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冲撞


    员工通道即是绿色通道,六月跟着指示牌左拐右拐,也终于跑出了山石的洞口,累到弯腰按着膝盖喘气。


    今天的运动量是平常的十倍,明天相安无事的话,一定得躲在屋里不出去,犒劳犒劳自己。她想。


    此时宵宫也顺着痕迹找到了工厂的入口,见着了六月刚好从里面出来,大大松了口气,招手喊道:“六月六月,这边,来这边走!”


    六月跑向宵宫,宵宫则马上拉住她的手,继续拽着她跑起来,一刻都不能停。


    当路过事发现场,六月只见废旧工厂的士兵一个个躺在那里喊痛。雷声轰鸣,大滴大滴的雨点倾撒下来,将宵宫点燃的火给浇灭。


    当跑出了愚人众的监视地带,宵宫拉着六月到浅滩上一艘丢弃的船里面先躲躲雨,她们始终紧绷着的神经才得以放松片刻。


    “姐姐都解决掉他们啦?”六月向宵宫投以崇拜的目光。


    她眼中的宵宫正在闪闪发亮,一对多都能全部撂倒,真的好厉害!


    “解决掉啦,你呢?没受伤吧?”宵宫关心问。


    “我没受伤。”六月直摇头,站起来转了圈给宵宫看,健健康康的。


    宵宫拥有火元素的神之眼,且经常训练弓箭,是要比普通士兵更强些,也多亏了那边的废工厂看守并不算严,不然她还不一定能那么顺利。


    倒是六月,到底是怎么从那个奇怪的工厂里逃出来的?


    当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雨停了,为了防止愚人众发觉后追上来,得马上离开八酝岛的范围。


    宵宫再次拉起六月的手:“快走,和成实他们汇合,回去后慢慢再说。”


    在宵宫拽着六月往前跑的时候,六月总有种熟悉感。


    此情此景,譬如往昔。


    同是躲避追兵,那个人的那只温热的大手把她的手包裹得紧紧的,没有松开过。


    但那个人的脸却很模糊,记不起来了。


    ……


    成实,健太,百合这三个孩子坐船提前了一步回到了鸣神岛的稻妻城,正在长野原烟花店内等着六月她们。


    几个小孩常年流浪,脚力比一般成年人的都要好,他们足足等了有一个多小时,六月和宵宫才匆匆忙忙赶回到烟花店。


    “来了来了,你那边收集好了没?”宵宫一进来就把门窗锁死。


    “都好了,我们几个里应外合,完全没问题。”健太把揣兜里的材料袋拿出来,完好无损。


    宵宫表扬道:“你们真棒!剩下的就交给六月吧。”


    然后把材料袋交代六月手里。


    尽管离逃出来的时间隔开了好长时间了,成实还是一脸兴奋,回味无穷:“潜入愚人众内部也太刺激了!宵宫姐姐,下次我还来!”


    “嘘,小点声,这是秘密行动。”宵宫伸出食指抵在嘴唇边,示意他们别太张扬。


    几个孩子都很聪明,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六月这次行动带上他们,是信赖他们的表现,得好好保守秘密才是。


    随后几个孩子都回去了,宵宫和六月则在屋里研究怎么使用材料。


    六月拿了一张纸,模仿宵宫的火元素神之眼,在纸上画了简单的结构图下来,底座的话,可以去铁匠铺那边按照图纸样式打造一个,她只需要做主体部分就可以了。


    矿石碎渣子要到炼金师合成台那边合成为稀土玻璃,为了使得更逼真点,对应元素的史莱姆原液也不能少。


    六月发觉自己轻车熟路的,根本不用怎么思考就知道每个步骤的细节,就好像以前也有弄过一样。


    “话说,我看见有人抓你过去了,正想进去救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见六月做那么认真,本不该打扰,但宵宫还是忍不住先把心里的疑问提出来。


    六月停下手里的活,如实回答:


    “有个看管仓库的人放了我出去,说让我找一个叫「富人」的,或者去找一个叫「女士」的,去为他求情,因为他不想待在那工厂里。可我都不认识他们,要怎么求情?”


    宵宫摸摸下巴:“「女士」?「富人」?听起来像代号一类的称呼,难道说是……执行官?”


    “执行官是什么?”六月天真地问。


    “执行官可以理解为今天工厂那群人的老大吧。”


    宵宫没怎么接触过愚人众,仅仅略有些了解罢了,具体也说不出个大概来。


    宵宫顿了顿,只觉这事有蹊跷:“那个仓管员不知有什么苦衷,自己不能说而要让旁人来说……假如他所要你找的人是愚人众执行官,你最好不要去见,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宵宫是如此郑重地向六月摆明,执行官见不得,因为他们都是非常坏的大坏蛋。


    既然执行官被说的那么坏,那么放她出去仓库的艾夫斯会不会面临严重的惩罚?


    这样她会良心不安,更得去求情才行。


    “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见的,毕竟我答应过他要帮忙,就像你答应千春大婶要帮她做假眼一样。”


    六月坚定不移说。


    “说的也是,不过执行官也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到,真的碰上了你就叫上我,免得出事故。”


    宵宫拗不过六月,就给出建议,“另外你得跟我学学弓箭防身,有了这个先例,以后要遇到的危险事会更多。”


    六月重重点头:“嗯!好的!”


    弓箭是远程武器,站远远的就能对付敌人,也挺好的。六月平时看宵宫射箭百分百中,老早就想向她学习了。


    但是……


    弓箭说是远程武器,印象里,是不是有个人会用弓箭近战来着?


    到底是谁呢?


    六月把手放在双颊上,托着想了好一阵子,想来想去,都是模糊不清的。


    不管了,专心把神之眼仿造出来,再慢慢回忆,不急不急。


    ……


    建好基础的模型,最后的一步就是将之放入炼金术专用的合成台。


    这个步骤,就相当于将泥土火炭窑子里,经过化合反应,烧制成陶瓷,合成台的功能同理。


    宵宫趁着夜色,带六月来到稻妻城花间坂的街道上,悄咪咪地躲在一条巷子里,示意六月看向正前方右边的位置,也就是炼金师的店铺。


    “那里就是炼金合成台了,小心别被看见,我去放烟花引开周围的人。”宵宫指挥道。


    稻妻的炼金师多半从事卜卦祈神的工作,或是买卖神秘小道具,跟炼金这个本职工作没有挂钩,合成台都是可以随便借用的。


    “不是直接用就可以了吗?”六月观察了那么久都没人在用,不用排队插队呀,她不明白宵宫为啥要去放烟花。


    宵宫戳了戳她的小脑袋瓜子:“那不行,你炼制的是寻常玩意还说的过去,但总不能让人看见你放的是神之眼的模型进去吧?”


    那倒也是哦,六月懂了:“好的,宵宫姐姐加油。”


    “你也要加油抓紧时间做,看到有人来了就捂好,来不及就跑。”宵宫对六月眨了下左眼,甩甩头,“走,按照计划的来。”


    按照计划,宵宫会在空地上放时长五分钟的烟花吸引街上人的注意力,让六月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模型放入合成台。


    烧制的时间约为三分钟,从放进去到拿出来离开的过程,时间是足够的。


    当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这条街上的人都不禁抬头欣赏。六月就趁着这时候到合成台旁边捣鼓起来。


    她对材料所要控制的火候和时间的感知都非常准确,不偏不倚,当烟花放完,神之眼也就做好了。


    这次做的是火系神之眼,从合成台拿出来看,其中仿造的各方面都跟宵宫的那枚差不多,兴许就能给千春大婶的儿子拿来应付一下上级。


    计划异常顺利呢!


    六月喜滋滋,扒开袖子里的暗袋,把仿真神之眼放在里面,像个没事人那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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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妻的服饰穿着没有那么方便,袖子又长又宽,她平时要用绑带绑起来,露出手臂才能好好地干活,所以放东西在袖子里面会感觉松松垮垮的。


    不过暂时放放不碍事。


    第一次炼制就成功了,六月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宵宫,便快步跑了起来。


    跑到转角处,那边刚好有人转弯出来,六月一时没看前方,直直撞了上去。


    可能由于她的体重较轻,在力的相对作用下,对方没被撞倒,她反而整个人弹到了相当的距离,狠狠摔了一屁股。


    “小心点,你撞到家主大人了。”同行而来的侍从走过去将她扶起来。


    不管对面是谁,六月连忙鞠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我应该再慢走一步,下次注意。”


    如天籁般的声音拨动在她的耳边。


    她慢慢抬起头,在冷冷清清的月光下,被她撞到的男人仿佛满身披上了洁白的光。他眉间微颦,带着温和的笑。


    浅蓝色的……


    头发……像晴天下的海水,好好看。


    六月最喜欢蓝色,但出于自己是冲撞者,也不敢多看,小脸染上了一层不好意思的绯红,绕过去赶紧跑了。


    “那个好像是经常来我们社奉行送烟花的小姑娘六月,怎么冒冒失失的。”侍从看向六月跑远的背影,对自家社奉行的家主吐槽。


    男人却弯下身子,将地上的一枚火元素“神之眼”捡起来,“哦?她似乎掉了样重要的东西,等她什么时候来社奉行,就请进来喝杯茶,顺便还给她吧。”


    侍从应道:“是。”


    第72章 面见大人物


    六月以最快的速度奔回长野原烟花店,想把她做好了仿真神之眼的好消息告诉宵宫。


    宵宫刚好也拖着一袋烟花空盒子回来,老爹过来问干嘛去了,宵宫就说是去试试新做的烟花。


    前几年她的老爹炸伤了耳朵,听力变得不太好,得扯着喉咙大声说话,他才能听见。


    所以平时六月跟宵宫在小声商量一些事,他都听不见,就以为她们两个真的是去试放新烟花,没再追究下去。


    “回来啦,弄好了没?”宵宫到六月跟前,也想看看做出来的神之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到底逼真不逼真。


    “弄好了。”六月叉会儿腰,得意一阵子,然后开始翻袖口。


    兜了兜,没动静。


    解下襻膊,甩袖,也没有任何东西掉出来。


    六月原地转圈低头看地上,啥东西也没:“到哪儿了?我明明放袖子里了……”


    这种衣服袖口里藏不住东西,很容易就掉了,于是宵宫猜测:“会不会是路上弄不见了,你仔细想想。”


    六月沉思片刻,突然想起她刚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之后也没检查就跑回来了。


    “我马上返回去找!”她后知后觉,沿着原来走过的路再出去走一遍,也不顾宵宫在后面叫她一起去了。


    半个小时后她才垂头丧气地走回来,一把抱住宵宫,难过地在揉眼睛,但并没有眼泪流出。


    “怎么了六月?”宵宫轻拍六月的后背。


    “我们恐怕要辜负千春大婶的期待了。”六月走回原路去找,也是见不着,恐怕很大可能是被人捡到。


    “你别难过,大不了再去一趟废工厂拿材料。”宵宫劝慰说。


    六月摇头:“……我们闹了一出,下次他们必定防备,说不定材料已经转移到别处去了。”


    也不知哪来的经验,六月就猜到下一步愚人众的做法。


    偷只能偷一次,第二次偷就一定跑不出去,不能继续行动。


    她唯有努力回想,路上遇到那个人的样子,对宵宫说:“浅蓝头发的男人,我得找到他。”


    “谁?”宵宫懵懵的,浅蓝色头发的男人很多,不知六月指的是谁。


    六月将她炼制完神之眼后撞到人的这件事,以及将那个人的外貌特征都描述给宵宫听,且还补充了句:“他与神里家的大小姐凌华有几分相像。”


    综上所述,线索清晰明了,宵宫确认了:“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所幸,你遇到的是社奉行大人。”


    “社奉行大人?”六月眨眨眼,“他是好人吗?假如真的被他捡到的话会不会还给我们?”


