仿佛见到了贴心的朋友、包容的亲人。
无论是什么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都会被其的气质吸引, 接着产生下意识的好感,圣女的眼神从后方逐渐崩塌的荒诞戏剧之领域, 再转过脸, 望着前方的白发青年后,眼中已经完完全全地满是欢喜。
在它们的上方,一个庞大且精致的光环缓缓收缩,从中不断释放出圣洁的白芒, 一点点地净化着地上最后残留的一丝污秽,那纯白色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难以形容沐浴在其中的感觉, 仿佛回归了母体般, 周身满是温暖柔和的温度。
在刚刚,O-17-FG-荒诞戏剧被完全净化了, 包括其中残留的污秽结晶, 这代表了什么, 没有人比圣女更清楚。那洁白的光环缓缓合拢, 吸收了最后一丝污秽后便收缩成一顶冠冕, 最终缓缓飘落在白发青年的头上。
他看上去极其疲累, 眼睛紧闭,近乎白到透明的肌肤上是一颗颗细密的汗珠, 白发青年看上去简直像跌落尘世的半神般,他身上的强大力量和那股圣洁的气息让其他人有种膜拜的冲动,圣女望着他,心中想道:他们得尽快将青年接回审判所,对方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但是在这么做之前,他们还得搞定面前这条恶犬。
贪婪的眼神不善,他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面前的一群人,完全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排斥。圣女身旁的侍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她伸手拦住,女人仍然在微笑:
“这位大人现在很累。”圣女说:“审判所可以给他提供最好的休养环境,和最优越的待遇。”
贪婪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仿佛抱着自己的所有物,他的这番姿态看得圣女微微皱起眉,下一秒,她就听见面前的男人说道:“他是我的。”
面前的男人不像是恶犬在维护主人,反而更像是死死抱着自己的所有物,像着其他人呲牙咧嘴的恶兽,贪婪的外表如此美丽,其行为却令人诧异,他的眼神执拗,仿佛要从男人的怀里夺走青年,除了杀死他后踩在他的尸体上将青年带走以外,别无他法。
看着其他人的眼神不住地往舒莫身上望,眼中有惊叹,也有控制不住的崇拜、贪欲、欣赏,这些视线让贪婪大为不快,某种阴暗的情绪在他的某种沉淀,男人低下头,在舒莫的耳边与其耳鬓厮磨,亲密地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恋人般:
“他们看着你的眼神好讨厌。”
贪婪用悦耳的声音说道:“贪婪把他们都杀光,好不好?”
他的手指温柔地在舒莫的脸上抚过,掌心微凉,肌肤摩擦间生出微热的触感,舒莫身上的温度渗透在他的掌心里,接着蔓延到了他的身上,贪婪痴迷地望着昏睡中的人,眼中热切到让旁观者都为之心惊肉跳,这绝不是追随者看主人的眼神,紫发男人望着的目光,更像是在看自己最重要的一切。
怀里的人似乎对于他来说胜过了生命,所以当有其他人来争抢他的时候,贪婪的第一反应是暴怒,但舒莫绝不会有错,所以都是其他人的错,只要他将那些人都处理掉,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们了。
“你想独占他。”
圣女站在一旁,突然精准地指出了贪婪的想法,这很正常,因为紫发男人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他像是含着一块糖般笑了起来,那张脸上露出如此漂亮的笑意,竟然有种魔魅的美感:“他本来就是我的。”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男人说:“我也是属于他的。”
他是如此正大光明,且向着其他所有人宣告了这件事,沉睡中的舒莫无法对此做出反应,而圣女脸上的笑容仍然柔和:
“七罪之贪婪,审判所唯一出逃的七罪。”女人轻声道:“仅仅只是作为七罪的你,没有资格独占这位大人。”
“请放开他,让我将他迎回审判所。”圣女接着说道:“你在他的身边追随了很久,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回到审判所,但你不能再继续停留在他身边。”
听到这番话,贪婪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美丽的笑,但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那一瞬间,男人的表情狞恶到了极致,他似乎被气笑了,到了最后,也只是缓缓收敛起表情,接着温和地说:“那你们就试试看吧。”
紫发男人轻轻地呼唤道:“荒诞戏剧。”
一阵污染物的波动出现,一只通体由黄金所铸,身上嵌满宝石,长着钻石翅膀的小蜘蛛缓缓飞出,荒诞戏剧的领域已经被舒莫净化,但它到底还是苟下来了一条命,但它现在的唯一用途,就是变成贪婪的专属道具,这只小蜘蛛缓缓飞到贪婪的身上,接着张开爪足,身型涨大一圈后,它的几根爪足在男人纤长的脖颈处圈紧,化为了一个精致的摆设,又仿佛另类的项圈。
下一秒,贪婪的一头紫发完全化为漆黑,黑紫色的火焰在他的发尾处燃烧,他抬起手,一把巨镰就从天而降,要将面前的圣女斩首。
圣女微微颦眉,她看着贪婪的眼神仿佛是在叹息一般,下一秒,女人的手中多出了一把脊骨剑,她握着这把脊骨形状的武器,轻声说道:“母亲,请和我一起战斗吧。”
贪婪的巨镰被他拦下,两双眼神遥遥对视着,互相不肯有任何退让,片刻后,圣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说:“我们不能任由你离开。”
“请将圣者大人还给审判所。”
圣女说道。
就算是贪婪,也有那么一瞬间被她的无耻所震惊,可能是没见过比自己还厚颜无耻的人,贪婪在圣女面前都有点维持不了仪态,他抱着白发青年说道:“舒莫,他们都好恶心。”
舒莫的眉头颤了颤,却没有醒来。
男人完全不舍得放手,圣女则害怕伤到他怀中的人,几番僵持后,圣女轻叹一声:“抱歉,但我们必须这么做。”
她的话音未落,守在旁边等候多时的审判所一帮人就齐齐围绕上来,准备群殴。荒诞戏剧加持下的贪婪即使可以勉强和圣女僵持,但却在如此多人的群殴下有些吃力,即使他已经斩首了不下几个教士,但圣女在旁辅助的情况下,他只是一个不察,就差点被夺走怀中的人。
贪婪的眉头轻颤了几下,难以形容的愤懑在他的眼中缓缓沉淀,他原本绿色如水晶般的眼眸此时几乎犹如淬了毒一般,男人的目光让面前的教士都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吞噬。
下一秒,这种预感成真,男人轻笑了一声,突然停了下来,他手中犹如死神般夺走其他人生命的镰刀也停顿下来。
“你们都要跟我抢他。”贪婪说:“你们都该死。”
“我希望你们都去死。”
他的话仿佛一种祈愿,一种期望,荒诞戏剧轻颤了一下,身上镶嵌着的几颗珠宝突然脱落,仿佛遭受到了某种重创,贪婪眯起眼睛,笑得极其好看、漂亮到让人足以失去呼吸。
“这就是我的愿望。”
一道前所未有的,让人脚底发软的恐怖波动传来,男人的一头黑发狂乱地挥动着,犹如某种触须般飞舞,他的眸光猩红,一双眼眸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都去死!去死!”
眼睁睁看着这副样子的贪婪,即使是圣女也忍不住脸颊一抽,她的右手抬起,手中泛起的光芒护住了身旁的人,但还是有几十个站在她的身边,没有来得及被光环笼罩的教士突然身体一僵,下一秒,他们齐齐跪在地上,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一把镰刀从他们的脖颈处划过,教士的血肉瞬间犹如血花般爆炸开来,碎末砸在光罩上,犹如漫天的血雾。
这些人,全部都是审判所的精英。
现在有这么多人折损在这里,即使是圣女,也有一种心在滴血般的痛苦。贪婪捂着脸笑起来,笑得肆意,他的一双红眸划过在场的所有人,让人无端心头发寒,仿佛在望着一个发疯的恶兽。
“我们以后会有机会见面的。”贪婪说道,他转过身,抱着怀里的人准备离开,圣女在他的身后,眼中划过一瞬间的犹豫,下一秒就被坚定所取代。
“我祈愿。”圣女在贪婪的身后说道,她脖子上的挂坠破裂开来,化为一道浮光,在其中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在那道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她身旁的所有人齐齐跪下,以表对柱神的朝拜。
“愿柱神降下惩戒,惩戒前方的叛逆之人。”
随着那枚水晶的不断收缩,水晶的上方露出贪婪的身影,下一秒,贪婪突然停下脚步,他低下头,就突然发现,他的胸膛被一道光柱贯穿,那道光柱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炙热,仿佛从贪婪的身体内部涌出,下一秒,男人的口中呕出一口鲜血,一滴滴滴落在舒莫的脸上。
他的身体开始摇晃,却望着这一幕,伸出手擦拭着青年脸上的血迹,不能把舒莫弄脏了,贪婪执拗地擦拭着他的脸,仿佛在擦拭自己心爱珍宝上的污垢,然而男人再怎么擦拭,却发现舒莫的脸还是越来越脏,怎么也擦不干净。
圣女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她用手中的脊骨剑将贪婪的胸膛贯穿:“愿神原谅你的不敬。”
女人的脸上满是悲悯的表情,她似乎已经见到贪婪被吸干血后倒下的样子,然而男人却一动不动地站着。
“……?”
她诧异了一瞬,便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下一秒,贪婪怀中的白发青年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中还有着淡淡的疲惫,似乎仍然处于某种沉睡之中,但由于感应到了身边人的痛苦,所以强行醒来。
然后他就感受了贪婪身上的伤势。
一滴、两滴,贪婪的血溅到他的身上,舒莫伸手摸了摸,然后手指开始颤动起来。
“舒莫。”看着他平静下透出惊骇的表情,原本并不在乎自己伤势的贪婪眼珠一转,突然低下头,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他蹭着青年的脸,说道:“他们要杀了我。”
“贪婪只是想保护你……”
男人将脸贴在怀中人的脸上,委屈地哼哼,舒莫看着他胸口处的伤势,几乎目眦欲裂。
下一秒,黑发男人将舒莫放到地上,圣女惊疑不定地拔出手中的脊骨剑,舒莫的表情看似平静,然而当他的视线从身后的审判所一行人,再落到面前的圣女身上时,那一瞬间,圣女几乎有种冷汗直流的感觉。
舒莫的脸色苍白,看上去还显得极其疲惫,困倦,他帅气的面孔此时很冷,白发青年伸出手,一言不发地一点点修复着贪婪身上的伤,刚刚还犹如魔神般的恶兽此时抱着人不住地挨蹭,一直到贪婪胸口处的伤势几乎愈合,却无论如何都难以消除最后的一道血痕时,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舒莫才将手移开,他现在不说话的原因,只是因为青年的心中有着近乎恐怖的怒火。
“圣者大人,”见到舒莫的目光望过来,圣女说道:“我们只是想邀请您去审判所休息。”
“谁干的?”
舒莫说道:“谁干的。”
圣女没有回答,但舒莫已经不想再听答案了,他抬起手,突然指向女人手中的脊骨剑,那由上代圣女的遗骸所打造的武器在圣女有些错愕的表情中,突然缓缓勾勒出一个头颅,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女人看着她,接着张开嘴,咔咔地笑了起来。
“你伤了他。”舒莫的精神仍然有些疲倦,但盛怒支撑着他继续站在这里,他说道:“你就该死。”
下一秒,圣女手中的武器突然活了过来,开始攻击她,并直接贯穿女人的胸膛,圣女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她的武器怎么可能攻击她?
即使圣女及时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掰断了这根陪伴她多年的武器,但对方的一部分也仍然牢牢卡在她的体内,因这股力量与她同源,所以对她的伤害更深。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低低地说:“我死了之后,一切都是你的,你又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闭嘴。”圣女皱起眉,难得地有些狼狈,她身后的人都冲了过来围在她的身边,舒莫也仿佛有些泄力一般,几乎要稳不住身形,他被贪婪牢牢护住,两个人的目光划过审判所的一波人,贪婪将他重新抱起后便要转身离开,来日方长。
“必须要,留下他们。”圣女说道:“这是吾主的命令!”
“可是……”
“柱神降下惩戒,贪婪已经无法再使用他的镰刀。”圣女脸色苍白:“圣者大人也撑不了多久,不能让他们离开。”
“必须要将他带回审判所……”圣女踉跄地站起来,贪婪在前方狂奔,就像是圣女说的,舒莫现在又有点昏昏欲睡,他实在太累了。
但他们现在又能逃到哪里去?舒莫在男人怀里发出很轻微的喘息,下一秒,他沉甸甸的眼皮突然掀开了一些,那双绿眸显得很亮,他伸出手抓住贪婪的衣服,说道:“去那边……”
贪婪的脚步一顿,突然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冲去,审判所的人即将追上,而在贪婪的前方,日冕组织的人蹲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扎着马尾辫的黑发女人面无表情:“但是我打不过圣女,我们上去就是死。”
“你打不过,但是不代表我打不过。”壮汉说道:“妈的,最讨厌这帮道貌岸然的东西了。”
女人望向他,那眼神让男人一瞪眼:“你什么意思?”
“十个你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你上去打圣女,是想过去找死?”
“胡说八道。”壮汉呸了一口:“你顶多就打八个我。”
“十个。”“八个!”“二十个!”“……?”
壮汉一瞪眼,可能是怕女人把他吊起来打,男人勉强闭了嘴,但眼中还是难掩忧虑,于情于理来说,他们都不希望看见圣者被审判所的人带走。
但是,对不起,(对比圣女那一层级来说)他们太弱了。
“没办法了。”女人的眼中也难掩忧虑,但下一秒,她刚准备咬着牙站起身,女人突然微微一愣,然后直接重新坐了下来。
“?”
一旁的人看着她,女人轻咳一声后笑道:“没我们的事了,等会回去洗洗睡吧。”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局势就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请您随我们回审判所。”
伤势不断加重的圣女硬撑追逐着贪婪,带着审判所的人将他们困住,接着说道:“柱神需要您,圣者大人。”
“是吗?祂需要我这个亵神者?”贪婪转过身,不让他们看见舒莫的样子,将怀里的人包住,像是护着宝物的巨龙般,舒莫从他的怀里探出头,其他人只能看见他逐渐变回原样的黑发:“你们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要杀了我吗?”
“那只是误会。”圣女说道,舒莫即使有气无力,也忍不住笑起来:“我可不觉得是误会。”
他们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但没有关系,圣女想,回到审判所后,神的威仪就会让圣者归心。
“动手吧。”
她一声令下,在所有人即将冲向舒莫的那一瞬间,审判所的人脚步一顿,接着同时听见了一道空灵的声音:
“跪下。”
来人没有现身,甚至没有做其他任何事,只是很短的两个字,一道权杖敲在地面上的轻响后,审判所的所有人在那一瞬间跪倒在地,圣女不断地挣扎着、坚持着,但随着她的脊骨被一点点压弯、碾碎,女人咬着牙,最终也不得不在来人面前倒下,却不是跪下,而是直接倒在地上。
“日柱希……?”
