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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硝石制冰


    孔管事顾不得?怪曹大商人, 又使他想法子,“曹哥哥,你再与?我想想办法罢,我们相识这麽多年了, 你难道忍心看我被责罚?”


    “孔弟弟, 不是哥哥我不想法子, 这上上下下的,都没有,除非你们能再等几天, 从外头运过来。”曹大商人说,但是这可能麽?洗三礼也不可能推迟。


    “孔管事,不若咱们去别的地儿?问问?”竹清说,只在这里耗费时间,那?更加不成的。


    曹大商人赶紧也劝道:“你们只管去, 我现在再出去打听?打听?,若有,就?与?你们捎个信儿?去。”他也有自个的小心思,若孔管事出去能寻到?足量的冰块, 那?他自然不用愁了。即便?没有, 孔管事也该知道,不独他这里没有, 也不是他不尽心。反正?不论如?何,他都不亏的。


    孔管事只得?与?竹清离了曹大商人这里,他唉声叹气, 说道:“曹大商人这里是咱们王府每年买冰数量最多的地方, 这儿?都没有,其他地方, 那?更加是难了。”


    他们紧接着又去了文生?书馆,那?掌柜的听?闻他们来意,先道了个歉,说道:“真是不巧,咱们文生?书馆过两日有一场诗会,正?请了许多大拿过来镇场子,冰块这些都是不能缺了的。再有就?是,前几日,金家又来买了十来车冰块,这一下子,匀给你们就?不够了。”


    金家,竹清知道,京都只有一个金家,那?就?是宣王妃的母家。


    至于剩下的行福酒楼,便?不用去了,那?儿?不卖生?冰,只卖食冰。


    孔管事如?丧考妣,一时间只觉得?人生?就?这样了,现在这趟差事办的如?此稀疏,他如?何与?雍王妃交代?如?何与?宋管事交代?


    “孔管事,宋管事寻你呢,说是王妃已经在问冰块的事宜了,这是慢不得?的,还使你快些回去王府。”一个小厮来寻孔管事,顿时教孔管事脸色愈发难看,他叹道:“知道了。”


    “孔管事,不若你先回去,我再逛逛。”竹清说。


    “去罢。”孔管事只当竹清贪顽,并不拘她,左右他回去也是挨骂的,何必教这个小娘子也跟着他去遭骂?


    如?此,他们就?分开了。


    得?到?冰块麽,有两种法子,第一种就?是买,已然行不通了。这第二种,就?是自己制冰——硝石制冰。但是第二种有两个问题,一,她如?何购买到?硝石?二,她怎麽知道硝石能够制冰的?


    竹清眼神在繁华的集市上扫了两眼,已然有了对策。


    不多时,她也融入了人流中。


    *


    雍王府,正?院。


    待听?完孔管事说的话,雍王妃气急,说道:“她个恨不得?我们倒霉的,居然使这些下作的手?段,现在还有几日就?要办宴会了,去哪儿?寻恁多冰块?”


    宋管事劝了劝,“王妃莫急,小心身子。”


    “如?何不急,这一回请的皆是皇室宗亲,他们见惯了好东西的,若我们连这种面上的体面都顾不到?,还不知如?何嘲笑?我们呢。”雍王妃只要一想到?丢脸,心头的火苗就?一蹿一蹿的。


    “都是小的办事不力,请王妃责罚。”孔管事认了错,他说,“若小的提前个几日告知曹大商人,让他留与?咱们王府足量的冰块,现在王妃就?不用担忧了。”


    “这事你虽然有错,却不是大错。”雍王妃冷笑?连连,说道:“哪怕咱们预定了,那?宣王妃一去要,曹大商人敢不给她?只怕她能把曹大商人的店都给拆了,曹大商人万万不敢得?罪他的。”


    “如?今食冰是够的,唯有这生?冰,那?点子量是不够一天的用量。”宋管事说,王府那?一天差不离每个地方都会摆上冰块,凡是宾客们可能去的地儿?,都要候着小丫鬟,冰块一旦融化?,就?得?立马续上。


    可以想象,耗费的冰块究竟有多少。


    雍王妃气恼,宋管事沉思,孔管事惭愧。


    其实雍王府里的冰窖还囤着十来车冰块,但是那?些除了供王府使用外,还要运进宫里头,虽然宫里头的主子们不缺冰块使用,但是孝心是要表现的。


    那?宣王妃买恁多冰块,大半都是送进宫,如?此,倒教她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


    一连急了两三日,雍王妃口舌生?疮,宣王府既然作下了这件事,肯定是下狠手?的,一时间,她居然凑不够冰块。


    恁多行商,只能零零碎碎凑出几车,偏偏她不好大动干戈,不然白白教人看了笑?话去。


    雍王妃与孔管事急了多少日,竹清就?往府外去了多少日,她如?今能正?经在外头行走,腰牌一亮,就?能出府,故而倒也方便。


    在王府气氛不大好的时候,她去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这里无甚特别之处,唯有地下挖了一个大的冰窖,这就?是她特意租这里的原因。


    “小娘子,货物都运来了。”几个脚夫把一袋袋包裹严实的东西卸下来,竹清把银钱与他们结了,教他们离开。


    脚夫们聊着天,“从未作过这般轻省的活计。”他们不知货物是甚麽,也不关心。


    竹清拆开麻袋,里头装着的赫然是硝石,她先拿起一块,随后打开冰窖走了下去,下边摆放着满满当当的水桶与木盆,那?是她租院子的时候,就?与?了经纪交代,让他打上这些水来,主子要清洗院子。


    “咚”的一声,一小块硝石被她丢下,水面摇晃几下,很?快结了冰,待寒气蔓延,竹清满意地笑?了笑?。


    至于这些冰块的来源麽……她早就?想好了借口。


    *


    又是着急上火的一日,雍王妃刚刚大口大口喝了安胎药,就?看见一个小丫头来报。


    “启禀王妃。”一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地进来,待雍王妃看向?她,她才说道:“王妃,竹清姐姐回来了,她还带回来了三十六车的生?冰,如?今俱都等着王妃的吩咐,看看藏在哪儿?。”


    雍王妃一惊,连挨骂了好几日的孔管事都猛然抬头。


    “她去哪里找的冰块?”雍王妃惊奇,连她都焦头烂额的事情,竹清居然替她解决了?


    “奴婢不知,想必这事只有竹清姐姐还有曾婆子才知道,王妃可要去门口?”


    雍王妃赶忙领着宋管事与?孔管事去了王府门口,此刻的竹清正?在指挥一车车冰块进府,曾婆子跟着她,也当了一回爽气的管事,那?运冰的车夫问她,“这位妈妈,后头还有冰块呢,也是运到?这里麽?”


    曾婆子故作高深,“你且等等,我去回禀一下。”说罢,她扭身就?走,只是脚步晃悠,活像是喝醉了酒。


    哎呀呀,可了不得?了,她居然也会被人叫一声妈妈!


    “竹清。”


    竹清转身,行礼,“见过王妃。”


    “免礼,这是……”雍王妃摆摆手?,问竹清冰块从何而来。


    竹清低声在她耳边长话短说,雍王妃听?着,眼里异彩连连,言自己知道了,然后接过竹清递过来的单子,开始安排这一车车冰块的去处。


    王府暂时放不下这麽多,一部分先运去附近的庄子与?院子。


    竹清还在替孔管事周全,说道:“王妃有所不知,奴婢说有办法试一试,孔管事且不知深浅,便?没有先回来回禀王妃,他怕奴婢说空话,也不先教你知道。”


    “罢了,到?底办事费心,你的罚便?算了。”雍王妃睨向?孔管事,孔管事自然是要罚的,不过现在她心情不错,又有竹清开口,这次就?算了。


    “谢雍王妃。”孔管事朝竹清投去感激的眼神,暗自感叹竹清真是个值得?交好的人,他想好了,这些天就?把他相识的一些人脉介绍给竹清,待他走了,竹清做事也能便?利些。


    “都散了罢,这是,曾婆子?”雍王妃问,曾婆子听?见王妃提到?自个,便?赶忙上前,弯腰说道:“王妃好记性?,正?是老奴,今个竹清姑娘忙,我便?也在这里帮着一点。”


    雍王妃看了曾婆子的做事,挑不出错处,便?点点头,说道:“也罢,这些天你不用回正?院服侍了,跟着竹清忙就?好。”


    曾婆子一喜,呼吸急促,她她她,这是往上走了?


    “诶,谢王妃,老奴谢过王妃。”


    竹清也欢喜,这般日后就?不必她开口要曾婆子了,甚好甚好。


    一时间,俱都喜气洋洋。


    *


    宣王府,早有人盯着雍王府,见他们运了许多冰块回来,就?去禀报宣王妃。


    “甚麽?”宣王妃震怒,“她们去哪儿?弄得?冰块?不是都没有了麽?气煞我也。”


    “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小丫头带回来的,她们都喊她竹清,就?是上一回送请帖来的那?一个。”


    “贱人。”宣王妃一想到?那?次的戏弄就?恨得?牙根痒痒,这回更加,居然又干那?个竹清的事,简直让她气的恨不得?立马扭了竹清来跟前,好好教训一场才好!


    “好啊,我只是想给姜扶姚一点脸色瞧瞧,没成想她跟前的狗腿子又跳出来坏我的好事,且给我等着瞧,我早晚料理了她。”宣王妃揪着抱枕捶打,一想到?雍王妃又得?意起来了,她胸口又忍不住疼。


    说起来,其实她与?姜扶姚当初在闺阁的时候还是能好好地说话的,打马球有时分在同一个队伍,她们还能一起合作赢下比赛。


    可是自从她们两个当了王妃,一切就?变了,德妃让她一定要把姜扶姚比下去,金家让她做好出色的王妃,不能让其他两个王妃越过去。


    如?此,慢慢的,她也视姜扶姚为对手?。


    哪知有一天,姜扶姚还假惺惺地与?她说,她们两个和睦一些才好,怎可能会好?明明她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关系。


    她的夫君是宣王,他难道就?对皇位没有想法麽?笑?话,哪个没有想法的?


    只要宣王当了皇帝,她就?是皇后,而若是雍王当皇帝,皇后之位就?是姜扶姚的。她们之间,就?是竞争的关系!


    “罢了,且等我慢慢筹谋。”宣王妃想,女眷有女眷的斗法。


    *


    竹清替雍王妃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这事整个王府的管事都知道了,毕竟他们一直在王府进进出出,竹清弄出的大动静,只要不是眼瞎的,俱都瞧见了。


    “王妃喝口燕窝,淑妃娘娘特意教人送来的血燕,据说滋补着呢,一个人吃,两个人补。”竹清探了探燕窝的冷热,这才舀了与?雍王妃吃。


    “快些放下,且等我自己吃。你累了一天了,先去歇息罢,何必还来伺候我?没得?教人觉得?我苛责,快去。”雍王妃今儿?舒畅,也有心情与?竹清玩笑?。


    竹清却不肯,委屈巴巴地看着雍王妃说,“王妃这是不教竹清伺候了?可是不喜欢竹清在您面前晃悠?奴婢不觉得?累,只觉得?能帮到?王妃,减轻王妃的辛苦,就?很?高兴了。”


    “难不成,王妃连奴婢的这一点心意都不想要麽?”


    “哪儿?的话。”雍王妃拉了竹清坐下,真情实意地说道:“我最喜欢你了,老实不说,人又能干。我若是不喜欢你,岂不是眼睛不中用了?”


    “只是竹清啊,你还没长大,天天这样累,亏了身子可怎麽好?”雍王妃摸了摸竹清的脸,突然眯了眯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道:“竹清,你,是不是又胖了?”


    “这哪儿?叫胖,奴婢只是长肉了。”竹清解释,感谢钱师傅的喂养。


    “长肉了好,好。”雍王妃觉得?竹清这样辛苦,倒是比暖春绘夏等人还要健康,起码其他丫鬟都瘦了,一个个苦夏。


    “对了,你今日用了这个玉佩,日后怎麽办?”雍王妃问。


    “能为王妃解决问题,那?才是奴婢这个玉佩的最佳去处。”竹清满口胡言,说道:“奴婢不后悔用了罗娘子给的玉佩。”


    除夕夜,她曾经救了一个叫罗娘子的人,她与?了她一个玉佩,日后有甚麽事都能找乔生?布庄的掌柜的解决。


    自然,玉佩还在她的手?里,她没有用,不过并不妨碍她用这样的借口搪塞雍王妃。她骗雍王妃她今日去了乔生?布庄,把那?玉佩用了,换回来三十六车冰。


    竹清只说救了罗娘子,却没有与?雍王妃说罗娘子就?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她怕多生?事端。


    而且,这是她的机缘,她是断然不会为他人作嫁衣的。


    “说不得?,以后还有大用处呢。”雍王妃替竹清惋惜,一个玉佩就?能换来恁多冰块,可见背后的人势力不小。


    她倒是没有怀疑竹清的话是假的,早在王府门口,竹清与?她说了之后,她就?寻了竹溪一家子来问话,而且是挨个问,待知道罗娘子能让竹清她们上聚仙楼顶层用饭,她就?信了七八成。


    况且,她也派人去乔生?布庄问了,那?掌柜的的确说有个小娘子到?他的布庄里去了。


    竹清没有骗她,反倒教她愈发的可惜。


    如?此匆匆用了玉佩,貌似有些浪费。


    竹清想,万寿那?天,她分明察觉到?罗娘子看了她几眼,她是雍王妃身边的人,雍王又是那?样的身份,太后虽然避事但是到?底身份尊贵。或许这块玉佩日后与?她有大用处,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用了。


    与?她而言,冰块这事是小事,一件能让她在升职加薪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垫脚石罢了。


    “王妃这是哪儿?的话,奴婢救只帮了她一个小忙,若以后挟恩图报,教人家为难,岂不是反过来得?罪人了?”竹清说,雍王妃一想也是,太过贪得?无厌可不好。


    “也罢,此事你做的很?好,宋管事与?孔管事也赞你。往后你当了管家,我也就?不用担心了。”雍王妃说,竹清压得?住,这就?教她安心了。


    “竹清。”


    竹清正?伺候了雍王妃用完燕窝,打算去厢房沐浴,就?听?见外头有人喊自个。


    是孔管事,他身边还站着曾婆子。


    “孔管事,你怎的还没有出府去?”竹清疾步过去,像孔管事这样的身份,早已在外头有了自个的小院子,他家中一干亲人俱在,几乎每一晚都会家去。


    “孔管事是特意等你的呢,竹清姑娘。”曾婆子笑?得?合不拢嘴。


    竹清听?完孔管事说的话,才知道曾婆子为甚笑?得?一脸褶子,孔管事正?预备着请竹清与?曾婆子家去吃席。


    曾婆子这是头一回被管事的请去,可不就?张着嘴笑?得?咯咯咯的。


    “你们可一定要来,我还请了旁的相熟的几个人,就?怕着没有机会凑齐恁多人。”孔管事千叮嘱万交代,强调了两遍。


    “成成成,既然是您作邀,我必会去。”竹清应了,孔管事是男子,不好留太久,便?离开了。只余下曾婆子与?竹清低声地说着小话。


    “王妃赏赐我了,哎呦,可顶我一年的月例。”曾婆子先是炫耀一下,再就?是爽快地请竹清家去。


    “孔管事说请你,我也想的,只不过不好比他早,便?比他晚两天,竹清姑娘,你可一定要来。”


    连着吃两次席面,竹清哪儿?有不应的道理?


    *


    乔生?布庄,掌柜的弯着腰,恭恭敬敬地与?坐着的大娘子说了好些事情,罗娘子端着茶盏,问道:“哦?她果真没有到?咱们这儿?要求冰块?”


    “是,我还问她有没有难处,只管说出来,她只说没有,还让我与?您说,您不必担心她狮子大开口。”掌柜的在心里感叹,那?个小娘子拎得?清,没有张嘴闭嘴就?是要甚金贵东西。


    “另有她府上的主子派人来问,我也帮她含糊过去了。”掌柜的说。


    “她倒是知趣儿?。”罗娘子也是知道雍王府冰块紧缺的事,她原本?以为竹清会求到?她这里。没成想她倒是挺能干的,她说道:“你只管看着她点,日后她常出来走动,若是遇见了甚麽困难,你悄悄搭把手?,也不必教她知道了,免得?她多想。”


    交代了一番,罗娘子便?在掌柜的目视下离了,马车上,罗娘子目视前方,倒是愈发有些高看竹清了。


    其实当初查过竹清之后,知道她是雍王妃的丫鬟,罗娘子有一瞬间后悔自个的举动,但是在万寿节上一见,她忽的就?不担心。


    这一回,她凭着自个的本?事解决了雍王府的问题,她也不会去过多关注,这是她的能力。


    *


    全哥儿?洗三礼这天,雍王妃亲自抱了全哥儿?出来,由着全福妈妈接过去开始仪式,全福妈妈先是打了打全哥儿?的脚心,待全哥儿?哭了,她又一连串地说出吉祥话,“哥儿?哭声有力,日后定会身强体壮。打一打脚,福气自由脚心传遍全身……”


    这完了后,她又把全哥儿?放进金盆中,里头早已搁着一些金子做的粽子、玉做的笔墨纸砚、做工精美绣着福字的荷包……


    如?此,仪式才结束了,雍王妃说道:“把全哥儿?抱去偏屋罢,教奶妈妈好生?看着,全哥儿?还受不得?凉。”


    来观礼的夫人们俱都在暗赞雍王妃大度,瞧瞧人家的做派,甭管是不是做戏,到?底面上全了。


    平宁大长公主也在这儿?,她意有所指地嘲讽道:“雍王妃这样的贤惠主母堪称表率,不然当主母的,见天儿?地与?后院侍妾争风吃醋,还把主君逼到?外头躲着的,这算甚麽?”


    附近的夫人们皆是手?帕点了点鼻尖,挡住嘴角的笑?意,平宁大长公主这话可是把宣王妃从头到?脚骂了一遍,最近那?些天,宣王府的吵闹可是连住的近的几家都能听?见。


    宣王妃脸色有些难看,又不敢对着平宁大长公主发脾气,这位是谁?当今一母同胞的姐姐,谁都敢骂两句的。


    脾性?火爆,又是那?样的身份,连宣王妃在她跟前都要让几个头。


    雍王妃见了这边的官司,赶忙来了把平宁大长公主拉到?那?头去了,还与?她说道:“劳您大驾,坐,不知公主今日可觉得?热?”


    “倒不太热,屋子里堆得?冰多。”平宁大长公主自然顺着雍王妃的话,不再想着喇宣王妃了。


    这一通下来,已然是教众人都知道了,雍王府有哥儿?了,这往后,府中没有哥儿?的,唯有祁王府。


    祁王妃今个也在这儿?,这样的大日子,她不好推脱,只不过来了之后,望着全哥儿?发呆,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嘴边噙着一抹苦笑?,也不多言语。


    她与?身边的祁王仿佛很?陌生?,眼神都不会多给一个,有时祁王寻她说话,她也只是冷冷淡淡地应和。


    待月上枝头,回府的路上,祁王还在问祁王妃,“你还在生?气麽?怎的不兴理我?”


    “有甚麽事快些说。”祁王妃垂眸。


    祁王坐得?离她近一些,“王妃,我都与?你道歉了,你还要怎样?”


    他承认自个做得?不对,可是也没有教她受太大的委屈,就?连法子,也想好了,过继一个。


    “你若想要孩子,这般,待雍王妃生?了,若是个哥儿?,我就?与?他商量,让他把全哥儿?过继给咱们。我今日注意到?了,你一直望着全哥儿?,可是喜欢他?”祁王自以为摸到?了祁王妃的心意,却不知这一番话教祁王妃怒火中烧。


    她冷哼一声,道:“呵,你能不能不要再关心我?能不能彻彻底底地冷着我?这头与?旁人恩恩爱爱,那?头又假模假样来关心与?我。怎麽,我很?像缺了你那?点关心的人麽?”


    祁王能哄着祁王妃,是因着自带的温柔多情,可是再温柔,再多情,也禁不住祁王妃三番两次的不给脸面。


    “那?你要如?何?这也不行,那?也不对,与?你一个孩子养着,你膝下不寂寞,这不就?好了麽?我也不会去与?其他两位兄长争抢甚麽,咱们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行不行?”祁王别过头,是最后一次求和了。


    他不想一回到?王府便?看见到?处都冷冰冰的,若是祁王妃能想开,那?就?最好不过了。


    “安安稳稳?也成。你先与?那?佛子、戏子、太监、商会会长、探花郎、翰林学?士、将军——”祁王妃停顿了一下,苦笑?,“我竟然一时间说不完。罢了,我只这麽与?你说,你与?他们断个干净,与?我过日子。往后,我自当个糊涂的人,不去计较你以前的事儿?。”


    “你这不是为难我麽?”祁王风流的眼眸暼向?祁王妃,就?只这麽淡淡的一眼,教祁王妃心里一突。


    就?是这样的眼神,大婚那?日,他也是这般看她,似有情,又似无情,教她沉醉。那?时她还窃喜,遇见了一个合乎心意的夫君。


    “为难?那?我也为难为难你,你做了甚,我也做甚。往后我在外头温香软玉,你愿不愿意?”祁王妃一连把心中委屈化?作不忿,自然,闺阁中学?的规矩教她断然不敢这般做的,但是并不妨碍她吓唬祁王。


    “我与?他们只是逢场作戏,又没有真情,你又何必这般诋毁自己?”祁王说,“你是个好娘子,别作践自己。”


    祁王妃忍着眼泪,又是这样的体贴,他做甚就?不能无情一点?至少那?样,她也就?不用纠结了。


    吵了这样一架,祁王妃已然想明白了甚麽,不再与?祁王纠缠,日后各自过活去罢!


    约莫人人都有烦心事,雍王妃与?雍王也有了一些争吵。


    “我当初就?说不要举办洗三礼,你瞧瞧,冷了全哥儿?一场,教他发高热了。”雍王责怪雍王妃,雍王妃自然不肯受骂,反驳道:“王爷不是也觉得?好?父皇也赏了东西下来,王爷的意思是,父皇有错麽?”


    李侍妾在一旁,听?着雍王静默了,她便?开口道:“都是妾身没有看好全哥儿?,王爷王妃莫要吵嘴。”


    全哥儿?还小,难受便?哭闹不止,连带着李侍妾心肝抽痛。


    一碗药下去,到?底教全哥儿?退烧,保住了。


    第052章 雍王妃生产(修)


    过了两日, 六月初八这一日竹清依旧忙碌,明日就是她?的生辰。


    她?原是不想过的,奈何如今已经是大丫鬟了,倒是要置办两桌儿, 请些相熟的来贺一贺。


    孔管事听闻了此?事, 问她?, “那你请不请章管事他们?到?底以后要一同共事,不好?不请。”


    “我请了,他们便会来麽?”竹清问, 她?注意力全?在手上?的单子上?,正点着新进礼品的数量呢,对孔管事的话有些敷衍。


    “你在听麽?”


    竹清放下单子,说?道:“听的,且教他们给我面子, 只是一溜烟都请了,少不得?五六桌儿,就得?去外头请了,来来回回的, 太折腾了。”


    “怎麽能叫折腾?虽然是麻烦了一些, 这般,你与他们不熟, 我替你去请,请回来了,你只管置办, 我替你招待, 如何?”孔管事这回可就是揽事了,若不是竹清先前帮了他, 他是断然不可能替她?奔波的。


    “也成。”


    于是生辰这一日,聚仙楼中,孔管事带着大大小?小?的管事们来了,这些管事手上?皆提着礼盒,见了竹清,也是脸上?带笑,一口一个竹清姑娘。


    来帮忙的画屏、曾婆子等人咋舌,暗叹竹清这回可了不得?了,恁多管事都服她?咧!