    她还是担心,毕竟那个人她也不认识。


    与六月的一脸愁容相比,宵宫就显得轻松得多。


    长野原烟花店跟社奉行长期有合作,做假眼上交的方法,也是宵宫从社奉行那里得知的。


    平时他们多有联系,里应外合帮助了不少人润走。


    即使六月被社奉行的家主发现她在做假眼也无大碍,反而会被家主赏识,觉得她是个人才,说不定到时还能得到推荐,有一份正式编制的工作。


    面对六月的不解,宵宫给她举了个例子:“你去社奉行送过那么多次货,社奉行家的大小姐神里绫华你应该也见过,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提到神里绫华,六月的第一反应是:“她很大方,善良,漂亮温柔,端庄优雅,还很受大家的欢迎。”


    六月恨不得把世间所有关于赞美的词汇都放在大小姐的身上,可惜她能想到的词汇量缺乏。


    毕竟,六月每去一趟社奉行,都能从绫华那里得到不少的“辛苦费”,她自然很喜欢。


    有了绫华这个类比,宵宫就好形容了:“社奉行家的家主神里绫人跟他妹妹差不多啦,总之,你别担心太多,睡个好觉吧,我明天就跟你一起去问问。”


    说是这么说,对六月而言,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能做老大的大概都是善于玩弄权术的政治家,她觉得自己并不擅长与那样的人打交道。


    ……


    一晚上下来,六月基本上是眯着眯着就醒了,身体劳累,不想起床。


    宵宫却叫她赶紧到社奉行去,社奉行大人是大忙人,晚到一点就见不着了。


    考虑到找回仿真神之眼要紧,六月不情不愿地起来洗漱,没怎么装扮就跟着宵宫从烟花店出发。


    正当此时,在稻妻城的城门口处,天领奉行等人正在接待从至冬来的外交使团。


    所有在街上走的人都得避让到两边,不得随意走动,等那位执行官进入天守阁会见将军大人后,大家才能正常行走。


    六月和宵宫也被士兵们屏退到道路的一边,看着那至冬的使团朝着天守阁的方向而走。


    有路人在交头接耳,说那位至冬使节就是愚人众的第八席执行官「女士」,不知因何事而觐见将军大人。


    还有人说看她那傲慢的姿态,在将军大人面前是活不久的。


    来到天守阁的那边,负责给执行官带路的是天领奉行九条家的九条裟罗,她将告诉这位至冬使节一些注意事项,才能引荐。


    首先,雷霆威光不可亵渎,必须尊重将军,其次,必须按照将军的规则行事。


    作为使节,「女士」自然会遵守外交的礼节。


    而雷神的神之心,理所当然也能用她之手夺取。


    在她看来,稻妻也不过如此,停滞了五百年,整个社会都进步缓慢,还搞什么专制,与至冬相比落后太多了。


    另一边,花间坂街上。


    天领奉行的士兵都已退去,六月仍留在原地,迟迟没挪动半步。


    她看向没有跟过去的外交使团人员,发现他们的着装,跟她在八酝岛那破旧的工厂看见的愚人众着装一样。


    “六月,发什么呆呢,我们走吧。”宵宫摇了摇六月的手臂,提醒她别干站着了。


    六月不免好奇问:“执行官,也可以是外交官吗?”


    “嗯……算是能这么解释吧,我对愚人众并不完全了解,除了知晓他们做了很多坏事外。”


    被六月这么一问,宵宫才回想起来,愚人众之中也有个不错的人。


    前不久的某天,成实那几个孩子失踪,宵宫怎么找都找不到。


    后来是一位自称是愚人众,且名叫达达利亚的男人将迷路误入了魔物堆中的孩子们救了回来。


    起初宵宫对他也略有防备,之后他说是来找人的,并无任务在身,让他们别那么警惕。


    结果证实他果然只是单纯地在找人,还在烟花店买了一捆仙女棒送给了那几个孩子玩。


    只可惜当时六月去社奉行送烟花了,没碰上这么个特别的愚人众。


    第73章 拒绝介绍对象


    神里屋敷内。


    六月和宵宫被招待至会客中堂,如预想中的那样,神里家家主神里绫人诸事繁多,她们晚来了一步便见不着人了。


    至于那枚仿造的神之眼,神里家主已经将之交托给了家政官托马,并告知他,只要她们一来就还回去。


    托马也是火元素神之眼的拥有者,他拿到六月做的那只神之眼后,还一度以为是真的。


    毕竟这跟他的那枚别无二致,看不出有任何破绽,甚至自眼狩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工匠能做出像她这样细致的。


    他把仿真的神之眼交给六月,不由感叹:“六月小姐,能不能多问一句,你师从何人?”


    六月一如既往地摇头,表示不记得自己是哪里来的技术力。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赋吧。


    就像宵宫能做出绚烂各异的烟花,而她只能是欣赏烟花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的东西,她对此并不觉得特别。


    “托马先生,我刚开始带她回家时,她就什么都不记不清楚了,就别逼问了吧。”


    六月在生人面前表现得较为胆小,宵宫都在帮她应付。


    托马意识到,这可能涉及到工匠不传秘术的隐私,于是带着半开玩笑的话说:“这样啊……说起来,有这样的造诣也是大师级别,要不要考虑收徒呢?”


    问到收徒的问题,六月这题会答,不用宵宫开口,她自己就会说了:“估计不行,我也不知道其中的技巧,顺手就会了。”


    托马的嘴角抽了抽。


    妥妥的凡尔赛,一开始宵宫还是说六月没啥口才让他悠着点问,现在看来,她的确能给人带来点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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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所要涉及的正事,六月不方便去听,她就被叫去院子里欣赏花花草草。


    神里家的府邸倒算是挺大的了,同时也有自己的家臣,培养了终末番忍者和不少的精兵。


    六月听说社奉行负责稻妻的文化建设,祭祀礼仪,跟鸣神大社的合作也很是密切,不知为何会反抗将军实行的政策命令。


    正当六月百般无聊地在捏着围栏边的绿植,一位弓着腰的老婆婆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背。


    她转身看,原来是神里家的家仆古田婆婆在叫她。


    由于六月到社奉行送过好几次烟花,都有遇到古田婆婆,对这位婆婆也是较为熟悉的。


    婆婆和蔼,人很好,经常会给她些小糕点吃,六月平时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婆婆有什么事吗?”六月有礼貌地问。


    “小姑娘,你常来神里家有看中哪位小伙子没有?要不要婆婆给你介绍?你今年多大了?应该满十六了吧?”


    古田婆婆笑容可掬,对这孩子越看越喜爱。


    如同长辈关心晚辈那样,关心的方式便是想给适婚的女孩子介绍下优质的对象。


    六月还是那句话:“婆婆,我不记得了。”


    古田婆婆继续问:“瞧你多好的美人坯子啊,有许配的人家了吗?还是已经有自己心仪的对象?”


    六月:“呃……”


    她回答不出来,眼神不由往会客的屋里飘去,希望宵宫快点出来帮她解围。


    远处的宵宫仿佛感受到了六月的求助,马上打断了与托马的对话,到六月身边问怎么回事。


    六月站在宵宫的身后去,只说婆婆在问她有没有看中的人,她说并没有。


    “古田婆婆,您总问这些,六月会害羞的。”宵宫叉腰叹了口气,劝婆婆不要再问下去了。


    古田婆婆却道:“政信自昨晚回来后,就不停问我关于小姑娘的信息,那小子平时就对她有点意思,只是不敢跟家主说。”


    政信则是六月昨晚遇到的那个家主侍从,属于神里家的家生子,也是神里家的家臣,从小是伴随着家主长大的。


    同时他还是古田婆婆的侄孙,婆婆自然关照着他些。


    “她这样一个孤女也怪可怜,独自生活没人照应,要是能来我们神里家该多好。”古田婆婆甚至劝起了宵宫,让她帮着说媒。


    宵宫看向六月。


    六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是见过政信,但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您误会了,政信应该没有这层意思吧。神里大人失物招领,派他去查找失主的信息也很正常。”宵宫为六月澄清说。


    古田婆婆这才笑呵呵地作罢,没再问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被婆婆一问,不知为何六月的心里压力颇大。


    主要她并不知道,也才见过几面的人,怎么谈得上喜欢?


    等宵宫跟托马聊完天,在回去的路上,六月一直想着这件事,整个人闷闷不乐。


    在下山时,宵宫特地放慢了脚步,禁不住担忧问:“六月?你不舒服吗?”


    六月说不是。


    她只是在意古田婆婆说的,别人喜欢她的这句话。


    或许她天生感受不了别人对她“喜欢”的这种情绪,可一旦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困惑。


    “我长得是比别人标志些,难道他们喜欢我的外表,而不是我的心灵吗?”六月双手放在脸颊上,“假如……我真实并不长这样,而是个丑八怪,姐姐还会不会喜欢我?”


    宵宫拍拍她脑门子:“唉,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不管怎么样我都很喜欢六月。”


    六月:“是真的吗?”