圣女咬着牙,口中呕出一口黑血,她的血液颜色很奇特,是黑色的。
一轮耀眼的日冕出现在半空中,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传来,见到这一幕,所有日冕组织的成员都微微俯身,将手举到胸前,做出恭敬的姿态,希在平时是不需要其他人跪伏他的,当然,敌人就无所谓了。
一道身高极高,一头白发的身影在日环的中心被勾勒而出,他仿佛就是太阳的化身,又似浑身被阳光所铸,手握暴君权杖的希一脚踏出,他纯白的瞳孔只是扫了一圈底下的人,所有审判所的教士们便在那一瞬间身体一僵,接着化为阳光照耀下的灰尘般散去。
只有圣女的身体倒在地上,还在竭力呼吸。她想要咬牙自尽,却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圣女身上的情报对日冕来说会有点用处,男人这么想着,圣女的挣扎却突然停下,她的眼眸中流出一道眼泪:“柱神……”
女人的身上突然自动燃起无形的火焰,圣女在其中被燃烧成灰烬,她原本想要怨恨,最终却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被那团火焰彻底摧毁,死在了审判所的手上。
仅剩的火焰勾勒出一段话:‘希,我们会再见面的。’
希望着那段话,眼中并无任何情绪,他的披风随风摇晃着,男人暖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勾勒出七彩的绚烂光芒,希的侧脸美若天神,他的睫毛长而卷密,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被世间的一切所青睐。
那种美是让世界为之轻叹的美,希长得极高,比贪婪还要高出一截,他的体型修长高挑,穿着一身精致的华袍,身后的披风摇晃出华丽的金色涟漪。
男人转过脸,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的黑发青年,舒莫在贪婪的怀中挣扎着睁开眼睛,对着他露出一个难以控制喜悦的笑容,在刚刚,舒莫感受到了希的气息,无需任何话语,在看见希的那一瞬间,舒莫就感到了绝对安全的安全感,那是胜过其他一切的信赖。
“跟我来。”
“希……”
舒莫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希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接着转身走进了后方的通道中。舒莫示意贪婪将他放下来,两个人跟在希的身后走了进去,但进去之后,希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他们走在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通道里愣了一瞬,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希说。
在审判所的人即将将他带走的那一瞬间,看见希出现的时候,舒莫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他转过身,就看见身后除了贪婪以外没有跟上其他人,他们在长长的通道里前进着,片刻后,舒莫说:“希怎么不见了?”
“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贪婪跟在他的身后,男人的胸口还有着浅浅的伤,此时听见舒莫的话也只是眼珠微微转动着,没有回话,两个人并肩而行,舒莫看不见贪婪的表情,只能感受到身旁人身上不断散发出的某种危险气息。
“如果不是希来了,那么我就真的危险了,幸好他一直在保护我。”
舒莫接着说道,可能是因为现在身边没有其他人,他也就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倾述着对希的仰慕和感激:“这样真好,不是吗?”
一向多话的贪婪此时难得地一言不发,他的长发垂下,盖住了自己的脸:“贪婪……也有在保护你。”
“嗯,我知道。”
舒莫的话落在贪婪的耳中,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引起应有的喜悦感,反而极为刺耳,男人的眼眸渐深,却还是专注地、受虐一般地听着身旁的人继续说道:
“我很感激你,也很感激希。”
“我一直觉得我很幸运,可以遇到希。”
“我有的时候会想,希是我这辈子最感激、也是最重要的人。”
舒莫说:“我有很多话,一直都想和他当面说。”
“但我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这些话仿佛已经在舒莫的心里酝酿了很久,但他却一直没有找到时机,贪婪的眼珠转动着,他盯着身旁的人,很想询问一句:那么我呢?
贪婪在他的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你想对希说些什么?”
贪婪控制不住自己,问出了这句话,舒莫说:“我只想说给他听。”
贪婪不再说话了,他身上的气息压抑到了极致。他们在通道内走了很久,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光点,仿佛就是尽头,舒莫突然停下脚步,接着看向身边似乎已经眼珠通红,隐隐爆发的贪婪,黑发青年和那双血眸对视着,片刻后,舒莫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温暖的笑。
“——所以我现在就想说给他听。”
舒莫伸出手,示意贪婪凑过来,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片刻后,贪婪低下头,舒莫抚摸着他的脸,突然凑上前,很轻地吻了吻他的侧脸。
“谢谢你。”
他开心地,脸上带着喜悦至极的笑容,仿佛已经暗自了忍耐很久很久,才在此时此刻,在贪婪的面前,说出了那个名字:
“希。”
第085章 你是在恐惧吗?
寂静的通道内, 舒莫和贪婪对视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贪婪可以看清舒莫的表情, 而舒莫能够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在这样的距离下, 两个人近乎贴在一起,彼此都可以看清对方的一切,贪婪原本还在笑着, 被舒莫亲了一下后脸上还露出了开心的漂亮笑容,然而下一秒, 男人的笑容却骤然僵住。
一秒、两秒。
贪婪的绿眸紧紧凝视着面前的黑发青年, 而舒莫则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他眨了眨眼睛,贪婪可以望见那双绿眸,而其中的温色像一汪清泉一般, 让人想要一口饮尽。
舒莫大概是有些紧张,帅气的青年比贪婪矮上一截, 现在仰起脸看着他, 脖颈和下巴扬成一条弧线, 将自己脆弱的喉咙完全暴露在贪婪的面前,如果一口咬上去, 将他的肌肤撕扯开来后一点点地咀嚼下那甜美的血液, 舒莫就会像是一颗长得恰到好处的果实般被他嚼干净, 连渣都不剩。
“你为什么……不说话?”
舒莫微微垂下眼睛, 眼角下压了一瞬, 然后又笑起来, 他这个姿势十分适合亲吻,男人静静地凝视着他, 所以也就仿佛被引诱了一般那么做了。
“唔?!”
舒莫吃了一惊,因为贪婪突然掐住他的下巴开始吻他,这个吻从一开始的浅尝即止,再到后面的逐渐深入,仿佛掀开了某种表象一般,从最开始的温和一点点压近、压迫,宛如一位压抑自己许久才终于得以暂时释放一番的暴君一般,贪婪,又或者说是希正撕咬着舒莫的唇舌,宛如大军压境,对着其中仿徨失措的居民冲锋,舒莫很快就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他的眼睛亮得可怕,却又像是身处某种梦境之中,显得又软,又有一种蜜糖般的甜蜜感,两个人在这个狭隘的通道之中忘我地接着吻,舒莫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只需要紧紧抱住面前的人接受即可,紫发男人不断换着角度深入着,不给他任何思考的余地,舒莫感到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颤、发软,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兴奋到了极致,所以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满头是汗,在几乎窒息的那一瞬间,贪婪就会恰到好处地松开他,垂下眼睛看着猎物喘息几声后再次悄无声息地覆盖上去,他将舒莫牢牢困在自己的掌心似得,对舒莫的一切了如指掌,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无法承受、什么时候会失去呼吸,在舒莫即将在自己怀里溺毙的那一瞬间松开人,掐着他死亡的那条线掌握着舒莫的一切。
看着黑发青年在自己怀中完全不反抗地情动时,贪婪才感觉自己彻底掌握了面前的人,他感到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男人终于移开唇,舒莫已经手脚无力,累得只能被他抱住,其实舒莫可以挣开,但他太信任面前的人,无论是什么都全盘接受。
黑发青年在人怀里侧着脸,露出半张白皙的侧脸,舒莫低声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的舌头还在发麻,这不像是接吻,像是在杀人般,对方在倾泻着某种情感,而他只能全盘接受。
“咳咳!”
他又抵着脑袋咳嗽了两声,感觉喉咙沙沙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连舌根都在发麻,钝痛。贪婪静静地看着他,他现在的神色,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表情和神态的细微变化而已,面前的人给人的感觉就已完全不同。
紫发男人的眼睛微微眨动,他伸出手拍着舒莫的脊背,漫不经心地安抚一番后,才说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
舒莫仍然在咳嗽,贪婪帮他顺着气,男人望着他,手指伸出,抚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
“在实验所里,还是在荒诞戏剧的领域内?”
贪婪低下身,悦耳的声音一时之间竟有种空灵的感觉,他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如水晶般的绿眸莹莹发亮,却在深处反射出了淡淡的辉光,犹如反射出太阳曦光的镜子。
“说呀。”男人突然咬了一口他的耳垂,却没有用力,只是用唇摩挲着,声音又软又温和,似一汪水,要化了。
但舒莫却微微皱眉,他抬头看了希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你不高兴吗?”
贪婪看着他,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不,我很高兴。”
他说这句话时的口吻很平静,但舒莫却感觉那笑容中隐隐藏着什么似得,舒莫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其实我犹豫了很久,但是在前段时间,我才突然确定了。”
也是在那段时间后,舒莫才突然对贪婪变得异常亲密起来,不仅仅是容许对方跟在自己身后,甚至对于贪婪的各种行为,都有种异于常人的纵容。
“希,你一直都在保护我。”
舒莫对着贪婪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男人垂下眼眸望着他,那片绿色又亮又耀眼,此时却仿佛日光下的水晶般,如一点白光晃得人移不开眼。
舒莫的心跳得很快:“我很高兴。”
他对着贪婪露出一个笑容,男人却迟迟没有回应,片刻后,他又掐住舒莫的下巴想要再次吻上来,仿佛想要借此安抚心中的焦躁,舒莫被他亲的腿现在还在颤,他向后退开,一边推拒一边说:“够了,我真的不行了,希……”
舒莫颇有些心惊胆战的意思,他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差点因为亲吻而窒息,但是贪婪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他就仿佛在男人的手下被压榨出了全部的精力和一切,被压迫到了极点,对方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舒莫有几个瞬间都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心跳加快,身体紧绷到了极点,像是在人怀里死了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仅仅是贪婪的一个吻,而男人还在接着索取。
贪婪按上他的唇摩挲着,有些用力,他的手指将舒莫的肌肤压出几个指印,贪婪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下意识地松开,然后又暗着眼眸贴上去,轻轻抚摸着黑发青年的脸。
“……是在实验所的时候吗?”贪婪似乎在是单纯地回忆着:“那一次之后,你就允许我进入你的房间了。”
舒莫一愣,他望着面前的人皱起眉,这下是真的感觉不太对劲。
“……你不希望我认出你吗?”
黑发青年和男人对视着,沉浸在喜悦中的大脑渐渐地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但贪婪望着他,却突然勾起唇笑起来。
他又重新贴上来,吻了吻舒莫的唇角:“在我还在操纵人偶的时候,你却已经意识到了我是谁,而我还投入其中。”贪婪亲着他的脸,呢喃道:“小坏蛋。”
“我简直就像是在被你一直戏弄似得,而你一直看在眼里。”贪婪眯起眼睛微笑道,舒莫这才意识到他的不快是因为这些,黑发青年目露狐疑:“这么说的话,你一直扮成贪婪的样子待在我身边,才更像是戏弄人的那个吧!”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贪婪脸上的暗色慢慢褪去,重新恢复成温和的模样时,舒莫才感觉自己心头的不安缓缓褪去,刚刚的贪婪看上去……实在太陌生了。
“抱歉。”贪婪说道:“我留在所长的研究所里,是有原因的,但我之前也是想要保护你。”
他的眼睛微微眨动着,询问道:“所长那家伙很敏锐,如果我露出破绽,他很快就会发现我。”
说到所长,舒莫就有些不太自在,因为他和所长的关系太过古怪,而贪婪却一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于希的脾气,舒莫已经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在对方看似温和的表象下,是霸道到了极点,且近乎毫无人性般的独裁,舒莫知晓希可能真的就是只在他的面前露出温和的模样罢了,所以对于所长的事,在贪婪的面前,舒莫就显得不太敢多说话,他只能含糊地说:“辛苦你了。”
“所长那家伙的脾气确实很一言难尽。”
听到他的话,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男人眼眸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如果有些心虚的舒莫现在抬起脸,他就会发现此刻的贪婪别说是眨眼,从之前到现在,他的眼睛都未曾有一瞬的眨动,那一眨不眨的绿眸甚至给人一种非人感:
“这么说。”
“你讨厌他?”
贪婪偏了偏头,笑容漂亮。舒莫感觉话题越发危险起来,他抬起脸说道:
“我只在意你。”
“……真好。”
贪婪勾起唇笑了起来,舒莫也跟着笑了。男人低下头,突然舔了舔他的眼睛,黏腻的触感一闪而过,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舒莫有些微愣,但下一秒,男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得含着自己的舌尖吮了吮味道,接着说道:“真好。”
舒莫看着他,突然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简直就犹如在一尊极其恐怖的怪物被其舔舐着,品尝着他肌肤的触感和滋味,低低的声音在暗中徘徊:“真好。”
舒莫望着面前的男人,绿眸中映出他的脸,那张完美、漂亮,明明正在微笑,但那笑意却仿佛渗进了某种毒液一般,沁出一层淡淡微凉感的笑意,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却又因为感到恐惧,所以下意识抱住对方,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怎么这么粘人?”贪婪说,他抱着舒莫的肩膀,语气却仿佛是在炫耀似得,舒莫在他的怀里颤抖了一会,接着镇定下来,他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审判所的人会来找你。”贪婪说道:“我不会让你被其他人夺走,所以过来接你。”
“我的人偶会保护你,”贪婪继续说着:“但贪婪太弱了。”
他的语气淡淡,仿佛刚刚还能以一敌审判所一帮人还险些反杀的贪婪实际上是个脆弱的废物似得,但想起希是谁,舒莫的心里又多了一分释然,但他仍然反驳道:“贪婪很好。”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贪婪笑起来:“关于我人偶的话题之后再聊,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带你去我的宫殿。”男人说:“你会喜欢那里的。”
他这么说着,转身向前走去,示意舒莫跟上,黑发青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贪婪的背影,对方的样子看上去明明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却又已经完全不同了。
快要走到尽头的那一瞬间,舒莫突然停下脚步,黑发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希。”
舒莫说道:“你是在因为我指出了你是谁,而感到不高兴吗?”
“还是说,你在恐惧……还是不快?”
贪婪的脚步停了一瞬,他回过头望着身后的人,男人即使露出半张侧脸,也美丽得仿佛梦幻中的场景,他的前方是通道的入口,明亮的光芒从外映入其中,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紫发微扬,浅浅的金芒覆盖在那上方,仿佛将他的发丝变得透明、纯白。
“怎么会呢?”
他对着舒莫露出温和的笑,一双绿眸中映出浅浅的金,他的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另外半张脸则完全隐没在黑暗中:“你是我的。”
在那一瞬间,舒莫的心头狂跳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被面前的这一幕所迷得神魂颠倒,还是因为贪婪身上的某种怪异之处而感到战栗,但这就犹如某种禁忌一般,不能说,也不能点出来,因为一旦惊动深渊,就会被其一口吞噬。
希的一切都让舒莫深深着迷,但对方回应他的方式,却并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他们走出了这个地方,在完全走到阳光下的那一瞬间,贪婪的神色又变成了那个会守在舒莫身后叫他主人的恶犬,紫发男人转过身,似乎是想要将舒莫抱出来,舒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眼看见了眼前的一幕,然后不说话了。
在他的面前,两位星柱,四位月柱正围在一起,似乎举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奇异的魔方般的存在正缓缓地将自身拼装起来,每一次的缓缓移动,都仿佛会随时打开一道不受控制的时空裂缝,这道裂缝会通向不知名的方位,将其他恐怖狰狞的怪物引来。
而在它完全合拢的一瞬间,舒莫身后浮现的一道裂缝骤然合拢,K-55-UI-空之匙发出一阵轻颤,接着落了下来,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希!”
整个世界在颤抖着、因为某位存在的暴怒而近乎要被其撕碎一般,舒莫抬起脸,他的表情就呆了一瞬,因为在那里,一个通体苍白透明,身体宛如一道道光芒组成的十六面水晶般的存在缓缓降落,祂所发出的每一声咆哮,就可以轻易撕碎在场其他人的身体。
“你不得好死!”
对方发出诅咒般的呐喊声,一位一头羊角的怪物从水晶中伸出手,祂刚一出现,整个世界就瞬间化为黑夜,仿佛对方的犄角上就点缀着世界的星辰。
希缓缓将手中的空之匙收起,然后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中的光剑贯穿了祂的胸膛。
对方即使被斩断头颅、斩成碎末之后,也仍然散发出骇人的威势,甚至于,祂被切下后的躯体也仍然长出了手脚,然后朝着在场的几位支柱重冲来,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关注舒莫的样子,就急着应对眼前从希的手下逃出的几块碎屑,舒莫眼睁睁地看着一块长着翅膀的肉块朝着他飞了过来,黑发青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祂,那一刻,一股毛骨悚然般的威势几乎压得舒莫当场跪下,他触碰到那肉块的手似乎都在因此产生某种畸变,整个身体要被其扭曲、畸化,转变成某种诡异的生物。
但他仍然与其对抗着,那只翅膀在肉块的背后张开,似乎想要从他手中飞走,舒莫紧紧盯着那只翅膀,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这看上去……怎么和夕的翅膀那么像?
