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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大结局


    寒来暑往又一年。


    即便四?方城四?季如春, 邻近冬季,外面天也开始冷了下来,风吹在?窗棂上?, 呼呼作响。


    季怀昨晚被折腾得有些狠, 天光大?亮还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湛华坐在?床边将人捞了起来,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季怀,起来吃早饭。”


    季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头埋进?他?怀里不肯动, 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嗯?”湛华将人往怀里捞了捞,让他?整个人都贴在?了自己?身上?。


    “累。”季怀恹恹道:“冷。”


    季怀怕热又怕冷, 虽然调养了这两年身体好了许多,但偶尔被湛华折腾狠了或者他?自己?将湛华折腾狠了, 两三天都缓不过来,偏偏这人还有些懒,湛华教他?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他?也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湛华多说两句还要跟他?恼。


    没办法, 湛华只好任劳任怨给人穿好了衣裳,拖着人去榻上?用饭。


    热气腾腾的粥入肚,季怀像是终于活了过来,耷拉着的眼睛终于睁开。


    “今年冬天的风好大?。”他?转头去看窗外。


    湛华怕他?着凉,将透气的窗户落了下来, “听说北边早早就?落了雪, 京城周遭多处城池都遭了雪灾,林渊自请前去赈灾,带着太子吃了不少苦头。”


    “虽然林渊这个人不怎么样,”季怀捧起粥碗来喝了个干净, “但是做官确实无可?指摘,真是便宜他?了。”


    平心而论,季怀还是十?分?喜欢赵岐这个便宜侄子的,起码坐在?皇帝这个位子上?,能大?度到如此地?步实属罕见。


    见他?吃得差不多,湛华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晚来城寄过来的。”


    季怀愣了一下,虽然几年没回去,但他?听见晚来城心里还是会惊悸,信纸很薄,打开不过两页纸,寥寥数语却让季怀沉默了良久。


    “你看过了吗?”季怀问。


    “没有。”湛华喝了口茶,“季家出事了吗?”


    当年季府大?火还历历在?目,季怀抿了口茶,“季王氏死了。”


    湛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季怀将信纸递给了他?。


    季王氏是湛华生母,又是季怀养母,虽说彼此之间都没有过多么深厚浓烈的感情,但是母子缘分?一场,也总免不了心有戚戚。


    那层朦胧又单薄的哀伤在?冷风里若隐若现,好似他?们?两人之间诡谲离奇的遭遇终于要准备画上?一个句号。


    “要回晚来吗?”湛华看完了手里的信。


    “不知道。”季怀摩挲着手里的信封,“晚来那边……挺冷的。”


    然而等到傍晚湛华从书院授完课回来,便见阿连一脸忧愁地?蹲在?院子里。


    “叶公子,公子一天都没出房门,饭也没吃两口。”阿连自小就?跟着季怀,是个事事以主子为先的好忠仆,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兀自着急,看见湛华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毕竟很多时候只要叶公子一句话,哪怕他?家公子正在?气头上?,也能瞬间消气。


    “没事,你去忙吧。”湛华将油纸伞放下,拂了拂袖子上?的水珠,推门进?了房间。


    外面天色昏暗,屋子里没有点蜡烛,依稀能看见一大?团黑影坐在?窗户前发呆。


    “外面落了雨,今晚又要变冷。”湛华找了蜡烛来点上?,端着烛台走到榻前,放到了桌子上?。


    一滴烛泪啪嗒落在?了桌面上?,没多久便凝固成?形。


    “嗯,是有些冷了。”季怀裹着被子,打了个哈欠。


    “四?方城冬日里也只落雨,算算也有好几年没见过雪了。”湛华连人带着被子揽进?了怀里。


    季怀转过头来看向他?。


    “回一趟晚来城吧。”湛华抱着人说:“我想看雪了。”


    季怀抿了抿唇,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


    他?仔细想了一天,发现他?跟季王氏这位母亲之间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感情也稀松,毕竟他?幼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的小院子和族中私塾中度过的,等后来年纪大?些懂事了,他?也知道了大?人之间的那些龃龉龌龊,便更不想去了,除却请安,他?便流连酒市花楼,见面更少。


    但大?概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让人在?意,最后季王氏那声?“七郎”便能抵过了二十?余年的冷淡和厌恶。


    他?始终做不到像湛华一样干脆利落,不为情所累。


    “所以你才会苦苦寻我十?余年。”颠簸的马车上?,湛华给他?换了个手炉,“季怀,这并不是件坏事。”


    季怀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很神奇的是他?也被成?功安慰到了。


    世上?有些人冷漠无情,便也会有些人为情所缚。


    “当年在?石源城义庄的墓道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季怀整个人都陷在?雪白?的狐毛披风里,还要往他?怀里挤。


    他?们?鲜少谈及往事,毕竟那些实在?称不上?是美?好的回忆,但偶然提起,也并不回避。


    湛华将人揽住,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要记我一辈子,如果我侥幸活下来,你就?是我的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亏。”


    季怀抬起头来瞪他?,半晌又笑了,“真会算计。”


    “但幸好活了下来。”湛华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死了,真得太亏。”


    季怀挑眉,“亏什么?”