    “管事们能来,实属是给我面子,快快上?座儿。”竹清说?,这些管事们暗中打量她?,见她?做事有条理,为人谦逊,便知道竹清作副管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宋管事没有来,但也教另外一个副管家?送来了礼物,叫大家?知道,宋管事也看?好?竹清。


    如此?,倒教竹清地位愈来愈稳固。


    这来吃席的人,有前院的管事们,有后院的妈妈婆子们,但凡是说?得?上?话的人俱都给了脸来了。


    生辰宴吃罢,竹清已然与其他管事相熟起?来了,甭管内心如何想,面上?她?与管事们妈妈们言笑晏晏,瞧着和谐的不得?了。


    忙碌了一天,待回到?正院,雍王妃扶着高隆的肚子坐下,小?口小?口地吃了一碗面。


    她?问道:“母亲可有回信了?有了,快快与我带来。”她?寄信给母亲,就是想让母亲来住一个多月,生产的时候镇着,这才不会出错。


    “还?没呢,安州离这儿远,想必有回信了,也还?在路上?,王妃莫急。”画屏安慰她?。


    “我如何能不急。”雍王妃忧愁,又说?道:“我只要一想到?李侍妾因着难产导致现在还?有除不尽的血块,我就瘆得?慌。”


    到?底还?是小?娘子,雍王妃也是会害怕的。


    过了两日,雍王妃终于等到?母亲的回信,信中说?她?已经启程,预备着在七月份到?盛京城。


    “母亲就要来了。竹清,你去收拾出一个院子来,就庆阳院罢,意头好?,院子也宽敞。”雍王妃喜不自胜,竹清领命去了。


    雍王妃的肚子已经隆得?老高了,陈嬷嬷作为有生育经验的人,这段时间也不常家?去了,只呆在王府里,一错不错地盯着雍王妃的饮食。


    七月初三,竹清与暖春在码头处接到?了姜大夫人,她?保养得?宜,瞧着约莫二十多岁,眉眼柔和,走动间也是笑着的,看?着就是个好?脾气的。


    “夫人。”暖春先行一步扶着姜大夫人,嘴上?说?道:“夫人小?心脚下。”


    姜大夫人自然记得?她?,她?救过姚姐儿一次,加之做事一直勤勤恳恳,跟了姚姐儿恁多年,是个衷心的。


    “姚姐儿近日如何?进得?香不香,反应可严重?”姜大夫人一连问了好?些个问题,姚姐儿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最得?她?疼爱。


    “王妃一切安好?,夫人不必担心,等下亲眼见了王妃,您亲自问她?,岂不是更好??有些事,王妃也不与咱们作奴婢的说?,唯有您来,她?才肯发泄一二的。”暖春这般说?了,只教姜大夫人更加念着雍王妃了。


    “怎的只有你来?绘夏呢?”姜大夫人又问,她?是知道的,繁秋与温冬当?侍妾了。她?们两个当?初是她?特意为姚姐儿挑的,冲着好?容貌去的,日后可以伺候主君。


    “欸,夫人只顾着绘夏,您转眼瞧瞧奴婢身后的这个,可好?不好??”暖春点了竹清出来,竹清喊了一声,“夫人好?,奴婢叫竹清。”


    “哟,真是精神,伺候王妃的大丫鬟?”姜大夫人在暖春与竹清的掺扶下上?了雍王府的马车。


    “正是,如今除了奴婢与绘夏之外,近身服侍王妃的还?有画屏与竹清。这还?不止呢,竹清年底就要作副管家?了,也就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暖春替竹清争脸。


    “果真?”姜大夫人惊奇,握住了竹清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口中止不住地夸赞她?,“好?孩子,难为你恁小就作这样多的事,可真真儿是能干,平日里可觉得?劳累?”


    “夫人这是哪儿的话,奴婢替王妃作事,只恨不够的,不觉得劳累。只盼着当了副管家?之后,能替王妃分忧,如此?才全?了王妃对奴婢的照顾。”竹清一番话说?得?漂亮,她?不可能顺着姜大夫人的话说下去,再如何,她?是主子,而她?,是奴婢。


    奴婢还?能怪主子给的活多,以至劳累麽?


    果不其然,闻言,姜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深,又拉着竹清问了好?些话,如此?,待到?了雍王府时,姜大夫人已经认可了竹清。


    正院。


    “母亲。”雍王妃一把扑入姜大夫人的怀里,母女相见,俱都泣涕涟涟,泪水刷啦一下就出来了。雍王妃这一声把姜大夫人的心喊得?皱起?来了,难受得?紧。


    抱着哭了好?一会儿,在周围妈妈们丫鬟们的宽慰下两人这才慢慢止住了声音。


    “我的姚姐儿,可慢点,你现在双身子了,不能跳来跳去的。”姜大夫人嗔怪,话语里头的关心之意不消说?。


    “知道了。”雍王妃与母亲一同坐下,又吩咐了人去拿母亲爱吃的糕点茶水来。


    听闻了王府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姜大夫人劝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寻常人家?的主母哪儿会给庶子举办洗三礼?还?请恁多的达官贵人前来观礼?对了,李侍妾是个安分的罢?还?有贺侧妃……”


    “对了,我听说?你养了一个姐儿?”


    正说?着,敏姐儿就来了,姜大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到?底不是亲孙女儿,即便雍王妃在身边,她?也不过是拉了敏姐儿问了一些话,再送了一个玉佩以作见面礼,旁的,也就没有了。


    “敏姐儿,这是你外祖母。”


    “外祖母好?。”待问过安好?,敏姐儿就被带走了。


    雍王妃看?向姜大夫人,无奈地说?道:“母亲,这是您的外孙女儿,你何必这般?”


    “我装得?还?不够热切麽?不过是你了解我,才觉得?我不喜敏姐儿,应付外头的人,这也够了。”姜大夫人说?,起?码敏姐儿是看?不出来甚麽的。


    “我不阻拦你养敏姐儿,你也别强迫我喜欢敏姐儿。”


    听见姜大夫人这样说?,雍王妃叹气,她?也知道,敏姐儿不是她?亲生骨肉,又不是她?自小?养着的,血缘没有,情分也没有,让母亲一时间接受敏姐儿,那是不可能的。


    *


    如此?问了一通,姜大夫人心里有了数,这才安心在庆阳院住下了。


    孔管事教给竹清的事越来越多了,他已经在收拾东西?,只待十一月初,就家?去了。


    “要不是家?里儿子孝顺,我是如何也不肯走的。”孔管事说?,当?管家?多好?呀,一年到?头得?的赏赐数不胜数,再有旁人的孝敬。


    竹清这会儿正在清点王妃生产所需的物品,听闻了孔管事的话,便笑道:“那您晚两年再走?”


    “算了,这里即将是你的地儿,我可不占着。”孔管事点了点自个坐着的椅子。


    三个管家?在王府角门附近有一个专属的小?房,比门房大上?一半,一人一个桌椅,如同衙署礼办公的大人,旁的人有事就来这里寻他们。


    当?然,竹清注定是不同的,她?在后院还?有差事,等当?了副管家?,在这里的时间想必比较少。


    如此?过了一个月,八月初六这一天早晨,雍王妃忽的肚疼,稳婆一看?,羊水破了一点点,这是预备生了。


    姜大夫人赶紧吩咐人扶着雍王妃进早已准备好?的产房,再去姜家?请姜二夫人,她?怕自个一个人,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雍王妃进去还?没多久,姜二夫人就来了,她?盯着小?厨房那边,雍王妃入口的汤药、补药以及吃食,皆不能有错。


    后院的莺莺燕燕俱都来了,连刚刚养好?身子的李侍妾也在这儿,康侍妾虽然有孕,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撒娇卖痴,只能老老实实地候着。


    待雍王下朝紧赶慢赶地回来后,姜大夫人便让他守着外头,自个进去陪雍王妃。


    这时雍王妃还?没有生,甚至只开了双指,可预见她?的这一胎不太顺利。


    竹清正在喂雍王妃小?口小?口地吃东西?补充体力,姜大夫人伸手,“我来罢。”


    “母亲怎的来了?这里脏,您快出去。”雍王妃催促,得?了姜大夫人的一个黑脸,她?轻轻拍了拍雍王妃,说?道:“我自个的女儿生外孙,难不成我还?嫌弃脏臭不成?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姐儿,你放心,我在这里守着,哪个都不敢造次的。”


    “姚姐儿,你要平平安安的生。”


    姜大夫人想,哪怕姚姐儿难产,黑白无常要勾魂,那也得?过了她?这一关才成。


    午时,雍王妃还?没有生。


    竹清看?得?有些着急,雍王妃只时不时有痛呼,现在才开了六指,稳婆教姜大夫人不用担心,“夫人,妇人的头一胎都是艰难一些的,王妃这会儿留着力气,待会儿才好?生。”


    待用了一碗粥后,雍王妃忽的发动了,抑制不住地喊了两声,断断续续的叫喊一直维持了一个时辰,终于,一声啼哭,稳婆抱着一个婴孩出来,朝雍王恭贺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产下了一个哥儿。”


    “我抱抱。”雍王对于嫡子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亲自抱了,又仔仔细细看?了孩子的眉眼,说?道:“嘴巴像本王,耳朵像王妃。王妃如何了?”


    “回禀王爷,王妃累极了,现下已经睡过去了,夫人在里头陪着。”稳婆回答了,又听见雍王说?赏银钱,忙不迭地又谢恩。


    平常爱美人的雍王这一刻看?不见后院的女子们,满心满眼地都是自个的嫡子。


    孩子还?没有取名字,他是想进宫,让圣上?取的,毕竟宣王的嫡长子承哥儿也是圣上?取的名儿。


    竹清跟着忙进忙出清理产房,房里不能见风,故而俱都关闭起?来,连冰块也不能使。


    现在是八月份,酷夏远没有离去,所以雍王妃坐个月子,定是要遭罪了。


    雍王妃平安产子,早已有人传消息去了,皇后得?知了,让人准备补气血的药物,还?有预防小?儿得?病的一些单子,也一并与了宫人,使宫人送出去。


    淑妃也是这般,虽然她?不喜雍王妃,但是她?生的,可是自个的嫡亲孙儿。淑妃还?没见过孙儿呢,就已经喜欢上?了,一叠声吩咐人去送东西?。


    这是一件喜事,竹清帮着宋管事分发赏钱,待分完了,就有小?丫头前来寻她?,“竹清姐姐,王妃寻你呢。”


    “王妃寻奴婢有何事?”竹清在产房里见到?了雍王妃,她?头上?裹着巾子,半点见不得?风。


    “我想洗头,她?们都不让,痒死了。”生了孩子的雍王妃反倒更加无赖了,只把问题抛给竹清,说?道:“你替我想想法子,洗不得?,又不能见天儿地抓挠,我可忍不了一个月。”


    竹清早已观察过了,雍王妃是大油头,一两天不洗头发都会油成一绺一绺的,她?笑着打趣道:“王妃还?是小?孩子脾性。奴婢已经做了能止痒去油的头粉,不过味道,算不得?好?闻,且待奴婢等下为王妃涂一涂。”


    “好?。”雍王妃喜道。


    “我观你的肚皮,倒是没有疤痕,比起?你的几?个妹妹,这倒是好?多了,光滑如初。”姜大夫人感?叹,姚姐儿的几?个妹妹自从头一胎有疤后,就渐渐不得?夫君喜爱了,得?亏是正头大娘子,不然没地位没宠爱的,如何过活?


    “这倒是竹清的厉害了,她?与我使的膏脂,不仅肚皮没有痕,您看?看?我这脸上?,依旧白嫩。”雍王妃得?意,她?是女子,自然是爱美爱俏的。


    姜大夫人心念一动,说?道:“效果竟这样好??那你与我一些。”


    “成,我让竹清去办。”


    燥热的天,产房里却并不允许见冰,甚至有风也不行,这可把雍王妃苦坏了,在竹清与她?擦头粉的时候,她?就抱怨道:“如今我倒愈发成了一个瓷娃娃了,碰不得?这个那个的。”


    “坐月子都是如此?的,要是见了风日后可不好?,头疼胳膊疼腿疼,王妃还?是好?生坐满一个月罢。”竹清安慰了发牢骚的雍王妃,又与她?说?道:“王妃,今日从安州寄过来的贺礼您要看?看?麽?奴婢还?没有使人分好?装库呢。”


    “都有些甚麽?”雍王妃问,待听见竹清挑挑拣拣说?的物件儿后,道:“那些小?孩子的肚兜拨浪鼓甚的拿出来,其余的不必了。”


    “欸。”竹清便去了。


    姜大夫人在王府,倒是省了雍王妃许多的烦心,一些迎来往送,宴会的布置都是她?在旁边看?着。


    “琮哥儿的洗三礼可断然马虎不得?。”姜大夫人抱着外孙,一边逗着他一边与雍王妃说?。


    雍王前几?日进宫觐见了陛下,把这等喜事与陛下说?了后,又求陛下为嫡子赐名,陛下便赐了“琮”这个字。


    雍王妃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在礼单子上?,慢慢悠悠与姜大夫人说?道:“这是必然的,我生的头一个男孩,洗三礼自然得?好?好?大办。母亲觉得?我先前为何替全?哥儿办了那样一场不糙的洗三礼?”


    “我就是在这里等着呢。”


    一个侍妾生的哥儿的洗三礼都那般有水准,眼下她?生的孩子办洗三礼自然不可能比全?哥儿差,瞧瞧,调子就定在这里了。


    “只是你生的是嫡子,洗三礼办得?大也是合理的。何必这样弯弯绕绕呢?”姜大夫人不解。


    雍王妃便为她?解释了当?初宣王妃第?一个孩子洗三礼,规格比全?哥儿的高了许多,却被圣上?批铺张浪费。哪怕是宣王妃的第?二个嫡子的洗三礼,也遭了皇后的问谈。


    可见,这里头是有一个度的。


    “我是用全?哥儿的洗三礼试探试探,若圣上?没有不满,琮哥儿的洗三礼我心里就有数了。”雍王妃叹气,她?必须找准一个度,既不能被圣上?斥责,也不能委屈了自个生的哥儿。


    “难为你了,月子中也要烦忧。”姜大夫人说?,她?不大懂这些事情,所幸姚姐儿自己能立起?来。


    “总得?试探着来。”雍王妃说?,天家?麽,就是如此?,一切都有个度在那儿,不能越过去,不能低了。


    天家?妇不是恁好?作的。


    有了全?哥儿洗三礼的经验,竹清跟着宋管事,很快便上?手预备着琮哥儿的洗三礼。


    一张张请帖送过来,由得?她?们写上?邀请的话语,再派人挨家?挨户送去,再之后,就是批预算,宋管事把竹清带在身边,说?道:“竹清,若是王妃没有批预算的,你自个就得?心里有数。”她?拿出全?哥儿洗三礼的一应单子,甚麽瓜果蔬菜、鸡鸭鱼肉、花盆鲜花等等都需要置办,琮哥儿的洗三礼自然更为隆重,连荷花池都得?种上?新鲜的荷花。


    宋管事言简意赅,与竹清说?了这样那样的规矩之后,就派了一件事让竹清去历练着。


    “你得?早作准备,孔管事可能要提前走了。”宋管事忽的说?,竹清惊讶,问道:“这事怎的没有听孔管事与我说?过?”


    “他这个人,瞧着不苟言笑,实则内心软和着,许是不想见你伤感?罢。”宋管事暼了竹清一眼,有些纳闷竹清怎麽与孔管事成为忘年交的,还?能让他为她?求了好?友们,让他们照顾着她?点。


    真真儿是让她?稀奇。


    得?知孔管事有可能提前家?去,竹清便寻了一个时候出府,再打上?几?样孔管事爱吃的菜与一角酒,去他家?中寻他。


    正巧孔管事在逗弄孙儿,见了竹清,忙让小?丫头送茶,“你来怎的不与我说?一声,要是我出去了,你指定见不着我。”


    “我估摸着你应当?在的,不在我便等你,这有甚麽的。”竹清说?罢,又问起?孔管事是不是要提前走。


    孔管事一愣,随后叹息,“原是不打算恁早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与你说?,十月底,我就离开王府了,得?王爷王妃垂怜,我在老家?中州得?了一份小?差事,这般有事作着,又不忙,便正正好?了。”


    哪怕家?去了,下人们也还?是王府的奴仆,自然不可能甚麽都不干。


    “孔管事……是为了我挪位子麽?”竹清斟酌,到?底这般问出来了心里的想法。


    “你倒是聪明。”孔管事捻着玉扳指,说?道:“我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不若早些,到?底教你名正言顺地跟着宋管事学东西?,不然你跟着忙进忙出的,却没个体面,这不成。”


    孔管事念着竹清的好?,愿意退让半步成全?她?,也是为自个家?人留下一条人脉,他虽然走了,不过还?有两个儿子在王府里做事。


    “那便谢谢孔管事了。”竹清与他碰了茶盏,如此?喝罢,一切尽在不言中。


    竹清做事愈发有章程,八月初十,琮哥儿洗三礼这天,她?领着人布置。


    雍王妃还?没出月子,只不过卧床也得?见客,故而也还?是梳妆打扮的,头上?梳着的发髻是竹清精心为她?编的,衬得?她?端庄大气又带着一股为人母的温婉。


    “瞧瞧琮哥儿,这般喜欢笑,日后定万事无忧。”


    “我看?也是,且这眼睛多有神,黑黢黢的,一看?将来就是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哥儿。”


    来内室看?琮哥儿的夫人们一个个口中都说?着吉祥话,反正上?天下地,有甚麽夸人的词都教她?们说?了个遍。


    “夫人们且莫这样夸他,他听了,指不定如何得?意呢。”雍王妃也笑。


    洗三礼很快开始,这回来观礼的宾客可比上?回全?哥儿那时候还?要齐全?,待琮哥儿被打了脚心,哇哇大哭之后,洗三礼就差不离准备结束了。


    之后便是雍王与宾客们你来我往,喝酒敬酒,一时间,雍王府好?不热闹。


    待过了洗三礼,竹清又开始跟着宋管事筹备琮哥儿满月礼、过后中秋节的事宜,各家?送礼、回礼皆是马虎不得?。


    忙碌了好?一阵儿,十月底,孔管事把腰牌还?给门房,再把办事的地方的东西?收拾好?,就离了王府。


    至此?,雍王妃便把王府所有的管事与妈妈们叫到?一处儿,正式地介绍竹清,“孔管事家?去,王府的副管家?缺了一个人,本王妃与王爷商议过,就教竹清作副管家?,你们也都相互见一见,有甚麽差事需要合作的,也不会找不到?人了。”


    “我进府前的名字作不得?数,且到?底年纪还?小?,各位教我竹清姑娘便好?了。”竹清笑着说?,竹清管事,听着有些怪怪的。


    偏偏她?卖身,姓名直接改成了竹清。


    如此?认识一通,竹清早与这些管事见过,一同吃过几?回酒,已然熟络,所以她?很快对各种差事上?手,也没有人故意刁难她?。


    竹清一当?上?副管家?,便要了曾婆子与明心去给她?打下手,曾婆子一跃成为了体面的小?管事,被人叫一声妈妈,可把她?得?意坏了,这些天走路都是八字步,神气!


    中秋一过,日子就过得?快了,这日,竹清刚从外头回来,在正院茶水房吃了一碗乳酪子,就看?见绘夏来寻她?。


    “我便知道,你在这儿。”绘夏笑着进来,一旁坐着的小?丫鬟见两位姐姐要谈话,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我刚回来,正坐这儿偷懒呢,你有甚麽事?”竹清问罢,就看?见绘夏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红晕,她?也坐下,慢慢说?道:“我预备着明年一月中旬出嫁了,所以这会儿来寻你,你那个时候能不能空出时间来,我请你参加宴席。”


    竹清挑眉,“恁早?不是说?明年年底麽?”


    “是我那未婚夫的祖母病了,他们请了道士看?了看?,说?是冲喜可破,所以便提前了。”绘夏表情有些复杂,既不想恁早嫁,又不想担上?不孝顺的名儿,左右犹豫了几?天后,她?这才决定了。


    “成亲是件喜事,我到?时一定去,还?与你一份厚礼。”竹清说?,虽然与绘夏不算十分交心,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绘夏离了雍王妃身边,婚后应当?去做个管事。


    第053章 琮哥儿


    这般想着, 竹清就问绘夏,“王妃可给你安排了活计?”


    “有了,说是等我出嫁,过了一两个月就教我去外头的布庄上管着几个人, 教我有一份口粮。”绘夏说着有些低落, 布庄的管事, 听起来威风,实际上哪怕是王爷王妃重用的大管事,都得与?她们这些贴身丫鬟和颜悦色的, 内里差别大了去了。


    不?得脸的妇人,甚至连自个的名?字都不?配拥有,若是嫁给了李二,就被人叫一声李二家的。


    多可怕!


    “那也不?错,做管事在外面行走也方便, 你只管好好做,有了功劳苦劳,王妃肯定是记着的。”竹清宽慰她。


    “说起来,我还挺羡慕你的。”绘夏说, 自从竹清当了副管家, 她们也都知?道了,竹清日后是要自梳的, 相当于用婚嫁换了前程。


    没有几个小娘子能有这份决心,她们一半佩服,一半担忧。


    “竹清, 你不?嫁人, 日后可怎麽办啊?没有夫家便罢了,孩子也没有, 以后谁与?你养老??”绘夏忍不?住问,她自小听的就是女子要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没有夫君与?孩子是会被人骂死的。


    “你怕甚麽?指不?定将?来我有甚麽大造化,不?住的有人送上门要与?我养老?呢?只要钱财握在手里,还怕过得不?快活?”竹清随口一说,望着绘夏不?赞同的神色,她又岔开话?题,问了一些她夫家的事。


    *


    “明心,这一份礼你带人送去张家,曾妈妈,这一份你领着人送与?楚国公府……”竹清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回礼,曾婆子如今被叫作曾妈妈,很是有些地位了。


    曾妈妈应了,立马去办。


    “竹清姐姐,我,我方才配礼的时候,这一根丝带不?小心弄脏了,这可怎麽办?”一个小厮哭丧着脸,他是新来的,最近事情多,宋管事点了他做这个,哪知?刚来就出错了。


    “我瞧瞧。”竹清看了,送礼的丝带叫彩云丝带,都是专门买的,随便拿一条顶上肯定是不?行的。


    “我记得买彩云丝带的时候都是预留多的,去拿了用罢,这条记到?耗费上。”竹清说,只是她话?音刚落,就见这个小厮期期艾艾地说道:“竹清姐姐,我方才问过了,王妃临时加了几家的礼,这会儿?彩云丝带都用完了。”


    “你……”竹清想骂他,不?过骂人不?能解决问题,她想了想,问道:“这是送到?忠义侯府的?”


    “是。”


    那就难办了,如果是人口简单的,那一份礼换上别的丝带凑合也可以,偏偏不?是,忠义侯府一大家子虽然俱都住在一起,但是内里已经分家。那家有五六个嫡子,也就是说,雍王府与?他们送礼,得一连送五六份,这就导致了,若是这一份礼换丝带,那麽其他的几份也要跟着换。


    库房里没有多余的其他丝带,这事儿?有些棘手。


    “木生,你怎的出这样的纰漏?彩云丝带是多数人家会用的东西,现在只怕早被预定光了。”竹清说,彩云丝带有些贵,且不?好生产,都是要提前订好的。


    “竹清姐姐,您想想法子,我,我日后与?你做牛做马,您救救我罢。”木生脸色惶然,他不?敢想象王妃会如何责罚他。


    “莫急,你有银钱麽?咱们出去碰碰运气,若能买一条回来,就再好不?过了。”竹清说,她可不?会给他出钱,让他自个破财挡灾,当买个教训了。


    “有的有的,姐姐只管带了我去,我付钱。”木生一听还有补救的法子,喜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赶忙催了竹清去。


    *


    “哟,这不?是竹清姑娘麽?大驾光临啊,快坐快坐。”曹大商人见了进?门的竹清,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挥挥手让掌柜的下去泡茶,他自个则是领着竹清与?木生上了楼。


    竹清上座后,只问了曹大商人有没有彩云丝带,曹大商人皱眉,“竹清姑娘,彩云丝带的用途你也知?道,我是还有些,都是各家各府预定好的,我不?能私下与?你,这不?符合规矩的。”


    做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他今日能匀货物给旁人,日后也能匀给其他人,一来一往,信用就没了。


    “您真的没有了麽?”木生忍不?住开口,眼巴巴儿?地看向曹大商人,教曹大商人一顿,几乎立马就知?道了竹清是来给人善后的。


    “真的没有,咱们商会的彩云丝带,俱都预定的,多的那是一点也没有,因着彩云丝带不?好保存,咱们可不?能亏了。”曹大商人说,这也是为何家家户户每年?都要购置彩云丝带的缘故,这丝带,前前后后一个多月就会烂的。


    “若你要别的,我都可以给你寻来,唯独这个,实在是难。”曹大商人说。


    “欸,知?道了。”竹清叹气,正逢掌柜的找曹大商人,她们三个便一起下去了。


    首饰铺子门前,停着一辆略低调的马车,曹大商人把竹清与?木生送走之后,这才转过身,亲自到?马车旁边迎了客人下来。


    那大娘子下来后边进?门边问道:“刚才那两个来做甚的?”


    “王妃认识她们?她们是来寻我买彩云丝带的,只是我这里最后一点都被定了的。”曹大商人解释,他口中的王妃,赫然就是祁王妃!


    祁王妃是出来散心的,正好到?这儿?,便在贴身丫鬟的劝说下来逛逛,不?巧正看见了竹清。


    “我记得我还有一点在你这里的,你把那些与?了她,给她送去,倒也不?必与?她说是我给的。”祁王妃说,就当是念着当时竹清宽慰她。


    竹清是个好的。


    “欸?欸欸。”曹大商人先是愣了愣,接着去办了。


    竹清刚回到?王府没多久呢,就有人报曹大商人送了彩云丝带过来,竹清亲去迎了,问他,“怎的又有了?”