    宵宫肯定点头:“当真当真,而且不只是我,相信大家都一样。大家所看到的六月,执着可爱,是个有想法有行动力的人,并不是单纯靠外貌而获得别人的认同。”


    “况且长辈们催婚很正常,我老爹也是经常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别放在心上就是,继续做好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啦。”


    六月似懂非懂,但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明白了,宵宫姐姐同样拥有美丽热情的心灵,因此我也喜欢你。”


    反正不管六月明不明白,能将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傻瓜糊弄过去,宵宫就谢天谢地了。


    “六月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总之千万别内耗自己,让自己不快乐,不开心的话就找健太成实,百合他们一起玩吧。”


    宵宫建议她得空就去找孩子们玩,他们几个活泼开朗,恰好能把迷茫的六月带动起来。


    第74章 要吃醋了


    郁闷归郁闷,暂时来说还是做正事要紧,六月打算改天再去找他们玩,现在得把假神之眼交到大婶手上才是。


    回到长野原烟花店中,六月跑到隔壁找千春大婶送假眼去了。


    宵宫则让她别对大婶说是她做的,说谎是偶遇工匠做的。


    这事必须得保密,否则有了此次先例,以后就会有其他不熟的人找过来寻求帮忙,到时很容易就被将军发现。


    一旦发现,轻则蹲大牢,重则面对无想的一刀。


    虽然六月不想对大婶说谎,但关键在稻妻的环境下保住自己才最重要。


    何况总算能保住大婶儿子的神之眼,至于是谁制作的,大婶其实也不会太在乎,她还是会感激宵宫和六月这道“桥梁”。


    完成了一桩大的心愿,六月总算能够不问外面的事,继续在长野原烟花店过平常生活。


    宵宫在空闲时就会叫六月跟她学习使用弓箭。


    不说能学得有多厉害,最起码能到防身的程度,不至于被人伤着。


    只练了两天,六月的胳膊就酸麻了,抬都抬不起来。在她苦苦哀求下,严格的弓箭“老师”宵宫,才允许她休息一天。


    终于能放松了……


    好不容易有自己的时间,六月首先就去村子外的海滩看看海,顺便跟那几个流浪的孩子做些小玩具。


    毕竟,她最大的爱好莫过于此。


    海滩的礁石上,六月坐在上面,远远看着远处平静的海面。


    鸣神岛的天气算是好的了,其他岛上因为雷暴的缘故而阴阴沉沉,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六月并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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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享受着难得的阳光,成实这时跑过来扯扯她的衣袖:“六月姐姐,你在干嘛呢?来找我们又不跟我们一起玩,只顾着看海了。”


    六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冷落了他们,就找个理由糊弄过去:“每个人的生命都始于海洋,每天看,看多了我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三个孩子中,最大的成实有十二三岁了,最小的是百合,十岁,健太是十一岁。


    他们都这般大,基本是已经懂事,只是整日到处玩闹,不去社奉行提供的福利机构读书,也不愿意让好心人来领养,好多年了都是这样流浪。


    六月每次来不是带他们一起去千春大婶那儿干点农活,就是教他们做玩具,学学手艺,将来能够开一家店自力更生什么的。


    可是他们好像对制作玩具不感兴趣,反而爱去冒险,没钱吃饭就大胆去村子乞讨,实在不行才去做帮工。


    可能……流浪的生活更适合他们,其实六月并不支持他们每日如此,总得有个固定的居所,有能随时回的家不是吗?


    六月正想要跟他们说说刚从她脑海中冒出来的大道理,成实就催促她过来:“先别看了,快过来看看这个吧!”


    他跳下礁石,不停给六月招手。


    六月无奈,跟着过去。


    沿着海滩走了百步有余,跨过了一道小溪,往长了几棵樱树的平地走去,健太和百合都在一座小小的木房子外面锯木头,貌似在做类似桌椅的东西。


    锯齿声作响,放在他们周边的工具也不少。


    成实领着六月到了房子前面,张开双手做了个欢迎的动作:“噔噔!这是我们几个的新家哦!”


    这座木房跟村子里大部分的房子构造相似,甚至房子周边有栅栏围成的小院子。


    “你们自己弄的吗?好厉害……”六月边感叹,边走进房子里看。


    ——里面就几张床铺,还没任何摆设,看着像刚建好的样子。


    看到有人在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健太兴致冲冲地进来说:“有一部分是我们一起盖的,房子的主体框架是上次救过我们的大哥哥帮忙做的,有他在,一天就盖好了。”


    成实也是笑嘻嘻的:“对啊对啊,这样我们再也不用老担心有蛇虫鼠蚁,也不怕打雷下雨了。”


    百合合起双手贴着脸颊,笑得甜甜的:“好耶!我们终于有家了!”


    六月刚还在为他们没有家而担心着,才不见几天而已,他们居然自己造了一所房子出来……


    值得留意的是,他们还有外援,是一位不知名的大哥哥?


    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六月很快就关注到了这房子所处在的地理位置。


    往前五十步是绀田村,往后五十步,是另一条靠海的村落。


    这块地是两条村的交界处,不属于私人,而是属于公家的。


    “违建建筑,是会被天领奉行拆的吧。”六月首先就考虑到的是,这是否合法合规的问题。


    成实“……”


    健太:“……”


    百合:“……”


    几个孩子一时无言,互相照面。


    在别人都对未来憧憬的时候,六月的一句话让几人的幻想都破灭,纷纷破防低头揉眼睛。


    “你们别难过,我只是听说有过这样的例子。”六月说的是事实,为弥补她赶紧又慌慌张张地补充了句,“等我赚了钱,就给你们在村里买块地,盖座大房子。”


    成实听了,叹气摇头,双手一摊:“大哥哥说,许诺以后才去做的事,都叫画大饼。”


    健太摸摸肚子:“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饱。”


    百合配合地打了个饱嗝:“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六月手指搅着手指,一脸委屈,都不知该怎么说安慰人的话。


    “那……你们房子真的被拆了的话,就叫上我,我们一起重新盖起来。”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切合实际的话。


    房子的位置,迟早会被拆掉的吧,既然拆了,六月能做的就是重新再盖起来,他们才不会那么伤心。


    她的这番宛如砸场子的话语,更让孩子们抓狂了。


    “啊啊啊啊!六月姐姐!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我们好不容易才搭起来的说。”成实很信一语中的之说。


    不说还好,一说就要是真的,日思夜想,最为烦恼。


    百合反驳:“大哥哥就不会怎么说。他会鼓励我们,有压迫就要有反抗,不可以那么被动,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守护好自己的梦。”


    健太在一旁连连点头赞同:“哪怕梦破碎了也要重新拾回来,仔仔细细地拼装好,便要更加爱惜。”


    成实也是无语:“没错没错,六月姐姐也该多学学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你要多学习为人处世=你情商太低了)


    这下轮到六月彻底破防。


    她跟几个孩子混了一个多月,平时好吃好喝的没少给买,还一起去废旧工厂偷东西,算是共过患难,就这样地位还不如他们才认识没几天的大哥哥吗?


    那她也太失败了。


    突然出现的大哥哥究竟是谁啊?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占据六月发热的头脑。


    总有一天,她绝对要跟那个大哥哥一决高下,看看谁才是这里的孩子王!


    为挽回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六月承认是自己说的话太过:“对不起各位,我不知道你们会讨厌,下次我不会再说这种话……”


    看六月楚楚可怜的样子,孩子们也于心不忍起来。


    他们都知道不是六月姐姐不好,而是大哥哥带来的情绪价值更有性价比。


    正因大哥哥的实际行动深深感染了他们,他们才想着从此守护好自己的家,珍惜自己的家人。


    “六月姐姐,我们并没有怪你,只是发发牢骚。而且大哥哥他实在太好了,忍不住就想多夸他几句嘛。”百合摇着六月的手臂,反而抚慰她道。


    六月表面虽没表现出来,可心里实在不舒坦,因吃醋嫉妒,脸鼓得跟小包子似的:“那个大哥哥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他。”


    “他昨天就说有重要的事情处理,刚跟我们告别完你就来了。”成实说,“估计大哥哥已经到离岛的港口坐船回去了,真不知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探望我们。”


    听到成实这么说,六月反而平静了不少。


    很快,与他决一胜负的情绪,化为了暗暗自喜。


    走了也好,这样就动摇不了她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了,她就知道这种突然出现的人,是呆不久的。


    “有缘总有见面的时候,不是还有我在吗?”六月继续充当大家的暖心大姐姐角色。


    她心里越开心,几个孩子就越难过。


    尤其是健太,从外面的木盒工具箱里拿出来一个用废铁废铜做的玩具鲸鱼。


    这条玩具鲸鱼大抵可以看出来个形象,做工较为粗糙。


    主要用的材料都是捡回来的,加上赶工,看上去品相就不太好。


    “……我们好不容易才用六月姐姐教的方法,连夜赶制这个发条鲸鱼。现在发条没上好,都没来得及送出去……大哥哥说,他所爱的女孩最喜欢鲸鱼了,就一直很想那个女孩再做一个鲸鱼玩具给他。”


    健太怪大家都没认真听六月姐姐教的,做个玩具磨磨蹭蹭,甚至当事人跑了,都还没做完当礼物送出去。


    大概看在玩具鲸鱼的份上,六月只能先放下对那个大哥哥的偏见。


    她把玩具鲸鱼拿过来,问大家要了些小螺丝小工具,三两下就弄好了。


    简陋是简陋了点,放在手上轻飘飘的没分量,但发条能上就能动,送出去也未尝不可。


    “其实现在追过去送还来得及。”


    六月提议,“宵宫说过由于锁国,离岛的船只严格控制出入,本国人不能出海,外国人准进不准出,出去就得需要将军的什么批准文书,这样大概会让他耽误很长时间。”


    第75章 重逢


    离岛的港口冷冷清清,少有船只出入。


    微风拂来,岸边的红枫叶飘飘而落,为孤零零的港口增添了一份寂静。


    停靠在岸边的船里无人,不远处只有零零稀稀的一两艘船刚开出去的船。


    几个孩子分散在码头寻人,几分钟后集合,他们满脸颓丧。


    突然成实指着海上航行的蓝色轮船,大声说:“看到了!海鸥号0723!我认得!”