他的眼中溢出白芒,下一秒,舒莫的手中爆发出圣洁的气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块肉块净化了,那只翅膀缓缓地掉落下来,仿佛原本就不属于对方似得,在脱落之后还泛着诡异的生命力。
这一瞬间,被肉块一脚踢开,胸膛差点被踹成一团肉泥的星柱1望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狐疑、茫然、不敢置信。
其他人望见这一幕,原本正在战斗的人骤然瞪大眼睛,然后就是飞速地闪过一丝震撼,他的脸上戴着面具,手中拿着一把月刃,脑后的银发飘散着,男人上下打量着舒莫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对劲。”
一片混战中,整个小世界摇摇欲坠,近乎被那个存在残余的尸体打穿,即使是祂的一点残骸逃到外面,都可以轻易掀起一场灾难,舒莫望着这一幕颇有些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的颤抖,因为他感觉,面前的这个怪物……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怪物,祂甚至不算是污染物,不,应该说是,污染物根本无法形容祂。
就在这一瞬间,希伸出手,轻轻敲击了一下手中的瓶子,下一秒,所有正在嘶吼的肉块就被他吸入其中,男人望着手中的东西,接着面无表情地将其收起。
几位支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其中最严重的星柱甚至连脑袋都已经被肉块咬掉了大半,他的脖子近乎贴在肩膀上,男人无奈地把自己的头颅按回去,因为没有字幕,也没有前情提要,所以舒莫看着希收起东西朝着他走过来时候的样子,舒莫犹豫了很久,也才敢问出一句:
“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似乎都沉默了一瞬。令人尴尬到窒息的气氛中,月柱3缓缓张开自己手中的扇子,凝视着面前不请自来的黑发青年:
“希,你刚刚突然离开,就是为了……去找他?”
“你知不知道你的突然离开,让柱神差点突破封印?”月柱3的手隐隐颤抖起来:“祂若是离开封印,那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恐怕只有她敢这么开口质问希,但其他人也并未出口,实在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太茫然了:在他们跟着希拼尽全力终于封印了目标的时候,作为镇压柱神核心的希突然用K-55-UI-空之匙打开通道,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领域。
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群人近乎在风中凌乱,但希的气场实在太过骇人,以至于在他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完全不敢有任何抱怨。
“柱神的本体已经被我斩断。”希说:“你的意思是,你们连祂的残骸都无法压制?”
月柱3缓缓将自己的扇子合拢,星柱1将自己的脑袋重新安上,结果按反了,他犹豫了一瞬,直接将自己的脑子手动归位,其他人很想反驳希的话,但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戴着面具的月柱7说:“你这么说,感觉好尴尬啊。”
“不过我们好像确实没打过。”月柱7又嘀咕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月柱5维斯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完成任务了吗?”
“你们可以离开了。”希突然下了逐客令,对于他离开去做了什么,对于舒莫是谁,他不会对其他人做任何解释。
维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下一秒,他的身影直接消失,急着赶回家陪弟弟;其他支柱的身影也一一消散,只有月柱3留在原地,视线从舒莫身前的翅膀上扫过后,她刚想开口,希却头也不回地说:“离开。”
片刻后,女人的眼神从舒莫的身上划过后,便也掀开扇子缓缓离开。
整个残破的空间只剩下舒莫和希,贪婪站在舒莫的身后看着他,而希站在他的前方,也在盯着舒莫看。
黑发青年有些理清楚发生了什么,舒莫抬起脸看着他,说道:“不要紧吗?”
“参与这场战斗本身就需要付出代价。”希说:“只要在之后分配了战利品,他们大概会很开心,并且会希望我继续下一次狩猎。”
舒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问些什么,类似于刚刚的那个怪物是谁,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希究竟在干什么,舒莫的脑中一片乱麻,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希常年忙碌,总是不见人影,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在想什么?”希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你刚刚有没有受伤?”
黑发青年伸出手,他沉默了一会后,最终询问道:“地上的那个翅膀。”
他看着那缓缓飘起,通体纯白的羽翼,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惊肉跳,那熟悉的质感,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温度,他曾经都亲手触碰过、也曾被其包裹在怀中,感受着上方羽毛划过脸颊的触感:“……是你的吗?”
第086章 “情动。”
舒莫其实有很多东西想问希。
例如刚刚出现的庞大怪物, 以及眼前的这只翅膀,包括于贪婪的事,舒莫望着面前的男人, 才忽得意识到, 他好像一直不了解希。
他并不知道希的过去,也不知道希现在在做些什么。他不知晓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但对方却以另外一个身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凝视着他的所有,和他有着暧昧又莫名的关系, 却一直不曾披露这件事。
如果他不主动说出来, 那么希是否会一直这样下去?想到这里,舒莫莫名地打了个寒战,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询问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但我……能不能知道一些有关你的事?”
希用那双白眸静静地凝视着他,对方的目光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一整片寂静的白桦树, 安静、空洞、在时光中腐朽枯竭般, 已经死去,所以毫无活力。
带着一股淡淡的非人感。
如果将他的下半张脸遮住的话, 那么舒莫赫然发现, 面前的人即使看上去一直在笑, 但实际上, 他的眼中却一直没有任何情感, 是空的。
希给人的感觉, 就犹如披着一张单薄人皮的怪物,芯里只有空壳, 舒莫并不想这么形容对方,但当他单独和希站在一起的时候,男人似乎像是有些懒得掩饰这一点般,在他面前没有多加掩藏自己的这一面,仿佛在期待着他主动去探索,发现。
希的眼眸骤然望到他的身上,和黑发青年对视着,短暂的两秒凝视后,男人笑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空灵、悦耳,白发男人的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背后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拂动着,轻盈、漂亮。
“你想知道我的事?”希轻笑着说:“夕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
“你都知道?”舒莫一惊,觉得希越来越神秘了,他犹豫了一瞬,又接着询问道:“你在用贪婪的身份和我对话的时候,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希眨了眨眼,他说:“只要你适应了,这些事情会很有趣的。”
“操纵人偶就像是在操纵着另外一个你,”希说,在舒莫的身后,贪婪微笑着看着他,希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紫发男人和希就像是镜像一般,逐渐贴近,最终在舒莫的面前融为一体。
贪婪的身影彻底消失,化为一道浅光被希融合,男人站在原地,突然对着舒莫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和贪婪的表情一模一样:“就像是角色扮演一般,只要你与傀儡的同化值越高,其他人就越无法看出破绽,接着,你就可以一点点地将其的存在完全吞噬,直到你彻底取代对方。”
“七罪之贪婪,曾经真实存在。”希轻声说:“我发现了审判所正在制作很有趣的东西,并趁着机会潜入其中,然后……取代了他。”
希说:“贪婪在未来,将会成为审判所的利刃,我不希望这件事发生,所以我提前阻断了这一点。”
希除掉一个未来可能出现敌人的手段很奇特,他并非直接杀死对方,而是与其同化,然后从概念上吞噬对方的一切,彻底取代对方。
“很有趣的能力,不是吗?”希说,他暖白色的瞳孔望着面前的人,浅色的眼眸中映出鲜明的亮色,像一轮小小的太阳:“‘提拉’曾经使用过这种能力,替代了高塔内的许多人,祂喜爱扮演他人,并融入到社会之中观察身边的一切,伪装成他人,是祂漫长生命中的乐趣。”
“提拉是谁?”
舒莫咀嚼着那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黑发青年苦思冥想,突然回过了神:“提拉,不就是十二柱内的,其中一位柱神吗?”
“万化之神提拉,我记得你们是这么称呼祂的。”希说:“祂将自己切成了几千份,祂的每一个傀儡,都可以让祂重新复活,并继承祂的力量。”
舒莫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希,就听见面前的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我杀死祂的时候,费了一些功夫。”
这番话听上去平平无奇,但仔细思索之后,舒莫却骤然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震撼,他不由得退后一步,望着前方的希说不出话:“你在弑神?”
不,是已经弑神,否则希不可能拥有提拉的能力,看着他后退,男人上前一步说道:“但祂仍然是最弱的那位柱神。”
“别太高看他们,”希说:“在成为柱神之前,他们也只是人类,弑神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这番话落入到外界,那么恐怖会引起一阵天翻地覆,高塔内的所有人从小到大都被教育神至高无上的概念,而现在,面前的人却说,他已经杀死了一位柱神。
不,或许不是一位。
舒莫抬起脸,就看见这个摇摇欲坠的空间似乎即将倾塌,因刚刚的十六面晶体被毁,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某种污血污染了一般,大地开裂,土地发出极度恶浊的气息,这处空间本就只是用来囚困,但在被柱神的恶血污染后,整个世界也即将彻底崩裂,它要死了。
希站在这里,似乎并不担心领域的崩塌,又或者说,他就是现在唯一支撑其不完全裂开的支柱,男人站在这里,就足以稳定其中的一切,希静静地看着他,男人的长发微扬,漂亮得让人只想去触碰一下,看看上面十分吸收着阳光的气息。
“提拉将自己分成了上千万份,但同时也因此而死。”希突然开口,他的话让舒莫回过神,舒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贴到希的身上,投入他的怀抱中,黑发青年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到希的时候,就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对方迷得有些神魂颠倒似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
“什么?”舒莫轻咳了一声,他此生从未见过柱神,更别提是其他高塔内的柱神了,所有的高塔彼此都互不相连,乃至于仿佛存在于其他几个维度般,只有柱神们偶尔会齐聚一堂,但也并不是离开高塔,只是用某种方式相会。
但祂们上一次的齐聚,也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时至今日,就连柱神们自己,都不知晓其他柱神们的近况了。
“若是仅操控数个傀儡,那么祂并不会迷失自我。”希说:“但祂太痴迷于此了,祂到最后甚至切割了自己的灵魂,分别扮演无数个角色,在其中彻底迷失,最终,祂遗忘了自己,傀儡们也遗忘了自己是谁,祂还是祂,却已经不完全是祂。”
舒莫心中一惊,他连忙握住希的手,上下打量着男人:“你现在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希低头望着他,片刻后,男人微微勾起唇,伸手握紧他的手:“我还记得你。”
希说:“只要我还爱着你,那么爱着你的就是我。”
希的话如此直白,让舒莫都微讶了一刻,男人的这番话几乎是将他当做自己定位的某种支柱,生命中的唯一核心,只要希不曾遗忘他,那么希就还是希。
但这句话却让舒莫无法理解,他没有为希做过什么,男人却对他说:你就是我的一切。
这样沉重的情感,毫不掩饰的爱意,让舒莫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舒莫感到自己的脸颊一暖,却是希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突然询问道:“你很害怕”
男人轻声说:“是我的感情让你厌恶,还是说,你在抵触我,不愿意接受我?”
“不是的。”舒莫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只是,很激动。”舒莫说:“我很开心,开心到有些不知所措了,像是在做梦一样……”
希望着他,突然用力捏了捏青年的脸,舒莫顿时皱起眉,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伸手拍开他的手腕,希收回手低笑了一声:“现在,你已经知道贪婪的由来了。”
舒莫一愣,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是希在向他做解释,就像是舒莫询问的:“我想知道更多和你有关的事。”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希收回手,用一双白眸望着他,男人的脸上由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么现在,该我来询问你了。”
“舒莫,”他轻声呼唤着舒莫的名字:“你喜欢我吗?”
面前的男人语气柔和,嗓音空灵,面容完美至极,他的唇色很淡,希长得极高,他低下头望着面前的人,所映下的阴影笼罩在舒莫身上的那一刻,都仿佛可以化为深渊,将人完全吞噬。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对舒莫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那么,你爱我吗?”
舒莫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直到很短暂的几秒后,当他的大脑终于迟钝地将希说的那句话彻底变为一段具现化的字符,然后用锤子一下下地敲进舒莫的脑中时,在希的眼皮底下,黑发青年的脸轰地一下红了起来,接着,他突然退后一步,耳垂都红到开始发烫,整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希,面红耳赤。
希皱着眉将他拉回来。
“回答我。”男人的声音柔和,他掀开舒莫脸颊上垂落的黑发,温柔中带着某种强势的压迫感。
“你……你再说一遍?”
好一会,舒莫才声音沙哑地询问出这句话,希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不清楚这句话有什么好重复的,但他还是耐心说道:“我爱你……”
轰地一声,舒莫整个人都完全炸开了,他的脸直接一路红到脖子,黑发青年凝视着那淡色的唇,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希在对他说,我爱你。
那一瞬间,舒莫的脑子都被完全轰开,变成漫天飞舞的碎屑,七零八落地掉下来,再被微皱起眉的希拢起来拼好,白发男人眯着眼睛,甚至在想:舒莫难道并不喜欢他的这番话,才会露出这副样子?
那一瞬间,希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变得异常,舒莫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再痴呆下去就会遭遇到什么异常不妙的事,他勉强拉回自己的理智,接着有些磕磕碰碰地说:“我、我也爱你。”
这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舒莫这辈子第一次开始结巴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是舒莫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告白,当他确定,自己不会对其他人再说出这句话,也不会再有现在的心情。
“我也喜欢你。”舒莫的语气小声了些,但有些担心希没有听清楚,所以在末尾又大了几分,反而像是在低声咆哮了,黑发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一惊一乍,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擒住,力道大得他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你也爱我。”希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难以形容那是什么表情,不像是在笑,反而更像是一个怪物,在欢欣自己擒获了自己最心仪的猎物,希脸上的淡笑第一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真实存在的、发自内心的快乐:“很好,很好。”
他点了点头,舒莫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的人,像是有一整罐蜜糖灌入了舒莫的身体内,在他的全身血管内流动起来,他此生从未对其他人有过这种感觉,像是希对他浅浅笑着,舒莫就有些晕头转向,移不开眼。
希对他说,我喜欢你。
心脏急速跳动起来,血液都变得热了,舒莫只感觉整个人高兴地几乎飞了起来,只想要在天空中漂浮,然后他就真的飘了起来。
“……希?”
黑发青年保持着有些茫然的表情,还沉寂在喜悦之中,就突然看着希一言不发地将他抱起,男人的臂弯很紧,硬得让人发疼,他低着头对舒莫微微一笑,唇色极淡且看上去如神祇般高高在上的人的笑容中,首次多出了一点异样,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就抱着舒莫走出了这个领域,在希离开的那一瞬间,这个枯竭的世界瞬间崩塌,其中似乎还传来了某个存在隐隐约约的怒吼和咆哮,下一秒,希抱着舒莫踏出了这个领域,来到了他的宫殿之中,再一步走过后,男人便带着舒莫来到了他的寝殿内。
寝殿十分宽敞、豪华。
具体的,舒莫只是一眼望见,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希将他丢到了床上。
希的房间很大。
希的床也很大。
希本人,也很大。
很大的希把舒莫放在很大的床上,黑发青年迎着那道眸光,慢慢地、慢慢地,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的小动物般,肤色很白的英俊青年在床上缓慢地抬起上半身,然后向后退去,但刚爬起来,帅气青年就突然一顿,因为他的脚踝被人扯住了。
希将他拉了过去,舒莫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望着那道眼神,青年才模糊地意识到:一个刚刚向他告白的、对他有着强烈爱意的、雄性男人在那之后突然抱住他,将他扔到了自己的床上,意味着对方想要做些什么?