    曹大商人也常来雍王府,故而不?惧怕,大大方方地与?竹清交谈,“恰好有人不?要了,说这麽一点成不?了事,我一想正好够你用,赶忙就送来了。”


    木生跟在竹清身后,越听眼睛越亮堂,激动地恨不?得替竹清说话?应下。


    只是竹清不?好糊弄,她怕曹大商人送这个来会得罪人,给雍王府带来麻烦,所以她没有立马应,而是问道:“哪家的?方便与?我说麽?王妃问起的时候,我也好回话?。”


    曹大商人说了那家,又道:“他们的的确确是换了旁的,千真万确。”


    自然,那家是换了,不?过不?是用彩云丝带换的,他不?过是省略了几个字,反正也没有说错甚麽。日后竹清姑娘知?道了,也怪不?到?他头上。


    竹清存疑,见曹大商人脸上信誓旦旦的,倒是收了,待曹大商人走后,木生还问竹清,“姐姐,你在想甚?”


    “没有,你拿了这些进?去罢,快些干活。还有,方才宋管事是不?是问彩云丝带还有没有多的,你送过去。”竹清吩咐木生。


    如此,这事就办好了。


    晚上,雍王妃问起事来,“今日有了错误?”


    “是,叫木生的,第一次做,没有经验,之后奴婢寻到?了新的彩云丝带,他也做的好了,再没有错的。”竹清说。


    “新的?”雍王妃意外,听竹清讲完,她直觉不?对,“只怕这是旁人匀给我们的,不?过这点子东西,收了就收了。哪怕是有事相求,也不?可能凭着这点丝带就上门的。”


    “奴婢也这样想,左右不?碍事。”


    “对了,中秋节的事情办好,就得紧着年?底的年?礼了。”雍王妃说,年?礼置办起来零碎繁琐,大多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准备的。


    “是了,宋管事已经与?奴婢商议过的,到?时候分一些事情下去。”竹清说罢,就看见雍王妃点点头,赞她们,“有你们办事,我是放心的。”


    要不?说大娘子们出嫁得带得力的陪房妈妈呢,宋管事与?竹清虽然不?是她的陪房,但是聪明能干,教她省心省力。


    “母亲。”声到?人未到?,不?一会儿?,敏姐儿?跑进?来,兴冲冲地与?雍王妃说道:“母亲,今日我回来晚了,皇祖父把我们喊到?勤政殿问功课,我答得比承哥儿?还好,得了皇祖父赏的点心。”


    她年?纪小,但是也知?道她与?承哥儿?他们是相争的关系,故而这会儿?压过承哥儿?,就觉得高兴。


    敏姐儿?让奶妈妈把点心盒子打?开,与?雍王妃分着吃。


    “果真?”雍王妃仔仔细细问了她,又低声与?她说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待听罢,敏姐儿?点头,又惋惜道:“可惜弟弟不?能吃,可好吃了。”


    “无妨,日后还是有机会的,待他大了,你领着他去读书,教他争气,也能得皇祖父的赏赐,好不?好?”雍王妃哄了敏姐儿?,让人打?水与?她洗手。


    明里暗里的争斗不?止在王爷王妃中频发,连年?纪不?大却?老?成的皇孙们都懂得了要争。


    承哥儿?是宣王府的嫡长子,生来身份尊贵,更何况,陛下与?了他“承”字作名?字,着实教他风光了好一把。


    直到?……雍王府的嫡出哥儿?得了一个“琮”字,这是一个寓意颇深的名?字。


    承哥儿?抿着嘴,听着一道读书的妹妹絮絮叨叨,“大哥哥,今日雍王府的敏姐儿?也太?得意了。她一个小娘子,做甚这般出众?”


    生在宣王府的姐儿?自小在宣王妃手下过活,早被教成了不?能与?哥哥弟弟争风头的,故而她以为,雍王府的哥儿?姐儿?也该是这般才对。


    “你莫要说这样的话?,谁出众都好,我们只找自己的问题,我今晚努力看书,争取他日也得皇祖父的赏赐。”承哥儿?说,他自然知?道,讨好皇祖父是一件如何重要的事。


    只是他也知?道,争抢第一不?能压着旁人的出色,该是自个堂堂正正赢才对。


    *


    伺候琮哥儿?的奶妈妈有两个,这是防着琮哥儿?吃一个的奶吃不?习惯,故而多寻了一个替着用。


    这日,正巧圣上病了,雍王与?雍王妃进?宫侍疾,王府里头的事便交由三位管家去做。


    竹清忙完,照旧去房中瞧了瞧琮哥儿?,只是一进?去,就发觉了不?对劲,琮哥儿?今日怎的恁安静?


    “往日琮哥儿?在这个时辰都是哭闹的,这会儿?为何不?出声了?”竹清把其中一个奶妈妈招到?外头问话?,闻言,奶妈妈并不?放在心上,她说道:“竹清姑娘,您没有生养过,婴孩脾性反复无常,极其容易改变的。昨天吵闹,今天安静,那是再常有的事了。”


    “是麽?”竹清狐疑地走到?小床旁边,琮哥儿?脸蛋粉嘟嘟的,睡得正香。


    奶妈妈赶忙说道:“呐,真不?是我骗您,您瞧瞧琮哥儿?这不?是好端端的?”


    “嗯……”竹清食指轻轻碰了碰琮哥儿?的脸,瞧着是没甚麽事,正预备着离开,忽的,琮哥儿?动了动手,露出来的手指上还有不?甚明显的红点。


    “这是甚麽?”竹清往下扯了扯琮哥儿?的衣袖,琮哥儿?一整条手臂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再一瞧,另外一只手臂也有。


    “这,这是怎的了?”奶妈妈惊慌失措,她没有想到?,应当睡着的琮哥儿?出了这样的事。


    “来人,去请府医,还有这个奶妈妈,带下去看管起来。”竹清吩咐了人,她如此高声说话?奈何琮哥儿?依旧沉睡,一看便知?道事情不?小。


    好一阵儿?兵荒马乱,新来的府医替琮哥儿?诊断了,说道:“是吃了不?受的东西,哥儿?才起了疹子,且,若不?是早些发现,只怕哥儿?会愈发难受,最终换气受阻,活活憋死。”


    这个府医是专门替小儿?医治的,他说的话?自然有份量,竹清便教人询问奶妈妈今日吃喝了甚麽,在奶水里传与?了琮哥儿?。


    奶妈妈没有料到?之前都好好的,今日忽然就出事了,正懵着,她旁边的小丫头便想起来了甚麽,说道:“竹清姐姐,她今日偷偷吃了一颗杏仁。”


    偷吃可不?行,甭管是甚麽,奶妈妈的饮食都是规定了的,都是清淡好下奶的食物。她们两个连肉食都不?能多吃,会影响奶水的浓稠。


    奶妈妈浑身都冷了,她没想到?,只是贪嘴一次,一枚杏仁就造此祸灾。哪儿?就那麽巧合了,琮哥儿?偏偏吃不?得杏仁?


    竹清看向瘫软在地的奶妈妈,要说今日的事,也怪奶妈妈倒霉,琮哥儿?若是不?对杏仁过敏,就教她瞒天过海了。


    待雍王与?雍王妃回府后,听闻了琮哥儿?的事,顿时就发怒了,把不?守规矩的奶妈妈赶出去后,又夸奖了竹清,再之后,便教府医认认真真地再探查一遍,瞧瞧琮哥儿?身子骨有没有坏了。


    在这儿?之后,伺候琮哥儿?的人又番了一倍,就是防着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


    转眼,竹清来大文朝已然一年?有余了,从甚麽也不?懂的小丫头到?如今出尽风头的副管家,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今个竹清备了厚礼,与?雍王妃一同去宣王府。宣王府的大哥儿?承哥儿?昨日上马骑射,结果不?小心摔了下来,还不?偏不?倚的,砸到?了头,宣王府已经连太?医都请来了几个。


    “也不?知?承哥儿?如何了。”敏姐儿?请了一日的假,也跟着去看。她还挺喜欢这个哥哥的,虽然宣王府旁的哥儿?姐儿?不?喜欢她,但是承哥儿?就不?会,还会带着她一道读书。


    雍王妃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承哥儿?会好好的。”她与?宣王妃的恩怨断然不?会牵扯到?孩子身上,故而这会儿?她也是发自内心地期望承哥儿?安然无恙。


    不?多时,就到?了宣王府。


    竹清一一把雍王妃与?敏姐儿?扶下来,又从身后的婆子手上提了礼品,这才跟着进?了宣王府,管家出来迎她们,竹清把礼品与?了他,又跟着雍王妃进?了承哥儿?住的地儿?。


    宣王妃整个人憔悴不?堪,头发略微散乱,双眼无神,眼睛下方还有很明显的乌青色,应当是一晚上没有睡。


    几个太?医正在为承哥儿?施针,一个个神色凝重,显然承哥儿?情况不?太?妙。


    祁王妃也在这儿?,雍王妃便问她承哥儿?如何了。


    “太?医说承哥儿?正正好摔到?了后脑勺,里头有瘀血,若能施针逼出来那还有希望,若不?能,只怕这几日便要加急准备棺椁了。”祁王妃摇摇头,低声与?雍王妃说。


    雍王妃默然,站在一边不?言语。


    承哥儿?打?小立住了,健健康康的到?现在九岁,若这会儿?去了,只怕教宣王妃肝肠寸断了。


    “我带来了百年?老?参,瞧瞧能不?能用得上,聚气有奇效的。”雍王妃与?宣王说,宣王没有去上早朝,也是这里唯一能做主的人了。


    宣王点点头,吩咐人去做,又与?雍王妃说道:“多谢雍王妃了,待承哥儿?好了,我亲自带了他上门谢你。”


    其中一个年?长的太?医起身,道:“启禀王爷王妃,一部分瘀血已经逼出来了,还有一部分,则要用药之后才能再斟酌下手。”


    这已经是几位太?医努力了一个晚上的效果,他们很累,只是不?敢有甚麽不?满,甚至还要祈祷承哥儿?没事。


    “那太?医们赶紧开药,许愿甚麽,尽管与?本?王说,本?王自会去开了库房。”宣王说。


    雍王妃与?祁王妃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略略坐坐就离了宣王府,她们一道出门,祁王妃叹息,“只盼望着承哥儿?能快快好起来。”


    本?来圣上就只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不?是甚子嗣繁多的人,再这样下去,只怕是皇嗣凋零。


    雍王妃想到?了自个的琮哥儿?,心有戚戚地说道:“是了,这样有礼知?趣的人儿?,合该常伴父母亲人身边。”


    只是这事过去还没有两天,忽的,宣王进?宫与?圣上说,承哥儿?摔下马的事是雍王干的,圣上着太?监宣了雍王进?勤政殿,徒留雍王妃微微呆滞。


    “雍王……有这个脑子害人麽?”雍王妃迟疑不?定,她想到?雍王的愚蠢,他要害人,也不?能害承哥儿?罢?


    竹清与?雍王妃同样的表情,皆是疑惑,不?过她想了想,提醒雍王妃,“王妃,咱们有琮哥儿?呢,说不?得宣王就是咬着这个来诬陷咱们王爷,又或者?是,这本?来就是一个离间计。”


    “是了,他可能觉得,我们有琮哥儿?,就能与?他们争,承哥儿?没了,他们就剩下一个比较小的嫡子,两个孩子差不?离,不?至于教他们宣王府占了先机去。”雍王妃揣测,要知?道宣王府两个嫡子年?纪差的有点多,小的那个才三岁多。


    勤政殿中,宣王也的的确确是这般说的,他指着雍王,道:“你是不?是算计好的?我的承哥儿?样样出色,你看不?惯,就使了这些下作手段,为的就是把他害了,教你们的琮哥儿?出头。”


    说罢,宣王又看向高坐的皇帝,一脸悲呛地说道:“父皇,儿?臣断然不?敢欺骗您,那教承哥儿?马术的师傅已然招了,他受了雍王的指使,在承哥儿?练习的时候下手,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父皇,儿?臣那可怜的承哥儿?现在还昏迷不?醒,儿?臣为父的心揪成一团,父皇,您一定要为儿?臣、为承哥儿?做主啊!”


    皇帝轻飘飘暼了雍王一眼,又问宣王,“你说马术师傅招了?他人呢?”


    “昨夜他自觉愧疚,自裁了。”宣王说。


    “哦?自裁了?也就是说,你现在说的,全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人证物证,唯一的人证还那麽巧合的在你来勤政殿之前死了。宣王,你让朕如何做主?”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宣王,他言语中的冷然让宣王心里一突,直觉要不?好,他立马跪下,说道:“父皇,儿?臣说的都是真的,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皇帝沉默不?语,手里握着两个核桃,一下又一下地磨着,整个勤政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雍王也不?敢说话?,他暗自想皇帝这会儿?究竟在想甚麽,到?底是帮他还是帮宣王。


    “雍王。”皇帝轻声唤,待雍王低头应了,他才慢慢悠悠地问道:“你如何看这件事?”


    这是给雍王辩驳的机会,若是雍王讲的不?出色,只怕不?是他做的,也会教皇帝觉得他无能。


    “启禀父皇,儿?臣觉得宣王说的不?对。若儿?臣果真有此不?轨之心,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才动手?早在承哥儿?一两岁的时候下手不?是更加轻易?且,偏偏承哥儿?出事后,他的马术师傅不?消几天就死了,哪有恁巧的事?”雍王也不?是太?蠢,立马反过来指着宣王鼻子,骂道:“儿?臣还觉得是宣王故意设下这样的陷阱来诬陷儿?臣呢?承哥儿?出事儿?,他就势必把雍王府也一同拖下水。儿?臣还请父皇明鉴。”


    第054章 过目不忘


    雍王与宣王讲的皆有道?理, 皇帝却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教雍王与宣王立即安静下来,他起身,摆摆手挥退想要扶着他的大太?监, 慢慢踱步到两个?儿子的跟着, 淡声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 哪儿像个?王爷了??跟市集的那些脚夫一般。”


    “吵起来好?啊,打起来更好?,正正好?合了?幕后黑手的心意。”皇帝哼笑, 道?:“还看不清楚麽?”


    宣王忽的抬头,“父皇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害了?承哥儿,想让儿臣与雍王离心?”


    “还不算蠢过头。”皇帝点?评,雍王见?宣王挨了?批评, 不敢喘气,结果?皇帝又看向?他,明晃晃的嫌弃,“雍王, 你低着个?头做甚?哑巴了??”


    “儿臣不敢。”雍王说。


    “你们?且回去, 此事朕会让人追查的。宣王,记住了?, 不可没有真凭实据就巴巴儿地指控自个?的亲兄弟。雍王,对待兄弟要有包容心,不要因着一句两句话埋怨手足。”皇帝说道?, 待雍王与宣王皆应了?, 他说道?:“行了?,下去罢。”


    雍王与宣王同时出门, 眼里皆是充满了?猜忌与不信任,今日的事,总归是把他们?的不合都摆到了?明面上。哪怕皇帝说了?有人离间?他们?,他们?也不会握手言和?,只会更加记恨对方。


    勤政殿内,大太?监替皇帝换了?茶,“陛下喝口茶,歇一歇罢。”


    “你说朕的这两个?儿子,如何托付?”皇帝叹气,至于祁王,一个?只喜爱郎君的,他从来没有动过国本之念。


    “宣王也是爱子心切,这才莽撞了?点?。雍王讲的也不错,也不是不会辩解的。”大太?监安慰皇帝,皇帝听罢,只让人去彻查这件事。


    朝堂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有的听闻了?承哥儿的事,暗自思?量。


    经过了?宣王攀咬他们?王府的事,雍王妃如今可不会教人送贵重东西去宣王府了?,送去的全都是一些只能看不能用的架子货,用来顾全面子罢了?。


    至于真心?雍王妃气愤,她喂狗都不会与宣王府的任何一个?人!


    “王妃别气,气坏身子可不好?。”竹清安慰道?,她抱着琮哥儿到雍王妃跟前,说道?:“王妃瞧一瞧琮哥儿。”


    雍王妃接过来了?,软了?表情,一下一下地哄着琮哥儿入睡。


    “王妃,今日夫人送了?信来,说是她已经回到安州了?,教您不必担忧。”


    姜大夫人在?盛京城住了?两个?多月,后就启程回了?安州,虽然中馈她暂时托付给了?儿媳妇们?,但是也不是真正放下心的。


    *


    又过了?两日,承哥儿挺过来了?,只是听闻伤了?脑袋,要修养许久,没个?一年半载的,下地儿都难。


    “没得多管他们?。”雍王妃翻白眼儿,不再理这件事,转而与竹清核对年礼的事。


    “那沈二对惠姐儿倒是有几分真心。”一边核对,雍王妃一边与竹清闲聊。


    沈二来了?盛京城,住在?沈夫人的陪嫁院子里,与姜家挺远的,但人家还是三天两头的上门,不仅拿了?功课卷子请教姜二郎君,还买了?好?些礼物?送与姜二夫人。至于与惠姐儿,那就更加关心了?,时常接她出去顽。


    “姜九娘子人好?,自然也能遇上一个?好?的哥儿,只待明年,九娘子进了?门,下半辈子也能顺遂了?。”画屏说。


    “也是。”雍王妃点?头应是,像她们?这样的贵姐儿,嫁给谁都是不能做主儿的,能得一个?贴心合乎心意的郎君,跟天上掉馅饼一样难。


    *


    很快就翻过了?年,今年便不同了?,是由竹清与画屏随了?雍王妃进宫参与除夕宴,只是家宴席上并不平静,雍王与宣王差不离撕破脸,彼此冷着,祁王又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性格,故而家宴颇有些沉闷。


    待家宴结束后,便各自回了?。


    雍王妃已经出了?月子,于是又恢复了?从前那种一天三回查账的作息,暖春翻账本翻个?不停,这时,她停下来,对雍王妃说道?:“王妃,这里不大对,永州康文县脂粉铺子递上来的账簿有错落,入账已经连续三个?年头都没有变化。”


    “哦?我瞧瞧。”雍王妃拿过今年的账簿,竹清与暖春一左一右拿着去年前年的账簿供她看,仔仔细细看过两回,她才点?点?头,说道?:“是不太?对劲,康文县过于遥远,有些消息未必能传到咱们?的耳朵里头,算一算,这两年事情多,我也就不大管一个?外地铺子的账簿,想来倒是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我们?远在?京城,也不知道?那个铺子到底是甚麽情况,这样,我派人去瞧瞧。”雍王妃思?索一阵儿,说道?:“竹清,你自从当上副管家,一应事物?处理妥当,我对你是很放心的。王府里的事情就由宋管事与周管事去处理,你帮我去永州康文县走一趟,去查一查那里的账簿有没有问题。”


    管家麽,也得会查铺子看账簿,教竹清走一趟也是历练历练她。


    “若是有,尽管来信与我,事情比较急,来不及写信的时候,你就直接做主料理了他们?。”雍王妃说,她见?惯了?那种阳奉阴违的管事,料来这个脂粉铺子的管事们也是不干净的。


    “是。”竹清极快地应了?,又听雍王妃交代道?:“对了?,这回去,你自个?挑一些人跟着,不拘男女,可要帮得上你。”


    竹清点?点?头,待雍王妃说罢,立马就下去了?,她去寻人,点?的是曾妈妈、明心、文思?这几个?相熟的,以及三四个?她看好?的。


    除了?去康文县的脂粉铺子看一看,这一趟她们?另外还要拐去其余两个?县探看,故而竹清带的人有些多。


    翌日下午,她们?就坐上马车去渡口乘船,若是顺利的话,不消六七日,她们?就能到达永州康文县了?。


    “这儿的小?娘子怎的皆以面纱遮脸?”文思?纳闷。她们?这会儿途经大阳县,文思?撩开轿帘子的一角,往热闹的街上探望,他看向?曾妈妈,“妈妈,你听说过麽?”


    曾妈妈虽然老?道?,但是还没到过这些地方,自然不清楚,她问坐在?主位闭目养神的小?娘子,“竹清姑娘,你知道?不?”


    “大阳县地处高山,村民?们?世世代代避世不出,到这会儿,他们?虽然渐渐愿意出来走动,但是陈旧观念觉得小?娘子不应当抛头露脸,若是在?大阳县生长的小?娘子们?敢不戴面纱出门,下一刻就会被吐沫星子淹死。”


    头一回听见?大阳县如此落后的时候,竹清还惊了?一下,原以为对女性的压迫就已经够严重的了?,大阳县更加,简直是不把女子当一个?人。


    这跟一件物?品有甚麽区别?


    “还有这种地儿?怎的我们?从前都没有听说过?”曾妈妈不是跟着王妃嫁进王府的,她自小?就是在?盛京城长大,辗转多次才进了?雍王府。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了?,但也没有见?过大阳县这样不把小?娘子当回事的地界。


    “好?的地方当然名扬天下,不好?的地方,自然是藏着掖着,难不成还教那些外族人看了?笑话去麽?”竹清说。大臣们?都恭维圣上万民?归心,大阳县百姓经过多次教化依旧死性不改,谁敢大肆宣扬?


    哦不,大阳县这种状况已经是改过的了?,还没有开化之前,对小?娘子的迫害更是让人发指。


    竹清有些担忧,她们?不必在?大阳县停留,但是得在?大阳县的隔壁县呆个?两三天,不知道?会不会受大阳县的影响?


    “怎的不走了??”忽的,感受到马车停下,曾妈妈问了?一句。


    轿夫是大阳县的人,闻言说道?:“方才下过雨,前方倒了?几棵大木,预备着要一个?时辰才能通行。”


    “那我们?上轿子之前,你怎么不说?”曾妈妈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头满是怒气,难不成白白拖她们?一个?时辰麽?


    她们?租了?两个?大轿子,要不少银钱的,倘若现在?下轿子,等下再租,那又是另外的价格。


    “哎呦这位妈妈,您是从大地方来的,难不成还与我们?计较麽?我们?又不能未卜先知知道?这儿的情况,您可怪不到我们?身上。”轿夫虽然这样说,但是语气却并没有几分尊重,甚至因着做主的是竹清,他们?还看不起呢。


    竹清抬抬下巴,曾妈妈便会意,撩开了?前头的轿帘子,竹清看着打头的轿夫,轻声问道?:“那我们?这一回不下轿子,应当还是可以带我们?去附近的地方罢?”


    “自然,小?娘子想去客栈还是脚店?”轿夫心里一喜,他以为面前这一行人跟以往的外客一样,仍由他们?搓圆按扁呢!


    “你不必替我们?做决定,去府衙,我们?找县大人,去罢。”竹清似笑非笑地说,不等轿夫说话,她又接着说道?:“你们?不是想要耗费时间?麽?去府衙里,痛痛快快地教人打上几板子,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正如你们?的意了?。我为你们?想的耗费时间?的法子如何?可好?不好??”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是气势汹汹,压了?几个?健壮的轿夫一头,他们?惊疑不定,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认识县大人。半响,他们?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袖口中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把玩,继续低声说道?:“不过不去府衙也可以,便等上一个?时辰,你们?带我们?出城,正巧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最后一句她压得特别低,只有他们?几个?听见?了?,教这些五大三粗的人无端端惊出一身冷汗。


    竹清开了?个?头,明心也拿出了?一把双刃匕首,她们?身后的轿子里,两个?粗仆出来,抽出背后用布包裹着的东西——一柄剑、一把刀。


    “如何,想与哥俩对一对麽?”


    这样一番威慑,教轿夫们?彻彻底底安分了?。


    “我,我忽的想起来,还有另外一条大道?能行走的,也能到隔壁县。”打头的轿夫说罢,招呼起其他人赶忙抬轿子。


    这次他们?的脚程极快,不消小?半日,就到了?隔壁县。


    待他们?一溜烟地走了?,曾妈妈这才与竹清说道?:“他们?一个?个?的,居然恁怕您。”


    “他们?是求财,自然怕心狠手辣的。”竹清说,人性麽,就是如此。


    那两个?护卫挠挠头,说道?:“还真教竹清姑娘预见?了?,这一路上会不平静。”


    他们?在?盛京城时,就受了?竹清吩咐,说是要带上刀剑,那时他们?还不以为意,觉得竹清大惊小?怪了?,没成想这些人果?真胆大。


    “出门在?外,留个?心眼儿总是好?的。所幸他们?只是求财,不过正因如此,以往被他们?威胁的人也就大事化了?了?,倒让他们?愈发嚣张起来。”竹清说,性命金贵,如何多心都不为过。倘若这一次这些轿夫要害命,他们?没有武器,岂不是像砧板上的肉?