    今天天气很好,海上能见度高,船开得不算远,船体的标识还能看得一清二楚。


    “六月姐姐骗人的,你还说不会走太远,大哥哥的船怎么随便就能出去。”孩子们埋怨说,手上拿着礼物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不是还没走远吗?那个位置的距离……应该可以丢中吧……”


    六月喃喃自语。


    借助某种弹力直接把礼物扔过去,就能把礼物交到当事人手上,其实还是有机会的。


    她左右看了看能用上的工具,目光最终锁定在健太挂在腰带上的弹弓。随后她拍拍健太的肩膀,伸手说:“你弹弓借我,我把发条鲸鱼弹过去船头那边。”


    健太听话地把弹弓给六月,几个孩子都看向她那边,观察着六月的动作。


    六月跟宵宫学了“百步穿杨”的弓法,用在丫杈弹弓上,也是能发挥一定作用的。


    她把玩具鲸鱼贴在皮筋处,闭着单眼,忍住手臂的酸痛,对准海鸥号0723“发射”。


    角度选得够好,力度控制适当,是有可能弹过去的。


    玩具鲸鱼在海面与天空之间形成抛物线,如飞行而落的海鸥,掉落在了正在行驶的船上。


    ……


    此时在海鸥号0723的甲板上。


    正在船头望风的西奥多,眼见着有只小小的飞来之物正准备落在他的头上。


    他眼疾手快,往侧边一闪,飞来的物品掉在了他的脚边,脚跟不小心踢了一下,飞来之物就从船头往下滚,有恰好滚到了自家老大的脚下。


    “「公子」大人,我来捡,我来捡。”西奥多从半高的阶梯跳下来。


    不等他来,达达利亚就自己捡起来了。


    只见他手里拿着暗色的破铜烂铁,怔怔出神,眼底下无光的瞳孔在剧烈颤动。


    不知怎么的,他倏地对着驾驶室里掌舵的老船长喊:“调头!现在就要!”


    老船长并未听从命令,而是不耐烦地讲了堆不能调头的理由:“不行,回去一趟又要重新走程序,一来,多花费几天时间不止,二来,你在稻妻又没任务……”


    话还没说完,就见船体外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嗯?那小子人呢?去哪里了?”船长问同在驾驶室外头的西奥多说。


    西奥多一手按住自己的额头,头都要爆炸:“船长,「公子」大人他自己游过去了……”


    老船长叹气摇头:“疯了,真是疯了,一次又一次的都这样。”


    如此下去又要耽误行程,这半年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爱莉妮娅小姐失踪,「公子」可谓是草木皆兵。


    在海上发现一丁点不同寻常的动静都以为是她,接着不是跳海,就是潜水,还坚定地说她绝对不会在海里死去。


    爱莉妮娅小姐跳河,那么久以来都杳无音信,尸身早就喂了鱼了吧。「公子」究竟还在执着什么?无非是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抚慰的暗示罢了。


    “西奥多,你刚才离那么近,怎么又不拉着你家老大!”老船长没法责备「公子」,就责备起西奥多来。


    西奥多懒得理会老船长的话:“累了,我下个月就辞职回家带娃,这末席的助理谁爱干谁干去。”


    西奥多跟妻子结婚半年,还有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假如「公子」再这样下去,他就提离职回老家,不再伺候这位爷,才不管他开的薪水有多高。


    西奥多往达达利亚在海下潜动的水花看过去,目光跟随到离岛的码头上。


    他揉揉眼,拿出了航海望远镜。


    望远镜里所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绑着单侧长辫子的少女,在摆弄着弹弓。


    她身旁矮了半个头的小孩,跳着要把弹弓抢回去。


    西奥多尝试调整望远镜的焦段,少女的脸清晰可见,他瞪大了眼,把望远镜放下来,用袖子擦了镜片,再去看一遍。


    这次,他很确定了。


    “快,快调转船头!”西奥多跟达达利亚说了同样的话,而后又快速补充,“这次是真的爱莉妮娅小姐!是真的!”


    说完把望远镜丢给船长,船长也拿起来看。


    片刻后,望远镜从船长手上滑落,掉在甲板上。来不及发呆,船长再次被催促调头,他唯有操方向舵,往港口的方向转动。


    ……


    达达利亚独自游回了岸上,从水里窜了出来,一跃跳到了通往船只的踏板上。


    “是大哥哥!大哥哥又回来了!”


    几个孩子都兴奋围了过去。


    但达达利亚的目光,始终在一脸惊愕的六月身上。


    他眸光沉甸甸的,绕过那些孩子,缓缓向六月走去。


    边走边还抬起来始终握在手里的发条小鲸鱼,好像在骄傲地向她展示着:看,我又接住了你的礼物。


    六月退了几步,看了看发条小鲸鱼,又看了看满身湿漉漉的他……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大哥哥吗?


    刚才他从水里跳出来的动作,就像是一头大鲸跃于水面,迅速而有力道,不知为何六月竟还觉得点小帅。


    可她对这人没印象,以为是她将发条小鲸鱼弹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他,他愤怒之下游过来□□。


    六月不停后退,而对方却不停前进。


    巡逻码头的士兵呢?就没人管管吗?这个人偷渡了啊!


    眼见着人越靠越近,六月下意识地就想跑掉,结果下一秒她的双臂都被死死抓住了。


    达达利亚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紧紧握住女孩纤细的手臂,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猛然用力一拉,将她抱在怀中。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他和女孩的身影在空气中摇曳。


    六月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安,想要挣扎,却动也动不了。


    对方无法松开手,因为他害怕一旦松开,六月就会化为烟雾消散。


    达达利亚弯下腰,把下巴抵在六月的肩头上,去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气息,他的几缕发丝被风吹着,挠得六月的脖颈痒痒的。


    直到若无旁人地拥抱了足够长的时间,长到足以让两人都平复下来心情,达达利亚才不舍地直起身,按住她的肩膀拉开一定的距离后,低头凝望着她。


    他额前的碎发遮掩了半张脸,眼底柔情似水,若隐若现。


    那样深情的眼神,不像有假的。


    六月也在看着他,眼中的惊恐和不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地开口:“我们……认识吗?”


    达达利亚怔了一怔,而后笑了一声:“六月,你又开始躲着我,又在跟我开玩笑了?”


    到底多少次了,她总是装作不认识他。


    之前达达利亚对待感情还不成熟,一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没辙。


    倒是这半年来,他对自己的心意有所看清,心身也有长进,不用在措手不及的时候选择逃避,反而更会毫不保留地展现自己的热情,让对方清楚地知道他的真实情感。


    ……


    他们两个搂搂抱抱的样子,被那几个小孩子都看了去。


    孩子们都不禁转过身,互相捂住眼睛,生怕来不及躲避。


    然而事实上他们也仅仅只是拥抱罢了,甚至六月还说出不认识对方的话,那几个小孩才齐齐重新转过身去,站起来观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之中较为大胆的百合走过去,试探性插了一嘴:“大哥哥,我们把六月姐姐捡回来的时候,她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问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逼她哦。”


    孩子们都不知达达利亚的名字,只是将他称作“大哥哥”。


    达达利亚初听这话,不可置信地看向六月,还以为六月联合小孩们骗他。


    后面想想,她也没有理由去拿自己的失忆来骗他,否则就不用找那么久了。


    这里的人之中,只有达达利亚知道六月的真实原形是深渊人鱼,他才如此相信六月只是回到了海里,才会一直去找,一直打听她的下落。


    “是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我是谁吗?”六月纯净的眼睛中透着疑惑。


    这是演也演不出来的迷茫感。


    事实证明,她已经彻底地忘记了他。


    原来如此,在海里泡久了会失去记忆的。


    也不怪自古以来常说,鱼的记忆都短暂,人鱼的记性会不会也很差?


    既然如此,那么……


    “你……”达达利亚的手背轻抚她垂落的发辫,拾发的动作是那样轻柔。


    手掌从发丝移到她的脸上,指腹在上面摩挲着:“你就是爱莉妮娅,小名六月。爱莉妮娅就是我的女朋友。”


    来不及伤心,达达利亚就首先强调了自己与她的“真实”关系。


    六月:“???”


    爱莉妮娅这个名字,她貌似在八酝岛的废工厂的仓管员那里听说过,印象深刻。


    两个不同的人都对她喊出了相同的名字,应该就是真的了……


    六月对达达利亚的感觉很熟悉,很亲切没错。但说是女朋友,也太过勉强,毕竟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啊。


    而且,她刚才还把这人当成了死对头来着,这反差的跨度也太大了。


    第76章 优势在我


    正当六月在琢磨六月这话的真实性时,一艘轮船缓缓靠岸,不一会儿后,甲板上跳下来一个人,朝着六月奔跑而来:“爱莉妮娅小姐!能重新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人还没到,达达利亚就换了个位置,用身体将六月挡住,而手还是紧紧地向后拉着她。


    “西奥多,你别吓到她了。”达达利亚一个呵斥的眼神投射过去,示意他别靠近。


    西奥多垫脚望过去,六月随即回避,往后缩了缩,一副戒备的样子。


    很不对劲,该说久别重逢的时候,但凡是认识的人,都会微笑打声招呼,握个手什么的,怎么她跟躲躲藏藏的小猫似的?


    西奥多挠挠头:“公子大人,她这是……”


    达达利亚命令:“你先到船上,我跟爱莉妮娅小姐有好多的话要说,到时候再跟你详细说。”


    西奥多完全不知他家老大又在发什么颠,反正一遇到爱莉妮娅的事情,完全就不顾及任何人。


    既然人找到了,直接把人拉上船后一起出发不好吗?还在犹豫个啥?


    即使不解,西奥多也得听命回船上去。


    他万般无奈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边走边摇头,预感到以后的日子将更不好过,便心想赶紧辞职回老家去。


    “公子?你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六月终于逮住了重点来问。


    此时她好想快点走,也顾不得深究自己的身份了。


    因为不知怎么的,在隐隐的潜意识中,她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危险。


    达达利亚回过身去,手自然搭在她肩膀上:“公子只是代号,我的名字叫达达利亚,跟你一样,都是至冬人。”


    六月更加迷惑:“代号?那你也是那个坏蛋组织的执行官吗?”


    (还有,你身上都湿透了,能不要碰我吗?我衣服也湿哒哒的了。)


    后面那句她并未说出来,她对这男人说的话半信半疑,还不能那么快就袒露心扉,多少会尊重些。


    谁知达达利亚听了她这话,便哈哈哈笑了几声说:“什么坏蛋组织?”


    六月不喜欢他无缘无故的发笑,显得她问的问题很蠢,或许在他的认知中是很惺忪平常的事,可她真的是不知道,把愚人众说成坏蛋组织又怎么了?


    六月扁扁嘴,用力将他推开了一下,但推不动。


    “我听人家说,只有愚人众才有执行官一说。说来奇怪,你怎么就能自由出入港口了?”