答:他想要和舒莫进行一场纯洁无瑕的谈话,来庆祝他们感情的升华。
舒莫想到这里,几乎都要将自己说服了,寝殿内的灯光很亮,照在舒莫的身上,让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安全感。
下一秒,希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房间的灯便骤然暗了下来,在整个屋内唯一发着光的,只有男人柔顺的长发,以及那双漂亮的眼眸。
身高两米一,一头纯白长发流淌而下的庞然大物嗅着猎物身上的气息,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我想要你。”
……希的话,永远都是如此直接,如此直白。
希毫不掩饰自己的冲动,甚至于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但在这平静之下,却是压抑许久的暗潮汹涌。
舒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意识到,他刚刚答应了希的告白,但刚刚才确定关系,现在就如此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希说,他抬起手按住舒莫的手腕,看似温和,但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却满是青筋,男人的手指搭在舒莫的身上,眼眸如一个光圈,将人死死箍在其中:“我现在就想要你。”
那纯白的眼眸中本该映出暖光,此时却满是晦暗,舒莫抬眼看着男人的眼眸,在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圈在其中,好像被锁在里面,无处可逃般。
他莫名地打了个冷战,看着面前的男人缓缓靠近,要吃人了。
好像他苦心孤诣,等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短短的几句话,为了这一刻。
希的身影将舒莫完全笼罩,他看上去漂亮极了,希的外型无疑是吸引人的,他的身份、地位、外貌,都无可挑剔,只要希想要谁,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他,但舒莫在此之前,却从未听说过他有任何绯闻或暧昧对象,男人像是拒绝了其他所有人,却唯独等待着舒莫。
希的手指很白,骨节突出五指修长,他摘下了那双手套,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银神父化为的戒指戴在男人的无名指处,触碰到肌肤,微凉、发寒。
舒莫其实并不想拒绝他,黑发青年的心跳得很快,两个人的身体像磁铁般隐隐吸引,但不知为何,某些危机感挥之不去,舒莫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闪现了一幅画面,是他被贪婪亲吻到快要死了,而紫发男人仍然气息稳定,他望着舒莫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满足的意思,反而是越发贪婪、越发欲壑难填。
只是亲吻而已,他就差点死了。
舒莫的眼角直抽,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现在的舒莫已经不关心其他事了,而是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他接下去,会不会死在希的手上?
希看上去那么温柔,他应该……不至于那样的吧?
舒莫抬起脸,绿眸骤然望见了男人的神色,对方的表情仿佛从黑暗中探出一角的怪物一般,光是脸上淡淡的笑意就足以让人惊骇得浑身战栗,舒莫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那股温柔的气质了,希身上的那层人皮好像要完全脱落似得,迫不及待要冲出来享用他。
“没事的,”男人轻声说:“我会治愈你。”
舒莫看着他,背后突然渗出一股冷汗,实在是有点被希现在的表情吓到了:“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唔!”
希微笑着,身上的一切都如同太阳般闪闪发光,他的表情却仿佛是阳光之后的巨大阴影,漆黑,晦暗。
“说什么呢?”男人说:“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的眸光发亮,最终化为一轮坠落的日冕将人完全吞噬,彻底焚烧成了灰烬:“怎么可能会现在停下?”
希带着舒莫去做了一个木雕。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舒莫的额头冒汗,他有些不太适应,等到男人坐在他身后帮他伸手扶住木台的时候,他才有些回过神似得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办。”
希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他见舒莫只是伸手把木雕凿出形状,就累得有点喘不上气,男人伸出手扶住他的脊背,突然发现那段腰肢异常柔韧,又窄又饱满。
但他们只是在做木雕,所以希推了推舒莫,帮他扫开身上的木屑,男人说:“专心。”
舒莫的眼角一抽,差点就要开口说一句:“你搞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得,你不也是差点刻歪了?”
舒莫千辛万苦终于凿出来了一个小洞,他往旁边一看,突然面如死灰,希正在刻着他的雕塑,那是个精致又活灵活现的摆件,往那里一摆,就是个艺术品,可以拿出去让人惊叹,舒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雕塑,突然发现,之后他们想要把两个部件拼接在一起的唯一后果就是:看,这里有具木雕尸体,这是凶器!
“你是对着你的手臂做的吗……?”舒莫突然说:“你放过我吧,希……”
黑发青年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他低头哀求道,护着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雕塑,要是被希无情地搞坏了,他连哭都没地方哭。
“希!”
舒莫欲哭无泪,希面无表情地将两个东西拼在一起,但他的力气太大,太用力了,导致舒莫手里的东西一瞬间差点裂开,黑发青年几乎当场就要昏厥过去,他竭力地挣扎,想从希的手里把他的雕塑夺回来:“你还给我!”
希的眉头轻轻挑了挑,很罕见地露出了另外一面,他的表情终于不是死水般的淡笑,男人看上去也有些意外:“我也是第一次做。”
他看着舒莫汗津津的样子,垂下眼睛,低头吻了吻他,算是安抚,男人的声音暗哑:“我们换个东西做。”
他们两个人又去做了泥塑,这次舒莫终于轻松点了,因为他只需要坐在希的身上,手指被希包裹着,接着一下一下地被希抚摸着,男人的动作很急,好像他急着想从舒莫身上获取什么似得,完全没有温柔的形象,舒莫感觉自己的四肢无力,软得无法抬起,黑发青年做到一半,突然流下了眼泪,希在不断亲他,舒莫却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因为他做坏了好几次泥塑,手里的东西坏了一次又一次,而希……却一直在平静地继续摆弄着。
他们坐在这里弄了这么久,希却在摆弄他的泥塑,没有任何完成的意思。
“希,”舒莫感觉腰很酸,他真的累了:“放开我吧。”
“希……”
男人的表情无动于衷,片刻后,他的眼眸才好像终于落到了舒莫的身上,看着祈求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莫在那一瞬间,甚至看见了希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类似于冷笑般,毫无温柔之色的残暴表情。
“你能做到的。”
希说:“怎么做不到呢,你可是圣者大人啊。”
舒莫瞪大眼睛,在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看花了眼,下一秒,男人却好像心疼似得,温柔地说:“很快就做好了。”
“你……你刚刚在说些什么?”
舒莫望着他,希说:“啊,我在关心你呢。”
“听话。”希伸手按住他,用力地按住舒莫的手,强迫他继续制作泥塑,他们在这里熬了很久,久到舒莫感到自己已经升天了,他的面色从一开始的绝望,到沉默,再到最后的平静,他数次昏迷,然后又被希叫起来做木雕,男人好像完全陷进去似得,非要做出一个最完美的雕塑。
但他又不允许舒莫不参与其中,舒莫硬生生被他逼醒过来,最后甚至差点哭出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希的性格是如此恶劣。
终于,在一天一夜后,舒莫才彻底昏厥,希面无表情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满是暗沉的神色,在确定舒莫真的昏厥了之后,他才捂着自己的脸,仿佛终于获得了自己心仪的宝物一般,面容从温和,再到面无表情,最终,暴戾和某种阴冷感破巢而出,希捂住自己的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在他的房间里,男人抱着舒莫,轻声说:“你是我的。”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舒莫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这灯火明亮,华丽精致的寝殿,是传说中的天堂。
而在他的面前,坐在一张高脚椅上,正伸手翻着书页,扶着自己的侧脸,低头专心阅读着的男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神吧。
舒莫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脑子里的脑浆都流光了,他这辈子,第一次生出了类似于劫后余生般的表情,下一秒,舒莫就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喉咙更是哑得可怕。
“水……”
嘶哑的声音响起,希抬起脸看着床上的人,表情温柔地仿佛在发光似得:“你醒了。”
第087章 希的身体内探出了狰狞的怪物(此章微克)
舒莫躺在床上, 浑身无力。
他的四肢很软,身体像是不属于他似得,灵魂进不去躯壳内, 要升天了。
现在听见希这么说话, 舒莫的眼神中难言惊恐,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对希说:“水。”
希坐在那里看着他, 眼神上下打量着现在的人,黑发青年昨天被折腾地狠了, 现在连唇都是微肿的, 带着被人吮湿后的痕迹,他的脖颈上覆着一层殷红色,细细看去,才发现那不是红晕, 而是吻痕。
舒莫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痒,他勉强抬起手看了一眼, 就发现自己的小拇指上都有个牙印, 又深又硬, 泛着一股掩不掉的血味。
舒莫中途不是没有想给自己治愈,但是没用, 医者不能自医, 他到最后哑着声音求了很久, 对方却还是在兴奋地、用力地吻着他, 好像在借此确定着什么。
舒莫只听见希一直在重复两个字:“真好。”
男人吻着青年的耳廓, 湿黏的触感如蛇一般钻入其中, 很痒,他舔舐着、品尝着, 最后轻声道:“真好。”
那两个字,就犹如某种梦魇一般,舒莫的手垂下,眼神呆滞,他和希对视着,暧昧的气息如气球般膨胀起来,里面装的却不是气体,而是粘稠的、甜腻的糖水,以无形的姿态逐渐将整个房间,整个世界缓缓填充,最终在舒莫的面前爆炸开来,将其中的两个人都染湿。
情事之后的彼此之间的每一次对视,每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仿佛像是扯不完的线头一般,一拉一扯之间,所有的感情都难以理清,一团乱麻。
舒莫甚至不太清楚他怎么一夜之间就和希变成了这种关系,但仔细想来,贪婪已经在他的身边停留了那么久,一开始显得那么恐怖、那么神经质的贪婪现在在他的眼中……也仍然还是有些、偏执。
但舒莫现在已经被心中汹涌的情感完全糊住,瞎了、傻了,圣者大人现在就是一个聋哑人,看见希,只觉得他哪里都是好的。
希走过来,他的手里端着一碗汤。
男人垂下眼睛,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他眉目如画,做着这样的事也给人一种矜贵的感觉,拿着的勺子都变成了金子,碗也变成了精雕玉琢的艺术品。
他拿起勺子,准备喂舒莫,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自己低头挖了一勺,吃了。
舒莫:“……”
男人端着碗站起身,不一会,他又端着碗回来,男人将舒莫扶起来,一勺勺地喂着他。
希低着眉,看着床上浑身无力的青年有些急切地吃着他给的东西,舒莫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毛骨悚然,他喝得急了,就有一些汤汁流下来,男人伸手擦掉,眼中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看上去甚至有些享受。
喝到一半,舒莫感觉自己的身体回暖了些,他刚准备伸手接过碗自己喝,希却突然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舒莫有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面前的人似乎因此不快似得,但他仍然伸手接过了碗,希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夺走了自己喂食的权力,男人的眼神莫名有些渗人,舒莫却没有说话的意思,把碗里的东西一口咽下后,舒莫这才畅快地松了一口气,说句实话,他之前差点感觉自己要死了。
舒莫刚把碗放下,希就突然凑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休息好了。”男人的神色温和:“那我们继续吧。”
舒莫:“……?”
舒莫突然伸出手指,把希的脸推开,男人撩撩眼皮,接着握住他的手,那意思是:“怎么了?”
“别人谈恋爱是要钱,”舒莫说:“你谈恋爱是要命。”
“祖宗,”舒莫的眼皮跳了跳:“你别折腾我了,昨天搞了那么久,你不累吗?”
希眨了眨眼,那张漂亮的脸静静地感觉他,面如冠玉的面孔覆上一层浅浅的暗色:“你拒绝我?”
“我只是在为了我的性命着想。”舒莫决定坚决地捍卫自己的生命权,听到希说这句话,他的小腿肚都在打抖,不由自主地想到模糊的画面,例如嘶哑的求饶声,满肚子想要呕吐却呕吐不出来的痛苦,以及那舒服到了极点,只想要就这样和希一直抱在一起的水乳交融感,那是任何触碰、任何接吻都比不上的感觉。
那种触碰胜过其他的一切,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碰他的人是希。
但再是舒服,也不可能在精疲力尽之后再来一次,舒莫看着希认真的表情心惊胆战,他想要翻身下床,此处太过危险,男人却突然眨了眨眼睛,接着说:“你讨厌我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想?”舒莫发现希似乎没有什么安全感,男人坐回到了他的高脚椅上,双手交叠:“因为只有进入你,才能让我感觉安全。”
希说:“我只有确保你在我的身边,我才能够安心。”
舒莫听着他用平静的表情说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瞬间呆住,下一秒,他刚刚褪红的脖子又慢慢染上艳色,希看着,眸色就慢慢转深:“而且,我想要你。”
“不,不行。”舒莫磕磕碰碰地说:“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
他被希的这番话说得有点晕头转向,但当人把手缓缓伸进来之后,舒莫就猛地回过了神,希的手被他按住,男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将手抽了出去。
“那好吧。”希最后说道,这让舒莫松了口气,但他的表情仍然是温和的:“但你要吻我。”
舒莫亲了亲他的眼睛。
希一眨不眨地看着人靠过来,感受到那股力道落在他的眼睛上,很软,带着某种难以自控的爱意,他模糊地捕捉到了这一点,随即露出一个笑容,他借此确定了舒莫爱着他,但既然爱着他,那么为什么舒莫还要拒绝他呢?
男人缓缓思索着,但他没有将这件事表露出来,希掐住舒莫的脸颊,接着也低头吻了上去,他这一吻,就要足足半个多小时才结束,舒莫感觉自己都快跟人黏在一起,撕都撕不开,被迫接受对方的一切。
“舒莫。”希的唇色很淡,他笑着说:“你真好。”
舒莫伸出手抱住他,在他怀里轻咳了一声,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这才分开,希再坐回到椅子上后,刚刚的旖旎气氛就缓缓散去,舒莫的眼睛还有点发红地看着他,就听见希突然说道:“审判所的人,在寻找你。”
希的话说得平静,却直接掩下了话后的暗潮汹涌以及一股洗不去的血色,审判所的人哪里是在找舒莫,他们是几乎要疯了,在听到希将舒莫带走之后,审判所几乎有种两眼一黑的冲动,他们当然已经知晓舒莫的身份,当发现亵神者和他们苦苦寻找的圣者就是同一个人的那一瞬间,审判所的人面面相觑,那感觉就像是在说: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但凡舒莫现在还在实验所,又或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审判所也会前来求请舒莫,他们倒也没有蠢到再对人喊打喊杀或拿捏人的态度,毕竟审判所确实只是坏,不是傻。
“审判所的主教声称,之前对你的一切追杀都只是误会。”男人翻着手中的书平静地说道:“只要你愿意同意他们的邀请,那么他们将会给予你与红衣主教相同的地位和权力,并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曾经被审判所喊打喊杀的罪人突然一夜之间变成了座上宾,这种转变既奇异,又给人一种淡淡的荒谬感,但在知晓了舒莫的所作所为后,这一切突然就变得合理起来。
毕竟,想要对一位刚刚净化了五级污染物荒诞戏剧领域以及生命工厂支部内残存的污秽结晶的狠人放狠话,也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们。更何况大家都不是蠢人,当舒莫展示了他的实力和力量后,审判所的态度一瞬间就产生了巨大转变,就差对着舒莫说:你就是我们急需的贵人啊!
听到这番话的舒莫:“……”
黑发青年摸了把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笑,他倒是不是开心,而是单纯被这种荒谬的局势所震慑,笑了一会,他又说:“审判所的人还干了什么?”
希抬起脸,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这一瞬间,他看上去显得那么危险,危险得渗人:“他们带着礼物前来,邀请你去审判所一趟。”
“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去。”男人轻笑道:“所以我就帮你处理了他们。”
舒莫看着他的表情,希的样子,简直就宛如守在自己的宝物身旁,将人完全圈禁起来的恶龙一般,他的神色中划过一瞬愠怒的神色,但随后又被温和取代:
“我猜你不会喜欢他们的礼物,就帮你把人赶走了。”希说:“我还顺便处理了那些不请自来的人。”
那是日冕组织的人第一次看见希震怒到了这种程度。
实际上,他们和审判所的关系即使恶劣到了极点,但平日里也会有些许交流,在使者前来的时候,也不至于对着信使动手,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在听完信使的来意后,希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动手,将人埋进了日冕组织的后花园内。
直到现在,审判所的人仍然来一批就死一批,地板上满是洗不清的血痕,到了后来,使者都想开骂了,你又不是把圣者圈禁在了你的宫殿里,圣者也没有拒绝过他们,你在这里发什么脾气?
难不成,希还想把舒莫关起来独占不成,审判所的使者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那位日柱希会做出这种事?
在舒莫不知晓的情况下,希杀死了很多审判所的人,并对他们说:“舒莫不会前往审判所,永远也不可能。”
他替舒莫斩钉截铁地做了决定,但这件事舒莫现在才知道,他在床上眨了眨眼,希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男人犹如狩猎状态中的巨龙般缓缓探出头,轻声询问道:“你觉得我做得不好?”