    她们?一行人在?隔壁县逗留了?两天,先是把雍王妃的吩咐做好?,然后就是重新核算账簿,敲打敲打管事的,再去另外一个?同样偏僻的县城重复她们?的路数,待俱都办妥了?,如此才重新出发去康文县。


    与这两个?落后偏僻的县城不同,康文县是一等一的富庶,皆因这里有两条大河,运输发达,这儿船上的名妓艳冠天下。


    之前竹清陪着姜九娘子去的宜州同样多水,只不过那里文风盛行,永州康文县则是以女子闻名。


    相传是古时有一男子与妓女相恋,二人约定私奔,哪儿知逃跑前夕,妓女才知那不过是一个?赌约,心死如灰之下,她在?高台之上弹奏出余音绕梁的名曲。这下,众多嫖客对名妓吹之若骛,一个?个?的皆到康文县,一来二去的,这里就富裕起来了?。


    故事不可拷,但是后续的发展还是有目共睹的,康文县就此出名起来,路边来往的,皆是暗娼或是不卖身的清倌。


    “这儿小?娘子真多。”曾妈妈稀罕,与大阳县恰恰相反,这里小?娘子多且个?个?鲜亮,穿戴俱都多样,几乎不重样的,看得她眼花缭乱。


    大阳县的小?娘子们?,头上只戴素静的木簪子,衣裳都是素色的,瞧着像个?木偶。


    “甭看了?,去寻个?客栈,咱们?且痛痛快快地睡上一回。”竹清说,舟车劳顿,少不得休息过才好?继续接下来的差事。


    “欸。”这般,她们?就在?康文县住下了?。


    翌日,她们?等不得逛一逛这康文县,就想着去红妆脂粉铺子瞧一瞧,竹清却教她们?不要着急。


    曾妈妈问她,“您可是有主意了??”


    竹清颔首,低声说了?几个?字,转而带她们?去了?别的地方。


    康文县里,红妆脂粉铺子,里头三三俩俩地坐着几个?跑腿的伙计,他们?手上俱都拿着干涩难啃的饼子,一个?个?唉声叹气。


    “掌柜的怎的恁吝啬,明明铺子日进斗金,他却给咱们?吃这些。”一个?伙计气急,把饼子往地上一扔,那饼子邦邦硬,在?地上弹了?两下,“咣当”一声撞在?了?桌角旁边。


    “瞧瞧,比我修木柜用的木锤子还要硬,也不知他怎的恁能耐,能寻到这些饼子与我们?作吃食。”


    正说着呢,就看见?有女客进来,他们?无甚招待的心思?,一堆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不容易才推了?一个?人出来接待。


    只是一听女客说的话,伙计就愣了?,说道?:“大娘子,这样大量的采购不是我能做主儿的,您且等等,我去找掌柜的。”


    那大娘子似是无意间?问了?一句,“这都甚麽时候了??掌柜的不在??若他有事,那我下回再来了?。”


    “不是的。”活计摇摇头,却并不过多解释,他转身去了?后头,其他人就带着这个?大娘子到二楼雅间?坐下,又端茶倒水伺候她。


    大娘子暗地里打量他们?,待楼梯有声响,她看去,正巧看见?一个?浑身富态的男子揉着眼睛上来,似乎是刚刚睡过。


    “让贵客久等了?,您说您是打宜州来?”掌柜的问道?,他眼睛圆小?,自带一股精明,待上上下下打量过这个?大娘子后,他就笑着说道?:“宜州本来就有许多的脂粉铺子,您何必到我们?这儿进货呢?”


    大娘子早已有了?措辞,回答道?:“我家主母嫁去了?宜州,想在?宜州开店铺,只是没有名声,到哪儿都不好?作的。恰好?宜州多花娘,与这儿的名妓们?皆都爱美,便想着借一借永州脂粉的名气在?宜州打出一条生意路来。”


    “哟,你们?主母倒是会做生意。”掌柜的夸了?一句,又多问了?一道?,“那您怎的不去华妆铺子里买?他们?那儿可是永州第一大的脂粉铺子。”他觉得不大对劲,怎的恁巧就有人来买脂粉?


    “我瞧你们?不是诚心做生意的,与那华妆的人一模一样,也罢,我且换个?铺子问,不与你们?说。”大娘子恼怒了?,那掌柜的一听,只当她是先前在?华妆那里遭人看扁,心里疑惑顿时去了?不少。


    “这位大娘子,怪我多嘴,只是我也是替主家做事儿的,自然得多注意。”掌柜的道?了?歉,又亲自替大娘子倒茶,两人这才谈起生意来。


    好?一阵儿,那大娘子约好?了?下次再来,便带着两个?小?丫头离了?这儿,一路往茶楼走去。


    “竹清姑娘。”那大娘子进了?门先唤了?一声,竹清自斟自饮,头也不抬替她倒茶,“曾妈妈辛苦了?,喝口茶。”


    “欸。”曾妈妈喝了?,这才问竹清,“咱们?这样做真的有用麽?”


    “有的。”竹清说,在?京城的时候,雍王妃就大致确定红妆脂粉铺子的管事们?贪污了?,而且数量不少,她这次来,就是想着抓到证据。


    “我们?先慢慢卸下他们?的防备心,再之后,就是分几次大量地买脂粉,他们?不会不心动的,这几笔银子,肯定会贪。不过,除了?这个?以外,我觉得脂粉的材料可能会被替换,换成更加便宜的,我教你买的脂粉呢?”竹清问道?,曾妈妈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小?圆盒,竹清接过来,打开,仔细嗅了?嗅。


    “……不一样,虽然香气与他们?送去京城的脂粉大差不差,但是材料不一样,少了?几样。”竹清说,红妆脂粉铺子每年都会送一批脂粉去雍王府,她也曾经闻过的,与这个?有差别。


    红妆脂粉铺子的脂粉都是采购材料回来自个?做的,其中可以捞的油水,别提多少了?。


    “这起子人果?真有了?别的心思?,打量着王妃管不到这里,便野了?心了?,竟然敢作这样的事。”曾妈妈一脸愤愤不平,“有句话怎麽说的来着?财帛动、动人心。”


    她文邹邹说了?一句,卖弄文采过后,又问道?:“那我甚麽时候再去那儿?”


    “等他们?找,他们?会查咱们?,也会暗中观察你,这个?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露馅。你不是留了?客栈的位置麽?他们?会来的。”竹清望向?外边,她带来的人差不离都被她派出去了?,只待一次便能把这些贪污的管事们?一网打尽。


    事情皆按照竹清预料的那般走,待过了?五六日,红妆脂粉铺子的管事们?就约见?了?曾妈妈,他们?答应了?供应脂粉,曾妈妈也交了?定金。


    一时间?,这就像真正的生意,教管事们?好?不得意。


    天刚擦黑,三个?管事便约着一起去青楼里喝上一回,推杯换盏间?,有一个?迷迷糊糊地说道?:“今年咱们?要富裕了?,多了?恁多的订单。”


    过了?一个?月,眼看事情差不多了?,竹清便去了?红妆脂粉铺子,她拿出腰牌,对掌柜的说道?:“我是奉王妃的命来查账的,这三年的账簿,购买胭脂材料的、耗费的、卖出去的一一找出来。”


    掌柜的也是管事之一,一听顿时冷汗直冒,不消一会儿,整个?人衣衫尽湿透了?。他看向?竹清,肥胖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来,说道?:“那竹清姑娘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拿。”


    “跟着他去。”竹清对两个?护卫说。


    待那些账簿拿过来后,其他两个?管事也着急忙慌地来了?,他们?不敢对竹清不敬,只能相互交换着眼色。


    竹清慢慢地一页一页看,她纤细的手拨动着算盘珠子,“啪嗒啪嗒”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在?管事们?的心上。


    “我问你们?,上个?月就只有三单几十两的单子麽?”竹清问,这些人果?真大胆,她让曾妈妈与其他人下单的脂粉,居然在?账簿上找不到。


    那可是上千两的单子!


    “是,姑娘有所不知,上个?月因着没有名妓的比试,故而客人少了?,所以单子就少了?,皆是一些散客。”掌柜的擦着汗回答。


    “是极是极,姑娘可能不太?了?解脂粉的买卖,那都是很平常的,不会突然出现一大单子,您也知道?,小?娘子们?买脂粉,哪儿能一下子买多的?少不得分几次买,也得比较过后才好?。”


    “真的一个?大单子都没有?几百两的呢?”竹清问,“两三年前还有的呢,一个?月怎麽着也得有一两个?客人买上三四百两的脂粉,怎的近年少了?,甚至是没有了??”


    “竹清姑娘有所不知。自从三年前华妆铺子开起来后,咱们?的生意一落千丈,许多客人冲着他们?的新鲜花样去,长久下来,客人所剩无几,有时一年到头,都不见?都贵客登门。”掌柜的说得有条理,完了?还与竹清诉苦,“竹清姑娘,您可得帮咱们?与王妃说说情呀,咱们?辛苦了?恁久,不求功劳也有苦劳,还望姑娘在?王妃身边美言几句。”


    “王妃记得你们?。”竹清意味深长地说,待管事们?欢喜起来,她又低头。


    “王妃能记得我们?,真是小?的三生有幸……”


    “曾妈妈,你怎么看?”竹清不想再看他们?装傻充愣,她朝外头叫了?一声,曾妈妈走进来,一看见?她们?两个?认识,这些管事的还有甚麽不清楚的?


    “你、你们?认识?”掌柜的腿软了?。


    “真是可笑,我问你们?,曾妈妈定的那些脂粉呢?怎的没有记录。还有她们?的——”竹清左手提着毛笔,右手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只是在?她说罢,明心以及其他两个?人就进来,她们?按照竹清的吩咐,也在?这里下过单子。


    “解释的话不必与我说,且等着上京城,亲自与王妃说去罢。”竹清一边查账一边说,她拿出一个?自带的账簿,说道?:“这是供应脂粉材料的商家提供的账簿,与你们?的完完全全对不上,如何解释?”


    “买材料贪,卖脂粉也贪。”竹清抬起眼皮子扫了?他们?一眼,嗤笑道?:“慌甚麽,这样不经试探就露馅的,居然还学旁人贪污。”


    这些管事的心态比起大贪官们?要差得多了?,根本经不起试探推敲,这样就慌脚鸡一样了?。


    贪污主家的银钱是重罪,轻则打板子,重则被卖去下等地方,下半生凄凄惨惨。慌乱以及恐惧的情绪控制了?三个?管事,横竖都是一死,他们?不想就这般认罪!


    其中一个?人朝其他人使眼色,他们?会意,便瞬间?拦住两个?护卫,那个?主事的管事扑上来,一手抓住账簿,一扯,上个?月的记录便被他扯下来撕碎吞进肚子里。


    如此,就是死无对证。


    他不信竹清能搞到供应货商的账簿,说不得是蒙他们?的,既如此,何必不搏一搏?


    “呵。”竹清意味不明地看了?被曾妈妈按住的管事,他神色癫狂,嘴里嚼动着,脖子伸得老?长,估摸着是噎住了?。


    “你没有上个?月的对账,如何能定咱们?的罪?至于以前的,你也得仔仔细细查出来才行,需得有证据才能报官。”掌柜的被护卫擒拿住,饶是这样,他依旧嘴硬。


    “有本事你掀开货商给你的账簿,我就不信里头有记录。”


    竹清直接撕下空白的几页纸,随后按照记忆一笔一划复刻被管事吞下去的账簿,很快,几张半分不差的账簿就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望着管事不可置信的神色,说道?:“我过目不忘。”


    *


    三个?管事被官府带走了?,她没有骗他们?,货商那里得到的账簿是真的,到这儿一个?多月,她们?总不能连个?货商都搞不定罢?


    又因着大文的律法,最近一年贪污主家的银钱超过五千两,参与者皆发配到西州挖石子。


    这才是竹清让曾妈妈她们?去下单的第二个?原因,让他们?的量刑达到最高标准。


    至于他们?动了?脂粉材料这件事,竹清没有与官府说,这也是雍王妃的意思?,这样的事传出去,难免坏了?名声。


    此事交由官府公事公办,他们?的家产全部用于赔偿,剩下的人,官府开恩,教主家自由处置。


    这里的处置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买卖,而是去干苦力活、亦或是去偏远地带开荒都成的。


    这一趟前前后后两个?多月,竹清一行人解决了?这件事,至于后面红妆脂粉铺子交由哪个?管理,要不要关铺子,那都不是竹清该管的事情。


    收拾妥当,她们?便回京了?。


    第055章 很聪明的琮哥儿


    春去秋来, 白驹过隙,翻过了十年,竹清已然二十四?岁了。


    琮哥儿也十岁了,上了书房, 在?一众皇孙中都是有名儿的?, 无他, 他太聪明了。


    一岁不到会走,接着便会说话,三岁已经?能背四?书五经?, 七岁饱读诗书,如今十岁,出口成章,骑射俱佳。


    雍王甚是重视琮哥儿,亲自带了他读书, 连皇帝也常过问琮哥儿的?功课,有时琮哥儿在?宫中下学了,便会被大太监接走,到勤政殿接受皇帝的?考问, 宫门预备着下钥了才放琮哥儿离开。


    任谁都看得出来, 琮哥儿是独一份儿的?。


    因着这个,雍王多受了两份重视, 连带着雍王妃,在?夫人里头也隐隐有些不同了。


    竹清送了敏姐儿与?琮哥儿到宫门处,琮哥儿下了马车, 对竹清说道:“竹清姐姐, 我?走了,下学了我?想吃东街李三福的?烤鸭, 你替我?买一只?罢,来的?时候顺便带来,我?吃了再回王府。”


    “欸,哥儿去罢,我?定会给你买。”竹清说,敏姐儿便牵着琮哥儿,待望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姐儿哥儿消失在?拐角处,她这才在?木生的?掺扶下上了马车。


    “回罢。”竹清吩咐。


    “是,竹清姐姐。”


    十年能改变许多事情,譬如与?竹清一样是副管家?的?那位管事也老了,去年退下去,换了一个与?竹清相识的?管事上来。又譬如宋管事,她是雍王的?奶妈妈,操劳恁多年,今年年初倒春寒一来,她就病了,风寒来势汹汹。到现在?初夏了,她还没有好?,反倒是病得愈发严重,已经?卧床不起了。


    雍王感?念她的?照顾,在?王府里许了一个院子与?她住着,又寻了退休的?太医与?她看病,雍王妃使了好?些药材,这才教?她活着。


    暖春与?绘夏早在?八年前一前一后嫁出去了,绘夏早有未婚夫,这倒是不奇怪,倒是暖春,到底没有抵住娘家?那边的?压力,她那母亲不是个好?的?,用孝道压她,教?她把银钱全部给她,然后让她的?哥哥弟弟盖房子。暖春硬气,不愿意被她母亲压迫,寻了个老实巴交的?嫁了。


    她成了别家?的?人,她的?母亲自然不能再窥视着她的?钱袋子。


    大丫鬟中,唯有一个画屏与?竹清共事了几年,又因着竹清副管家?的?身份,她在?竹清面前也得矮半个身子。


    不过三年前,画屏也嫁了。


    竹清回去并处理?好?各式事宜的?时候,雍王已经?下朝回到正院了。她端来了小食,服侍雍王妃用,听着雍王边吃边说道:“今日上朝,有个言官参了祁王一本,说他不顾规矩礼仪,在?湖边公然与?威德大将军不检点,啧啧啧,你是不知道,当时满朝哗然,父皇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雍王想到当时那个场景就头皮发麻,若他是祁王,还不如当场抹了脖子,也好?过教?恁多大臣指指点点,且不知旁人如何传祁王的?事呢。


    丢脸。


    “然后呢?祁王认了没有?”雍王妃问。


    “没有。他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否认。我?原以为他会否认,毕竟这样的?事,他要是不认,父皇再施压一下,也就过去了。哪曾想,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儿魂游天外,由着文武百官参他。”雍王其实并不是头一回听说祁王的?这些事,隐隐约约会有风言风语传入他的?耳朵里。不过麽,男女?通吃的?也不是没有,他以为祁王也是如此。


    但是今日一看,再细想祁王一个孩子都没有,雍王就发觉这事,好?似不是他想的?那般。


    “他没有认,威德大将军倒是认了,顿时,早朝就跟集市一般吵吵嚷嚷的?,威德大将军的?亲朋手足都低头了,祁王妃的?母家?,她的?父兄气到浑身发抖,我?都看得真真儿的?。”雍王讲得绘声绘色,竹清与?雍王妃也听得入神?。


    “父皇可有气到身子?”雍王妃问,她又想到了祁王妃,自从三年前,她似乎就变了,变得淡泊平静,出来走动的?时候,常常与?人顽笑,但是与?祁王,便是忽视他。


    这般也好?,左不过她已经?嫁了,还是王妃,断然和离不了。持着大娘子的?身份,她只?管过着自个的?小日子,比甚麽都强。


    “对了,今日祁王妃过来探我?的?口风,我?看她的?意思是,想要过继咱们府上的?庶子。”雍王妃说,她只?生了一个哥儿,祁王妃过继也不会开口要琮哥儿的?。


    后院陆陆续续有人生下了哥儿姐儿。


    康侍妾生的?岚姐儿,崔侍妾生的?铮哥儿,贺侧妃生的?蓉姐儿与?宁哥儿,柳侧妃生的?铭哥儿,苗侍妾生的?沛哥儿。


    再加上李侍妾生的庶长子全哥儿。细数下来,除了她的?琮哥儿,能与?人过继的?哥儿有五个,不少了。


    “过继?”雍王挑眉,她有没有明确说是哪个哥儿?


    “这个倒没有,想来也是不大清楚咱们府上各个哥儿的?脾性,不过左右哥儿们还小,她也是想趁着小带在?身边养,大了好?亲近她。”雍王妃猜测,她想了想,两位侧妃肯定不愿意过继,这便没有了指望,谁知道再生是不是哥儿呢?


    至于三位侍妾,倒不一定了。


    三位侍妾身份都不大拿得出手,特别是李侍妾,她会不会贪图富贵,让全哥儿过继出去当嫡子,其实也难说。


    “再等等罢,我?先问问祁王,看看他能与?我?甚麽好?处,若诚意足,自然可以商量。不过你也可以先瞧着,打量哪个哥儿还算精怪伶俐的?。”雍王说,过继麽,定是要的?。


    祁王现在?这个情况,过了年与?圣上开口,圣上照样会下旨让他们过继一个孩子给祁王府。既然这样,倒不如他私下问祁王,多多少少要些好处。


    一个哥儿,他还不算看重。


    *


    事情还没成之前,雍王妃也不会漏了口风,只?在?侍妾们带着孩子来请安的?时候,多分几分注意力在?他们身上。


    柳侧妃有些张扬,但是并不嚣张,她生的?铭哥儿与?她一般,俱都是活泼好?动的?。


    贺侧妃的?宁哥儿最是安静,只?依偎在?贺侧妃身边,静静地看着弟弟妹妹们。


    孩子像母亲,如同琮哥儿与?雍王妃。


    至于剩下三个侍妾生的?孩子们,则平平,因着生母身份不出众,他们也不敢吵闹。


    “王妃,昨个全哥儿背了一首长赋,背得可顺溜了,全哥儿,快背与?王妃听。”李侍妾迫不及待地开口,全哥儿便在?雍王妃的?注视下走到正中间,虽然小有磕绊,但还是完完整整地背下来了那首诗。


    “不错,想必是用心去学去背的?,十岁小孩子能背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雍王妃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对比只?比全哥儿小不到两个月的?琮哥儿,全哥儿还有些不够看的?。


    李侍妾拉着脸红的?全哥儿,说道:“妾身也是想着全哥儿渐渐大了,若是寻好?的?师傅来教?导,想必学得比现在?要好?。”


    这才是李侍妾的?目的?,她身份比不得两位侧妃,不敢让全哥儿与?她们两位的?哥儿比,但是自觉在?侍妾中稳压一头,便想着全哥儿跟着有本事的?师傅,好?给她争脸。


    “这不难,回头本王妃与?王爷商议一下,寻个好?的?老师教?全哥儿。”雍王妃说,至于像琮哥儿那样上太学?那是不可能的?。


    李侍妾欢喜地应了,说道:“妾身替全哥儿谢过王妃,此事劳王妃操劳,王妃寻的?师傅定然都是好?的?,妾身与?全哥儿只?等着师傅进府,日后全哥儿有出息了,肯定会孝敬王妃的?。”


    她进王府十来年,身上没有了当初那种毛毛躁躁的?感?觉,又因养着王府的?长子,她还有了几分沉稳娴静。


    只?她们请安还没有结束,竹清就来报,“启禀王妃,宫中来了太监,说是今日陛下去勤学殿看诸位皇孙的?时候,挨个考教?了小皇孙。咱们殿下表现出色,得了陛下的?赏赐,这会儿刚刚送来,王妃快去接了罢。”


    雍王妃惊讶,起身,边走边说道:“散了罢。”


    圣上对于琮哥儿向来是大方的?,譬如这一次的?赏赐,居然还有皇庄与?院落,可见圣上对琮哥儿的?喜爱。


    后院的?女?子们一个个出了正院,她们三三俩俩凑堆,别的?不说,就连柳侧妃也是羡慕,琮哥儿的?聪慧那可是打小的?,得圣上宠爱教?雍王长脸,人生顺遂得不行。


    她们欢喜,就有人愁。


    宣王府,宣王妃一听见琮哥儿又得了赏赐,心里火急火燎的?,她这三年里再生了一个,却不料是个姐儿,原本不算失望的?,谁知琮哥儿越长越出众,到底教?她坐卧不安。


    “王爷,咱们得再生一个哥儿。”宣王妃看向宣王,有些东西?后天如何学都比不上天生聪明的?,像琮哥儿,生下来就像文曲星下凡,胆子又大。


    而她生的?两个哥儿,原本还能称一句不错,现在?直接沦为绿叶了。


    宣王妃自个都知道孩子天分不足,与?琮哥儿一起读书的?哥儿们就更加了。


    勤学殿有好?些哥儿姐儿,俱都是各家?各府的?嫡子嫡女?,有些身份高贵,不输承哥儿琮哥儿的?,但是论起天赋,没有一个能与?琮哥儿比肩。


    得了圣上的?赏赐后,琮哥儿目送圣上离开,他身边的?两个伴读陪着他坐下。


    两个伴读都比琮哥儿大,一个是他大舅舅的?嫡次子,叫昆哥儿,也就是他表哥。一个是四?品官的?嫡长子,叫清哥儿。


    “琮哥儿,你太厉害了,我?连圣上的?问题都听不懂,你居然能回答出来。”昆哥儿神?色激动,他比琮哥儿年长几岁,自然清楚琮哥儿好?了,他才能好?。


    “不难的?,我?下课与?你细说。”琮哥儿是个大方的?性子,不会藏着掖着,伴读有甚不懂的?,他也会教?。


    “好?。”


    “哥哥,你看他们得意的?哀样。”承哥儿旁边,他的?弟弟佑哥儿一脸愤愤不平。


    原本,这样的?夸赞是该他的?哥哥夺得的?,如今却教?他人得去了,岂不教?他生气?


    “佑哥儿,别这样说。”承哥儿打断了佑哥儿,他心下叹息,方才皇祖父连续的?三个策论,他其实只?能听得懂大概,他想的?答案错漏百出,与?琮哥儿给出的?答案差距大了去了。


    不能比。


    琮哥儿更像是天授而知。


    生下来,他就会。


    *


    雍王府今日上到主?子下到仆从,皆喜气洋洋,主?子们得了体面,仆从们得了赏赐。


    卧床不起的?宋管事听着外头的?嬉笑怒骂,问身边的?小丫头,“今个怎的?了?”


    小丫头回答了,又说道:“宋管事好?生歇息罢,这些差事,就交由竹清姐姐去做。”


    床头正摆着一大叠的?单子,都是需要管家?掌眼的?,宋管事病着,却也不肯放手,就怕对不住她得的?月例银子。


    “这原是我?的?活计,如何能摊给其余人?倒教?她们劳累。”宋管事咳嗽几声,只?觉得身上的?骨头漏风似的?冷,盖着被子也不顶用。


    老毛病了,当年生育之后没有养好?,一到阴冷天身上就疼,现在?更加严重了。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大家?高兴,不若我?教?竹清她们喜上加喜罢。扶我?起来梳妆打扮,我?去见王爷。”宋管事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只?是她的?脸上,皱纹愈发深,眼窝也凹陷进去,眼珠子有些混浊。


    雍王正在?书房里教?导琮哥儿,虽然他某些地方不太擅长,不过到底与?圣上当了恁多年的?父子,对圣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会儿,他就是与?琮哥儿讲圣上的?脾性。


    “老奴见过王爷,见过琮哥儿。”得了雍王的?允许,宋管事教?人扶着进了书房,她先是朝两人行了礼,随后坐在?圆凳上。


    “宋妈妈坐,妈妈来找本王有甚麽事?”雍王对奶/大自个的?奶妈妈还是挺和善的?,这会儿和颜悦色地问道,问罢又拧眉说道:“妈妈该是好?好?将养才是,奔波劳碌于身体无益。”


    宋管事笑了笑,又看向琮哥儿,“一晃恁多年过去了,老奴看着琮哥儿,就感?觉看见了王爷小时候。老奴看着王爷长大,只?是想再看着琮哥儿长大,只?怕是不能够的?了,咳咳咳咳咳咳……”


    “快给妈妈拍拍。”雍王吩咐了宋管事身边的?小丫头,待宋管事好?些了,她又说道:“这些年得王爷体恤,老奴能在?王府有个一席之地,只?是这会儿老奴身体实在?是差,担不起王府的?大管家?了,故而,老奴是来与?王爷请辞的?。”


    雍王虽然有所猜测,但是现下听见宋管事真的?要离去,还是不免伤感?,他挽留道:“妈妈这是听了谁的?话去?你只?管做着大管家?,剩下的?事情交由其他两个管家?去做,也碍不着你甚麽,你何必要走呢?”