    “没错,我确实是愚人众的第十一席公子达达利亚,但同时也是至冬的正式外交官员,当然这些就先不说了。”他也不加以隐瞒,再次抚上六月的脸,“我现在只想看着你,抱着你,不想放开你。”


    略带茧子的手掌在她脸上轻抚着,她也没有挣脱的动作,而是把目光移到他的手瞅了眼,接而对上他那双无光的湛蓝眼睛。


    没有高光的蓝色,也好看……


    跟深海是一个颜色的,她看着就不禁着迷,心脏跟着砰砰直跳,脸颊渐烫,就竟没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咳咳,那个,达达……利亚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些小孩子还在呀?”


    在一旁站了老久的百合忍不住出声。


    而另外那两个男孩子,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达达利亚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六月,一时若无旁人,居然没发觉一直有人在看着,便只能暂时松开她的肩膀,到那几个小孩的跟前去,拿出了一个摩拉袋子。


    “我跟六月姐姐有悄悄话说,你们拿着这些去城里吃顿大餐吧。”他把袋子递给他们,又微笑着摸了摸就近那孩子的头,好哥哥的形象展现无疑。


    “好耶!那我们走了!”


    拿到了一袋沉甸甸的摩拉,他们就可以进城胡吃海喝,还能给他们几人的小房子置办不少的家具。


    “你们——带上我呀!”


    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走远,六月也想跟着走,手却又被抓得严严实实的。


    六月才从快要沦陷的温柔当中恢复了自我的判断能力。


    她认为,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不能靠对方的一面之词而相信对方,她得去求证,去验证是否真实,否则对方万一是坏人,跟着走岂不是上了贼船?


    “达达利亚,不管我们是不是真的情侣,我都要时间适应,所以,我要跟你分手,等确定了再说。”为防止自己会被他接下来甜言蜜语干扰,六月干脆先把自己的后路断没了。


    假如证实了是真的,她会去道歉,会主动求好,尝试去接受他,到时候固然会伤了他的心,那就尽力补偿好了。


    假如证实有假,她绝对不会喜欢那样一个骗子,她要远离他,继续去寻找真正跟自己有关系的家人和朋友。


    在六月提出“分手”时,达达利亚万分焦灼,眉头一皱,嘴角一耸:“你该不会又不要我吧?不能再这样对我,六月,就留在我身边,等时间长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可是……”见他那般的真情实感,六月甚至又犹豫了。


    “你现在住哪里?你想在这里生活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可别丢下我呀。”他一副“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的无辜表情。


    “你还是走吧,别缠着我了。”


    不能让达达利亚知道她的住处,毕竟带一个陌生男人到好姐妹家里总不合适,于是六月再次拒绝。


    见这招行不通,达达利亚叹了叹气,但他并不气垒:“没记错的话,那几个孩子刚才受了我的贿赂,我要知道你的住处也不难。”


    六月一惊,就知道能说出这句话的就是坏人,居然连小孩子也利用,难怪他会是愚人众的。


    宵宫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能跟大坏蛋讲情面。


    “受贿也没用,我不让你们碰面,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她非得要顶嘴一句。


    达达利亚也不生气,反而好声好气地哄着她说:“要不要跟我打赌?一天时间里,我找到你的住处就算我赢,否则算你赢。你输了,就得亲我一口,赢了我就放了你,以后都不来打扰你。”


    这是什么赌约?条件那么简单的?


    赢了的话就能放走她,输了就只是亲一下而已,他又是这样一个帅哥,并不吃亏,好像还挺划算的。


    六月如此想着,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好,你可不能反悔。”


    “我们勾手。”达达利亚伸出小拇指。


    六月想了想,最终也同样把小拇指伸出来与他的一勾,他便满眼温柔地与她说起了至冬的那首童谣:“冰川暖,雪原寒,撒谎的舌头全冻烂。”


    她微微愣住,似有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一闪而过。她缓缓把手收了回来,没再回话,并看他要怎么去查到她的住所。


    六月打算进城去把那几个孩子看紧,不能让他们透露任何信息,那么这局她赢的胜算就很大了。


    她就这样在达达利亚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但达达利亚不着急,只是望向靠岸的轮船。


    收到了来自老大的眼神信号,西奥多头疼地按住额头,不得已立马追踪过去。


    ……


    不多时,六月赶到了稻妻城里,在街道上一家家的饭店小吃摊地找,发现那小三个在一家子小吃摊里点了很多串丸子。


    六月顺势找个位置,坐在他们旁边,跟他们吃起东西来。


    当被他们问到大哥哥怎么没有一起过来之时,六月笑笑不说话,以为比达达利亚先一步找到这三个孩子,堵住他们的嘴,那就是胜券在握了。


    她不知道的是,达达利亚已经大概推测到她目前的居所了。


    很简单,他曾经在镇守之森救过那几个孩子,而出来寻人并且感谢他的,是长野原烟花店的老板宵宫。


    因如此,宵宫还特别邀请他到店里看看,相谈甚欢下,问他要不要带些新款烟花给弟弟妹妹。


    由于至冬禁放烟花,达达利亚那时也只好买了一捆仙女棒送给那三个孩子,当即玩个够。


    后面达达利亚又了解到,宵宫与那些孩子的羁绊很深,而六月又恰好跟孩子们玩在一起,那么她跟宵宫想必也是密不可分的。


    所以达达利亚没有进城,而是直奔长野烟花店。


    恰好宵宫正在仓库内盘点,达达利亚根本不费功夫就问到了,并在短暂的交谈中,互相了解了六月的情况。


    他们坐下来,面对面开始商量着六月之后要跟着谁的问题。达达利亚正以六月的“男友”自居,让宵宫失去了挽留六月的强硬态度。


    “宵宫小姐,感谢你把六月照顾得这么好,但我得把六月带走了。”


    另外达达利亚表示会把六月在长野原烟花店的住宿费伙食费,全部双倍算清,给宵宫和她老爹。


    宵宫并不接受,她知道执行官不差钱,但她和六月相处下来的感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她由始自终只是担心六月会不会过得好。


    “达达利亚先生,你总不能轻飘飘说声感谢的话就把人带走。她跟着你出远门,也要征过她的同意,让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去她不认识的环境,不会害怕吗?”


    宵宫反驳说。


    达达利亚却坚决道:“你舍不得她,我也舍不得她,如果六月愿意跟我走,宵宫小姐到时候也要放手。”


    他也不能失去六月,当然并不会急切到用强迫的手段让六月同意,他的第一步就是劝宵宫放人。


    “只要六月愿意我什么都好说,等她一回来屋里我就去问问她。”


    出于达达利亚救过成实,健太和百合他们,宵宫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都以六月的意愿为准。


    第77章 使诈


    在稻妻城里吃饱后,六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达达利亚都没找到这三个孩子,她以为他没希望,就放心回长野原烟花店。


    刚到离烟花店不远的一处农田里,她看到了达达利亚以及他手下的身影。


    六月心头一抽,直觉告诉她,达达利亚很可能先一步找到宵宫的家来了。


    这样她会不会输了……


    他怎么找来的?那些孩子她都看得紧紧的,也没有传递消息的小动作,他如何知道?


    就在这时六月的脑回路突然通畅,她才意识到,她可能是被耍了一通。


    说不定从一开始达达利亚就都查出来了,说是打赌,其实就是预定了她会输,好看她笑话。


    想到这里,六月气不打一处来,随地抓了一把稻草使劲撕开干燥的杆子。


    气死了!!


    她一向是情绪稳定的人,为什么一看到他就那么生气!


    而后六月便静悄悄地溜到侧边篱笆的茅草房背后,探出小小的脑袋看他们在干嘛,是不是在背后嘲笑她。


    前面他们的对话没听到,后面他们不知怎的边走边说,挪动几步到更靠近这间茅草屋的位置后,六月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我们很忙的啊,「公子」大人,您确定要在这里长住?”西奥多说。


    “我会向统括官申请休假,等六月好了再说。”达达利亚坚定道。


    西奥多长叹:“也得告诉「仆人」和「富人」一声,他们也在找爱莉妮娅小姐。”


    达达利亚笑:“如果是他们首先找到的六月,难道也会来通知我吗?他们手中的情报一点都不比我少,甚至比我多得多。”


    六月听着,手上扯稻草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是……还有其他人也在找她吗?


    一个叫「仆人」的,另一个叫「富人」的,听起来像是跟「公子」一样的代号。其中的「富人」,她好像在废工厂里听那个仓管员提过。


    代号是执行官特有,居然会有那么多愚人众执行官跟她相熟,莫非她自己也是愚人众的人?


    六月不敢想象下去,接下来西奥多的话更引起了她的注意。


    “「富人」也就罢了,那「仆人」呢?她是爱莉妮娅小姐的养母,以后还得经常见面。上次你从冰湖把人带走后没去通知她,后来人又在你家门口失踪了,让她一直对你的意见颇深。”


    “养母”一词,在不经意中烙进了六月的脑海里。


    她终是没忍住,从茅草屋后方走了出来,小跑到达达利亚跟前,抬起头直接问:“达达利亚,你们在说的「仆人」,真是我的养母?”


    见到六月从后方蹦出来,达达利亚故意做了个措手不及的动作:“六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刚刚来的。”六月平静地说,转回原来的话题上,“我是不是也有家人?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养母是谁?”


    西奥多朝他们翻了翻白眼,扭头就走。


    他的“演戏”结束,就,不,奉,陪,了!


    「公子」也真是,明明可以直接对爱莉妮娅小姐说她的家人是谁,非要拉上他演这一出,说目的是要爱莉妮娅入套,以彻底信服他的说辞。


    西奥多刚一路跟踪爱莉妮娅,又要赶回来长野原烟花店找达达利亚汇报工作,就为了他们之间的“玩闹”。


    等目标达成,作为工具人的他才可以退场。


    此时西奥多毅然决定,等回到至冬就立刻向达达利亚提离职!


    而达达利亚则精神状态稳定,很高兴他们间的对话被六月偷听到了。他暗暗决定要给那位得力的助理涨涨薪水。


    没有旁人在,达达利亚可以放心地发挥,他认真对六月说:“你的养母是第四席执行官「仆人」阿蕾奇诺,也就是与我……呃,最亲近的一位同僚,目前在枫丹。你要不要回枫丹见见她?”


    在确定了自己还有家人的情况下,六月没有理由拒绝。


    从失忆以来,她无时无刻都想知道自己是谁,找到自己最亲的人即可证实自己的身份,达达利亚的提问,对她的吸引力极大。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枫丹?顺路吗?你也要去枫丹?”


    达达利亚肯定道:“那是当然的,我跟你第一次邂逅就在枫丹,无论如何我都想带你去看看,你想不想去?”