舒莫这才回过神,他对着希露出一个笑:“不,我不会去见他们的。”
舒莫说:“就算他们说得再怎么好听,但审判所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黑发青年感慨一句:“只是可惜了他们带来的那些东西,毕竟我还挺穷的。”
有好东西不拿白不拿,舒莫想得很开,他怎么可能觉得审判所会真心实意地邀请他,舒莫说:“谢谢你,希。”
男人缓缓坐回去,眼睛眨了眨,露出一分诧异,简直就像是做了坏事后,以为自己会遭受责骂或厌恶的人却收获了嘉奖一般有些惊异,希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却收获了舒莫迷惑的一眼,他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审判所的人来了被希赶走了,这不就是很正常的事吗?
如果再被他们缠上,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希还把他们都赶走了,舒莫顿时松了口气,他实在是厌烦透了那帮人。
希这一瞬间,是真心实意地意识到了舒莫对他的纵容,男人睁大眼睛,接着轻声道:“实验所的人,也来找你了。”
舒莫:“咳咳,咳咳咳。”
希:“听说所长在不断寻找你的踪迹,审判所的人告诉他,我将你带走了。”
舒莫:“咳咳咳。”
希:“他似乎很在意你的安危,并让我将你放回实验所,否则,那位日柱2就会不请自来。”
舒莫的轻咳声继续不下去了,他听见面前的希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他真的很在乎你呢,舒莫。”
实际上,在这次的事件中,最茫然的、也最不知所措的,是还在实验所里等着舒莫回来的所长。
当审判所的人来到实验所,询问他圣者是否回到实验所时,所长的反应是:“我的实验所里,没有这个污染物。”
审判所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目露狐疑,接着说道:“可是,圣者大人,不就在你的实验所里工作吗?”
所长:“你在开玩笑吗?”
审判所的人终于确定,所长并不知晓舒莫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晓舒莫被希带走的事,他们的眼珠一转,当即将此事添油加醋地解说了起来,其中不乏有对希的指责和不满,所长当然不会被他们当枪使,但男人在眯起眼睛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是:他的所有准备,泡汤了。
一头雾蓝色长发的男人转过身,望着自己在收容室内准备好的“药”,那是他前不久刚从生命工厂内得到的份额,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个仍然在逐渐渗出血水的古匣看上去简陋、古朴,半开的盒子内却仿佛暗藏着什么东西般,心跳般的声音在其中鼓噪、跳动着,一点点地渗出血色。
所长将审判所的人请出去后,男人看着古匣的眼神极其复杂,像是在借此望着另外一个人,又仿佛在望着世上最重要的一切。
“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所长轻叹一声,将这有着舒莫气息的东西收起,他在这一刻心中才终于涌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压抑的不快,这一次,他几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审判所的人突然发现,希那边的态度恶劣,但所长这边,却好像可以争取一下,希一言不发地带走所长最看重的员工,并在所长要求后仍然不愿意将人还回去,让审判所的人开始旁观起来,他们倒是要看看,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舒莫听着希平静的声音,不知为何,在希谈起所长的时候,舒莫甚至感觉他的语气都有种淡淡的异样,男人明明没有多说些什么,眼神和表情看上去都很正常,但舒莫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舒莫轻咳一声,说道:“我是实验所的员工,所长过问一句,也很正常。”
“他很愤怒。”希平静地开口:“愤怒到,他亲自联络了我,并要求我立刻马上将你放回实验所。”
“我自然知道,你是不愿意的。”希淡淡一笑:“所以我拒绝了他。”
舒莫的眼角直抽,他认真说道:“他那么着急,也有可能是因为实验所的污染物出了什么问题。”
舒莫说道:“毕竟我在实验所里负责了很多危险的污染物,它们平时也需要我的安抚,我在实验所里可是优秀员工,管理着很多污染物。”
舒莫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骤然想起来,实验所里最危险的污染物,不就是夕吗?
黑发青年瞬间坐直了身体,他望着希,开口问道:“夕还在实验所里,他不会有事吧?”
他一幅急得要跳下床的样子,希看着这一幕,伸出手将他按下,男人却被舒莫推了推,他急道:“你说话啊。”
“我还坐在这里。”希说:“他又怎么会有事?”
舒莫上下打量着他,突然伸出手,示意男人靠近过来,希贴过来,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住,舒莫的手按在他的手腕内侧,感受着他的身体状况,就赫然发现,希的身体十分健康,但他体内的一切却看上去……十分古怪。
简直就像是……舒莫皱起眉,不太能够分辨出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极其混乱似得,好像他所触碰的并不是一具人类的身体,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望不到尽头的大海,他所给予舒莫的回响,是空洞的、无边无际的。
舒莫不死心地又用力了些,希并非阻止他的探究,反而带着一丝纵容般的神色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舒莫越深入,就越惊恐地发现希的身体结构都和正常人完全不同,他的身体里,甚至没有内脏,就连血肉,似乎都暗藏着某种东西一般,回应着他古怪的粘稠感。
这个之前还抱着他,吻着他,进入他的男人的体内,甚至连心脏的跳动声都没有。
希的呼吸声很轻,打在舒莫的脸上,似乎是察觉到了舒莫发现了什么,下一秒,希的呼吸声骤然停了下来,他的一缕白发就那样垂落在男人的鼻子上,一动不动地垂在那里,仿佛一个冰冷的雕塑。
他的脸上缓缓勾起笑容,下一秒,希的手反扣住舒莫的掌心,舒莫顿时就感到自己的手上传来了湿黏的触感,就像是……什么东西舔了他一口,并将他吞了进去,用尖牙和利齿咬住他的手指。
“发现了什么?”男人的声音悦耳、空灵:“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舒莫的手被他死死抓住,犹如被食人花捕获般的猎物一般动弹不得,他抬起脸,就和面前的人对视着,对方离得太近了,这个连心跳声都没有的怪物贴在他的身前,轻轻吻着他的眼睛。
“你在怕我吗?”
希呢喃着说道。
然后,他就看见了舒莫身体开始颤抖的样子,希的眼中泛起一抹暗色,舒莫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小声地叫了一声:“我的天。”
“天哪……”
舒莫浑然不觉地喃喃着,眼中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喜悦和痴迷,他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得贴到了希的身上,抱紧了他。
“天哪。”
舒莫紧紧抱着面前的人,感受着自己的手掌、五指、手腕,似乎都在被希一点点地吞吃,但他却完全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反而是……激动到了极点。
“希……”舒莫的声音响起,他抚摸着希的白发,只感觉自己几乎在做梦似得:“我可以……”
“我可以解剖你吗?”
这一瞬间,就算是希的动作,也突然一顿,他垂下眼睛,将舒莫拉开,就完完全全地看见了青年眼中的痴迷和喜爱,他像是被希迷得有些晕晕乎乎似得,看见男人抿着唇的模样,就是下意识地上前吻他的唇角。
“我好喜欢你啊,希。”在发现自己的恋人是怪物后,舒莫不仅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因此而激动起来,激动到发颤:“你是最棒的。”
希望着他,他的脸似乎都在那一瞬间从中间细细地裂开,某种细密的绒毛、发出窃窃私语的呓语,以及无数堆叠在一起的眼珠和望不见尽头的,精致又骇人的天梯一闪而过,希整个人,就是由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那绝美的面孔下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非人生物,然而这一闪而过的,足以让所有人陷入疯狂的画面,却只让舒莫更喜欢他了。
似乎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舒莫低下头,看着那从希的体内撕裂开来,不断涌出的纽虫触须般的细须,他的眼中满是喜爱,黑发青年拉起希的手,带着他的面前,低下头吻了吻希探出躯壳的那一部分本体,眼中满是爱意。
希看着这一幕,就算是他,也有一瞬间的迟疑,男人将手缓缓放到舒莫的脸上,望着面前的人,片刻后,希的手在舒莫眼前完全裂开,只是一只手掌的部分,在一层又一层地掀开之后,就在一瞬间蔓延到了寝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在墙壁、墙角、床底疯涨起来,甚至于一圈圈地缠绕在舒莫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团团包裹。
而站在这骇人之物内的包裹中,面容完美的男人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舒莫的样子,望着他不闪不躲的姿态,望着他喜爱的眼神,那一瞬间,希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一瞬间,他的心脏发紧、狂跳,明明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心脏,但在这一刻,他却感到那颗心脏在为了眼前的人而疯狂跳动着。
“舒莫……”
最终,男人张口看着面前的人,舒莫几乎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爱意,他望着希,两个人对视着,片刻后,他们就像是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般,张开手将对方抱进怀里,整个房间似乎都在发出一声喟叹,舒莫甚至能够感到那狰狞的触须正在他的身上蔓延,紧贴着他每一寸肌肤疯狂身上的触感,然而黑发青年并没有一丝厌恶,反而是拉住了希的手,接着吻上了他的唇。
“希。”舒莫说:“我好喜欢你。”
第088章 软禁
生命工厂的本部内, 一头紫发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正低头书写着什么。
他的气质儒雅斯文,给人一种浓重的书卷气, 像是教授、导师, 又或者是会出现在报刊上的学者,若是他单独出现在外界,任谁也不会想到, 面前的这个人会是生命工厂的司政,同时也是提出‘盖亚’捕捉计划的实施者和践行者。
生命工厂便是由他所创, 在没有任何人看好的情况下, 男人一步步地将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发展成了如今这种境地,成为了贯通高塔上下层,且举足轻重的生命工厂,艾什特的成就足以令他人眼红艳羡, 或是佩服其手段。
艾什特——生命工厂的司政一生中遇到过许多位贵人和敌手,他们或是在之后因为利益而产生分歧, 又或是因为利益而成为朋友, 这世间的一切, 本就可以简单地用利益来划分,男人早些年起步时也曾经极其艰难, 不过几乎没有人知晓的是, 曾经的艾什特在从二层的中央学院毕业时, 还只是一个苦恼于未来的小人物。
他那是最大的烦恼, 便是该如何完成自己的学业, 甚至于到了生活拮据的程度, 但幸运又或是不幸的是,那时生活低迷的艾什特意外结识了一位友人, 对方同样是一位对生活有着困惑的年轻人,对艾什特给予援手,那是一位年轻的画家,他的作品在生前不被人赏识,因遭受意外去世时,才终于获得了成功,而在他死后,这位画家的画作更是直接成为了赫赫有名的画师,受人追捧。
他一生所绘画作并不多,而据他人描述,画家生前绘制过一幅完美之作,那副作品是其呕心沥血所做,千金难求,且不知所踪。
司政抬起脸,看向办公室的后方,那里有一个密室,而在密室的墙壁上,则悬挂着一幅画。
画家的完美之作,就挂在他的房间里。
男人的紫眸沉沉,突然站起身,朝着密室走去,在他的秘密房间内来了一批不速之客,生命工厂的其中一位负责人和经理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左右观望了一番后,从自己的手中拿出了耗费了几年才终于拿到的钥匙副本。
他身旁的同伴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迟疑,男人推了推他,接着说道:“你怕什么?”
“那个老怪物会发现的。”经理说道,虽然这么说,但他仍然在负责人身后黑进了这个密室的系统,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两个人都认为这其中暗藏着生命工厂最大的隐秘,在一番调查后,他们发现生命工厂的司政平日里甚至不怎么回到自己的家,而是一直停留在这个地方休息,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做些什么。
他留宿在这里的时间,甚至占据了他日程的三分之一,这越发让人觉得这里有鬼,原本他们暗中策划了那么多年,却也不敢做些什么,直到近段时间,生命工厂的支部出了问题,审判所的人问责司政,在震怒下质问对方做了什么,这让外界的所有人都认为,审判所的人并不知晓生命工厂的事,而司政也即将被他们责罚处理。
这让他们看到了机会,若是在那之前找到了那个老怪物的秘密,那么他们或许就能取代对方,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经过几年的筹划,他们早就知道这个密室的系统与生命工厂的系统各自独立,随着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都感觉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机遇。
房间内漆黑一片。
昏暗。
阴翳。
有什么粘稠、嘶哑的声音响了一瞬,接着突然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连虫豸的声音都无影无踪。
面前的黑暗仿佛一张无形的巨口,要将他们一口吞没。
在这一瞬间,负责人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男人转过脸看向经理,心里想道,等会发生了什么,就将人推出去。
他的目光让经理一怔,因为他看懂了负责人的眼神,但不巧的是,他也是这么想的。
“你请。”
“你先请。”
两个人你推我让,在此刻尽展友好,令人奇怪的是,这里并未有护卫,守卫在此处的卫兵也被他们强制关机,就好像司政自己也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个地方似得,犹如要将这里的一切都隐藏起来,然后独占。
对方的心思深沉,连和他相处最久的人,都无法揣摩他的喜怒,男人简直就像是一个不知年龄、也难辨脾性的老怪物,不,更像是一块墓碑,一块碑石,活得没有一丝人味,将一切心思都隐藏在那副淡笑的脸后,一个承载着他人生命的活化石。
要背叛这个老怪物需要一些勇气和野心,两个人咬了咬牙后,便并肩走进了密室内,令人诧异的是,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黑暗都远去了,屋内灯火通明,房屋的灯自动亮了起来,大片大片的亮色出现,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才赫然发现,这个房间被装修成了纯白的模样,角落里满是娇嫩鲜艳的花朵,整个房间整洁又明亮,完全不似什么恐怖至极的密室,反而像是一个温馨的家。
屋内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装饰,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得出司政平时是以何等耐心一点点地擦拭着房间内的一切,除了艾什特自己以外,其他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所以这里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打理,而男人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打扫着灰尘,让一切都显得如此赞新。
这个房间内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宽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两个人上前一看,就发现了司政离开前留下的档案,上面只写着一段话:【‘盖亚’的状态愈发不稳定,盖亚节点内涌出的污秽结晶需要尽快处理,否则高塔将迎来下一波的灾变。】
而第二封文件上则打着审判所的标识,似乎是某个存在和司政联系:“你需要尽快处理好这一次的变故,月蚀将至。”
经理望了一眼后,就迅速意识到这是极其重要的文件,他将这些东西收好,负责人则观看着书架,在上面,男人的目光扫过,突然脸颊一抽。
“黑魔法的应用。”
“禁忌炼金术:复活术的施展方式与其基本原理。”
“灵魂是否存在?真理将告知你答案。”
这些古籍上方都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气息,仿佛沉淀许久,甚至于来自几个世纪之前般,但复活和炼金术?这都是绝对禁忌中的禁忌,生命工厂的司政每日待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这些?
男人感到十分荒谬,他往后退了几步,就撞到了什么似得,一道光芒出现,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就好像才意识到不对劲似得,看见了被笼罩在光芒之中,摆放在房间最中心的水晶棺。
而在这个巨大水晶棺的内部,则睡着一个年轻人。
他的肤色红润、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身旁摆放着新鲜的花朵,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密室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活人,让两个人都有些吃惊,但片刻后,两个人面面相觑,突然说道:“所以,司政的最大秘密,就是他在自己的密室内……金屋藏娇?”
负责人:“……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经理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种展开,他瞪着面前的水晶棺,突然眯起眼,发现了不对劲:“等等,你看,他好像没有呼吸。”
两个人回头仔细看去,发现水晶棺中的年轻人明明肤色红润有光泽、脖颈处带着淡淡的吻痕,他长相帅气阳光,眉目间却有着浅浅的阴郁感,就是这样看上去极其正常的人,在鼻尖上却悬立着一根头发。
那根发丝仿佛凝固在那里,也同时凝固了青年的时间。
负责人看着看着,突然回过头,看着书架上的古籍,心里出现了一个极度荒谬的念头。
“不管怎么样,”一旁的经理说道:“我们都得带走这里的东西,不管面前的这家伙是不是什么尸体,我们不能空手而归。”
毕竟,来都来了。
“就算带不走整具尸体,也得带走他的一部分。”经理说道。
“我感觉……”负责人委婉地表示拒绝,这不是他有什么良心,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太不对劲了,但经理却完全不管他在说些什么,男人望着水晶棺中的人,从手中拿出了一个器具,他刚将手里的东西贴到水晶棺上,看着这个仪器开始切割棺体,就突然听见了身后的人说道:“住手。”
“我不管你要不要做,别来妨碍我,艾达。”
经理皱起眉。
“住手!”