    “王爷是知道的?,老奴不会因着旁人的?话就改变自个的?想法。”宋管事解释完,又望着书房内升起袅袅烟气的?香炉,陷入了沉思,“老奴这辈子从小村庄长大,后来到了盛京城,一直没有机会瞧瞧外头的?风景,想去走走。”


    “这一走啊,就不管甚麽大事小事的?了,只?管痛痛快快地顽上一场,瞧瞧咱们大文朝的?风光。”


    “王爷就允了老奴罢。”宋管事大约真的?是老了,不想再为王府操劳。


    雍王再三挽留不得,只?能沉着脸点头应了,他说,“那妈妈便去罢,只?是妈妈答应本王一件事,你去了一阵儿之后要给信与?本王,好?教?本王安心。”


    “这是自然,哪怕王爷嫌弃老奴,老奴也定日日写信的?。”


    此事说罢,宋管事已然是要离开王府的?,接下来的?话,才是她最先来书房的?目的?。


    “老奴一走,大管家?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老奴在?这里想与?王爷推荐一个人。”宋管事抬眼。


    雍王挑眉,“谁?”


    “竹清。”


    见与?自个的?猜测一样,雍王也任由宋管事继续说下去,她说,“王爷想必也是清楚的?,竹清这些年勤勤恳恳,有些事情下边的?人出了纰漏,她也能及时发现并且解决,虽然十年过去了,她才二十四?岁,不过已经?能独当一面,是个可以信赖的?。”


    “本王知道了。”雍王说。


    “王爷与?琮哥儿还有正事要干,老奴不打扰了。”宋管事心事说罢,一身儿轻松地离开了书房。


    琮哥儿一直没有讲话,见宋管事离开了,他扯了扯雍王的?衣袖,安慰道:“父王别难过。”


    雍王的?确有些难过,自他出生,陪伴他最久的?不是生母淑妃,而是宋妈妈,他出宫建府,也是她帮着管事。


    “父王没有事,咱们继续讲。”


    *


    “宋管事。”竹清刚过拐角,就看见了在?赏花的?宋管事,她快步走到宋管事身边。


    “竹清姐姐好?。”几个小丫头问了好?,又自觉站远一点,与?她们二人说话的?地儿。


    “您怎的?出来了?郎中不是说您不宜吹风麽?”竹清虚扶着宋管事。


    宋管事侧头,看向身边容颜姣好?的?小娘子,自她与?竹清共事开始,竹清待她一直很尊敬,包括她卧床不起后,她也不会架空她,反而有甚麽事,会挑她精神?头比较好?的?时候来问问她,教?她安心。


    做人做事都好?,哪怕是做戏,都做了几年了,为着她的?这份心意,宋管事这才想着成全她。


    “我?方才向王爷举荐你接替我?的?位置。”宋管事忽的?出声,竹清眼里闪过一抹讶然,没有接这个话,反而宽慰起宋管事,“您其实不必如此早离开王府的?,哪个敢不敬您?”


    “我?老了,大管家?的?位置由你接了正好?,教?旁人接,我?反而担心。他们都有家?,都有亲人,也就会有私心。”宋管事说。


    “那就谢谢妈妈成全了。”竹清不再虚伪,真情实意地道谢,谢完,又询问道:“不若我?扶您回去罢?起风了。”


    初夏的?风还是有几分刺凉的?,宋管事感?觉浑身漏风,便也应了。


    过了两日,竹清照常去了宫门口接下学的?琮哥儿,敏姐儿昨日感?染了风寒,现在?正请假呢。


    马车上,琮哥儿忽的?问竹清,“竹清姐姐,青瑶坊是甚麽地方?我?能去顽麽?”


    青瑶坊?那可是盛京城不大不小的?一个赌坊,里头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还有一些赌红眼了的?亡命之徒,琮哥儿这样的?公子哥儿,怎会知道这样的?地方?


    竹清不动声色地打探道:“琮哥儿做甚想要去青瑶坊?可是在?宫中有甚无聊的?地方?”


    “没有的?,只?是今日听清哥儿说的?,他说青瑶坊是个好?顽的?去处,教?我?过几日与?他去瞧瞧。”琮哥儿其实并不好?顽乐,只?是伴读的?邀请,他总不好?拒绝太过。


    清哥儿?竹清立马警惕起来,伴读作为琮哥儿身边的?亲近人,可是对琮哥儿的?影响有些大的?,千万不能教?他带坏了琮哥儿!


    “琮哥儿既然不急着去顽,不若教?奴婢去打听打听,若是个好?的?,我?只?管预定了位置,教?您能请他们去顽,可好??”


    琮哥儿点点头,“好?,那我?先不与?他们说。”


    这番回到王府,琮哥儿去了敏姐儿的?院子里头瞧了瞧她,又与?她带了一些玩意解闷,两姊弟好?生说了一场话,待敏姐儿有些疲乏了,琮哥儿这才离了。


    “见过母亲。”琮哥儿朝雍王妃行礼,让雍王妃拉着好?一顿亲香,早有旁人端来了吃食,教?琮哥儿用了。


    “母亲,皇祖父生辰,我?能不能写一副字与?皇祖父?”


    万寿节如何讨皇帝欢心,是许多人绞尽脑汁要作的?事。


    雍王妃想了想,道:“可以,或者是歌颂功绩的?诗词也可以,皇祖父今年年初不是解决了淮安的?水患麽?正是需要赞赏的?时候,你往这个方向捣鼓,总归是没有错的?。”


    琮哥儿不解,抬头,“可是母亲,朝中许多文武大臣都发文称赞过了,其中一些文采斐然、歌词信手拈来一气呵成,儿子这个时候也这般做,会不会太没有新?意了?”


    雍王妃摇头,轻声细语地与?琮哥儿说道:“大臣们的?赞誉是赞誉,你的?赞誉却正正好?是对皇祖父的?亲近,这如何一样?你只?是从孙儿的?角度,去仰慕敬佩自个的?亲祖父,这是不一样的?。”


    琮哥儿似乎是理?解了,若有所思,又与?雍王妃说道:“母亲,在?勤学殿见到皇祖父的?时候,个个都怕他,唯独我?不怕,皇祖父似乎还很高兴。”


    “你才十岁,对于你皇祖父的?亲近是发自内心的?,不含一丝一毫的?算计,他自然高兴。”雍王妃意味深长地说,若是旁的?孩子也就罢了,但是琮哥儿聪慧,他亲近皇帝,绝不会没有算计。


    当然,话还是要这样说的?。


    琮哥儿有雍王与?雍王妃教?导,父亲教?他皇帝的?习□□好?,母亲教?他如何利用这些习□□好?去教?皇帝放下防备,琮哥儿学得很好?。


    他们正好?说罢,就看见一个小厮进来,语速急切地说道:“王妃,宣王在?集市上被刺杀了,此事教?许多人都看见了,王爷现下往宣王府去了。”


    “收拾一下,咱们也去,带些得体的?药材。”雍王妃吩咐了竹清,又教?人备马车。


    宣王府一片惨淡,宣王是被人用匕首刺中了心脏的?位置,命悬一线。


    太医不敢耽搁,已经?死?命地赶来,替宣王救治去了。


    雍王妃带着琮哥儿站到雍王身边,不多时,祁王与?祁王妃也到了,他们带来了百年老参。


    雍王手在?颤抖,他现在?急切地希望宣王挺不过来,那样,他就能……


    伺候皇帝的?太监也到了,带来了补气血的?好?物,他说道:“陛下挂念宣王,你们可一定要尽力救治,不可懈怠。”


    “遵陛下的?旨意。”太医们皆应了,不敢托大。


    宣王妃与?几个女?子在?哭泣,她们是最想宣王安然无恙的?人,这不仅是一家?之主?,还是她们的?指望。


    雍王妃低声与?雍王交谈,其中神?色复杂,她问雍王,“恁多人的?集市为何会有刺客?还有,刺客抓住了麽?”


    雍王低低地摆摆手,小声说道:“谁知道?那刺客与?普通百姓无二,得手后冲进人群中就不见了,宣王出府带的?人一部分人紧着他,一部分人去追刺客,追到一条死?胡同里面,那刺客见逃脱不了,就地自决了。”


    这就是此事最棘手的?地方,和三年前害承哥儿下马的?马术师傅一样,这下刺客死?了,死?无对证,谁都有些怀疑。


    特别是他,他自个也知道自己嫌疑最大。


    毕竟祁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断袖,只?要宣王没了,他就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王爷。


    雍王纠结,他一方面想宣王快点死?,一方面又苦恼自个身上有这样的?疑点。


    可是这事,真不是他做的?。


    人心浮动,各自都有算计,琮哥儿看向胸口只?有微微起伏的?宣王,低头,不知道在?思索甚麽。


    宫中的?赏赐一波接着一波,连太后都赏了不少的?药材下来,还有一些保平安的?玉石。


    几位太医忙活了好?一阵儿,直到一个半时辰后,他们额头上的?汗水才逐渐少了,太医院院判朝众人行礼,冲着宣王妃说道:“启禀王妃,王爷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若今夜没有高烧,挺过去了,兴许就是无虞的?。”


    太医说话向来不会说的?过于绝对,就像现在?,他们也不能保证宣王一定能活过来。


    许是宣王的?存在?太过重要,宣王妃伤心欲绝,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哀求道:“劳太医们费心,还请你们一定要把他医治好?。”


    偏屋响起来了法师作法的?声音,那是德妃求了陛下圣旨,让宫中的?法师们出来为宣王诵经?祈福。


    宣王暂时无碍,来探望的?人便逐渐家?去了,唯独宣王妃的?母家?金家?的?夫人们还在?。


    金夫人教?人扶住女?儿坐下,她揪着帕子,唯恐女?儿撑不下去,她安慰道:“莫哭莫哭了,王爷这不是没有事麽?会好?起来的?。你想一想承哥儿他们,若是你也倒下了,谁理?他们?”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宣王没有撑过这一晚,宣王府没有了主?君,宣王妃守着两个嫡子,照样是能过活的?。


    宣王妃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与?宣王夫妻多年,她也是会怕的?。


    *


    当天晚上,听闻宣王高热了,来势汹汹,宣王府一阵兵荒马乱,吵得附近的?人家?夜不能寐,雍王妃与?雍王还没有歇下,他们等着消息呢。


    “宣王去了,只?怕教?人怀疑本王。”雍王忧心忡忡,残害手足的?名声,到底不好?。


    雍王妃翻白眼儿,瞧瞧这个死?样,不知道在?怕甚麽,她说道:“王爷不必担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您只?顾看着眼前就好?了,言官若是参您一本,您就教?他们拿出人证物证,没有的?话,就不能诬赖您。”


    “况且,怀疑又怎样?”雍王妃低声说道:“宣王如果去了,祁王又是那样的?人,唯独您一个可以继承大业,他们能不掂量着点麽?”


    他们不会怕雍王,但是会怕会成为储君、登基为帝的?雍王。


    还有一番话雍王妃没有说,当今就是谋朝篡位的?,不也好?好?地当了恁多年的?皇帝?只?要一朝龙在?天,还怕一些莫须有的?闲话麽?


    琮哥儿没有睡,他拿着书籍一页一页地翻,比起他的?父亲雍王,他似乎更加冷静,还有心情练字。


    他甚至还参与?了这个话题,待雍王妃与?雍王不言语了,他问道:“父亲母亲,此事就不能是祁王叔做得麽?”


    似乎朝堂上的?闹事,让所有人都忽略了祁王爷也能继承帝位的?。


    雍王看向琮哥儿,问道:“琮哥儿何以说这样的?话?”


    琮哥儿放下毛笔,“虽然祁王叔表面上不堪大任,但是与?他有牵连的?人多多少少不凡,戏子佛子咱们暂且不提。可是入朝为官的?,威德大将军、翰林院的?官员、已经?做到三品大臣的?合昭二十一年的?探花郎、左丞相的?嫡幼子、大文朝唯一一个异姓王的?世子、盛京城最大的?商会的?会长……也许还有一些是我?不知道的?,林林总总加起来,足以撼动一些事情。”


    “文武大臣皆有,他难道没有资格麽?且说,断袖实在?是小事,若他将来有了一个大的?功绩,教?大臣们承认,洗刷名声不过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至于孩子,没有孩子也可以过继一个。”琮哥儿有条不紊地分析,说道:“文官,武官,商会会长,这三种组合在?一起,会发生甚麽呢?”


    依他看,父亲最需要提防的?,不是宣王,应当是这个名声有损的?祁王叔,支持他的?人,不少。


    雍王有些许呆滞,他在?消化琮哥儿的?话,雍王妃很快反应过来,问琮哥儿,“你这些都是如何知道的??有些人,我?都不知道他们与?祁王有关?系。”


    “观察出来的?,我?常在?宫中走动,略有发现。”琮哥儿说,祁王叔貌美,他自然多看两眼,这一看就不得了了,他发现祁王叔与?他人眉来眼去的?,还不止一个。


    “琮哥儿,你说的?有道理?。”雍王想,祁王勾勾搭搭恁多人,不会就是想着让他们支持他登基罢?


    “可……他们那样的?关?系,如何会付出真心?”雍王有些难以置信,男子之间有这种□□关?系很正常,娈童在?他们这些大家?族中屡见不鲜,可是顽顽便罢了,怎麽能当真呢?


    “顽。”琮哥儿摩挲下巴,烛光一半打在?他的?脸上,另外一边的?脸没入黑暗,教?他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对事情洞若观火的?感?觉。


    他说,“一个人是顽,那麽多人呢?加起来就是可以赌上前程的?了,众人拾柴火焰高,且,若是祁王叔登基,他喜欢男子,也必然会提拔这些入幕之宾,反过来提携他们。”


    “为甚麽你们都不关?注祁王叔呢?”琮哥儿发出灵魂拷问,明明祁王叔也是有机会的?。


    按照他来看,祁王叔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切莫小瞧了他,哪怕他没有这个心思,也难保不会有人鼓动他。


    听罢琮哥儿的?话,雍王妃与?雍王陷入了沉思。


    第056章 琮哥儿:我就要竹清姐姐(改了年龄)


    宣王到底没有死, 太医们一宿没有睡,灌了好几?碗醒神的汤水,在宣王高烧的时候开药、施针,保住了。


    “……只?不?过?, 宣王虽然保住一条命, 只?怕日?后也是体?虚的, 且王爷因着用?手挡匕首,手掌心?的筋脉被割断了,痊愈后拿些轻省的物件没问题, 但是用?力是不?能够的。”太医院院判给圣上回话?,言语中不?乏对宣王病情的担忧。


    一个等同于?半废的王爷,与死了有甚麽区别?


    圣上挥挥手,太医院院判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圣上喃喃自语, “宣王……”他没有想过?立宣王为太子,不?过?眼下宣王还活着,到底教他安心?。


    “又是他们。”圣上转而恼怒,这些人与几?年前离间雍王与宣王的人是一伙的, 查了一两年, 终于?查出来?,他们效忠的人是一个边关将士的儿子, 不?,应该说是当年一个王爷的嫡次子。


    换了身份,他们想着谋朝篡位呢!


    “叫两位丞相以及六部尚书到勤政殿觐见。”圣上吩咐。


    *


    上头的事不?大能影响到竹清, 这会儿她正在追查琮哥儿的伴读清哥儿, 她带着曾妈妈,守在了朱家外面。


    曾妈妈是个嘴严实的, 竹清便与她说了自个的怀疑,曾妈妈气的浑身发抖,“那种腌脏之地,咱们的哥儿怎麽能去那种地方?没得?学坏了!”


    赌钱是会让人心?性大变的,特别是几?岁的孩子,自制力不?行。


    若果真中招了,琮哥儿还有甚麽前途与指望?连曾妈妈都知道,雍王府得?靠着琮哥儿。


    “竹清姑娘,你觉得?,这个清哥儿是受了谁的蛊惑?”曾妈妈凑在竹清耳边问,清哥儿自个还是个孩子,没有人与他说的话?,他哪里知道青瑶坊?


    青瑶坊听着是个文雅的地儿,可内里,肮脏不?堪。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他家里人提过?一嘴,清哥儿觉得?有趣儿,便想拉了琮哥儿去,有可能他自个都不?知道青瑶坊是甚麽地方。不?过?咱们做事,自然是要调查个清清楚楚才行。”竹清说道。


    待清哥儿出了朱家,竹清赶忙吩咐人不?紧不?慢地坠在后头,跟踪他们去哪里。


    前头的马车里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较年青的清哥儿的长辈。


    此刻清哥儿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叔叔说盛京城好顽的地界,他从小被宠到大,也不?觉得?去这些地方有甚麽不?对的,还迫不?及待地问自个的叔叔,“那我也能去麽?叔叔,我想去你说的那个很好顽的青瑶坊。”


    “自然,不?过?这可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你不?能与家里人说,尤其是你的父亲母亲,知道不??”清哥儿的叔叔还是很怕露馅的,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他带清哥儿去那种地方,指不?定把他的腿打断了。


    但是他这不?是爱顽麽?且清哥儿又缠他缠得?紧,他想着有他在身边看着,带清哥儿去一趟也不?碍事。


    在朱家的马车停下后,竹清与曾妈妈也下了马车,她们来?的地儿,正是青瑶坊。


    青瑶坊里不?独只?能赌钱,还有旁的戏子在唱戏,也有一些有点关系的人在这里作吃食买卖,总之就?是热闹。


    像竹清这样的小娘子也有三?五个,门口迎客的人并?不?意外,见竹清与曾妈妈穿戴俱都鲜亮,赶忙亲亲热热地把人请了进去。


    “两位娘子这边请,是看戏麽?你们来?得?巧,今个儿正有那朱时声来?唱大戏,你们定会喜欢的。”


    那迎客的带着竹清与曾妈妈上了二楼,他倒是机灵,直接安排了一个清净雅致的包房,保管不?会被人打扰。


    竹清点了几?样吃食与价格不?菲的茶水,等迎客的出去后,她来?到窗前,打开窗,微微探头,底下一层的热闹便传入了耳朵里。


    锣鼓敲了几?下,大戏正准备上演。


    清哥儿跟着叔叔坐在了一层的最前边,这是他要求的,说是看得?过?瘾,他叔叔也只?能随了他。


    这倒是方便竹清观察。


    曾妈妈也凑了个头过?来?,竹清与她让了个位置,两个人便偷偷摸摸观察下边的情况。


    “瞧着还挺正常的,他们就?真的只?是来?看戏的麽?”曾妈妈纳闷,她方才想了许多话?本子里的故事,就?以为朱家这两个人是受人指使的,想带坏琮哥儿。


    看情况,好像并?不?是?


    “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也许之前只?是我大惊小怪了。”竹清说,曾妈妈在一旁安慰她,“哎呦喂,竹清姑娘可别这麽想,哪怕这次是偶然,那清哥儿不?是纯心?带坏琮哥儿的,可是有一就?有二,来?这些地方次数多了,清哥儿自个坏了。他在琮哥儿身边作伴读,长久下来?,影响大了去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总归是不能让他坏了琮哥儿。”竹清说,琮哥儿前程不?小,断然不?能教旁人毁了。


    很快的,随着竹清一同来?的小厮已经打探清楚,带着清哥儿来?青瑶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小叔叔,叫朱渊海。


    “竹清姐姐,我还听到朱渊海想看完这场戏就走,那清哥儿断然不?肯,还想进里头看看。”


    里头,就?是赌场了。


    曾妈妈笃定似的说道:“我猜他们肯定会去,这朱渊海瞧着就?不?是个坚定的,方才清哥儿央了他好些时候,那不?能与孩子吃的带着酒的糕点就与他买了,啧啧啧,不?说是不?是个溺爱孩子的,就?他这性子,清哥儿说甚他都应。”


    “这两个人的性格好相似。”竹清说,朱渊海没有定力,清哥儿何尝不?是?这般看来?,清哥儿想带琮哥儿到这里顽,倒更像是一个偶然的误会了。


    果不?其然,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清哥儿闹了一小会儿,朱渊海便带着清哥儿进了内里的赌场。


    竹清吩咐了一个小厮一个老仆进去看着,并?交代发生了甚麽事一定要来?报与她。


    “竹清姑娘喝茶。”曾妈妈端茶倒水,她说道:“我瞧一时半会儿的,他们应当是不?会出来?了。咱们在这里等有些浪费时间,不?若竹清姑娘先回去忙活?您是管家,府里离不?得?您。”


    她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


    竹清却摇摇头,说道:“府里的事我昨天就?交代好了,左右现在没甚麽大事,另外一个副管家也在呢,曾妈妈不?必担忧。”


    小厮时不?时地出来?禀报,那朱渊海与清哥儿已然是顽疯了,从小赌怡情顽成了大赌红眼,就?连那清哥儿,都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金锁以作赌资,真真儿是吓人得?紧。


    小厮回话?的时候还在吞着口水,明明看戏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斯文的公子哥儿模样,到了赌桌上,乖乖,那叫一个骇人哟!


    “你再去看着罢,我瞧他们若是一直输,很快就?会走了。”竹清说。


    “是了,这个赌法,再多的银钱也得?赔进去,再则,朱渊海带着清哥儿,也得?想想回去之后如何交代。”曾妈妈感叹,赌钱害死人呐。


    果不?其然,在小厮进去没多久后,朱渊海便狼狈地扯着清哥儿出来?了,清哥儿还在闹腾,一双腿使劲儿地踹,想要下来?再进去赌。


    倒是朱渊海仿佛清醒了过?来?,双手死死抱住清哥儿,生拉硬扯着他出了青瑶坊。


    “这般看来?,就?是一个意外了?”曾妈妈说。


    “再瞧两天,若果真如此,我就?去禀报了王妃。”竹清说。


    接下来?的几?日?是曾妈妈盯着,竹清送琮哥儿去勤政殿的时候,还会不?动?声色地问他清哥儿,琮哥儿说清哥儿自从三?天前就?请了假,没有去勤政殿了。


    与清哥儿去赌场的时间正正好对的上。


    如此确定了清哥儿并?非是有意带坏琮哥儿,不?过?他自个现在都是沉迷于?赌钱的,这样的人断然不?能在琮哥儿身边。


    送琮哥儿进去之后,竹清回到了正院,敏姐儿风寒刚愈,也在这儿。


    “见过?王妃,见过?小主子。”竹清行了礼,把自个的发现与雍王妃说了,雍王妃勃然大怒,呵斥道:“那个清哥儿怎的变成这副模样?当初去琮哥儿身边当伴读的时候,我还教人领了他来?瞧瞧,那个时候嘴甜活泼,我以为是个不?错的。谁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然只?有外头是能看的。”


    琮哥儿可是她的孩儿,岂能教这样的人长久地在他身边服侍?


    敏姐儿适时出声,“母亲,我不?喜欢清哥儿。他对着琮哥儿的时候就?很尊敬,但是私底下见了我,却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小娘子。”


    别以为小孩子看不?出来?,实际上敏姐儿很是敏感的。不?过?清哥儿是琮哥儿的伴读,他没有犯大错之前,她是不?会在母亲面前说他坏话?的。


    免得?教人说她娇气。


    这会儿有了机会,敏姐儿可就?不?客气了,她说,“这还不?止呢,他经常仗着琮哥儿的名儿去欺负旁人,旁人的糕点只?要是他看中的,也只?管抢了过?去。琮哥儿专心?学业,这些事有时会闹到他面前,教他不?能沉下心?去学。”


    “清哥儿喜好顽乐,他有时会怂恿琮哥儿去出去,只?不?过?琮哥儿从来?都不?应,因为那些地儿都是一些肮脏不?堪的地方。”


    竹清这般听着,心?中却闪过?一抹狐疑,琮哥儿知道清哥儿的性子,那为何会在马车上问她青瑶坊去不?去得??


    他会不?会早就?知道,青瑶坊不?是甚好地方?


    琮哥儿自个都不?把清哥儿放在眼里,敏姐儿自然不?会越过?他,私底下告诉雍王妃这些事情。


    雍王妃越听越气,说道:“好在他在琮哥儿身边的时候不?算久,这事也不?难处理,待我进宫一趟,定要把他换了!”