    “想。”六月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可是,你要证明我的养母就是你的同事,我才能去。”


    对于达达利亚所说的话,六月仍是有所警惕,至少要给她看到组织大合照什么的,她才会完全信,否则口说无凭。


    “还有我想问,你手下提到的一个,叫「富人」的,他在哪里?跟我是哪种关系?”六月眨眨眼,不放过了解任何与她有关的人和事。


    说到「富人」,达达利亚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六月,你提他做什么?”


    六月回忆说:“八酝岛有一家工厂的仓管员,名字叫艾夫斯的,他说是我害惨了他,让我替他向「富人」或者接替工厂的管理者「女士」求情。


    上次我去偷了些材料,还是他放走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惩罚。”


    她的这个解释,让达达利亚的心情如同坐了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


    假使六月对潘塔罗涅的关注,比对他的关注还多,那么他还得多加努力,让六月先想起自己来。


    另外让达达利亚没想到的是,六月竟与驻扎在稻妻的愚人众有所关联,还因此惹上了麻烦。


    工厂管理者之一的「女士」暂时来说未曾有追究,但一旦追究起来,她是不饶人的,他得提前去收拾残局再走。


    听闻第六席也同样接了抢夺雷神之心的任务,不知进展如何了?


    按照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处在同一处地方,无论手上有无任务,每位执行官之间都得互相照应,互相配合计划的实施。


    就在达达利亚沉思之时,六月主动抓着他手臂摇了摇,问他在想什么。


    “原来是这样……这简单,都放心交给我,我能担保他不会出事。”达达利亚以笑来掩饰他此刻的心思,又继续说,“话说回来,你偷了什么材料?”


    “我……”六月欲言又止,眼光往别处一撇,“我不能讲,会被抓去坐牢或被处决的。”


    可能在别的国家,她可以随便做仿真的神之眼,谁都可以拿出来玩。但在实行眼狩令的国家里制造假神之眼,就是违法了。


    何况稻妻的神又崇尚武力,她可不敢乱说。


    “那就不说了吧,就聊聊我们的赌约。你现在是住在长野原烟花店里,是不是?”达达利亚并未勉强她,反而绕回到最开始的打赌上。


    六月低下头,十指互相扣住紧捏:“我,我不是,我没有……”


    她不太想承认自己输了,又不得不接受事实,接受赌局的条件。


    都怪自己莫名其妙的自信心,以为达达利亚猜不到,结果是因为自己还不够老练,并不知愚人众是有情报网的。


    六月迟迟未按打赌时的约定去践行,达达利亚故作叹气:“我跟宵宫小姐都聊过你的事了,某人要不守信用,不承认也没办法。”


    被人说品德有问题,六月不再不好意思了,反而是气不过:“那你想怎么样嘛?”


    “赌约是如何的,那就是如何。”达达利亚特地俯下身,以便她能够得着,并把脸侧过去说,“要求不高,亲这里就可以。”


    六月抬手捧着他的脸,别向另一边:“你这是流氓行为,在强迫我。”


    即便她能接受达达利亚曾经是她“男友”的事实,可她不是已经说过了先分手,等以后想起来再复合补偿吗?


    ——虽然只是她宣布的单方面分手,其实也算的。


    达达利亚继续激将法:“我们以前那么亲密,这样都不敢的话也太过胆小了些。”


    有多亲密?六月不太有印象。


    面对达达利亚的纠缠,又碍于他能帮她找到亲人,六月只好忍气吞声,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她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又迅速背过身去,捂住不禁觉烧红的脸。


    脸皮太薄不是件好事,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却不受控制地全身发烫。


    而早已做好了准备的达达利亚,却也有些木讷地直起身来,亲吻之处的绯红色,渐渐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直至到脖子,跟放在开水里煮熟了似的,酥麻感不言而喻。


    互相无言了几分钟,六月慢慢缓过来了,重新转过身去:“好了,我遵守了承诺,你不能再说我胆小了。”


    由于奇怪的自尊心在作祟,让六月从最开始的害羞,转为了无所谓的坦坦荡荡。


    只有达达利亚还沉醉其中,突然抓着她的手,笑笑说:“不会,我改正我的拙见,六月是最大胆的了。但你刚说会跟我去枫丹见父亲,别忘了。”


    六月愣了愣。


    什么父亲?不是养母吗?为啥你会叫父亲?


    正因有疑惑,达达利亚又是提出问题的人,她认为他知道的应该还蛮多的,不管怎么样,找到家人才最重要。


    “我跟你走就是,只顺路去找我的家人,不做别的。”六月特别声明,不会跟他谈感情。


    “好,那就只找家人。”达达利亚什么都会答应她。


    第78章 别想试图勾引我


    在出发枫丹之前,达达利亚打算先在稻妻做些协助性的工作,其次是腾出足够的时间来陪陪六月,好让她适应他的存在。


    六月也不懂达达利亚在打什么小心思,她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够了,照常去帮宵宫送烟花,照常去找那些孩子玩。


    成实他们的房子家具都增加得差不多了,他们几个都决定不再去流浪,以后就定居在那里。


    他们还说,要去社奉行的终末番学点本领,将来也要进编过安稳的日子,以经营好他们的家。


    社奉行终末番就类似于稻妻的孤儿院,专门收容无家可归孩子,把他们培养成优秀的忍者。


    等孩子们长大后,社奉行就会给他们安排各种任务,以回馈其养育之恩。另外,他们还能从中获得一笔不错的薪水。


    这种模式似乎在哪里见过……


    六月在听他们的描述中,不禁就回想起来,枫丹是不是也有那样的一座孤儿院,同样是为某个组织培养人才的?


    她有些印象,但具体的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脑袋在隐隐作痛着。


    不能想下去了,暂停吧。


    六月看着那些积极向上的孩子,自己也跟着开朗起来,给他们打气说:“总之那是件好事,比以前浑浑噩噩地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好,你们要努力哦。”


    当然她也同样会努力过好每一天,努力去寻找家人,努力实现自己的小心愿。


    刚结束对话没多久,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达达利亚突然过来拉住她的手,往海岸边的方向走去:“六月,快跟我过来。”


    “去哪里?”六月边被拽着边问。


    “去帮你恢复记忆的好地方。”达达利亚回头对她笑着说。


    六月不明所以,只是去海边的话,她也每天去,依旧没能回忆起来什么。


    但见他兴致勃勃的,她也不好开口说不。


    大概走了有几百步路程,他们到达了水位较深的位置。


    在海岸边的一块石头旁,放置着一些渔具。


    此时达达利亚去拿起渔具,只让她看他怎么钓鱼。


    六月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完全跟不上他的奇思妙想。


    所以钓鱼跟回忆有关吗?


    不过反正也是闲着,看看图新鲜也没啥大问题。


    只见达达利亚调装好鱼饵在鱼钩上,鱼钩连带浮标绑在鱼线上,又随意拿了条木棍绑上鱼线。制作好了简易的钓竿后,往水里一甩,就可以坐在石头上等着鱼儿上钩了。


    她不自觉看向远处的浮标,静静等候。


    平静的水面慢慢荡起了一层层涟漪,她知道有鱼儿在靠近诱饵,心里便在祈祷着快点上钩。


    等待了有好一会儿,突然,纹丝不动的鱼线受力往下拉,达达利亚立马收紧鱼竿,利落地往后拉扯。


    六月忍不住攥紧小拳头,目不转睛地跳着喊:“上来了!上来了!用力拉!加油加油!”


    达达利亚冲她一笑,即刻用力往半空一甩,划过优美的弧度,再配合另一只手拉住鱼线。


    当鱼线越扯越短,六月见一条大概足有十斤重的大鱼挂在钩子上,鱼身正扭来扭去。


    “不错,又能做一顿烤鱼了。”达达利亚将鱼钩从鱼线上解下来,特意展示给六月看。


    他把鱼钓起来说要吃掉,本意是为了激起六月对半个同类的保护欲,让她回想起自己的原形实质是深渊人鱼。


    然而六月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吐槽说:“这里的鱼能吃吗?被雷电水泡过的,不能吧……”


    在宵宫家时,宵宫的老爹就说过稻妻的野生鱼不能吃,只能吃养殖的。


    “被电过的鱼肉质才鲜美,等我找个东西架起来,给你也分点。”


    达达利亚以为这样程度的刺激还不够,他得真的把鱼给烤了才行。


    即便如此六月都没说什么,静静看着他架起烤架。


    正当他要清理这条鱼时,六月才猛然一惊,跑过去按住他准备下刀的手:“达达利亚,这条那么可爱,不可以吃的,拜托放了它吧!”


    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了。


    她一定还有印象,证明恢复的几率很大。


    达达利亚大喜,虽然失去了口腹之欲,可他得到的是六月能想起来一切的机会。


    “可爱的不能吃,那么我们只好重新钓一条长得丑的上来,给你试试。”说完,他就把鱼放生了,甚至把鱼竿递给六月,让她也试试。


    六月犹豫着,看了他一眼,才把鱼竿接过来。


    她对钓鱼是有些兴趣,但不多,玩玩也就罢了,就随便把挂了鱼饵的鱼线丢水里。


    才下水没几秒,就有鱼主动咬住了钩子,她下意识拉了拉竿子,却比想象中的费力,便向达达利亚求助:“我不行,我手劲比你弱,拉不上来的。”


    “不是你比我弱,而是你比我先放弃了。”


    达达利亚只好从后面辅助,双手放在她握住鱼竿的手上,并认真讲解,“注意技巧,别那么死板地往一个方向,用同一个力度拉。就这样,慢慢等鱼上钩。”


    六月哪管什么技巧,力度,此时她只感到背后传来的温度,以及包裹着她双手的一双大手所传来的炙热。


    她的腿站不稳,开始晕头转向,耳边又再次响起他的低喃:“好,稍微使劲,稳住别晃,静静地往上提,手别绷着,放松,全神贯注盯住那根鱼线,出其不意地……”


    每一个字音都在六月侧边缭绕,像是被灌进去一杯又一杯的酒,醉到不知所以,宛如被操纵的人偶娃娃,没了思想,只任君采劼。


    “趁现在,拉!”


    随着一声重音响起,手部动作往后猛地一收,六月的三魂七魄也跟着被拉回来,恢复了清醒。


    她才注意自己手里在拉着一根鱼钩,鱼钩上是一条比刚才小了一半的鱼。


    鱼在半吊着的钩子上拼命摆动尾巴。


    六月盯着那条鱼,一瞬间,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鱼在“诱饵”的吸引下失去自我,自愿“上钩”,直到被钓上来快成为他人的盘中餐之时,才知道去挣扎,然而为时已晚。


    “钓上来了,你看,不是能行吗?”