“你有完没完?我现在很忙。”
“住手。”
经理的眉头紧缩,他刚想要开口训斥,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艾达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男人缓缓转过身,从怀中抽出防护罩,他刚准备开口,就被身后出现的画面一惊,血水顺着墙壁流淌下来,接着一路浸湿了他的皮鞋,男人呆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负责人此刻已经被墙壁吞吃了大半,他的半具身体陷入墙体中,只剩一个头颅暴露在外面,仿佛有什么力量操纵着这个头颅对他开口:“住手。”
仿佛血液流淌的声音传来,艾达的身影完全消失,经理这才发现,杀死他的并不是墙壁,而是一幅悬挂在上面的画。
那是一张很奇特的画,画中一片漆黑,只有一颗狰狞的、满是血丝的眼珠被黑羽包裹,透出一股瘆人的血腥味,经理缓缓退后一步,确定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画,因为在下一秒,那只眼珠就在他的面前缓慢地眨动起来,仿佛某种漆黑至极的物体流淌而出,黑色从画框内缓缓流下,那张画便变得一片空白,纯白的画面之下,是从画框内部流淌而出的猩红血色。
尖叫声伴随着咀嚼声传来,生命工厂的司政缓缓进入房间,他并未去管一片狼藉的地板,而是快步走到水晶棺前,将其中的人抱出后,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抱歉。”男人轻声说道:“我最近太忙了,才让这些人弄脏了你的地板。”
“你不要生气。”司政轻声说,就好像怀里的人会回应他似得:“我这就把这里清理干净,你原谅我,好吗?”
男人将脸贴在青年的身上,片刻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脸上的怒色稍褪,他抱着人走向暗室,一边安抚一边和人聊着天,在他的后方,那张漆黑的画缓缓变化,最终定格成了一个年轻人的面孔,而那张脸,和司政的样子一模一样。
……
和希拥抱在一起的感觉,让舒莫感到异常舒适。他看上去是真的不在乎希这副狰狞的模样,反而还伸出手抚摸着男人躯体内部偶尔浮现的部分,仿佛在借此触碰希的身躯。
“这是你的内脏吗?”黑发青年突然触碰到了什么,有些讶异,希突然咬住了他的手,舒莫伸手拔了拔,没有拔出来,也就任由希继续将他的手腕缠绕处。
一圈圈的结缔组织撕裂又愈合的声音传来,接着是飞速生长的肉瘤、和血肉不一样的是,希体内的一切是纯白色的,但却会在背面掀开血肉模糊的一面,但是男人将这一面掩藏了起来,看来希也会有点形象包袱。
狰狞的触须带着尖刺一圈圈地缠绕上来,但前段却是半透明的纯白色,那段触须将猎物紧紧包裹着,从尖刺中渗出似口涎般的液体,它仿佛极其依恋一般,将一小截尖端搭在舒莫的脖颈处,黏黏糊糊地摩擦着。
舒莫一瞬间就觉得,希的某些举动居然如此可爱。他握住那截尖端,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缠绕地更紧,简直就像是要被其一口吞下似得。
舒莫喜欢得紧,就不住地抚摸着,甚至张开口,任由其从唇边涌入他的喉咙之中,黑发青年看上去极其乖顺、甚至怀着爱意被死死包裹,但希却缓缓皱起眉,片刻后,他将自己的肢体收拢回来,又重新变回那个完美阳光的日柱。
“哈……嗯……”
舒莫喘息了一瞬,舌尖都被扯了出来,眼圈微红,这禁忌又刺激的游戏被希单方面中止,男人凝视着前方的人,伸出手,拽住那截舌尖抚摸着。
“别引诱我。”男人说:“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希细长的眉浅浅绷着,眉目严肃,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会忍不住,想要把你一口吞下去。”
舒莫的舌尖被他揉捏着,黑发青年见到他的这副样子,意识到希是认真的,他完全想象不出被希一口吞了是什么样子,舒莫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他不会再那么做了,希的眉目这才显得舒展了些,他看上去仍然是很好看的,无论是哪一面,在舒莫面前都是好看的。
希这才松开手,他望着自己的手指,当着舒莫的面舔了舔指尖,这次尴尬的人变成舒莫了,他说道:“你也不是在挑逗我吗?”
希:“是吗?可我什么都没做。”
舒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舒莫闭上眼睛,决定装死,他也在平复自己身体内的燥热,黑发青年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火舌舔过,太热了,热得他难受。
再这样下去,待在这里,他迟早会再次走火,希看着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对方毫不掩饰自己对舒莫的痴迷,他暖白色的眼中满是绚烂的日光,暖暖的,像是有蜜水在其中流淌。
“让我吃了你,怎么样?”见到他湿漉漉的眼神望过来,希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蠢蠢欲动,他的舌尖轻弹,声音空灵得仿佛天国的圣歌:“你会被我带到一个极其安全、温暖的地方,然后我们会融为一体。”
舒莫:“现在谈恋爱已经发展成吃人了吗?”
希好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似得,连眼神都变得越加缠绵起来,那犹如实质一般的美色扑面而来,舒莫咬了咬牙,才勉强从那种状态中挣脱,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一直有什么东西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散发着甜蜜的滋味,舒莫将那散发着香甜气息的东西从颈后抽出,对方就好像被抓了个正着似得“嗖”得一下溜走了,这并不会伤害舒莫的身体,只是会让舒莫感受到希身上的香味,并且觉得希的样子越发吸引人、越发让人头晕眼花。
难怪他每次见到希,都感觉自己好像在被面前的人蛊惑,舒莫眯起眼望向男人,希舔了舔唇,接着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捕食者狩猎时,都会散发气味,以迷惑……吸引猎物。”
舒莫:“你这话说得简直就像是在向我求偶似得。”
希似乎有一瞬间的惊异,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你终于察觉到这件事了吗?”
这家伙!
舒莫没脾气了,旖旎的气氛缓缓散去,灌入鼻腔的最后一丝甜味被肺部吸收,接着完全消散,舒莫的大脑好像清明了些,他再次睁开眼睛,就突然发现,面前的希还是那么的合他胃口。
“……”
他突然意识到,这好像确实不是气味的问题,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黑发青年警惕地退后一步,说道:“那一次,在实验所的时候,你说你想带我离开,就是想要把我吃了?”
希望着他,被舒莫抓包的这一瞬间,他的脸上不仅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反而还像是等待许久的捕食者终于被人发现了踪迹一般,享受着猎物脸上惊讶的表情。
男人眸光明亮,神色却仿佛盈满了某种暗藏的恶意般,在这一刻缓缓溢出,满是无法掩饰的喜悦。
舒莫看着他,犹豫了很久,似乎想骂一句什么,但最终只是说道:“你、你有点变态,你知道吗?”
希几乎要笑起来,这次他是真的在笑,男人说:“多谢夸奖。”
看着他愉悦的样子,舒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希望着他,将人扯进怀里安抚着:“但你还是喜欢我,不是吗?”
舒莫不想理他,但还是伸手抱住人,接着点了点头。男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好……”
有那么一瞬间,舒莫甚至感觉希的这副样子跟所长有的一拼,接着就像是同一个人似得,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子里过了很短的一瞬间,就被希的话打断:
“对了,有件事,我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男人拉开他,接着温声细语地说:“我最近在思考一些事。”
希伸出手,握紧舒莫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轻声说道:“我杀死了我的几个敌人,祂们的部下也被我清理,但祂们还遗留下了很多信徒和一些无信仰者,我认为他们会碍事,但若是将那些人也全部杀光,似乎有些麻烦。”
“你觉得我应该那么做吗?”
男人的语气温和,似乎是在单纯地阐述着什么,舒莫听着他的话,接着,黑发青年询问道:“那些人……做了什么?”
“他们?他们没有做什么,但他们很碍事。”
舒莫沉默了,他犹豫了一会就说道:“那么我觉得,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希的一双白眸望着他,舒莫莫名感到一丝紧张,他的手被希紧紧握着,似乎的出了些汗:“你只需要处理好你的敌人就可以了,不需要牵连到其他人,不是吗?”
“哦?”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不觉得我赶尽杀绝,会更方便些吗?”
“希,你和你的敌人之间有什么很大的仇怨吗?”
希说:“不是祂们死,就是我死。”
舒莫思考了一会,接着说道:“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会站在你这边,但若是其他人的话,也许你可以放过他们?”
看着希的表情,舒莫的心跳莫名跳得很快,但他仍然继续说道:“希,我们可以报复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但是也不能随意制造杀戮。”
“嗯。”
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但那又怎么样?”
舒莫沉默了,希看着他皱眉的样子,突然点了点头的鼻子:“开玩笑的,你不喜欢,那我就不那么做了。”
舒莫望着他,迟疑道:“你刚刚……应该只是在试探我,不是真的那么想的吧,希?”
希只是看着他,男人的脸上露出浅笑:“你不喜欢这样,所以我不会那么做。”
“好了,今天的闲聊时间结束。”希给他打理着杂乱的衣服,抚摸着黑发青年白皙肌肤上的吻痕:“我怎么会那种事情呢?搞得我好像是一个只要觉得可以,就会选择赶尽杀绝的暴君似得。”
舒莫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似得,他紧紧抓住希的手,男人吻了吻他的脸颊,说道:“我去忙一些事情,你留在这里等我?”
舒莫这才回过神,他说:“我想出去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
“荒诞戏剧的领域被我清理干净了,我也应该回实验所看看,夕……”
希没有说话,他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拔出来,男人站在那里俯视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显得很陌生:“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里。”
舒莫正在思考着什么的脑子骤然一顿,他抬起脸,望着面前的白发男人,对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片刻后,男人重复了一句:“留在这里陪着我。”
“如果我……想出去看看呢?”舒莫试探着询问道:“我想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里。”希微笑道,他转过身离开,那笑容温和,却给人一种极深的恐怖感:“我会听你的话,你也应该听我的,不是吗?”
舒莫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男人对着他眨了眨眼,那一头白发的日柱就这样从房间内消失,舒莫站在原地,直到希的身体彻底消失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好像被希……软禁了。
第089章 希的母亲
舒莫收到了一位女士的邀请。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异性的邀请, 但这其中却并没有任何旖旎的气氛,反而带着淡淡的压迫。
因为对方……是一位月柱。
面前的信使戴着一幅眼镜,他长得很高, 身上的气势像一位忠诚的骑士般:“贝拉大人, 邀请您一聚。”
舒莫沉默了整整两秒才询问道:“贝拉是谁?”
当着舒莫的面,信使露出温和的笑容:“贝拉大人,是希大人的生母。”
噔噔咚。
那一瞬间, 舒莫的心里骤然一紧,他这边刚拐走了希, 希的母亲就派人来邀请他, 即使信使的样子看上去极其谦和,和最开始舒莫见到的星柱信使的态度截然不同,但这也不妨碍舒莫感到一丝紧张。
希虽然隐隐表露出了不允许舒莫离开的意思,但他并非真的囚禁了舒莫, 只要舒莫不离开日冕组织的范围,那么他哪里都可以去。
甚至于, 在希离开之后, 他就立刻调遣了两位保镖前来保护舒莫, 此时这个时候,那两位护卫应该也已经到了, 舒莫听到动静打开门, 结果来的不是护卫, 而是不请自来的月柱信使。
他真是有点一个头两个大, 但信使的态度却十分温和、谦卑, 对舒莫隐隐恭敬, 舒莫先是疑惑,在听到对方开始赞叹起他净化荒诞戏剧的举动时, 黑发青年才意识到信使的尊敬来自于哪里。
强者,无论在哪里,总是会被人尊重的。
这并不是因为沾了希的光,而是因为舒莫自己。毕竟,光是为了处理与荒诞戏剧相同等级的O-16-NM-塞壬的诅咒以及O-18-YU-族群本能,都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的心力,且导致了多少人死去。
而他们在事后处理出逃的污染物,也不知要多么焦头烂额,而舒莫,却是完完全全地直接将荒诞戏剧净化。
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实验所曾经的同事,以及前几天舒莫见过的那几位支柱都是微微一愣,然后,他们开始苦思冥想。
他们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圣者吧……?
一群人苦思冥想后,还是没有得出结果,那是当然的,舒莫和他们素未相识,又怎么可能结怨,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些人送来了贺礼和谢礼,算是一种拉拢和交好,这些东西一部分送到了实验所内,另外一部分,则送到了希的宫殿之中。
舒莫还不知道有一堆东西等着他收,这段时间想要接触“舒莫”的牛鬼蛇神实在太多,这其中就包括了一位月柱。舒莫原本想要拒绝,他并不喜欢交际,但对方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了。
希的母亲。
这个字在舒莫脑中转了一圈,他想起,夕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称呼我为怪物。”
黑发青年的眉头皱起,他并不知道现在希和贝拉的关系如何,但却能够隐隐感受到说这番话时,夕身上传来的杀意。
信使望着前方的人,他锻炼出的眼色告诉他,面前的人下一秒就会开口拒绝,这让信使眼角微微抽了抽,但他甚至不能露出任何不满:面前的人并不是他能得罪的,舒莫哪怕有一丝不快,等希回来知道后,他可能会直接被希剥皮。
“贝拉大人说,有一些消息,是您需要知道的。”
信使这么说着,从戒指中取出一封信,将其交到舒莫的手上,黑发青年接过后,原本平静的表情被打破,仿佛在一片湖泊中投下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在舒莫手中的画上,是一位银发银眸,长相漂亮到惊心动魄,即使面无表情,也仍然让人移不开眼的少年。
他的面容稚嫩,在舒莫望见那张脸的那一瞬间,黑发青年的瞳孔微张,惊讶道:“希……?”
这简直就像是少年时期的希,但却长着一头银发,眼眸是纯粹的银色,冷得犹如冰霜般凝结,又似一团毫无生机的、沉进眸中的银汞,不知为何,舒莫在他的身上隐隐看见了希和夕的影子,仿佛这两个人彻底融合为一体后,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他长得很可爱……
舒莫心中划过一个念头,甚至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很久,直到他终于回过神,黑发青年转过眼,才终于看见,小小的希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里,而是和另外一人站在一起,紧紧牵着对方的手。
而在舒莫的视线转移到那道身影上后,他却骤然一怔。
因为那个一头白发,穿着华服的身影即使面容被抹去,身型也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一般透明,但也熟悉到让人骇然,熟悉到让人惊心动魄。
简直就像是……舒莫本人。
“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舒莫的声音干哑,他将照片翻过来,就看见了后方的背面,上面写着一段话:
【你应该知晓那些被埋没的过去。】
舒莫看着这行字,眼神闪烁,见状,信使扶了扶眼镜,缓缓退下:“贝拉大人,在议会厅等您。”
贝拉给出了一个舒莫无法拒绝的理由,舒莫将那张照片收起,心里突然想道,希的身上,确实有很多秘密。
负责保护舒莫的保镖终于来了,舒莫定睛一看,发现还是之前的熟人。
一头红发的那度和一头银发的玛雅闪亮登场,这两个人的出场方式,比较特别,他们是在空中打开了一个传送阵点,然后犹如两枚被高速发射而出的导弹般冲出,两道熟悉的身影在空中旋转了360度后啪地一下砸在了地上,舒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红发男人,那度刚准备抬起身子,就突然惊叫道:“不好!”
下一秒,玛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了那度的身上,红发男人的眼睛骤然瞪圆,他朝着舒莫的方向抬起满是绷带的手,差点从喉咙里呕出一口老血,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
玛雅缓缓抬起手,他揉了揉脖子,感觉自己的运气很好,在降落时居然有坐垫,身下软软的,银发男人抬起脸看了看,望见了舒莫后便自然而然地询问道:“舒莫大人,请问你看见玛雅在哪里吗?就是那个红发的红猎人。”
舒莫伸出手,示意他向下看,玛雅缓缓低下头,就望见同僚愤怒的眼神:“老子,老子在你下面!”