    事不?宜迟,雍王妃等不?得?雍王下朝回来?,便梳妆打扮进宫了。


    敏姐儿的奶妈妈也在内室,听了这一番动?静,她拧眉,问敏姐儿,“我的姐儿,您怎麽没有提前与王妃说这些事,这这这,教王妃一顿着急了。”


    “妈妈,不?是我不?想说,是琮哥儿,他不?让我说。琮哥儿说他自个能解决这件事,也让我忍一忍清哥儿,因为清哥儿很快就?会从咱们身边消失了。他说,不?会再让清哥儿欺负我了。”敏姐儿说着就?抿起嘴巴,她小手揪在一起,似乎有些不?安,说道:“妈妈……琮哥儿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他好聪明。”


    哪怕琮哥儿才十?岁多,哪怕敏姐儿从小看着他长大,却也还是对这个弟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奶妈妈听闻了,只?当是敏姐儿多思,她没有近身服侍琮哥儿,自然很难对琮哥儿的聪慧有直观的感受。


    与敏姐儿有同样感觉的,是竹清。雍王妃进宫没有带上她,她还要处理王府的大小事宜,只?是今日?她略微心?不?在焉。


    越是回想,她就?越觉得?,似乎是琮哥儿牵着她走的,他只?在马车上问了她一嘴,教她知道了清哥儿想带他去青瑶坊,他醉心?功课,若是不?想去,直接拒绝了就?是,清哥儿也不?能逼他。


    可他偏偏问她了……


    仅仅过?了一日?,琮哥儿身边的伴读就?换了,换成了右丞相嫡长子的嫡次子,也唯有这样的人家,才会盯紧了哥儿,不?教他们去乱七八糟的地儿。


    圣上似乎恼怒了,在朝堂上狠狠驳斥了朱家的主君,这还不?解气,又寻了旁的事情,把朱家主君贬了官,连贬三?级,贬谪到京外去了。


    琮哥儿是他的心?头好,哪能由着这些人带坏了?


    换了一个伴读对琮哥儿无甚影响,他静心?在书房练字,自幼跟着他的小厮轻手轻脚地替他换了汤水,说道:“哥儿,这是王妃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做的,您喝了罢。”


    “放着。”琮哥儿淡声说。


    “欸。”小厮听了,等了半个时辰,见琮哥儿练完字,替他擦手,又絮絮叨叨起来?,“其实哥儿不?喜欢清哥儿,为何不?直接与圣上说?”


    圣上对琮哥儿的喜爱不?做假,只?要琮哥儿一句话?,那清哥儿还不?是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回去?


    “聒噪。”琮哥儿看了小厮一眼,眼里有些厌烦,这如何能一样呢?


    清哥儿若是不?犯错,他就?告了圣上要换伴读,难免给人一种娇气的印象,且,他与圣上的感情还不?到可以任性的地步。


    换伴读这样的事求到圣上面前,简直是浪费了圣上对他的喜爱,他权衡利弊之后便放弃了这条最为便利的路。


    小厮又问道:“那哥儿何不?直接与王爷王妃说?倒是让您耗费了心?神。”


    “让他得?一个明察的功劳?立功?”琮哥儿嗤笑,他可不?算很喜欢雍王,哪怕雍王是他的父亲,可是他自小就?能感受出来?,王府里真正对他好的人,唯有母亲、敏姐儿、宋管事、竹清姐姐。


    雍王并?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他对他那般重视,只?是因为他得?圣上的喜爱,能给他长脸,仅此而已。


    而这一次,如他所料,他的这位好父亲被圣上斥责了,还被叫去祟州当差,圣上对雍王是眼不?见心?不?烦。


    除了清哥儿,还让雍王跟着遭殃,又保全?了他的名声,一箭三?雕。


    琮哥儿看着临摹的帖子笑了笑,转而让人挂起来?,“对了,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教他们做些竹清姐姐爱吃的糕点,等她回来?了给她送去。”


    他就?知道,竹清姐姐会去查的。


    这事过?后,琮哥儿又与敏姐儿一同上学了,竹清送他们两个,神情还与以前一样,可是偶尔,她与琮哥儿对视一眼,皆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如此过?了半个月,雍王办完差事回京了,他晒得?黑了许多,整个人瘦了两圈。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两个女子,皆是作妇人状的,想来?已经服侍过?他了。


    雍王妃面色如常,安排了她们的住处,随后又与他说起京中发生的事情,只?是还没说多少,宫中就?来?人了。


    “王爷,圣上宣您勤政殿觐见。”


    于?是雍王水都来?不?及喝,又紧赶慢赶地进了宫。


    勤政殿内,连艰难下地的宣王都到了,小皇孙们也齐聚,只?等圣上发话?。


    “当年有追随明王的人用?他自个的儿子换了明王的嫡幼子,教他躲过?了清算。他们长年累月躲在边关,私自倒卖旧的兵器与外族,从他们那里换银钱,然后招兵买马……如今朕俱都查的一清二楚,他们不?日?就?会在漠州起兵,朕需要有个人代替朕前去镇压。”圣上扫了下边的人一眼,问道:“谁愿意去?”


    立功的事,定然是哄抢的。可是领兵打仗,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了可怎麽办?


    连吊儿郎当的祁王都低头不?吭声了,哪怕带上善作战的将领,也不?能保证自个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啊。反贼暗中扩张势力,难保不?会刺杀他们。


    在盛京城难,可是出了盛京城,刺杀成功的概率就?大大的提升。


    雍王看了看一边半死不?活的宣王,这个人在盛京都能挨了刺客一匕首,多可怕。


    承哥儿已经初俱少年郎的风姿,他有心?想应,余光看了看自个的父亲,却正好见宣王袖子底下的手摆了摆。


    “皇祖父,琮哥儿愿意,便由琮哥儿代您出征罢。”不?料,却是年纪最小的琮哥儿率先站出来?,他满脸担忧地说道:“京城离不?得?皇祖父,琮哥儿愿意代皇祖父奔波,为咱们大文尽心?尽力。”


    “琮哥儿!”雍王忽然叫了琮哥儿一声,声音里满是惊疑不?定,琮哥儿可是他最得?意的孩子,如何能去战场?


    连宣王与祁王都惊了,他们同时看向?小小的琮哥儿,却见他一撩衣袍,直直地跪下,说道:“还请皇祖父成全?!”


    既然想要立功,就?不?要瞻前顾后。


    虽然皇祖父不?曾事先与他说,但是他依稀能感觉到,此行立功的几?率颇大,皇祖父定然筹备妥当了的。他人小,若没有这样的功绩,如何能快速收拢人心??


    “父皇,琮哥儿还小,他——”雍王想要让圣上不?要应,可是圣上却打断他,“十?岁,不?小了。”


    “既然琮哥儿有此心?,朕便允了。”圣上看向?琮哥儿的眼神很温和,“为防止刺客,朕会给你派精兵保护你,再有,明日?早朝,朕会点几?个骁勇善战的将领与你同去。”


    “谢皇祖父,琮哥儿此行必定为皇祖父分忧。”琮哥儿倒也不?惧怕,铿锵有力地说罢,又问了圣上好些问题。


    “好。那朕便在京都等着你回来?,待你回来?,给你大摆宴席,向?天下昭告你的功劳。”圣上说,与琮哥儿猜的差不?多,他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此行出错的概率比较低,为的,就?是给雍王与琮哥儿造势。


    他虽然聪慧,但是天下人尚且不?知。


    若有这般的功劳,便能教文武百官都高看他一眼,于?他日?后掌管江山也是有益处的。


    “不?过?麽,教琮哥儿掌兵的确不?大行,琮哥儿此番前往,可以挂一个协助的名头,意在学习。”圣上又看了看雍王,直截了当地问道:“雍王,你可愿意为朕分忧?你的儿子已经先你一步,你呢?”


    他的设想是教雍王挂一个领兵的名头,琮哥儿随他去,得?一份功劳。


    作战计划他已经与将军们商议妥当了,他们父子俩啥都不?用?干,只?待赢了,自有两份送到手的功劳。


    雍王的心?犹如捣鼓,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身子,要不?要去呢?这样唾手可得?功劳,连他的儿子都不?惧怕……


    “父皇,儿臣愿意!”雍王出列,一脸坚定,虽然内心?仍旧忐忑,但是总归他还是想要搏一把的。


    他身上没有大功绩,那些大臣们定会瞧不?起他。


    “行了,你们都下去罢。”圣上看了承哥儿一眼,他坐得?高,自然瞧见了承哥儿的神情变化,承哥儿有这个心?,可惜他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承哥儿孝心?有余,勇气不?足,学问也只?是一般般,算不?得?出色,做个守成之君勉勉强强,但是当个明君,做个能力压文武百官的实权君主,他还不?够能力。


    这点上,他甚至不?如比他小好几?岁的琮哥儿。


    “行了,你们都下去罢。”圣上挥挥手,又道:“琮哥儿留下。”


    连雍王,都不?得?留下听。他出了勤政殿,着急地在外头踱步,把外头的小太监晃的眼睛都花了。


    “王爷,圣上与小皇孙想必要聊许久,您不?如先回王府罢,在这里干等着也是累的。”小太监劝雍王,奈何雍王完全?听不?进去。


    这可是他唯一一个嫡子!


    雍王妃也在宫中,雍王被宣进勤政殿时,她就?觉察到不?对劲了,所以打着请安的名头进了宫。


    皇后那个时候没空,她便先见了淑妃,之后再去给皇后请安。


    “你说,淑妃教你再生一个嫡子?”皇后玩味地笑了笑,雍王妃现在与她是盟友,某些想法与她高度合拍。几?乎是听见皇后这样说之后,雍王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儿臣含糊过?去了。我只?养一个琮哥儿就?够了。”雍王妃想起机灵谨慎的琮哥儿,满心?欢喜。


    皇后拍拍她的手,满意地说道:“这就?对了,琮哥儿这般的孩子有一个就?够了,多了难免争斗,且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还可能动?摇国本。”皇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她大约能揣摩出圣上的意思,雍王这一回约莫是父凭子贵了。


    父亲平庸,但是生出来?的孩子却随了母亲,小小年纪便像只?小狐狸。


    雍王妃心?头一跳,顷刻间领悟到了皇后的意思,教她呼吸一滞。


    勤政殿外,雍王等了一个时辰,这才等到了琮哥儿,见了他,雍王立刻把他带离了勤政殿,这才敢训斥琮哥儿,“你为何答应去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一支箭就?能取你性命,你的命多金贵你不?知道啊?”


    雍王简直被气的七窍生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儿子居然这般大胆,不?问过?他的意见就?敢自作主张。


    琮哥儿有些烦他,但是念着他是父亲,勉强收敛神情,回答道:“父亲,为皇祖父分忧,是作儿孙的荣幸,如何能左思右想?”


    没得?浪费了机会。


    雍王噎了一下,又说道:“琮哥儿,我去就?罢了,你到底还小,你就?与陛下说,你不?去行不?行?你是不?是不?了解战场?来?,我今个就?带你去威德大将军那里,让他好好与你说说战场的危险。”


    “好啊。”琮哥儿应了,正好得?一些经验,看看夺下漠州之后如何加固边防。


    这些,他都是要学的。


    雍王只?以为能说动?琮哥儿了,满心?欢喜地带着琮哥儿去找祁王,由着祁王带他们见威德大将军。


    *


    夜色无边,雍王府里却灯火通明,显然,主子们都没有睡。


    雍王妃知道了琮哥儿的决定,既欣慰又免不?了担心?,她问琮哥儿,“你这一行可要带甚麽人?奶妈妈也带去罢?小厮总归粗心?,不?如丫鬟妈妈们妥帖。”


    琮哥儿摇了摇头,“不?要,她们一点意思都没有。”想了想,他说,“我要竹清姐姐,她对我好。”


    “好,我给你安排。”


    琮哥儿又着重提了一句,“就?要她,不?要旁人,她们要麽聒噪,要麽怕我,我不?想见到她们。”


    意外的,琮哥儿还挺喜欢竹清。


    *


    翌日?早朝,边关传来?了反军把控了漠州的消息,这还不?算太坏,大臣们尚且能稳住,但是一听见圣上说雍王即将代他出征平叛、小皇孙也随行之后,再经事的大臣也忍不?住阻拦。


    “万万不?可啊陛下,小皇孙才多大?此行危险重重,如何能教小皇孙冒险?”


    “是极是极,何大人说得?极有道理。陛下,战场刀剑无情,反军心?狠手辣,小皇孙那样小,岂能去那种地儿?”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谏议大夫跪下,大有陛下不?收回旨意,他就?一头撞死在这大殿里头。


    他们看得?真真的,小皇孙才该是大文朝未来?的国君,三?个王爷各有各的蠢,宣王府的哥儿不?大出色,祁王府没有子嗣,冷不?丁的,雍王府出了一个生来?早慧的琮哥儿,可不?教文武百官们瞧见了希冀?


    琮哥儿就?应该在他们的呵护下长大,哪儿能现在就?去边关冒险?


    今日?早朝琮哥儿也在,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前头,听着身后的大人们吵吵嚷嚷。


    雍王昨日?被琮哥儿气到了,见琮哥儿冥顽不?灵,所以这会儿他别过?头,也不?想去管琮哥儿了。


    “安静。”圣上抬手,见大殿倏然静下来?,“此番出征,由雍王代朕,小皇孙从旁协助,如何不?得??”这样的功绩,合该有琮哥儿一份。


    他才朝琮哥儿招了招手,待琮哥儿走到他身边,他搂着他,说道:“琮哥儿,来?与大臣们说说,你能不?能随大军出征?害不?害怕?”


    “是。”琮哥儿面向?朝廷众臣,说道:“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使计让秦国得?到了十?几?座城池,年少成名,被拜为上卿。而我,饱读诗书,诗词歌赋俱通,兵书阵法熟透。我虽然年幼,却不?输任何人。我比之甘罗何差?我为何不?能出征?”


    他这般高声问,本领从来?都不?以年龄来?衡量,多少官员白发苍苍才做到县令?


    “如今边关动?荡,我身为大文的皇孙,岂能袖手旁观,于?高台之上坐看边关百姓苦楚?皇祖父需要镇守盛京城,我父便代皇祖父出行,势要平定漠州叛乱。而我,虽然还小,可是意在学习,此次跟着去,也好见识一下边关将士的勇猛。”琮哥儿环顾一周,继续提高音量问道:“诸位王公大臣,可有更好的意见?”


    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沉默了,琮哥儿的话?很是有道理,且他因着金尊玉贵地长大,个头比十?三?四岁的孩子也丝毫不?差,瞧着便像个小大人一般。


    他站在圣上旁边,倒真有一种国君的风范。


    然,琮哥儿并?不?打算就?这般算了,他往前一步,说道:“各位肱骨之臣的担忧琮哥儿受了,无国不?成家,且待我父与我代皇祖父走一趟漠州,使得?大文内外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在他说罢,雍王也出列,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能代父皇分忧,实乃儿臣之幸,父皇且等着好消息。”


    “好!”圣上赞赏地看了看底下的雍王,他的大掌轻轻拍了拍琮哥儿的肩膀,稍显混浊的眼珠子看向?底下神色各异的大臣们,略显激动?地说道:“雍王与琮哥儿有此志向?,实乃我大文之幸,今日?,朕就?钦点雍王领兵出征,琮哥儿协助,另,选将领以辅佐……”


    圣上的一番话?盖棺定论,教此事已无可改,雍王与琮哥儿受了圣旨,站在台上亲眼看着数百位大臣齐齐跪下,口中喊着,“陛下圣明,雍王与小皇孙果敢,实乃我大文之幸。”


    原来?这就?是帝王,这就?是权力。琮哥儿站在高台上,看着下边跪下的文武百官,悟了,一股本就?存在的野心?直直蹿上他的心?头,他想,他不?想做小皇孙,也不?想做受制于?人的太子,他要做这大文朝的帝王!


    独掌大权,享无边江山的实权帝王!


    第057章 并州,边关


    下了朝之后, 琮哥儿又跟着陛下去?了勤政殿,陛下拉着琮哥儿坐下,与他说道?:“此事朕都安排好了,将?领们已经与朕商议过作战的事宜, 教你父亲领兵, 你从旁协助, 也只是?挂个名头。待他们打下漠州,你就顺理成章有了一份功劳。此番出征,你甚麽都不?用做, 只用待在马车里,去?到?并州之后,你就跟着你父亲去?军营溜达两圈,见过士兵们以及操练,剩下的打仗, 交由两位大将?军。”


    “另外?,朕会派一千精兵贴身保护你与你父亲,你不?必担心有甚麽危险。”


    这件事其实就没有琮哥儿甚麽事,也压根儿不?会有危险, 不?然陛下肯定不?会让琮哥儿去?。


    即便琮哥儿去?了那?边一直睡觉, 只要挂个协助的名头,他就是?立功的。


    “琮哥儿, 你就当去?出游了。”陛下慈祥地说道?,“在大殿之上你表现得很好,让大臣们见到?了你的果敢、勇气, 你比任何?人都要出色。”


    难道?大臣们不?知道?这一趟琮哥儿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麽?知道?的, 特别?是?与他商议过对策的几个重臣,可是?他们没有阻止琮哥儿出征, 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小皇孙到?底能不?能受得了边关的苦,会不?会去?了没有两天就教人送回来。


    大家心照不?宣,陛下就是?明?晃晃的偏心,这样唾手可得的功劳与名气,他谁都不?给,就给了雍王与琮哥儿。


    甚至怕琮哥儿受一点点伤,他筹谋了许久,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琮哥儿,你不?用插手任何?计划,只需要出个门溜个弯,此事就成了。”陛下摸了摸琮哥儿的头,感叹道?:“其实原本,我?也不?想让你去?的。”


    只是?他这一年身体愈发不?好了,时常咳血,若他只是?为雍王造势,捧雍王上位,可是?他百年之后呢?


    已经做皇帝的雍王会不?会不?满意琮哥儿,要另立太子,雍王无?能,琮哥儿若不?出色,得不?到?大臣们的支持,只怕他的地位也会受动摇。


    皇帝啊,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哪怕到?时候琮哥儿是?太子,是?储君,皇帝要是?不?满,琮哥儿照样危险。


    但若是?琮哥儿身上功绩不?少,哪怕皇帝再不?满他,也得忌惮几分。


    他总觉得,琮哥儿的继位之路不?会那?麽平坦,以他对儿子的了解,他可能会弄出甚麽幺蛾子。


    琮哥儿昨日就猜测,皇祖父让他去?,肯定是?觉得此次出兵毫无?危险,这会儿听见了皇祖父的话,他抬起头,应了,“谢皇祖父挂心。”


    他想,接下来还有太后生辰、万国来朝的盛事,皇祖父少不?得也要教他父亲去?负责,一步步积攒经历与功劳。


    皇祖父身体是?真的不?大好,他常来宫中,见过皇祖父处理政事突然呕血,有几次太监们急切地请了太医来,像是?皇祖父即将?不?久于世。


    莫名的,琮哥儿心里有些难受,皇祖父对他很好,他不?想皇祖父有事。


    教琮哥儿下去?,陛下又见了雍王,“雍王,你此次前去?,不?必插手任何?布置,只待将?领们做主儿就可以了,另外?,你去?到?并州之后,要展现展现自个,将?领们不?是?傻子,你要能让他们发自内心地尊敬你。”


    他收拢了兵权,如?今大权在握,只是?权力是?一回事,让人臣服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父皇,儿臣知道?了。”雍王说。


    *


    出征的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兵马粮草等等皆需要调运,所幸这些陛下早已准备了,所以倒也不?算手忙脚乱。


    唯有一个,琮哥儿要求回家拜别?母亲,雍王妃昨晚就知道?琮哥儿要出征了,内心虽然不?舍、不?安,但是?琮哥儿与她说道?:“母亲,皇祖父他身体愈发不?好了,我?若不?跟着去?,混一份功绩,大臣们又怎麽能支持我??”


    “凭我?聪明?麽?”


    如?此,雍王妃即便忧虑,也依旧选择支持自个的儿子,他胸有大志,把他困在羽翼之下,只会害了他。


    竹清也跟着去?,这是?琮哥儿朝雍王妃要的人,他不?喜欢打心底里害怕他的奶妈妈,也不?喜欢底下那?些没有眼力见不?能与他论上几句策论的小丫鬟,所以他要走了竹清。


    他还小,身边到?底得有心细如?发的小娘子跟着才教雍王妃安心,竹清是?最好的选择。


    交接完活计,竹清提醒抱着琮哥儿的雍王妃,“王妃,哥儿,时辰差不?多了。”


    “还请母亲莫要挂怀,只等琮哥儿的好消息罢!”琮哥儿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出去?了,竹清跟在他身后。


    雍王府门口,整齐充满肃杀之气的禁军候着,这是?圣上拨给雍王与琮哥儿的一千贴身保护的精兵,剩下平定叛乱的大部队,则是?从其他地方抽取过来。


    调动兵马的虎符,圣上当着大臣们的面,亲手交给了雍王,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承认。


    除了一众男子,随着雍王与琮哥儿去?的,唯有竹清与伺候雍王的两个妈妈,雍王妃教琮哥儿多带一些小丫头,琮哥儿却嫌弃她们娇气,误事。


    竹清与两位妈妈坐马车,琮哥儿骑马,他独自坐一匹马,自七八岁,他就由师傅教导马术,很是?有些成效。别?看他人小,但是?骑起高头大马的气势并不?输于旁边的士兵。


    *


    出了盛京城,在副将?的提议下,琮哥儿上了马车。此行不同于往日出行?,部队以极快的速度行军,不?消几日,行?程就过半了。


    这一切都在琮哥儿的预料当中,在京城的时候他之所以要骑马,一是?鼓舞士气,教旁人不?能看轻他,二是?,京城的路平坦,骑一段不?碍事。


    但是?这会儿,哪怕坐在马车里都能感受到抖动,这样的路若是?骑马,臀部都不?用要了,他才不?会那?麽傻。


    “修路的成本太大,若是?能有便利的法子就好了,从盛京城延伸到?各州府,这样消息更易传递,百姓们也不?用一辈子困于一个地方。”琮哥儿的眼神从漠州城防图上移开,抖得他看不?进去?。


    竹清停顿了许久,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或许日后会有一种?东西能用于铺路,本来是?软的,风干之后坚硬,能使马车马儿在上面如?履平地。”


    琮哥儿看向竹清,略有些好奇地问道?:“竹清姐姐怎知?是?猜想麽?”


    “哥儿是?知道?的,奴婢也唯有幻想,不?然从何?得知?”竹清言笑晏晏,说道?:“天下恁大,或许有许多东西都是?咱们不?曾发现的,一旦发现并且利用,那?就是?有益于国家大事的宝藏。”


    她从之前伴读的事情琢磨出来,琮哥儿貌似还挺信任她的,既如?此,那?她何?不?帮着他一点?


    说到?底,如?果琮哥儿登基,她占着从小伺候的情分,总会有几分不?一样的。


    “哥儿若是?有机会,不?若广开民智,黎民百姓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说不?得他们有甚好东西,只不?过无?法传与我?们。或者他们制作出来了,用途单一,咱们也可以另作他用。”竹清说。


    琮哥儿若有所思,他看向了外?头的副将?,低声喃喃自语,“提升百姓的地位,再加上武将?们的拥护,就能与世家文官们抗衡……”


    世家文官太根深蒂固了,他们在大文的朝堂上居然占了过半数的官员,圣上不?想打破这个平衡,但是?琮哥儿却不?一样,他只觉得这些世家碍眼睛。


    “可惜我?没有封地。”琮哥儿叹气,大文开国那?会儿还是?会封皇子皇孙们封地的,后头引起动荡,这才不?兴了。


    如?果他有封地,那?很多事情就能在封地上尝试,以一带全,慢慢覆盖整个国家。


    “哥儿不?急,这些事情咱们可以缓着做,您应该先看着眼前的战事。”竹清提醒,琮哥儿不?必去?到?漠州,他们此行?会在漠州旁边的并州停下。琮哥儿也不?必去?到?前线,他会与雍王去?军营走一走,雍王与两位副将?以及一些将?领商议作战的计划,再由将?军们领兵作战,这就是?圣上为雍王与琮哥儿预想的立功之路。


    做做样子就行?了,又不?是?亲自打仗。


    琮哥儿此行?,是?去?长见识的。


    一路上急行?,他们于十?天后之后到?达了并州,并州知州早已经守在城门,看见了旌旗,赶紧跪下行?礼。


    竹清扶着琮哥儿下了马车,雍王亲手扶起了并州知州,并且和善地说道?:“大人请起,有劳大人带路。”


    “王爷请。”并州知州可不?敢应了,依旧诚惶诚恐的,生怕这位带着尚方宝剑来的雍王看他不?顺眼,给陛下上折子。


    “漠州情况如?何??”雍王边走边问,战事之变异常迅速,尽管他知道?许多了,这会儿还是?谨慎地问了。


    并州知州脸色一肃,回答道?:“回禀王爷,今日一早,漠州知州被他们杀死,头颅割下挂在城头,还有城墙上出现的,并不?只我?们大文朝的士兵,还有胡族的人。”


    胡族,以游牧过日子,他们马上功夫一流,时常骚扰边境,抢了就跑,这就是?为何?以漠州为首的边关的百姓个个一身功夫。


    弱的人,在边关活不?下去?的。


    “带我?去?能看见漠州城门的地方,就西城门罢。”雍王吩咐并州知州,他看过并州的城防图,自然知道?哪里能看见漠州城门。


    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哪怕装模作样,也要让将?军士兵们觉得他可堪托付。


    随行?的副将?有一个是?威德大将?军,他虽然名声有瑕疵,但是?领兵打仗的本事却是?旁人不?可替代的。


    威德大将?军劝雍王,“王爷,您贸然出现在西城门,可能教敌人看见,会有危险的。”


    要是?雍王与小皇孙出了甚麽事,他们这些人只怕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故而这会儿,威德大将?军只想让雍王打消这个念头。


    另外?一位副将?叫归义大将?军,他听了威德大将?军的话,颇觉有道?理,也跟着劝道?:“是?啊王爷,您不?出去?,先藏着自个,教他们摸不?定,之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不?是?更好?”