    达达利亚在教给六月的技巧,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反倒是通过这条可怜的小鱼,类比成现在的自己。


    六月拿着鱼,没有喜悦之色,相反心情沉重至极。


    她在想,达达利亚这个男人……真该打一顿,被他盯上的鱼都逃不过他抛出的鱼钩,每次都能勾中,这算什么?


    六月不想跟他说话了,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让自己回忆一下,达达利亚以前是不是跟她有仇。


    不然怎么会有目的去“勾引”她,又让她莫名其妙对着一条鱼感到难过。


    于是她拿着鱼放生在水里,顺手把鱼竿还给达达利亚,简单说再见后就要走。


    结果达达利亚忽然绕到她前面,稍有些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这里:“六月,你一声不吭又要去哪里?”


    不等六月作出回应,另一头的西奥多正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公子」大人,那个人在邪眼工厂,原是北国银行的人,我们这边不能随意调度。”西奥多气喘吁吁地汇报情况。


    “是那个仓管员的事吗?”六月插嘴问。


    跟对待自己人一样,西奥多毫不避讳地将他正在办的事告诉了六月:“是的,就是那个被富人发配的仓管员。”


    北国银行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管理规则,其他执行官都不能随意调动人员。


    除非是向那位北国银行的最高负责人提出申请,或是麻烦愚人众的统括官出面调改人事变动。


    不过,统括官是不会管这种小事的。


    达达利亚答应过六月会把那个叫艾夫斯的家伙从工厂调出来,他就一定要做到,交涉无果的话,用武力的手段也不是不行。


    “我得亲自去一趟。”达达利亚松开六月的手,叫她等下自己会长野原烟花店,他解决完后就会来找她。


    就在这时六月却叫了他一声:“达达利亚哥哥。”


    达达利亚回过身:“怎么了?”


    六月很想说,他的性格不适合做执行官。


    那是一件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肯去做?又不是必须要做的任务。


    她当时不过是随口说说的,她也没想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求情。


    “我只是说了几句你就去行动了,就没想过我可能会利用你去冒险吗?”六月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她对他的评价。


    “六月,你不明白。对我来说,无论做什么事都好,身在其位就该谋其职。接下来要收拾的残局会有点棘手,你等我回来之后再出发去枫丹吧。”


    达达利亚最后揉了揉她的头,重新转身,与西奥多一行人走了。


    这个人在执着什么?


    六月很难理解他,但一想到他对自己那样亲切,心里就更相信他们之前是在一起过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才分开,让他山长水远地从至冬追来稻妻。


    看到达达利亚那么用心,六月也想让自己更快地回忆起往事才行,她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等着他的好消息。


    第79章 被偷家了


    收拾东西之前,六月先去跟成实,健太,百合说,她要跟达达利亚哥哥走了,以后再见。


    虽有不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也能理解,于是恋恋不舍地做了点小礼物送给六月。


    健太抓了一袋鬼兜虫,百合做了些绯樱绣球饼,成实木工做得好,就把自己雕刻好的小鱼摆件给了她。


    一时之间六月手头上没有可以送出去的东西,她就给每人一个拥抱,带着他们去社奉行的终末番报道,看着他们被收进了这所社奉行的“孤儿院”中,才放心回长野原烟花店。


    店里,宵宫一如既往在做烟花。


    六月冲过去抱住,告诉她自己决定跟达达利亚一起去找家人,要与她告别了,等下就收拾东西等人回来就出发。


    伤感了一阵子后,宵宫才接受六月要离开的事实,开始问六月的打算,去哪个地方。


    然后六月都一一告诉了她。


    归根到底还是找家人要紧,作为朋友,宵宫为六月有了自己的方向而高兴,这样就不用每天带着空空的脑袋,做着别人安排的事情了。


    “那你记得要好好保重自己。”宵宫深深叹气,担心六月爬山涉水赶去枫丹,会很累。


    六月邀请说:“姐姐有空也来枫丹玩呀。”


    宵宫摇头摊手:“可惜现在还在锁国,不然我也想出去别的国家看看。”


    也是,本国人不能擅自出海,外国人也要重重的批准公文才能出去,愚人众算是特殊的,要在枫丹见到稻妻人,恐怕很难。


    难是难,但也要有希望的不是?六月依旧期盼道:“或者过不了多久,你们的将军大人就开窍了。”


    “但愿吧。”看目前的形式,的确有那么点希望,毕竟最近来了一位异乡的旅者,宵宫也有在暗中帮忙。


    随后她拉过六月,不加以忌讳地把近期的行动告诉她:“来,我跟你说,最近来了一位旅行者……”


    六月对什么计划,什么行动是听不大明白的。


    大概只听懂了,有位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旅行者,在跟鸣神大社和社奉行达成合作去反抗雷电将军,以逼迫雷电将军撤销眼狩令和锁国令。


    能有这种觉悟着实勇气可嘉,六月记得,愚人众的「女士」上次也去面见将军来着,不知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想找到自己的家人,了解自己是谁。至于这些复杂的事,她不会参和进去,只能默默说句祝福的话:“祝你成功,我会在枫丹等你的。”


    聊天到尾声了,宵宫还很是不舍:“六月找到家人后写信告诉我,报个平安。”


    六月用力点头:“一定会的!”


    友谊长存,她不会忘记宵宫的。


    最后两人再互相拥抱了一下,宵宫去给六月准备了一袋花炮盒子,让她每逢节假日就拿出来放一放,以表思念。


    六月全部收下,连带大家的礼物都装在带轮子的木箱子里,另外只拿了两件换洗的衣物,以及日常用品放在小包中。


    剩下的也没什么要拿走,接下来只需等达达利亚过来接她就可以了。


    ……


    百般无聊等了有大半天,六月并未见达达利亚的身影。


    心想他该不会在工厂那边绊住了脚吧?


    难道真的很棘手?早知多劝劝他不要去的。


    她等的有点着急,准备去八酝岛那边看看,宵宫却叫她多等等。毕竟她去工厂偷过材料,被人认出抓到就不好了。


    没办法,六月只好继续等。


    眼见着到了傍晚,才有个穿黑色愚人众制服,带面罩的人找来长野原烟花店,给六月递去一张纸条。


    称是「公子」大人有事不方便来,派人先传递信息。


    六月打开纸条,上面写了:「离岛码头,六点出发,不见不散——达达利亚留」


    文字用的是至冬的文字,六月能看得懂,就没怀疑了,直接就跟宵宫告别,跟着那个愚人众的人去到离岛。


    离岛停泊着几艘外形差不多的船只,编号在船侧,被其他船遮挡着。


    六月此时是兴奋的状态,也没管那么多,就跟着那个人上了其中的一艘。


    船上无人,带路的那个愚人众还主动帮六月放好行李在船舱中,并跟她说「公子」在别的房间里开会,请她自行活动。


    一切都安排得很是妥当,六月暂时也不太想应付达达利亚,他自己忙自己的正合了她意思,那样她就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


    六月躺在软软的床上,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她沉沉睡去。


    梦里,她梦到了一头鲸卡在了涡轮下,海水被鲜血染红,凄厉的嘶叫声不断响起……


    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用力地在呼吸,就好像沉在水里太久后急需要汲取大量空气那般。


    但睁开眼,光亮的吊灯就刺痛她眼睛。她不自觉拉起被子,正要盖住自己的脸,却在头顶悠悠传来一声叫唤:“爱莉妮娅,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六月手上攥着的被子被人掀开。


    她定神一看,一个男人出现在她上方的视野中。


    男人那头黑发浓密且微卷,发丝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六月揉了揉眼,眯起眼认认真真看,才确定他不是达达利亚。


    男人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正直视着她,恣意又迷离,不动声色。


    不对不对,醒来的方式不对……可能还在做梦吧,再睡一会儿。


    六月侧过身去,继续闭上眼睛,祈祷等下醒来就能恢复正常了。


    转身时,她披散的长发垂在床褥,脖颈处的肌肤忽然凉凉的,似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拢起她散落的头发,鼻息也愈发靠近:“还是不肯看我一眼?看你变瘦变黑了,离开我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艰辛。”


    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六月怎么都睡不着了,背脊忽的直发凉。


    她慢慢睁开眼睛,悄悄转动眼珠子,身体不敢挪动半分。


    直至她斜眼看到靠得极近的那个男人,嘴角正微微翘起,她便再也冷静不下来,倏地起身,迅速抓起被子,整个缩到墙角发抖。


    “你不是达达利亚!你是谁?!还是说,是他的……哪个熟人?”六月咽了咽嗓子。


    “不记得我了吗?”他又凑了过来,目光不离。


    六月低下了头避开:“对不起,我记不太清了。”


    话一出,他原本温和的笑意,变为了冷笑:“我是你未婚夫。”


    六月:“???”


    她愕然抬头,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在骗我。”的表情。


    有这回事吗?


    有这回事吗?


    她什么时候跟别人订的婚?


    不会的吧……不会的吧……


    看着她那茫然无措的神情,男人冷笑:“现在就懂得质疑了,为什么那个达达利亚说的话,你就全信?”


    听到有提到达达利亚的名字,六月马上猜到了他们可能是熟人,快跳嗓子眼的心脏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你也认识达达利亚,他在哪里?”六月就只能这么问了。


    “你上的是我的船,信也是我叫人递过来给你的,他不在这里。”男人说。


    得知达达利亚并不在这艘船上,六月就知自己是受骗后稀里糊涂上来的。


    她责怪自己心怎么那么大,竟没有防备!


    船开了已经有好一段距离了,可听见清晰的雷鸣。拉上窗帘,船舱窗外头的一道道紫色闪光还能隐约穿透进来。


    六月意识得太晚,甚至睡死了过去,害得自己无路可退。


    “……那你又是谁?”她委屈到憋红了脸,好害怕眼前是个坏人。


    “我刚说过的,我潘塔罗涅,才是与你关系最亲密的人,你要牢牢记住,不准再忘了。”他摸着她嫣红的脸颊,眸底划过一丝暗芒。


    潘塔罗涅在极力维持着被人遗忘的尊严。


    由爱而生的糟糕情绪在心头激荡,他强自压抑,痛意却在撕扯着他的胸口。


    自从失去了六月,他的欢喜和悲伤不再有人分享,每每孤独寂寥,也只能默默舔舐伤口,沉溺其中毫无意义地狂怒。


    他恨不得世界各地的情报网没日没夜地疯狂运转,即便找不到她的尸首,明确告诉他死了也好,而偏偏这半年来却没有任何消息。


    然而潘塔罗涅还是等到了。


    在稻妻的邪眼工厂,有人发现了六月,他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情报,从璃月来稻妻,坐最快的船,花了不到十天就到了。


    所幸的是,他还是赶在了「公子」的前头,接回了属于他的人。


    “最亲密的……你有证据吗?”六月同样看不出,对方那样深情款款,又带有些许恨意的眼神会有假。


    这样的事,实在太迷惑了。


    前几天来了“男友”,现在又来了“未婚夫”,会不会过些天连“老公”都出来了?