这两个人的出场方式,还是那么的让人眼前一亮。至于舒莫对他们有没有印象,那当然是有的,希将他们派来,可能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更何况,舒莫的眼神在玛雅的身上转了一圈,此时这个银发男人正被那度揪着衣服友好交流,玛雅缩了缩脑袋,被骂得狗血淋头,看见舒莫望过来,就投以求救的目光。
“你看上去……有些眼熟。”舒莫望着他,突然说道,他总感觉什么时候遇到过对方,不是之前,而是前段时间,甚至是前两天。
玛雅说:“舒莫大人,我们曾经奉希大人的命令,将您接到二层的实验所。”
舒莫和玛雅的红眸对视了一瞬,接着,银发男人缓缓移开了视线,看着他的样子,舒莫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那是他前几天被希带走时,在那片空间中和希一同狩猎柱神的支柱们之中的一道身影。
对方也是一头银发,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在场的其他人中,只有他的脸上戴着面具,也不知道是因为其行事作风,还是因为要掩人耳目。
舒莫张了张嘴,却只是说道:“就是你们两位猎人,要来保护我?”
玛雅莫名松了一口气,那度放开他的衣服,这位红发猎人在正式场合显得很严肃:“是的,舒莫大人,在我们死前,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您。”
舒莫:“你们也不用这么严肃,我们之前也认识。”
说到这里,那度和玛雅对视一眼,也有种莫名的荒谬和感慨,之前曾经在四层的一位清洁工,在来到二层后,突然一跃成为了传说中的圣者,还净化了一个让审判所和日冕都极为头疼的五级污染物。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舒莫之前能够去到实验所,都可以算是运道极佳,到了现在,之前的一切甚至就跟做梦似得。
听说在舒莫离开实验所之后,实验所的员工为了安抚那些被舒莫照顾得很好的污染物,都近乎有些焦头烂额。对于这一点,那度是服气的。他当然知道荒诞戏剧意味着什么,所以才更明白舒莫现在的地位。
玛雅:“那就让我们来照顾舒莫大人吧。”
他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份上层日报,接着塞给了面前的舒莫,舒莫接过后看了他一眼,突然询问道:“希让你们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吩咐过其他事?”
他轻描淡写地说:“他有没有让你们监视我,让我不要离开日冕组织的范围?”
那度:“咳咳咳。”
舒莫眯起眼睛,狐疑道:“他是不是还说了其他东西,如果弄丢了我的踪迹,你们会受到责罚?”
玛雅:“咳咳咳。”
那度说道:“我们是来照顾您的,您想去哪里,都是您的自由,除了离开日冕组织的范围,因为审判所目前虎视眈眈,外面实在太过危险,不适合您离开。”
舒莫打开手中的日报,在展开报纸的那一瞬间,他看见的,最显眼的消息是:
【O-17-FG-荒诞戏剧被镇压,审判所之圣物在其领域内大发光彩,荒诞剧院皇后为何消失?一切解释,皆在今日日报!】
舒莫:“……”
看到这段话的那一瞬间,就算是舒莫的第一反应都是,审判所的圣物似乎与荒诞戏剧的消失有着某种关联,即使实际上舒莫确实是从审判所的手中拿回了他的冠冕,但这种与事实截然相反又仿佛确有其事的感觉,让舒莫无语凝噎,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毋庸置疑,今日日报所刊登的一切,都一定有着审判所的授意,否则这其中不会只出现对审判所有利的话题,更是将圣女前往荒诞戏剧领域的消息放出,但很可惜,圣女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然后,舒莫就看到一行大字:【圣女大人恳求日冕组织将圣者释放,审判所的人一直在等待他的回归。】
舒莫:“……”
他缓缓放下手里的报纸,看向面前的两个人,询问道:“审判所,有两位圣女?”
玛雅和那度面面相觑,片刻后,他们说道:“圣女只有一位,嗯,当代圣女,只有一位。”
那度继续说:“但在前任圣女死后,就会立即有着新的圣女出现,毕竟,审判所需要一位圣女,来帮助他们清除污秽。”
舒莫:合着这圣女,是量产的吗?
“审判所的人一直在寻找您,并向日冕施压,想要我们交出您,又或是派人来接触您。”
玛雅说:“所以希大人做出了应对。”
舒莫眼中划过一抹疑惑,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再接触到审判所的人,看见他的样子,玛雅轻咳了一声,继续解释道:“希大人做了一些事。”
“他做了什么?”
玛雅含糊地说道:“他放出了一个消息,告知所有人,他找到了F-36-I9-始祖的所在,并在其的领域之中,找到了审判所曾经所做过的一切。”
看着舒莫迷茫的神色,那度也有些迟疑道:“我们曾经在下层遇到过始祖,你还记得吗?”
“在四层的那片森林中,我们就曾经遇见过始祖的躯壳,它曾经向着您行礼,希大人前往四层,接着收服了它。”
舒莫愣了一瞬,接着说:“希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玛雅和那度对视一眼:“他可能之后会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舒莫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茫然,因为他们所做的事情,舒莫完全不清楚,即使那些事和他有关,但希却从未告诉过他,是因为希不想打扰他,还是因为希认为这些只是小事?
舒莫说:“你们继续。”
玛雅有点不敢接着说下去,他是真的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被希直接拧断脖子,但哄好面前这位大爷才是要紧事,犹豫了一瞬,玛雅接着说:
“希大人在始祖的领域中,发现了审判所进行过的‘大屠杀’。”
男人用平静的语气,说着骇人听闻的话:
“236年前,柱神下达神谕,要求审判所的人清理掉在那一年出生的所有新生儿,与不足十岁的,身上带有先天性残疾的孩子。”
就算是舒莫,也被他这短短的一句话所震惊了一瞬,黑发青年皱眉道:“祂怎么……祂怎么会下达这种命令,祂疯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柱神为何突然下达这种指令,也不知晓对方为什么会表现地那么疯狂、歇斯底里,不折手段。仿佛就算是要用整个高塔所有人的血来达成祂的目的,祂也要不顾一切地做这件事。
然后,审判所的人便在祂的指示下进行了大清洗,那是整个高塔最黑暗的一天,无论是六层还是二层,整个世界都被一股血色笼罩,天空一片阴霾,月光明亮,却染上了一层血色,连太阳的光辉都开始畸变、恶化,仿佛整座高塔都即将倾塌。
“星坠代表支柱们逐渐倾倒、月泯象征着月柱开始偏离柱神,而最后的日蚀,则代表柱神的神位不稳,旧神将逝。”
玛雅低声说道,这是连那度也不清楚的隐秘,望着面前的舒莫,玛雅以平淡的语气说:“那个时候的高塔,在大清洗之下,就几乎要迎来日蚀。”
所以柱神最终还是放弃了。
整个高塔都遭受到了近乎绝望的清洗,而这惨痛的过去,则被审判所加以掩盖。历史在他们的手中是小女孩的涂鸦,可以被肆意摆弄,最终,柱神下达命令:此后降世的新生儿中若是有身上携带魔纹,便是前来摧毁高塔的亵神者,需要被审判所清除。
舒莫听完他的话,突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腿。
然后,黑发青年缓缓掀起裤管,望见了生长在自己的腿部,挥之不去的魔纹。
“原来是因为这样。”舒莫想笑,那笑容中却满是愤怒,与不理解:“祂疯了。”
舒莫说:“祂疯了。”
这段审判所千辛万苦想要隐藏,且在两百年后的今天被刻意遗忘的过去,在希的安排下,被直接揭露而出。
始祖的存在,就是那场大清洗的最好证明,也是唯一留下的血证。
因为在那次的月泯中,在血月笼罩下死去的所有人的亡魂,都被困在这个污染物的领域之内,以仇视的眼神,望着审判所的所有人。
这跨越了几百年的恨意,终于在这个时刻,以最疯狂的方式倾泻而出,向着他们所恨的人伸出手,试图将他们拖入地狱。
现在的审判所,已经没有空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他们焦头烂额,正忙着处理始祖带来的危险,这可不是几百年前,审判所的地位最超然,掌握高塔一切的时候,日冕组织的人,可是一直在旁边蠢蠢欲动呢。
而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审判所曾经亲手犯下的罪孽,若是只有他们还好,他们可以用其他方法再次掩盖过去,始祖也可以被七诫再次扼杀,但是他们现在最大的敌手并不是始祖,而是希。
审判所被希狠狠扇了一巴掌,现在正在咬着牙往嘴里咽,即使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但昔日经历过血月的受害者家属们还活着,见到这一幕,以往本就极度仇视审判所,却无能为力的他们立刻马上站了出来,加入了日冕,接着抡起稿子恨不得把人当场锤死,那是真的往死里锤。
舒莫摸着自己的腿,即使过去了半个小时,他的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反胃和恶心,审判所于他而言,是死敌,更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给予他痛苦的根源所在,舒莫一直不理解,自己为何会被称为亵神者,在知晓了始祖的来源后,他更加不理解,却也完全不想理解了。
玛雅和那度站在他的身边,也对审判所的所作所为、又或者是柱神的所作所为感到不理解,那度抿着唇,他想到自己曾经还险些加入审判所成为教士时,就忍不住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误入歧途,那里哪里是什么光鲜亮丽的好地方,是看上去装扮地极其精致,结果真的走进去时,就发现这里是一滩污水,一群人还接连不断地跳入其中,要不然死,要不然就只能跟着他们在污水里自由仰泳,然后大口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贝拉的信使再次前来,他先是前来觐见舒莫,眼神扫过那度和玛雅时突然停顿了一下,在玛雅的身上凝固了一瞬后,男人狐疑地移开视线,接着说道:“贝拉大人在等候您。”
舒莫站了起来,他身边的两个人立刻马上犹如左右门神般贴在舒莫的身后,一左一右地凝视着面前的信使,眼镜男的眼角一抽,接着委婉地说道:“贝拉大人,只邀请了舒莫大人。”
“我们只是在保护他。”那度说道。
“难道你的意思是,舒莫大人连保镖都不能带?”玛雅目露狐疑,像是在说:这怕不是鸿门宴吧。
信使无语凝噎,接着带着他们走了,一群人坐上车,随着悬浮车开动的声音,信使带着他们下了车,在一处豪华的建筑前方,信使为舒莫拉开门,黑发青年缓缓走下,跟随在他的身后,看着面前嵌满了各色宝石的大门一扇接一扇地打开后,等到舒莫跨过第五扇门时,他才终于在其中看见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一头银发的贝拉夫人将手中的扇子缓缓放下,她转过脸,就露出了一双异色的瞳孔,仔细看去,她的模样和希有三分相似,只是一双异色的眼眸微妙地破坏了那种平衡感,让她整体有些失衡。
舒莫望着她,更仔细地说,是在望着她的那只右眼。
那只暖白色的异色眼珠。
舒莫静静地凝视着她,贝拉夫人也在远处端详着来人,两个人在此刻,居然殴打没有开口,片刻后,舒莫才缓缓抬起手,说道:
“你的眼睛。”
贝拉眯起眼,啪地一声展开手中的扇子,掩盖自己的表情。
“你的右眼,是怎么回事?”
舒莫说道。
第090章 “我要回研究所。”
贝拉夫人坐在那里端详着他, 那眼神让人极不舒服。
就像是在看着一件物品,一个摆设。
舒莫感到非常不舒服,若不是贝拉递来的那张照片, 那么舒莫改变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 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在她望见舒莫的脸的那一瞬间,女人的眼中就划过了一抹清晰可见的杀意, 舒莫有些不理解,他询问道:“你叫我来, 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玛雅和那度被留在了门外, 但只要舒莫一声令下,左右门神就会直接冲出,面前女人的身上传出一股压迫感,女人的一头银发上, 月华如霜般闪烁,在那股阴冷的光芒下, 一股太阳的气息却隐隐给舒莫一股熟悉感, 舒莫的眼神在她的右眼上划过, 女人展开扇子,那片阴影就盖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接着, 她微微眯起眼睛, 突然说道:
“你已经看见那封信了吧?”
舒莫在一旁的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 他的右腿在正常情况下仍然是一瘸一拐的, 只有佩戴冠冕的时候才能够自如地行走, 见到这一幕,贝拉夫人的眼眸微微眯起, 眼中多了一丝势在必得,她勾起唇,笑得异常明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而这两个人,还刚刚好,都是传说中的‘圣者’。”
贝拉夫人的话看似是在感慨,实际上却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就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似得。舒莫刚一坐下,手边的茶杯里就自动倒上了两杯红茶,醇香的味道从茶杯中散发出来,贝拉伸手拿起一杯,吹了口气:“我的孩子,生来便是日柱。”
见她喝了一口,舒莫也端起红茶在唇边抿了抿,很香,入口甘甜,他对茶类没什么见解,只觉得单纯好喝,但他突然想起来,希好像对他说过,他最讨厌的其中一样东西,就是红茶。
现在看来,希和贝拉的关系,真的挺一言难尽。黑发青年一言不发地把茶杯放下,不知道贝拉的来意,干脆顺着她的话说:“照片上的人……和希,是什么关系?”
他最在意的,也唯一在意的东西就是这个。听到他的话,贝拉唇边的笑意更深,她看得出来身边的人对希有着很深的情愫,也看得出来希对黑发青年的偏爱,但这种偏爱,最终会化为一把利刃,将两个人的关系斩出一道深深的鸿沟。
“我听说,希命令其他人看护好你,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接触你,也不允许你离开实验所。”女人伸出手,将唇边的红茶放到桌上:“他一向都是如此的专制、霸道,让人无可奈何,你若是想要留在他的身边,就必须得承受这一切,变成他实现目的,又或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他向来如此,以至于令人生厌。”
舒莫没有回话。
他脑中的CPU,在这一瞬间,几乎要转爆了。
就算知晓贝拉和希的关系十分恶劣,但贝拉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就几乎差点干爆他的大脑,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现在的这种展开:在他和希上床后,过了几天,希作为月柱的母亲用一封信将他叫到了她的庄园中。
然后开始和他说起希的坏话。
短短的几分钟内,舒莫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脸色越加冷漠,但这种冷漠,却让贝拉确定他确实在感到不快,贝拉很早就知道,希的性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的。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贝拉此时应该对舒莫说一句离开我的儿子,然后给舒莫一个狠狠地下马威。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贝拉在说完希的坏话后,转而感慨道:
“但无论如何,他对你一定是有特别的优待,他会给予你所想要的一切,给予你庇护,对你表露出一丝宽容,对你有所偏爱。”
黑发青年抬起脸,那双绿眸落到了贝拉的身上,舒莫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又像是被戳中了事实,询问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不觉得好奇吗?”贝拉说:“传闻中的日柱,高高在上的新神,居然会对你突然表露爱意,你与他只有几面之缘,这从天而降的偏爱,让你在很短的几个瞬间,感到过疑惑和不解吗?”
贝拉望着他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些怜悯,仿佛接下去会揭露的事实和真相会伤透舒莫的心,但舒莫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好意,又或者说,从一开始,贝拉就抱着其他目的而来。
舒莫略一思考后,终于意识到了她在说些什么。
在排除了贪婪的身份,以及其他只有舒莫和希知晓的情况后,其他人眼里对他们关系的认知就是:
一个从四层来的,平平无奇的清洁工,突然有朝一日获得了日柱的偏爱,并在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传说中的圣者,接着被希带到了他的城堡之中,然后被其囚禁。
贝拉即使知道一些隐情,猜测希一定做了其他事,但所能够知晓的情报,也就是如此,想通了这一点后,就算是舒莫,也有一瞬间的无语凝噎。
他酝酿了一瞬,黑发青年再次抬起脸,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被戳中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心事,舒莫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面容英俊,肤色苍白,冷着一张脸时也给人一种异样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看看他更加痛苦的模样,最好是打破他脸上强撑的姿态。
“我只是不想一个无辜的人,被那个怪物迷惑心神,更何况,你还是现任圣者。”
贝拉说道,却在最后半句话的现任圣者上顿了顿。舒莫望着她,已经有些察觉到她的意图,但他仍然有些不解:
“你是……希的母亲。”舒莫几乎轻声询问道:“你为什么会称呼你的孩子,是怪物?”