    何?必白白暴露呢?


    他们计划已经完善,就等着雍王与小皇孙到?并州,然后开战。


    都能在京城刺杀宣王了,雍王可不?相信这些人不?知道?他到?并州了,与其藏着掖着,不?若给予他们一些震慑。


    很快,他们到?了西城门,登高望下,对面的漠州大城门上除了士兵们,还有一颗悬挂着的头颅,头颅下方的沙地上暗湿了一块,那?是?血迹滴落晕染开的。


    雍王拿下背后别?着的弓,右手朝上摊开,归义大将?军便迅速递给他一支箭矢,雍王拿了,只短短几息,他就射出一根箭矢,箭矢呼啸而去?,射过绳子,笔直地插在漠州大城门的墙上。


    那?颗头颅在沙地上滚了几圈,雍王挑眉,“死有余辜。”漠州知州难道?对底下的动乱一无?所知麽?


    敢扰乱统治的,死十?次都不?够!


    一旁的归义大将?军与威德大将?军满眼欣赏,夸赞道?:“王爷好射艺。”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对雍王有了一点改观,雍王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雍王见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心情很好。


    并州知州冷汗直流,这个雍王竟然这般狠辣,还说漠州知州死有余辜,真不?像一个富贵堆里养出来的皇子。


    雍王做完这一切,转身离开了,对面射过来的箭矢,连他的袖口都没有摸到?,赤裸裸的蔑视!


    这一趟过后,他们回了并州知州准备的府邸,竹清忙进忙出,指挥人收拾行?李,又教人置办一桌子宴席。


    说是?宴席,但是?因着并州物饶不?丰,且雍王与琮哥儿并不?想过于高调,所以桌上的菜式不?过七八道?。


    能参与宴席的,有并州的一些高官,跟着雍王出征的几个将?领,以及原本就镇守边关的将?军。


    “我?代父皇到?并州,这杯酒我?敬各位。”雍王说,看他举起酒杯,其他人也站起来,跟着举杯。


    琮哥儿也在,他喝了掺水的酒,其他人可是?实打实地喝酿出来的酒,喝罢,就开始用饭。琮哥儿边吃边看并州的几个官员,待一一观察他们过后,就见雍王开始询问并州的诸多事宜。


    如?此,待月上柳梢头,这场众人俱都心思各异的宴席才散了,竹清端来醒酒茶,说道?:“哥儿喝点茶汤醒一醒,虽然那?酒掺了大部分的水,到?底还是?伤身。”


    “知道?了。”琮哥儿拿过碗,慢条斯理地喝了,也不?教竹清伺候他,待喝到?一半,他说道?:“竹清姐姐,也唯有你敢这般劝我?。”


    在他身边的人,奶妈妈不?是?真心待他,贴身小厮连与他大声说话都不?敢。


    “哥儿何?必伤怀?明?日就该与将?军们去?军营了罢?”竹清轻声问,按规矩,她应该唤琮哥儿一声殿下,但是?为了亲近,她还是?唤哥儿的。


    “是?,我?还没见过边关军营,明?日要好好看看。竹清姐姐,明?日你就呆在这儿,我?会留几个人保护你的。”


    “好。”竹清应了,军营里都是?男子,她去?的确不?太方便。


    天不?亮,竹清目送琮哥儿离去?。


    竹清到?了并州,没有不?适,毕竟她作管家恁久,有时也会受王妃的命令,到?外?地去?查一些账本,常在外?边行?走,她在并州游刃有余。


    并州也有雍王妃的产业,是?开烤肉的铺子,竹清并不?闲着,去?了这个并州第二大的烤肉铺子暗地查看。


    “客官这边请。”店小二出门迎客,极其热情,漠州出事,并州也受了牵连,那?些有银钱的人家都计划着搬走,剩下的人,也窝在家里不?出,现在所有的铺子生意萧条,连个人都不?多。


    “来几道?招牌菜,另外?去?那?边帮我?打上一壶油茶来。”竹清吩咐了店小二,又寻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按照竹清说的做了,竹清慢慢吃着东西喝着酥油茶,眼神扫了底下清净的街道?,行?人皆神色匆匆,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们出来的方向,是?粮店。


    “店小二。”竹清叫了一声,从袖口拿出两颗碎银子放在桌面上,店小二收了,笑容热络不?少,问道?:“客官有甚麽吩咐?”


    “他们买粮从几天前开始的?”


    “五天前,有人放出消息,说是?并州也即将?沦陷了,粮食甚麽的都会被抢走,您说说,他们能不?怕吗?”店小二叹气,打仗啊,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都不?喜欢的,于他们毫无?益处。


    天下是?谁的,其实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能不?能吃饱喝足,能不?能经营好一个家,甚至并州的长官是?谁,他们也不?在意,贪不?贪的,他们恁多年都是?这样过的。


    “我?们总不?能拖家带口离开并州罢?祖辈便是?在这儿的,所以一听见会打到?并州来,他们便紧赶慢赶地屯粮,生怕晚了就吃不?上了。”店小二瞧铺子里没有旁人,便拖了一张椅子到?竹清身边,坐下,大吐苦水,“若不?是?掌柜的坚持,只怕咱们也要丢了这活计家去?了,只是?这样的状况,少不?得禀告主家,早日关门了。”


    “您应当是?第一回来并州罢?咱们并州可是?穷得很,比起漠州还要穷上一些,漠州还能与外?族人做些买卖,那?些羊羔子比咱们这儿多,也更便宜。但是?并州……我?不?说您也看见了,受苦受罪。还有,听说要打仗,那?些行?商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走了,原本咱们铺子有一个长久供应的粮商,也暂时不?来了。”店小二精神头还不?错,但是?一看穿着,就感觉挺穷苦的。


    “并州的官员不?管麽?”竹清问,昨日他跟在琮哥儿身边,见了并州的几个官员,表面上看着算是?实干的,难不?成不?理麽?


    他们也想像漠州知州一样脑袋落地?


    “理不?理的,我?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们下的命令一时一个样,有时教咱们把种?的小麦拔了种?其他东西,收成麽,有一点提了,不?多。有时又说要征集壮丁去?修路。看着好罢,也不?算坏的,但是?对咱们用处属实是?不?大。”店小二挠挠头,不?大懂官员们下的命令有甚大用处。


    “知道?了,有客人,你去?罢。”竹清指了指门口,那?儿有两个粗犷的壮汉。


    竹清一个人坐着,顺带想一想他们会在并州停留多久?若是?太久的话,不?知道?粮仓的粮食够不?够吃?


    并州地势低,三面环山,剩下的一面对着漠州,在这样的地势下,若是?山路被挡,口粮不?够,并州里边的人会被活活拖死。


    琮哥儿的担忧她也知道?,反军谋划了十?来年,绝对不?可能只在漠州活动,旁的州府定有他们的人,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多思考。


    竹清这张脸并州的官员们俱都认得,所以当她出现在粮仓附近的时候,管粮仓的官员们一个个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客气又不?解地问道?:“竹清姑娘,不?知您突然过来是?甚麽事?”


    “殿下教我?到?处巡查一下,你们也知道?,反军把持漠州,并州里面难保不?会有心思浮动的人,我?怕他们危及民生根本,故而到?此处瞧瞧。”竹清这话有些不?客气,来的官员们神情有些复杂。


    并州不?安全,归根究底是?他们这些作官员们不?作为,亦或是?能力不?足,这个小娘子直白地说出来,教他们脸上热腾腾的。


    忒不?好意思了!


    “姑娘不?必如?此担心,两处粮仓都是?派重兵把守着的,绝对是?一只老鼠都跑不?进来的。”某个官员信誓旦旦地说道?,竹清却不?置可否,外?头的人进不?来,难保里面的人不?会有坏心思。


    谁知道?呢?


    粮仓有多重要不?消说,里三层外?三层守护着,旁的人没有命令还不?能随意进来。但是?竹清不?一样,她是?随着小殿下来的,也有小殿下亲口承认,让她坐镇后方。


    她自然有资格进去?瞧。


    粮仓四处遮挡严实,唯有几个通风的小口子依稀透了一点光进来,竹清鼻子灵敏,一进去?就嗅到?了一股青草的味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甚麽?”竹清疑惑,她眉头拧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所过之处皆是?饱满的麦子以及数量不?多的谷子。


    一切看上去?很正常。


    “竹清姑娘,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很正常呀,您可能是?刚来并州,水土不?服以致情绪不?稳定,您左右瞧瞧,绝对没有问题的。”官员就是?觉得竹清过于敏感了,所以才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他们都在并州两三年了,这儿从来没有出过事,难不?成现在突然就会惹出祸端麽?


    竹清在粮仓内四处走动,这些小麦谷子被分成几堆,因为堆得太满运送不?便利。绕过第五堆谷子,青青绿绿的颜色便倏然冒出来——谷子发芽了。


    “这是?甚麽?”竹清偏头,指着发芽的谷子问,谷子发芽了就废了,并州不?同于江南水乡,这里的谷子发芽了也种?植不?了,等同于废了。


    “这这这,怎会如?此?”官员们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在粮仓最后边的位置,谷子悄悄发芽。若不?是?今日竹清坚持进来看,再过上几天,也许这一片谷子都不?能要了。


    “像如?此热的天,粮仓附近都不?会出现水的,谷子何?以发芽了?”


    “我?还想问你们呢,刚才还向我?保证粮食一定没有问题,这叫没有问题麽?”训斥了他们之后,竹清又教人开了旁边的几个粮仓一一查看。这下官员们可不?会阻止了,并且比竹清还要急切。


    要是?粮食出了问题,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若是?因此连累到?了小殿下,乖乖,那?他们的九族……


    这麽一想,官员们火烧火燎一般去?忙活了,竹清带来的人也加进去?一起探看。


    最后统计出来,一共有一百多斤的谷子和两百多斤的小麦发了芽,所幸暂且不?算多,还能挽救。


    竹清提议,“各位大人,我?觉得粮仓此地的监管势必要加重人手,还有出入的,至少都得几个人同时进出,确保监督实施到?位。”


    “是?了是?了,我?们等下回去?就商议此事,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官员们没有酿成大祸,一个个擦着汗水,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还好,三百多斤粮食不?至于动摇并州,并州还是?安全的。


    竹清问他们,“我?记得并州的粮食大多是?外?面粮商运过来卖的,现在城内粮商还有多少是?在的?”


    “是?买的,并州的田地都是?下等田,一年到?头所产的粮食连百姓自个的肚子都填不?饱,更何?况买卖?我?们并州主要的粮食都是?从几个粮商那?里买的,根据我?们的信儿,现在唯有两个粮商是?还没有走的,一个是?小粮商,住在客栈里。一个是?大粮商,住在东边的庭院里。”


    那?官员说罢,听见竹清又问他们,“他们还有粮食要买卖麽?”


    “对,他们那?一批本是?想着卖去?漠州的,奈何?在前一天漠州发生动乱,他们便停留在了并州,至今也不?曾走。若不?是?咱们并州今年的份额采购够了,那?些粮食我?们也想买下来。”


    竹清点点头,并不?言语了。


    天已经黑了,琮哥儿还没有回来,下半夜,喧嚷声吵醒了微微眯眼的竹清,她依旧穿着一身劲装,听到?了动静立即开门出门。


    “怎的了?”


    “竹清姑娘,是?王爷,王爷与几位将?军发动了突袭,此战打开了漠州的城门,反军里的几位主事的反贼被砍死一个,射杀一个,剩下的两个也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也不?怪乎他们如?此激动。


    “打下漠州了吗?”竹清同样欢喜。


    “没有呢。”守卫摇摇头,遗憾地说道?:“敌军负隅顽抗,且后面胡族的人也和他们一起抵抗我?军,我?军只能暂且撤退。”


    “我?们这边伤亡多少?”


    “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我?只知道?威德大将?军左臂中了箭矢,王爷手背擦伤……”


    琮哥儿很快从军营回来了。


    “殿下,竹清姑娘到?了。”


    “进来罢。”琮哥儿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竹清进了先行?礼,“殿下可累了?”


    琮哥儿摇摇头,“威德大将?军受了伤,等平定漠州叛乱,我?得给几个将?领备几份厚礼。”


    “我?给殿下筹备。”竹清明?白琮哥儿的意思。


    “那?就麻烦竹清姐姐了,姐姐不?必如?此生疏,这儿只有我?们两个,姐姐来寻我?,应当不?还有其他事情罢?”琮哥儿问,显然,他极其了解竹清。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轻松,竹清把自个的猜想说与琮哥儿听,又补充一句,“并州百姓苦,将?领们随着王爷与哥儿出生入死,若是?哥儿能让他们吃饱喝足,人心就慢慢聚在哥儿身上了。”


    并州本来就地处偏远,哪怕是?在这里当兵的,口粮也不?算多好,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琮哥儿到?并州一趟,学习归学习,其他事情总不?能一点都不?做罢?


    “竹清姐姐有甚麽好提议?”


    第058章 太子,皇太孙(修)


    “殿下与王爷需要名声。”竹清缓缓说道:“这正是一个机会。”


    “方才你说并州的粮价上涨, 我身上没?有恁多银钱。”琮哥儿为难,他自然知道竹清说的有道理,奈何出来行军打仗,身上所带的黄白之物不多, 到这时才教他为难起来。


    并州城有钱庄, 可已经关闭了?。


    竹清笑了?笑, 拿出自己特意?准备的银票,说道:“哥儿,我这里有三千两, 是这几年的积蓄,若是哥儿不够银钱,我借与你。”


    “借?”琮哥儿觉得这个字眼很有趣,“竹清姐姐,你应该是唯一一个敢借钱给我的人。”他是皇子凤孙, 生下来就尊贵无比,哪个敢与他借钱?


    巴不得送给他,以作示好。


    “哥儿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也作不出那种强盗之行。”说着, 竹清垂眸, 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奴婢,哥儿难道还会抢我的积蓄麽?”


    “自然不会, 那就当?是我借你的,回到京城,连本带利还你三千一百两。”琮哥儿说, 他不差钱, 从小收的赏赐、礼物,几个库房都堆不下。


    更何况, 他背后?还有圣上。


    竹清从来不把琮哥儿当?作小孩子,就像现在,他们两个是正正经经地?交易,琮哥儿也没?有觉得朝一个奴婢借钱有甚麽不对,大抵是因为,他自小就由竹清带大,与竹清颇为亲近。


    做完这件事,竹清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琮哥儿日后?会当?太子,会作帝王,提前朝未来君主卖个好,以后?的小日子就不会差了?。


    “饶是如此,也还差一两千两罢?”琮哥儿说,他蓦地?看向?竹清,问道:“竹清姐姐,可是我想的那样??”


    “正是。并州的将士们吃苦,大商人们何不出份力,替陛下分忧,为将士们退让一点自个的利益?”竹清循循善诱,说道:“粮价不也是他们定的?商人重利益,殿下大可用这一点去?压他们,只说让他们低价卖粮,过后?与他们一副牌匾,赞他们几句,这些需要声誉的大商人只怕恨不得白送粮食给咱们。”


    商人们不差钱,但是差名声。


    琮哥儿深深地?看了?竹清一眼,心说,你好黑心,巧了?,他也是。


    此事琮哥儿交由了?竹清来办,不消一日,竹清办妥了?,军队从上到下,一日三餐俱都是大米饭。陛下虽然让人运了?粮草过后?,可也仅仅是让人吃饱,现在小殿下开?恩,教他们吃好,属实是不可多见。


    修整时,他们会夸赞小殿下,觉得他仁厚,还有人希望小殿下永远呆在并州,让他们享受这等好日子哩!


    半夜,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环绕并州的两座山崩了?,山崩地?裂,教百姓们俱都跪在地?上,祈求上苍息怒。


    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两条通往其他州府的道路均被堵住,并州一时之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甚至仅仅过了?半天,翌日响午的时候,并州城就隐隐约约有流言,说代皇帝出征的王爷与小殿下是个不详之人,他们到并州来,是带来灾祸的。


    几位将领雷厉风行,把传话的人都抓起来,狠狠打了?一通,杀鸡儆猴,饶是如此,雍王与琮哥儿身上还是有了?麻烦。


    名声一旦坏了?,再想补救就会变得无比艰难。更何况,他们现在在打仗。


    雍王像个没?事人一样?,一通法子下去?,揪出来几个藏在并州里的探子,他让归义大将军射杀了?他们,教人把他们丢去?乱葬岗。


    “玷污本王的名声,其罪当?诛。”雍王来了?并州之后?,身上沉稳了?一些,也更加心狠了?。


    琮哥儿与雍王一唱一和,他让人与百姓们发放米粥,修缮因暴雨而?倒塌的房屋,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彻底安抚住了?焦躁不安的百姓们。也亏得他向?竹清借了?银钱买了?粮,不然还真是有些难以推行。


    然而?让他们两个名声彻底扭转的事,是漠州叛乱被平定之后?。并州与漠州相隔得近,通婚的人不在少数。而?大破漠州的这一天,威德大将军与归义大将军亲手射杀了?领头的将领以及胡族的祭司。


    雍王跟着将军们去?搜查当?年那个王爷的儿子,琮哥儿则骑马来到了?漠州军营,这里的沙地?上看押着许多官兵。


    按理说,漠州上下的官兵皆属于参与了?谋反,按律法当?诛杀,但是琮哥儿让人把他们看押起来,淡声说道:“本殿下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是无辜的,待查清楚,本殿下会向?陛下求情,饶你们一命。”


    他的一句话,教并州与漠州无数百姓对他感激涕零。


    陛下筹谋得当?,此次平乱除了?山崩之事,其余的皆顺利,几位将领似乎也对雍王与琮哥儿发自内心地?恭敬。


    胜利的消息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不日,他们也即将启程返回。


    琮哥儿骑着矮马,问威德大将军与归义大将军,“两位将军可否教我马术与兵法?”


    纸上得来终觉浅,他虽然饱读兵书?,但是在实际运用时,相较于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他还是差了?不少。


    教导他马术的师傅也不差,但是终究差了?一截儿。


    “若陛下准允,我与威德大将军自然乐意教殿下。”归义大将军卖了?一个好,说道:“殿下出众又仁厚,能教导殿下,是我三生有幸。”


    “威德大将军呢?”琮哥儿看向?身侧不扯缰绳,单手捏着花生吃的威德大将军,他一只手受伤,倒也不妨碍他的潇洒。


    他心里对于威德大将军可不算信任,这个人与他的祁王叔勾勾搭搭,虽然表面上放荡不羁,并不参与争权夺利,但是内里难保不会有甚麽想法,他还是提防威德大将军的。


    “我自然与归义大将军一般的想法,能近身服侍殿下,荣幸之至。”威德大将军说罢就继续吃花生,琮哥儿扫了?他一眼,又起了?另外?一个话头。


    *


    竹清与琮哥儿很快就返程了?,他们这一行收获满满,譬如琮哥儿,明白了?粮草的调动以及行军布阵。


    与他们一同返京的,是反军主事的人以及那个当?年被调换的谋反的王爷的儿子。


    他二十八岁,因着长年累月在边关长大,瞧着就比旁人多几分沧桑与风霜。囚车里很狭窄,他只能弓着背部歪着头,眼里的不甘心一直不曾消退。


    享受过权力的滋味,一朝跌落在地?,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五月底,他们入了?盛京城。


    陛下教两位王爷在城门处恭迎大军,故而?琮哥儿一进城门,就下马车与他们行礼,宣王神色复杂地?看着雍王与琮哥儿,这一行让雍王脱胎换骨,琮哥儿变得更加沉稳了?,如同一块上好的璞玉,被打磨得更加光滑,熠熠生辉。


    教人一眼便不能忘。


    雍王与琮哥儿要进宫面圣,竹清便带着王府的人先?回了?,正院里,雍王妃拿着兵书?在看,只是那书?页已经长久没?有翻过了?,她似乎只是在发呆。


    “王妃,王爷与哥儿已经往宫里头去?了?,竹清姐姐带着不近身服侍哥儿的下人回府了?,竹清姐姐此刻正往正院里来。”小丫头禀报,一下子就让雍王妃回过神来。


    “快让她进来,我等不及要见她了?。”雍王妃急忙吩咐,竹清进来先?是行礼,随后?就是事无巨细地?与雍王妃一一说了?。


    皇宫,勤政殿中,唯有陛下与雍王、琮哥儿三人,陛下见了?恍若两人的雍王与琮哥儿,眼里满是欣慰,他亲自下来,拍了?拍雍王的肩膀,说道:“不错,长大了?,懂事了?。”


    “琮哥儿也变了?不少,可惜皇祖父已经老了?。”陛下感慨,他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好了?,有时出门总觉得身上漏风似的,哪怕是现在这样?的艳阳天,他还是要披着披风。


    “皇祖父不老,琮哥儿还要陪着皇祖父很久很久呢。”琮哥儿安慰他。


    “雍王,你觉得作一个帝王需要甚麽?”陛下却?不讲方才的话茬儿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雍王。


    这些年雍王也不是毫无长进,起码在他有心培养之后?,雍王与其他两个王爷便不一样?了?,文武百官待他也尊敬很多。


    只是乍一听闻陛下这般问他,雍王差点没?有沉住气,这可是帝位,享无边江山、受万人敬仰,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曾幻想过,若有朝一日他能摸到这个位子,那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这个机会来了?。


    早就有所准备的雍王回答得滴水不漏。


    勤政殿外?,大太监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这一番话,后?边的,他低着个头不敢听,没?有人知道雍王与陛下说了?甚麽,再之后?,雍王就与琮哥儿退下,陛下又召见了?将领们。


    *


    过了?一日,雍王府。


    圣上开?恩,教雍王歇息半个月,先?不必上朝了?。


    祁王与祁王妃亲自登门拜访,与雍王、雍王妃商议,想要过继他们的一个孩子。


    祁王妃诚心诚意?,说道:“雍王与雍王妃识大体、知礼聪慧,你们养出来的哥儿定是不差的,故而?我们想挑一个过继,也好教咱们祁王府后?继有人。”


    从雍王府的庶子变成祁王府的嫡子,她相信会有侍妾心动的,她的要求也不高,就选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养着就好了?,教她膝下不寂寞。


    “前几日的聚会想必祁王妃已经见过我们府上的孩子们了?,你中意?哪一个?”雍王妃问她,就像祁王已经私底下与雍王有商有量那般,她与祁王妃也会暗中商议这件事。


    如今祁王与祁王妃登门,不过是彻底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罢了?。


    “铮哥儿与全哥儿都是不差的,我想着,哪个都好。”祁王妃说,在她旁边,祁王也附和了?一句,“全哥儿是长子,铮哥儿有礼,俱都是好的。如若我能过继其中一个,我必将许他我能给予的一切,日后?连王妃的嫁妆也一并都是他的。”


    说起来,他们还是有一些纠结的,全哥儿是雍王府的长子,虽然资质稍显平庸,但是到底受雍王与雍王妃重视。但是,铮哥儿与他相反,他是崔侍妾生的,打小被崔侍妾教导要守礼仪,所以那日一看,祁王妃就觉得铮哥儿机灵懂事。


    一时间,两个人都很为难。


    雍王妃心念一动,想把全哥儿过继出去?的心思达到了?顶峰,全哥儿一走,她的孩子将会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那就不仅仅是嫡子了?,多体面。


    扪心自问,她这些年都没?有亏待全哥儿,一应衣食住行都只比琮哥儿差一点,如今许他这样?一份前程,料想他的生母李侍妾也会答应的。


    “过继只能一个,你们看看选哪一个,选定了?咱们就去?父皇跟前禀报。”雍王说,总不能一下子过继两个罢?