    六月的内心狂吼万分,她快要崩溃了!


    无数的困惑,无数的不知所以全部交织在一起,如此下去,谁的话都不可信。


    除非他们有谁能拿得出实物证据,至少要有身份证明!


    可她不曾想,潘塔罗涅的的确确有足够的证据。


    他应了六月的要求,叫人拿来了一个厚厚的资料袋。


    资料袋里,正是她的身份证明,以及她与北国银行签署的契约。


    身份证明有她的照片和枫丹居民信息,契约上有她的手指印。


    第80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发生这样的事,让他既难过又惊喜。


    在北国银行时,很多时候都由潘塔罗涅亲自教导六月,可惜她现在全忘了他的所有好,这是让他最难过的。


    但,正是她全忘了,他才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头开始,让她完全信任他,依赖他,最后一步一步地引她离不开他。


    从此往后,他会代替「仆人」去爱她,照顾她。


    这一切都不算太晚,他还是等来了。


    六月将资料袋接过来,拆开拿出里面的各种文件。


    首先掉出来的,是她的一张枫丹居民身份证明。


    上面写她的名字:爱莉妮娅·雪奈茨芙娜。


    性别:女


    出生年月:提瓦特公历xxxx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国籍:枫丹


    住址:xx街xx号xx公馆壁炉之家


    公民号码:xxx……xxxx……


    证明上贴有她的照片,她细细比对,的确与她本人一模一样。


    把证明反过来,背后标注的是沫芒宫人口管理部印制,还盖了一个大大的钢印章。


    六月初步了解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家里的地址。


    恰好印证了达达利亚没有骗她,她的父亲一定就在枫丹。


    只是为什么达达利亚会说她是至冬人呢?可见就连他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出于对达达利亚的怀疑,六月慢慢开始有点相信“证据”更加充足的潘塔罗涅了。


    潘塔罗涅有她的身份证明,不是关系亲密的人,是不会随便把自己重要物件给别人保管的吧?


    除此之外,资料袋中还有一张跟潘塔罗涅的合照。


    画片里,戴着眼镜的潘塔罗涅在低头书写,腰背挺直,气质文雅。


    而她出现在镜头的最前方,脸放得很大,很像是她拿着留影机举高,反着来跟他自拍的。


    潘塔罗涅没拍到正脸,为严谨比对,她还斗胆要求他现在就戴上跟画片上的同款眼镜。


    无关风月


    他自然不慌不忙地从领口处取下眼镜戴上,这下子,就完全对上了。


    这……


    如果说刚开始潘塔罗涅拿出“证据”时,六月有百分之三十的信任,那么在验证“证据”的过程中,她对他的信任度直接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


    除此之外,重点是那一份北国银行的劳动合同。


    合同的条例实在太多,她是选择性看的,合同内容大概是写爱莉妮娅·雪奈茨芙娜,职位为第九席执行官助理,×××年××月××日正式入职……


    执行官助理任命书夹在最后一页,北国银行的员工勋章则贴在文件夹后背,勋章里雕刻有“爱莉妮娅”这个名字。


    这些细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看到合同里标明的薪水时,六月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基本月薪二万摩拉起,奖罚规则也有一堆……


    爱了爱了。


    待遇很不错,那她为什么会那么想不开来稻妻?是被人谋害了吗?


    要知道,宵宫的烟花盒子一份才卖一百摩拉左右,假如定制一百份,才能赚一万摩拉,而且这一百份需要做一个月,算上昂贵的材料费,只赚手工费设计费五千摩拉。


    六月平时送烟花,在社奉行大小姐那边拿到的跑腿费是两百摩拉,一个月送了有十来次,存着存着,也才一千多摩拉。


    “我原来是你的下属。”


    看完这些,六月恍然大悟,总算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这样就能解释得通,愚人众工厂里为什么有人认识自己。


    “不仅是下属,六月,你还是我的挚爱。”潘塔罗涅摘下金边眼镜,投向她的视线是那样的暧昧。


    六月害羞低下头,不与他对视,继续看合同内容。


    在无意间,她扫到了那样的一则条约:


    “可是,这契约第二十三条,写着说:不能借公务之便,和同级,上级或下级同事谈恋爱,否则为员工过失,一律开除,过错方不能得到赔偿……如果我跟你的关系是真的,我是不是被解雇了?”


    潘塔罗涅神色一变,伸出纤长的手,要六月把合同拿过来给他过目。


    六月递过去,潘塔罗涅拿在手里看了眼,才发觉果然是有的。


    许久之前订的合约,潘塔罗涅也忘了有这条。


    不如说,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自己的员工动心思,这些条条框框,反而成为约束他对爱渴望的枷锁。


    「仆人」常评价潘塔罗涅,过度自信于自己理性的人,往往更难控制情感。


    情感控制过度的后果是,他会用浮于表面的稳重来掩饰真实的内心,不断压抑,以至于心灵逐渐扭曲。


    潘塔罗涅毅然认定这个世界没有人再值得他去爱。于是不断把爱伪装起来,伪装成另一种分不明的情感,那种情感甚至可以是仇恨。


    但他如今不得不承认,他也有俗不可耐的一面。


    因为他竟会对这样的一个女孩,一见钟情。


    原来,在六月还没加入北国银行之前,由于公事商谈,潘塔罗涅在壁炉之家会见「仆人」时,就曾见过六月一面。


    那时的六月到隔壁的玩具工坊玩,快入夜了也不肯归家,还是阿蕾奇诺放下手头要紧的工作,亲自去接她的。


    然而回来后,六月并未受到任何责骂。她只拿了一个自己手工做的玩具,就将阿蕾奇诺哄开心了。


    潘塔罗涅就喜欢这个“叛逆”的孩子。


    于是他几番计划与阿蕾奇诺交好,源源不断地给壁炉之家批准经费。


    并跟阿蕾奇诺聊了他需要招收新银行接待员的岗位计划,让她自己琢磨该派谁过去北国银行。


    不出所料的是,阿蕾奇诺果真到统括官那里交涉,派了六月过来北国银行。


    由此可知,是他先来的。


    是他先认识了六月,为什么达达利亚更得六月的欢心?


    所以要潘塔罗涅解雇六月,永远都不可能。他宁可修改北国银行的劳动合约,也不要放走她。


    “这条可以作废了,不必看。”潘塔罗涅立刻将六月指出来的条例,用笔划掉,当即盖章生效。


    六月只觉不可思议:“写在纸上的规则还能作废的吗?”


    潘塔罗涅并不在意:“我是制定规则的人,当规则不再为我效力,那么我就有破坏它的权利。”


    还能这样子,真不讲理……


    六月不解,继续把资料袋最后的文件倒出来慢慢查看,以获取更多有关于自己的信息。


    里面掉出来的是整理在信封里的薪水单,她翻出来看一张张的单子,妥妥实锤了她在北国银行实质工作了半年多。


    刚才是百分之八十的相信,看到这些,就是百分百相信了潘塔罗涅所说的任何话了。


    现在是八月初,上次的工资结算单是十二月,算一算,空了有八个月的工资单了吧。


    这么一来从她在北国银行的入职时间算起,她应该存了不少钱,那么钱去哪里了?


    认识到对方是很熟的熟人,六月才不怕死地问:“那个潘塔罗涅大人……我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有好几个月没发我工资了……?”


    潘塔罗涅:“……”


    六月纳闷地看着白纸黑字,继续补充:“合同上还说,逾期未发的工资,可以相应补偿发放北国银行公用账款所产生的……每日的生息银,是不是也要一并发我?”


    潘塔罗涅:“……”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看人下菜碟,仗着他不会发脾气,柿子拿软的捏。


    既然六月拿条款说事,潘塔罗涅也同样指出说:“你看第七十六条,上报了的失踪人口,不享受北国银行任何的薪资待遇。”


    到六月哑口无言了。


    沉默了半刻,她指着上面的七十六条说:“那这条能划掉吗?”


    潘塔罗涅:“……”


    好不容易找回人来,当然是选择原谅她无理的要求。


    “你想要额外的零花钱,也不是不可以。”他不想一下动太多规则,就找了其他法子哄她。


    六月死心了,她知道潘塔罗涅也是有底线的,不是无条件的宽容。


    她把全部文件都放回到资料袋里,快速整理了一下目前所能得到的线索——


    她是愚人众的人。


    隶属于北国银行。


    第九席的助理。


    是枫丹人。


    家住壁炉之家。


    她的父亲是这个第九席的同事之一。


    总感觉第九席很危险的样子……


    同是执行官,六月对达达利亚可以随便怼,随便对他生气,不用顾虑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但是面对潘塔罗涅,六月更多时候是在约束自己,想的是千万不能惹他生气,否则后果很严重……


    六月打算再试探潘塔罗涅的底线能到哪里,便说:“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话激起了潘塔罗涅的好奇:“哦?是哪里不一样?”


    六月说:“我经常在稻妻看到的外国富商,大部分都……嗯……穿金戴银,头发梳得油亮,肚子圆滚滚的,很有大老板的气质。”


    难得她对他有了些初步的印象,潘塔罗涅半开玩笑地回应:“意思是他们那些富商才符合你心目中的形象,而我不似他们,长相土,衣着土,你不喜欢?”


    在潘塔罗涅看来,他是在逗她玩才这么说的。


    然而从六月的角度而言,那句“你不喜欢”提起来的尾音,感觉像在威胁。


    “……不是,我不是不喜欢你。能不能给点时间,让我好好想起来再说?”六月本来已经放松的心又开始提起来,更往墙角缩了缩。


    “没关系,我会等你想起来。”


    潘塔罗涅温柔地抚慰道。


    为了给她腾出安静的私人空间,他起身关灯,随即离开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房门外,潘塔罗涅的眸色渐深,船外头的电闪雷鸣,即是他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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