一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贝拉表情一顿,她望着舒莫,突然收起了笑容:“他就是个怪物。”
女人说:“一个毫无人性的,没有感情的怪物。”
舒莫定定地看着她,接着低下眼睛:“可我不这么觉得。”
舒莫说:“他很好。”
贝拉望着他,女人的眼中突然多出了一丝怜悯:“你和上一任圣者长得很像。”
“曾经的圣者在希刚出生一段时间时,就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予了他祝福。”贝拉说:“他的能力让希在年轻时就获得了许多利益,这百年来,他也一直在寻找圣者的踪迹。”
舒莫的心头一跳,他望着贝拉,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你的意思是,上一任圣者,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并且,对方也曾经留在希的身份辅助他,舒莫想到这里,已经意识到贝拉在暗示些什么,但他仍然有些不敢确定:在百年前的希身边,有一位长得和舒莫一模一样的人。
百年前……百年……
舒莫一瞬间停顿了下来,接着,他缓缓放下手,狐疑道:“百年前。”
贝拉看着他破碎的表情,唇边刚露出一丝笑意,黑发青年就舔了舔唇,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希今年,已经一百多岁了?”
贝拉的动作一顿。
这件事很重要吗?为什么要专门提起,舒莫不是应该更在乎另外一件事吗!
为什么这位圣者,要在这种小事上突然执着。
“不好意思,”舒莫说:“我只是想问一句,希今年几岁?”
这句话似乎让空气都凝滞了一瞬,贝拉有些回不过神:“这很重要?”
舒莫说道:“我只是在满足我的好奇心。”
贝拉将扇子压在脸上,她微微皱起细眉,最终还是说道:“希今年126岁。”
那一瞬间,舒莫深呼吸了一口气,但为了掩饰这一点,他迅速说道:“希他……希他……一直在寻找前任圣者的踪影。”
“那么他来找我,也只是为了寻找那个人……?”
126岁。
舒莫抽了抽脸,他其实并不在意希的年龄,他最多只是认为,希就算和他有些许年龄上的差距,那也顶多是在床上叫哥哥、或者叫爸爸的区别。
结果现在,他应该叫希,祖宗。
情趣play是玩不成了,舒莫眼前一黑,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称呼。
看着他现在的表现,贝拉心里才慢慢感到事态重新回到掌握之中,这样才正常,毕竟,谁在得知自己是其他人的替身时,能够冷静地下来呢?
更何况舒莫看上去比希蛊惑得已经失去理智似得,这样的感情在遭到背叛时,才会更加绝望、扭曲。
“他可能、他可能也是有苦衷的。”舒莫冷静了一瞬后,突然说:“这些不能代表什么。”
那一瞬间,贝拉眼角抽了抽,她面上露出一个淡笑:“哪怕他一直在欺骗你?”
“他没有欺骗我,他只是没有开口。”舒莫这么说着,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贝拉,发现笑容温和姿态从容的女人脸上的表情好像凝滞了一瞬,片刻后,女人继续浅笑着说道:“那么恭喜你,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告诉你真相。”
“我不希望看见你再被他利用,更何况,作为圣者的你,不能一直被他欺瞒。”
“你知道前任圣者为他做了什么吗?”贝拉说道:“他一直在寻找圣者的踪迹,不仅仅是为了找到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也是想要寻找他,然后再次利用他。”
“他现在甚至限制了你的自由。”贝拉继续说着:“你认为他是真心对你好?就连实验所的人,都被他赶了出去。”
舒莫听着她的话,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黑发青年似乎陷入了挣扎,接着,他抬起脸,眼中划过一抹坚定:“前任圣者已经消失了,他现在找到我,是因为他喜欢我。”
贝拉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似乎在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某种冲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劝慰道:“冥顽不灵,希是个唯我、残暴、专制的暴君,他就是个纯粹的疯子,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他什么人都可以杀,就算是血流成河,他也会踩在尸山上继续前进。
你落在他的手上,只会被他利用到死,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舒莫听着她的话,沉默了一瞬,片刻后,黑发青年真情实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确实很对……”
还没等贝拉舒出一口气,她就听见舒莫继续说道:“可是,可是他说他喜欢我。”
那一瞬间,女人的手成爪状抬起,她面上仍然温和,手却在伸向舒莫的那一瞬间硬生生停下,接着,贝拉默不作声地将手放在扶手上,在悄无声息间,那截扶手被她单手捏碎了一截。
舒莫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这一幕,他垂下头又抬起脸,眼圈微红,却执拗地说道:“他不会那么做的。”
贝拉:“他已经这么做了,否则,他为什么会找到你?”
舒莫:“我不听。”
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贝拉用扇子挡住脸温和地笑,舒莫闭上眼睛,继续说道:“我不听!”
咔嚓一声,那截扶手被贝拉捏得粉碎,也难为贝拉还能接着忍受舒莫的恋爱脑,女人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你很爱他。”
“只可惜,他不值得你这么对待。”贝拉说:“圣者大人,请回吧,就当做我今天没有邀请过你。”
听到她的这番话,舒莫似乎想要站起身离开,却在走出几步后突然停住,他没有回头,黑发青年的背影单薄削瘦,行走时的样子也是一瘸一拐的,和前任圣者相似,又完全不同。
贝拉还记得那位一头白发的男人身姿矫健地从空中落下,满头长发圣洁,对方头戴冠冕,神色慈悲无情,眼神疲倦,有如岁月洗礼下暴露出的荒河,是死的,又显得那样惊心动魄。
他挡在希的面前,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警告敌人再上前一步,就会捏碎他们的脑袋。
那模样平静,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再上前一步,而面前这位现任圣者,贝拉手中的扇子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的半张脸染黑:只是希手中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被对方哄得失了神,被蒙蔽在希的温和中,却完全看不出对方外表下的内里。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却是这一代的圣者。
贝拉叹了口气,她收敛心里的心思,重新露出笑容,舒莫的声音传来:“那位圣者,真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贝拉说道:“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舒莫回过头望着她,眼神中露出一丝挣扎,看来他也不是真的无药可救,舒莫望着她,突然询问道:“你对我说这些,又是因为什么呢?”
“希是你的孩子,”舒莫说道:“就算再怎么样,我也不相信你会因为外人而针对他。”
贝拉说道:“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舒莫看着她,像是有些相信她的话,又在给自己寻找借口:“那么你就是在骗我。”
“你只是,想要借此让我离开他。”
贝拉:“……”
贝拉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椅子,示意舒莫回来坐下,她看着坐回原位的黑发青年,终于道出了高塔中最隐秘的隐私:
“你知道高塔的由来吗?”
贝拉突然说了一句和希不相干的话,舒莫缓缓摇了摇头,他出生时,高塔就已经存在。
“在上一个纪元结束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已经近乎枯竭,‘天灾’即将淹没一切。”贝拉说:“大洪水来临,将世界淹没,接着重新开启新的纪元。”
“为了在洪水中存活下来,幸存者们用尽了所有办法,最终,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奇迹之石,幸存者中的十二位领袖聚在一起,共同许下了一个愿望。”
“那便是希望他们可以带着其他人一起活下来。”
舒莫看着她,就听见贝拉继续说道:“于是,高塔出现了。”
“十二位领袖带领着其他种族,进入了十二座高塔,并让那些种族在高塔中繁衍,在大洪水来临后,分别占据一座高塔的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柱神。”
贝拉说:“因十二领袖中,人族最强,所以在这座高塔中,人族的地位最高,且其他种族的存在很少;而在以非人族的高塔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其他种族。”
“而我们高塔中的这位柱神,则也是所有高塔中,最强大的柱神。”
上个纪元的隐秘在舒莫的面前掀开,黑发青年显然察觉到了一件事:“……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其他种族?”
“当然。”贝拉说道:“只不过,这座高塔里没有,但在这座塔内,不也有龙族吗?”
“月柱7一脉,就是跟随柱神进入高塔的银龙。”
站在门外和那度一起充当左右门神的玛雅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些跟希有什么关系?”
贝拉看着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舒莫没有催促,他表露出的意思,是只在乎希身上发生的事。
“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贝拉说:“你迟早会知道的。”
女人轻轻敲打着手中的扇子,说道:“希在出生的那一刻,另外一座高塔中的预言之神,以及高塔内部的预言者们,突然同时预言到了一个消息。”
“未来将要诞生的高塔日柱,也是会成为柱神的新神,将是高塔的毁灭者,同时也是毁灭一切的灭世之人。”贝拉说道:“他不止是会毁灭这座高塔,而是将其他柱神,包括它们所在的高塔一同毁灭!”
这番话说出后,舒莫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按着自己的额头,有些不敢置信:“这怎么……这怎么可能?”
舒莫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毁灭所有高塔?希没有这么做的意义,他难道要灭世吗?”
“预言之神甚至预言了他将来所扼杀的第一位柱神,也曾预言了其他柱神的死亡。”贝拉叹息道:“很不敢置信?我原本也没有资格知晓这件事,但是……我是他的生母。”
“希从出生开始,就表露出了暴戾、疯狂、视人命如草芥的一面。”贝拉回忆着过去:“那个时候的他,曾扬言他迟早会屠戮一切。”
“但从某个时刻开始,他突然变了。”
贝拉说道:“预言……预言也不一定会成真,只要能够改变预言,证明预言是假象,那么预言也只是虚妄……”
贝拉说着说着,已经彻底遗忘了舒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舒莫不得不打断她的自言自语,接着说道:“这就是……你针对希的原因?”
贝拉骤然回过神,脸上是被打扰的不快和傲慢,片刻后,她挑了挑眉:“当然,当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贝拉说:“但不必惊慌,预言也不一定会成真。”贝拉叹息道,脸上还露出了快意的笑容:“我们能够改变未来,不是吗?”
舒莫的心跳得很快,他望着贝拉,似乎是单纯的疑惑:“你们为什么这么确定?”
贝拉的眼神骤然望过来,打量着、观察着,舒莫捂住脸,似乎有些惊慌,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更多的还是不确信:“你们就那么有把握?”
“你曾经见过夕吧?”贝拉突然念出这个名字,看见舒莫惊讶的表情:“不必害怕,夕的存在曾经让你畏惧?但它很快就要消失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贝拉眯起眼,却没有说出更多,她微笑道:“现在看来,你是相信我的话了?”
黑发青年睁大眼睛看着她:“你说,夕很快就会消失?”
舒莫说道:“这怎么可能,我曾经见到过祂,祂明明……”
“它明明一直被困在笼子里,从未离开过实验所,被囚困在那个牢笼中。”贝拉说道:“它又怎么获得自己想要的食粮,又怎么跑出来毁灭一切呢?”
贝拉的话,让舒莫的眼瞳收缩了一瞬,他的身体看上去都有一瞬间的摇摇欲坠,黑发青年缓缓眯起眼,疑惑道:“你们瞒下了这件事?”
他怎么也不肯相信,希会任由这件事发生,贝拉望着他的反应,突然说道:“就算到了现在,你还对希抱有幻想?”
舒莫低下头,贝拉说:“你难道没有见过那个恐怖的怪物?那个恶心的怪物。”她退后一步,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无法理解,舒莫说:“祂曾经突破过收容,想要将我带走。”
“我对他们来说很有用吗?”舒莫说道。
那是当然,你可是圣者。贝拉想到这里不由得嗤笑一声,她不也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所以才会靠近他。
“这就对了。”贝拉说:“它那么对待你、恐吓你、甚至伤害你,都只是为了利用你罢了。”
舒莫整个人好像深受打击一般,身形摇摇欲坠,片刻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但眼睛仍然微红:“你刚刚说……你们确定未来已经改变了?”
舒莫看着她,像是自嘲般说道:“我其实也不敢相信希会做出这种事情,太不可置信了,不是吗?”
“预言之神曾预言,未来死在希手中的第一位柱神,将会引发后续的神战。”贝拉缓缓开口:“但你也看见了。”
“希在不久前,杀死了的那位柱神,和预言并不相符。”
“那就是……柱神?”舒莫的声音很轻,贝拉点了点头,接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听见舒莫询问道:“那么预言中的第一位柱神,原来应该是谁?”
贝拉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而说道:“和你聊了这么久,你也应该知晓希了吧?”
“他利用你、欺骗你,还会毁灭未来的一切。”贝拉说道:“多么可恶,不是吗?”
舒莫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要选择站在他那边?”
舒莫犹豫了一瞬,接着点了点头。
他看着贝拉,眼神复杂:“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他一巴掌就能拍死我……”
贝拉:“我没有让你背叛他。”女人的眼神奇异:“你只需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就好。”
“我们只需要等待时机……但你也必须知道真相,不是吗?”
舒莫看着她,突然皱了皱眉:“你告诉我这些,又要让我留在他的身边。”
舒莫说:“我怎么可能还能继续隐忍下去,我现在光是想到他,我就……”
他话说到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这副样子才让贝拉重新露出笑容,如果舒莫表现地太过爽快,又太过激动,那反而才不正常。
“你只需要记得,他一直在利用你。”贝拉说,舒莫仍然不太理解她究竟要做些什么,但仍然心情复杂,表情也有些难看。
“圣者大人,你先回去静一静吧。”女人开门送客,她这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欲速则不达。
舒莫脚步迟缓地离开,就在他出门前的最后一刻,贝拉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终于回答了他之前提出的问题:
“提拉。”
女人说:“预言中所提到的第一个柱神,叫做提拉。”
舒莫转过脸,就看见那扇大门缓缓关闭。他心里清楚,贝拉之后还会再来寻找他的,但这些东西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夕现在的情况。
听到贝拉的那番话后,舒莫的脑中就一片乱麻,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在想什么,无论贝拉出于什么目的,无论她是否在欺骗他,她的话,也确实给了舒莫一番惊天动地的刺激。
夕……要消失了。
夕会消失?
那一瞬间,舒莫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勉强走出庄园,左右护法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被吓了一跳,玛雅更是不知道贝拉对他做了什么,差点感觉自己浑身的鳞片要离他而去。
这位祖宗要是出了一丁点的差池,他怕不是会被希直接拿去剥皮。
玛雅的眼角抽了抽,舒莫浑浑噩噩,一句话都没说,在他们即将回日冕组织的路上,舒莫却突然张口,黑发青年缓缓抬起脸,说道:
“我们不能回日冕。”
悬浮车猛得停下,在旁边喝水的玛雅听到这句话,一口水差点当场喷出来。
他透过镜子,看见了舒莫面无表情的脸,那一瞬间,黑发青年的眸光冷厉,几乎到了让人心惊的程度。
“我们回实验所。”
车内的气氛一片死寂。
前面的两个人像是会喘气的木偶一样,都闭着嘴,突然哑巴。
“我们回实验所。”舒莫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黑发青年说道:“你听到了吗?”
“呃,这个,舒莫大人……这件事情,可能得先问过希大人。”
舒莫望着他,那眼神让人莫名一跳,接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听到了吗?希?”
“我现在,不就在问他吗?”
他的目光落到玛雅身上,银发男人的手指刚刚隐秘地按在手腕上,就突然身体一僵,不动了。
片刻后,一道代表日柱的符文突然不再隐藏,而是正大光明地出现,那道符号似乎在和黑发青年对视着,它一言不发地燃尽,那度扶了扶自己的耳机,接着握住方向盘360度大飘移后,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开去。
悬浮车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行驶到了一处空无一人的山坡上,舒莫从车上走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一道身影。
对方迎着日光,狂风拂过他的长发,掀起满头的白发,纯白的披风在他身后飘动,逆着光,舒莫看不清他的脸,也见不到对方的表情。
黑发青年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左右护法刚想跟上,舒莫就回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最好不要过来。”
舒莫说:“希现在很生气,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就好,跟我过来,是想被他骂吗?”
玛雅一瞬间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拽了一把那度,两个人飞速朝着悬浮车跑去,然后钻进里面开着车头也不回地倒着车就走了,舒莫站在原地,都被两个人麻利的速度震惊了一瞬,扬起的灰尘差点飞了他一脸,舒莫咳嗽了几下,这才朝着希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一段时间,由始至终,希都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舒莫第一次感觉,希和他的距离居然这么遥远,直到他靠近对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才缓缓回头,他们凝视着彼此,片刻后,舒莫才开口说道:
“我要回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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