    湛华的声?音带着笑意:“没睡到你。”


    正经人偶尔不正经起来很是让人招架不住,季怀使劲拽了一下他?的头发,转过头去看马车外的风景。


    马车哒哒一路往晚来城的方向驶去,带起满地?飘零的落叶。


    ——


    沿着微濉河一路往东,河面早已结冰,中途还碰上?了当初他?们?成?亲时来的小道观。


    原本破旧的道观有很明显被修葺的痕迹,穿着灰扑扑道袍的小道士坐在?台阶前舔手里的糖葫芦,好奇地?看着他?们?从马车上?下来。


    “师父和师叔修的。”小道士歪了歪头,“北边战乱我们?逃难来的,道观的功德箱里竟然有九枚铜钱,师父说天无绝人之路,拿去买了饼吃,然后我们?就?在?这里落了脚。”


    当年季怀心灰意冷时途经此地?,往功德箱里放了三枚铜钱,希望能找到湛华,后来他?们?成?亲,又一人放了三枚铜钱,希望日后能白?头到老,不多不少正好九枚。


    “那铜钱救了我和师父师叔的命哩。”小道士口音还有些重,使劲咬了口糖葫芦,“现在?虽然来的缘主不多,但够我们?吃饭啦。”


    季怀笑了笑,进?了道观往功德箱里捐了银钱,又拜了拜,才回到了马车上?。


    世间的缘分?总是如此奇妙。


    湛华问他?在?笑什么,季怀一本正经道:“这道观真的很灵。”


    他?们?从四?方城赶来,少说也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晚来城已近隆冬,季王氏也早已下葬,因?为不能暴露身份,早在?入城之前他?们?便已乔装打扮过。


    没有惊动任何季家的人,季怀和湛华在?郊外找到了季王氏的墓,旁边便是季瑜的墓葬,可?见林渊到底没有将事情做绝,让这夫妇二人合葬在?了一处。


    天色沉郁,瞧着像是要下雪,寒风呼啸,将纸钱吹得四?处飘散。


    季怀望着季王氏和季瑜的墓碑良久,神色却十?分?平静,末了还是跪下来,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响头。


    湛华自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对着亲生父母的墓碑心绪毫无波澜,更没有要祭拜的意思。


    于是季怀又替湛华磕了三个头。


    他?跟湛华成?了亲拜了堂,替也替得,便是季王氏和季瑜泉下有知也说不得什么。


    不过季瑜大?概要气得掀棺材板。


    回到城里已近傍晚,天色愈发暗了下来,灰沉沉的自带冷意,凛冽的寒风吹刮着树枝,阿连去了后院拴马,湛华将院门关上?,进?了屋子。


    季怀被冻得厉害,身上?的狐毛披风还裹着,他?倚在?榻上?伸手去烤火,红泥炉子上?温着壶酒,氤氲的雾气在?室内散开,酒香四?溢。


    湛华走过来,带进?了一身寒气。


    “关门。”季怀缩在?温暖的披风里懒声?提醒他?。


    湛华一袭单薄的衣裳丝毫没有冷的意思,他?将窗户支了起来,“你不是要看雪么?看着马上?要下了。”


    “我看你是想冻死我。”季怀把手离得火炉更近了一些,酒壶里的酒开了,“谋杀亲夫。”


    湛华站在?窗前,拢着袖子看向他?,清俊的眉眼间俱是温柔,纷纷扬扬的雪被风裹挟着落在?他?衣袍发间,季怀仿佛听见了雪落尘世的窸窣声?。


    “下雪了。”湛华说。


    酒将将斟满,氤氲飘香的雾气里,温润如玉的公子闻言笑问:“喝一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小可爱们的一路陪伴!鞠躬!


    从20年的暮春一直写到了22年的暮春,中间断更了不知道多少次,感谢小可爱们不离不弃【捂脸】


    心情复杂,但把最想写的结局写了出来。


    也终于对梦里面的和尚跟公子哥做了个交代,算是弥补了两年前对这个梦的耿耿于怀。


    最后,祝季怀和湛华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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