    “那便是全哥儿罢。”祁王说,全哥儿已经有十岁多了?,已经立住了?,到底比小五岁的铮哥儿要好。


    小孩子,最怕养不大。


    “行罢,此事就这般定了?。”雍王颔首,不管李侍妾答不答应,全哥儿定然是要过继出去?了?。


    第二日雍王在正院,他与雍王妃一道接受了?后?院女子和孩子们的请安,雍王坐在上首,缓缓把过继的事情说出来,李侍妾之前没?有听见一点风声,如今乍然间听见了?,不由得猛然抬起头,脸上满是不情愿。


    自从生下全哥儿,王爷就不曾在她的院里过夜了?,如今她年纪愈发大了?,比不得新进女子那般鲜嫩,就更加不可能得王爷的喜爱,也就是说,全哥儿是她唯一一个孩子。


    哪怕是作人家的嫡子,可是一旦给出去?,日后?就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了?。


    “王爷,妾身……”她不自觉地?哽咽起来,心里想着全哥儿。雍王妃给全哥儿找了?新的师傅,故而?全哥儿方才请安就退下去?上学了?,也亏得是出去?了?,不然他会不会哭还很难说。


    “如何?你不愿意??”雍王挑眉,语气里满是冰凉,他可不会给李侍妾面子,见她不说话,就直直地?训斥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全哥儿在我们王府是庶子,可是过继给祁王府,那就是唯一一个嫡子,身份尊贵不说,日后?祁王府的一切都是他的,你有何不满?”


    “妾身……”李侍妾心如刀割,她明白雍王说得有道理,也知道自个不应该这般自私,困着全哥儿。在雍王府里头,全哥儿被琮哥儿压得死死的,琮哥儿如此出色,教全哥儿得不到一丝关注。


    若是全哥儿去?了?祁王府,那就不同了?。


    可是,可是她是一个母亲啊!


    雍王妃给雍王端了?茶,说道:“王爷喝口茶润润嗓子。”说罢,她看向?李侍妾,劝道:“我知你不舍全哥儿,可是你要想想,在咱们这儿全哥儿的待遇,在祁王府,全哥儿又是甚麽样?的待遇。祁王妃说了?,日后?祁王府的一切都是全哥儿的,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有的侍妾点点头,特别是生了?岚姐儿的康侍妾与生了?沛哥儿的苗侍妾,她们两个就觉得李侍妾不识好歹。


    “行了?,这几日将全哥儿挪出来,单独住一个院子,待事情妥当?了?,就教他出府。”雍王不欲再听李侍妾哭哭啼啼的。


    待请安散了?,两位侧妃先?带人离了?,苗侍妾凑在李侍妾旁边,言语中颇为艳羡,倒教李侍妾愈发难受,与她好一顿发火。


    雍王妃躺在摇椅上,旁边的竹清口齿清晰地?汇报着底下的事宜,她忽的捂住了?额头,说道:“竹清,我好似变坏了?。”


    不是心狠,而?是纯粹的坏。


    “从前我只会有事说事,侍妾们犯了?错,我也只会罚他们,并不牵连孩子。可是自从有了?琮哥儿,我的心就偏了?。”所以她为了?让琮哥儿当?嫡长子,就极力促进全哥儿过继。


    包括前几日的聚会,她还教全哥儿背诗词歌赋,李侍妾那个时候还来感谢她,说她特意?许全哥儿出风头。


    大抵是慈母之心,教雍王妃整个人多了?几分犹豫,比起以往的果?决,如今的她难得有几分善良。


    竹清安慰她,“王妃何必这样?想?说起来,李侍妾能进王府并且顺利生下全哥儿,那还是王妃的功劳,若王妃没?有顶着王爷的不满迎李侍妾进府,只怕她在外?头,还生不下全哥儿呢!”


    作为一个丫鬟,开?解主子是应该的,所以竹清没?有停,继续说道:“且奴婢说句逾越的,全哥儿在咱们府上能有多好的待遇,他是个庶子,请的师傅也不能请最好的,每月的分例顶了?天也就是琮哥儿的一半,日后?分府,他也只能分一点点家产。”


    “去?了?祁王府就不一样?了?。祁王妃是个和善的人,她会待全哥儿好,会给全哥儿请最好的师傅来教导,哪怕全哥儿不出众,祁王府的富贵也可以让他衣食无忧,如此,奴婢还觉得王妃善心呢,把这样?的机会给了?全哥儿。”


    若是全哥儿出色也就让人惋惜几分,偏偏他还不如铮哥儿机灵,整个人唯唯诺诺缩着,不若去?了?祁王府,到底有一份前程在。


    雍王妃被竹清安慰一番,已然想明白了?,她说,“我做主母为全哥儿考虑前程,我做母亲为琮哥儿考虑日后?的一切,我都没?有错。”


    此事敲定,便预备着禀报陛下,然后?两家宴请客人告知此事。


    *


    尽管知道陛下想要为雍王与小皇孙造势,但是听见父子俩的所作所为之后?,不少大臣还是内心触动,一部分人觉得小皇孙心慈手软,怜悯那些反贼军,一部分觉得小皇孙明察秋毫,是个内心纯善的。


    虽然意?见有分歧,但是他们倒是一致认为,小皇孙机敏聪慧、博学多识,又有一颗明君之心,他是不可多得的可堪大任的皇室子孙。


    陛下听见了?文武百官夸赞雍王与琮哥儿,脸上不住地?笑,好似这些人夸他们两个比夸他还要教他高兴。


    “既如此,你们觉得,朕该赏雍王与琮哥儿一些甚麽东西?”陛下起身,在高台来回踱步。


    赏赐?这些年陛下赏给雍王府的物件、金银珠宝不知几何,再赏也不过是那些死物。两个丞相隐隐约约能猜到陛下的意?思,但是不确定,故而?不敢带头。


    “再如此赏赐都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配不上朕的儿子与孙儿。”陛下一句话让议论得热火朝天的大臣们皆安静下来,他说,“诸位王公大臣曾有几次催促朕立太子,朕一直观望诸位皇子的资质,数次犹豫。现在——”


    “朕已经有了?人选。”


    在朝堂上的祁王与宣王倏然抬头,眼里的惊诧藏也藏不住,懒洋洋的祁王,都慢慢站直身子,似乎是没?有预料到陛下会突然说到储君之事。


    然而?陛下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言语了?,而?是挥挥手,示意?早朝结束,被吊着的人心里七上八下。


    下朝后?,大家只看见了?几道圣旨从勤政殿内被捧出来。


    第一道,册封几位老臣子为太子少师、少傅、少保。


    第二道,许威德大将军与归义大将军教导雍王府嫡子马术以及兵法,不日入宫。


    第三道,晋封雍王妃的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以示嘉奖。


    因着陛下没?有立太子,教导太子的少师、少傅与少保都是一个虚衔,可如今,陛下定了?少师等人,是不是就意?味着,太子也马上要立了??


    更何况,接下来的两道圣旨皆与雍王府有关,一时间,雍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


    宋管事与竹清说道:“接下来你可就有的忙了?,想见咱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


    她过几日就预备着与竹清交接,正式把大管家的位子交给竹清。


    “忙一些好啊,不然空闲着,如何对得住我领的月例银子?”竹清笑了?笑,又问起宋管事的身子,“您现在可还疼?郎中开?的药管不管用?”


    “还是老样?子,不过我横竖享受了?恁多年的富贵,这点子疼到底不算甚麽。”宋管事语气平和,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在乎自个的身体了?。


    “你去?的地?方当?中,有没?有甚麽好顽的?说与我听听,待我离开?了?王府,便去?游山玩水,快活快活。”宋管事说,竹清挑了?一些与她说,两人就这麽面对面坐了?半个多时辰。


    待宋管事歇下后?,竹清这才去?了?前院处理各自帖子,如今递到雍王府里头的帖子不只几张,几乎是整个盛京城的权贵都教夫人们递来了?请帖,皆是邀请雍王与雍王妃上门做客的。


    竹清挑出了?一些请帖,亲自拿给雍王妃看,她说,“王妃,这里有几张想必是推脱不了?的,您看这张,是高丞相的嫡出孙儿请琮哥儿去?家里顽的,他的孙儿是琮哥儿的伴读,不大好不去?。”


    雍王妃接过帖子一看,笑了?笑,“都是人精了?,他作琮哥儿的伴读也不是一日两日,偏偏这个时候才想着请琮哥儿去?顽。你说得对,这张是不好不去?,到底高丞相正年富力强,在朝堂之上的地?位稳固着呢,少不得与他和善一些。”


    皇室与百官之间的关系就是这般,若一方不能压倒另外?一方,两方便只能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像雍王府如今虽然炙手可热,但是终究还没?有尘埃落定,雍王还不是太子,百官们会给他面子,却?不会彻彻底底臣服于他。


    “等琮哥儿回来,你拿着这张帖子与他说明利害关系,教他几日后?去?高丞相家里庆祝他伴读的生辰。”雍王妃说,她如今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活,因着王府的喜事,那些嫁出去?的姐姐妹妹、姑姑姨姨甚麽的,皆派了?人往雍王府里送一车车的贺礼,还有家中两个嫂嫂,也教人送来了?厚礼。


    甚至姜二夫人亲自登门拜访,言语中的热络自是不必提。


    三日后?的早朝,陛下亲口承认了?雍王,并且要立他为太子,同时,琮哥儿也被立为皇太孙,此事文武百官皆无异议。


    晋封雍王妃为太子妃的圣旨送到雍王府时,竹清刚与宋管事交接完,她是大管家了?,便跪在雍王妃身后?,一同接了?这圣旨。


    大太监扶着太子妃起身,想与她卖个好,便和气说道:“太子妃不必着急,太子与皇太孙如今还在宫中聆听陛下的教导,一时半会想必是出不了?宫的,您便自个捯饬捯饬,预备着进宫谢恩罢,就不必等太子与皇太孙了?。”


    “欸。”太子妃起身,她看了?竹清一眼,竹清会意?,上前拿出一个份量很重的荷包,笑着塞进了?大太监的手里,她说道:“请公公喝茶,劳公公走一趟。”


    “哟,多谢太子妃打赏,那奴家就先?行告退了?。”大太监不在乎这点银子,只想着让太子妃记得自个的好。事情已经办妥,他也就不再逗留了?。


    太子妃身后?的后?院女子,一个个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瞬间,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涌现出一股狂喜。


    雍王封了?太子,那她们就是伺候太子的姬妾,待太子登基,她们就是后?妃了?。


    对于身份低微的康侍妾等人来说,这无疑是一步登天,她们做梦都想不到,自个还能有做娘娘的一天。


    贺侧妃与柳侧妃更甚,她们两个是侧妃不说,而?且都有哥儿,日后?说不得她们能封妃甚至是贵妃,光宗耀祖!


    后?院众人喜气洋洋,唯独李侍妾如遭雷击,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的全哥儿若是没?有过继出去?,那他就是太子的长子,日后?会是陛下的长子,身份是何其的尊贵?


    如今,只是一个祁王的孩子了?!


    第059章 男/色/诱惑


    太子在宫中是有?住处的, 东宫,雍王妃接了圣旨,他们即将从雍王府搬进宫里,住在略窄小的东宫里头。


    竹清一跃从雍王府的大管家?变成了东宫的管家?, 其中份量可想而知, 如今她在外头行走, 也时常有?人请她喝茶吃饭,想从她这里下手,通过她见太子或者是太子妃。


    这样的大喜事, 自然?要摆宴席庆祝,太子妃教竹清去准备,先预定好食材,他们得?在雍王府宴请宾客,待到?了东宫, 就不便大摆宴席了。


    竹清领了命,亲自出去了。


    王府采买食材同样有?固定的地儿,也是在皇商那里买,价格自然?是不便宜的, 但是胜在种类多且新鲜。


    孟大商人一见竹清进来, 赶忙起身相迎接,“这不是竹清姑娘麽?来来来, 快快上座,你,去把我刚刚买的茂山小种拿出来, 我亲自泡了茶水与竹清姑娘喝。”


    曹大商人也在这里, 刚与竹清见了礼,回头就埋怨孟大商人, 他说?,“好你个势利眼儿,我在这里你都不曾泡茶与我喝,竹清姑娘来了,你就巴巴儿地贴上去。我告诉你,我可是生气了。”


    他只是开?玩笑,孟大商人并不理?他,泡了茶水,再与曹大商人端上一杯,他这才说?道:“竹清姑娘喝茶,来,这是你的,喝了可就别再怪我了。”


    见他们嘻嘻闹闹,竹清也不阻止,她喝罢茶水,拿出单子放在桌面上,说?道:“喏,咱们府上即将办大宴席,太子妃嘱咐了我来置办,孟大商人你看看,这些能不能都在那日送来,若可以,我回了太子妃,好好给你记一功。”


    “哟,这敢情?好。”孟大商人见有?机会?讨好太子妃,忙不迭地拿起单子一一看了,曹大商人凑在他旁边,瞧瞧有?甚麽能帮得?上忙的。


    待仔仔细细看过了三?回,再思索过,孟大商人这才回了竹清的话,“都没?有?问题,我用我的声誉作?赌,宴席那日天不亮,一切都送到?你们府上。”


    “如此最好了。”竹清笑了笑,正打算走,忽的曹大商人就叫住了她,“竹清姑娘,不知可不可以赏脸,明日我请你吃一顿饭。”


    “何事?”竹清直截了当地问,如今太子府上正是风光的时候,热火烹油般,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遭人算计,连累到?了他们府上。


    “也不是甚麽大事,待你们府中贵人住宫里头去了,一应衣食住行都有?宫中负责,想必也就不再需要咱们这些皇商了。”曹大商人先说?明了前因?,再之?后就是目的,“我们认识恁久了,我想着日后不常见,所以想请你到?我家?吃顿饭,也没?有?其他人的,就我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有?竹清姑娘你也认识的孟大商人以及其他几个商人。”


    “如何?”曹大商人问道,他有?些忐忑,生怕竹清不同意,这层关系就断了。


    “罢了,既然?不涉及其他的,我就应了你,不过我在这里,还是要嘱咐你一句,明日我不想见到?我不认识的人,你可懂?”竹清淡淡地看了曹大商人一眼,待曹大商人连声说?不会?,她这才在两人的相送下出了门。


    “诶呦喂,她说?话的时候,愈发厉害了。那眼神看得?我心里突突突的,比起她刚做管事的时候,她现在变得?更加难以相处了。”曹大商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觉得?竹清长开?了,脸上时常带着笑,但是眼神变得?难以捉摸,有?时候她似乎是在笑,却更像是不屑的冷笑。


    “她要是没?有?本事,能从一个小丫头到?王妃的贴身丫鬟再到?王府的管家?,如今做到?了太子府上的大管家?,日后人家?管着东宫,那可了不得?。”孟大商人感叹,“只怕是那些官大人都要去巴结她。”


    宰相门前八品官,竹清虽然?是一个管家?,可是她在太子与太子妃跟前都是得?脸的,这就沾染上权势了。


    竹清刚从孟大商人那里出来,她身后的几人都知道她好相处,便问她能不能散开?各自买东西。


    她点点头,“快去快回,顺便看一看今日的物价。”


    竹清允许这些人快速买卖东西,可不是单纯的善心,她作?为?管家?,自然?要对物价了然?于胸,这些人去买卖,回来之?后她便问上一嘴,很顺利就能知道各种食材、糕点、瓜果、鱼鲜的价钱。


    若是太子妃问了,她也能快速且不出错地回她,这才是本事呢!


    雍王府里,主子们的贴身奴仆们个个喜得?找不着北,反观那些不得?重用的,一个个唉声叹气,盖因?一旦主子们搬进东宫里头,那麽他们这些人是不能跟着去的,宫里头伺候的人皆有?定数,那些扫洒的粗使丫鬟与仆从,宫中会?派宫女与太监替代。


    说?起来,之?前在前院走动的那些管事、长随都不能随太子一同进宫的,太子近身服侍的人通通换成太监。


    这就导致了,太子如今有?些不虞,他与太子妃说道:“入了宫,从前伺候惯我的人都没?了,只剩下一些不知内里如何的太监近身,多有?不惯。”


    “殿下,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得的待遇与喜事,您是太子,那些人只敢小心翼翼伺候的,难不成还能让您不痛快?”太子妃笑着说?,见太子脸色缓和,她又说?道:“倒是竹清作?管家?这事很便利,到?时候东宫直接让她管着,也就不必着急忙慌地寻一个新的女管家来管了。”


    其实东宫这地不算大,但是里里外外的事情?不少,只太子妃一个管事的是搞不定的。


    “对了,我身边的人放出去一批了,还有?你身边的,也得?安排妥当了。”太子说?,太子妃应了,一时间犯难,说道:“咱们也就罢了,倒是几个哥儿姐儿那里,伺候的人一减再减,铭哥儿与沛哥儿闹起来了,不让那些老人走。”


    小孩子还不懂这些事,见不到?熟悉的人,便号啕大哭害怕起来。


    “哪儿就轮到?他们发脾气了?进了宫,难道还像现在这般闹腾麽?”太子皱眉,让太子妃不必管,必要时呵斥亦或是罚一下。


    “是。”太子妃应道。


    *


    第二日下午,竹清忙完便出了府,如今还没?有?正式住进东宫,故而她行走还是方便的。


    她来到?了曹大商人名下的一个院落,里头早已有?几个大商人以及几个年青的哥儿候着,竹清认得?其中一个,是曹大商人第三?个儿子,今年二十六,听说?刚刚考中了秀才。


    “竹清姑娘来了,快坐快坐。”曹大商人招呼着,竹清在上首坐下,她左边坐着曹大商人,右边坐着的,是曹大商人的儿子。


    “我们一把老骨头了,竹清姑娘这样正是好年华的小娘子看着我的老脸老皮估计是不惯的,所以我特意寻了几个哥儿来作?陪,这些都是各位的孩儿,人品人物都是好的。”曹大商人解释,他教那些哥儿起来与竹清敬酒。


    曹大商人的儿子离得?近,替竹清斟满了酒,然?后用自个的酒杯碰了碰她的酒杯,说?道:“云熙敬竹清姑娘的。”


    他一口喝尽,不消几时,脸颊两边似乎就红了,比他穿着的红色衣裳还要艳色。


    竹清挑眉,不做声,她好像已经猜到?了曹大商人想做甚麽了,这是用男□□惑她,把她牢牢地捆上船?


    按理?说?,男子都是自觉清高?的,如果不是沦落风尘之?地,他们是不会?自降身份讨好小娘子的。


    也不知这些商人如何与自个的儿子说?的,只见他们一个个的皆举杯,一饮而尽。


    “好,豪爽!这才是男儿本色!”商人们鼓掌,又偷偷窥觑竹清的脸色,见她没?有?不虞,又让人上歌舞。


    一阵儿清脆婉转的男声传来,竹清抬眸,发现跳舞的与唱曲儿的皆是男子,他们身上穿的衣料单薄,隐隐可见白皙的肌肤。


    竹清笑了笑,抬手拿起筷箸,夹了一块凉瓜吃,待吃罢,压下喉咙里的麻痒之?后,她说?,“诸位不必如此客气。”


    “欸。”曹大商人看了他们一眼,又说?道:“这如何叫客气?能让竹清姑娘高?兴,那是他们的荣幸。”


    “是极是极,竹清姑娘的辛苦咱们都看在眼里,不独这些人,咱们还另外准备了礼物与竹清姑娘。”


    一个个盒子被放在桌面上,其中一些装着一大叠银票,一些则是金光闪闪的金元宝,一些则是颜色鲜亮夺目的宝石。


    为?了讨好竹清,他们下重本了。


    “竹清姑娘,这里头有?几张屋契与田契,皆是上好的,屋子风水好,田是上等?田,算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请您收纳。”孟大商人把手边的盒子往竹清那边推了推,言语里俱都是恭维。


    竹清没?有?动,而是思量,难怪世上有?那麽多贪官,瞧瞧,她不过是太子府上的一个管家?而已,都已经能教这些大商人讨好她,弱她是手握实权的官员,底下的人岂不是天天想着孝敬?


    “诸位客气了,这是做甚麽?”竹清慢慢悠悠地自斟自饮,既不推拒,也没?有?接过来。


    “竹清姑娘便收了罢,左右只是咱们一点点的小心意,不会?耽搁你当差的。”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们送东西不为?求她办事,仅仅是想套个交情?。


    竹清却摇摇头,说?道:“都拿回去罢,我并不需要。”这样显而易见的污点,她是断然?不会?留的。日后教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难免留下后患。


    “咱们只吃酒喝汤,这样也很好了,我与诸位本来就认识,自然?不忍心看你们破费。”竹清这般说?完,这些大商人交换一个眼色之?后,各个都把盒子拿下桌子,随后又笑起来,“竹清姑娘体恤我们,如此貌美又心地善良的小娘子不多了,来,竹清姑娘,我敬你。”


    “是是是,我也敬你,竹清姑娘切莫怪罪。”


    这一番敬酒已然?热闹了曹大商人的小院,不消几时,曹大商人又让唱曲儿的伶人过来敬酒,他说?,“你练了许久的曲儿了,有?幸见竹清姑娘一面,敬个酒罢。”


    那伶人照做了,一袭面容如月如珠,喝完一杯酒,脸庞与脖子皆染绯红,他眼巴巴儿地看着竹清,只奈何竹清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没?有?教他留在身边伺候。


    曹大商人挥挥手教伶人下去了,“继续弹曲儿罢。”他内心叹气,金钱她不好,男色她也没?有?需要,竹清姑娘到?底要如何讨好才行啊?


    竹清游刃有?余,她酒量早就练出来了,这会?儿谁敬酒都喝,酒过三?巡,几个哥儿都醉醺醺的了,她依旧目光清明。


    “曹大商人,你的这顿饭还不错,我先走了,醒醒酒气。”竹清被送上了轿子。


    曹大商人看着这一堆年青的哥儿,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回。


    他的儿子还没?有?完全醉,见了父亲的神色,他不满地嘟囔,“这般不是正好,我才不乐意去伺候小娘子,又没?有?甚麽好处。”


    “你懂甚麽!”曹大商人说?,人家?竹清姑娘现在是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待日后……造化大着呢,他们想攀也攀不上!


    *


    三?日后天擦亮,采买的食材就送到?了大厨房,竹清拿着单子一一对照,大厨房的管事陪在一旁,大厨房里的婆子掌勺大气都不敢出,皆站在角落里。


    “今日要做的菜式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你们负责洗菜剁肉的,记得?按照顺序来,这是定好的,如果有?更改,我会?让人来告知你们。”竹清头也不抬,问道:“都听明白了麽?”


    粗使婆子们与大娘子们一个个应了,“听明白了。”她们低着头,尤其是当初在大厨房抹黑过竹清的许娘子,她生怕竹清抓了她出来训斥,故而缩着身子,藏在人群里。


    “还有?掌勺,有?些食材是恰好一桌一份儿的,你们做的时候可千万要注意不要坏了味道,若出了差错,打板子还是轻的。懂我的意思吗?”竹清淡淡地扫了十几个掌勺一眼,今日要忙活得?多,所以大厨房里的掌勺们有?一些是小厨房调过来的,他们扎堆,人真的不少。


    “懂了。”他们亦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应了,如此敲打一番,竹清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自然?,太子妃心善,若你们差事做得?好,赏赐不少,你们也别怕辛苦。”


    打一棒再给一颗甜枣,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在大厨房忙完,竹清又到?了正门口,这里的雍王府牌匾还没?有?下,待他们都搬到?东宫了,会?有?专门的太监来卸了这牌匾,然?后这座府邸就收回。


    毕竟这是陛下赏赐的。


    雍王府门口停满了一辆辆马车,竹清带着人迎客,旁人见了她,少不得?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姑娘”。


    连宣王妃也不再斜着眼睛看她,虽然?态度依旧不好,可是她还是收敛了。


    太子与琮哥儿在招待男客,太子妃接待女客,两方皆是其乐融融,没?有?甚麽不长眼的人跳出来找事。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意外情?况,譬如,一个小娘子不小心打湿了鞋袜,太子妃就吩咐竹清带她去换鞋袜。


    府中留出专门的院子以供女客使用,竹清带着这个小娘子进了院子,只是,她敏锐地注意到?她似乎在找甚麽东西。


    “这位娘子,可是有?事?”竹清轻声询问。


    “没?有?。”小娘子在婢女的伺候下换好了鞋袜,她忽的说?道:“我暂时还不想恁快回去,王府景色宜人,我想到?处走走。”


    竹清对这些想要“随便走走”的小娘子们向来都很警惕,小娘子们来王府是要赴宴坐席,是要交际结交手帕交,不是出来逛园子的,本末倒置就一定有?问题。


    “小娘子可是醉了?不若您在这里歇一歇,奴婢教人给您端一碗醒酒汤来?”竹清笑着说?,奈何这个小娘子似乎铁了心要逛逛,为?了防止她弄出甚麽事情?来,竹清便教两个副管家?管着先,她带着这个小娘子逛。


    待竹清转身后,这个小娘子看着她的背后咬了咬唇,颇有?些心不在焉。


    “小娘子,那边是男宾的院子,您还是不要过去的好,毕竟冲撞了您就坏事了。”竹清挡在路前,这回她就不是那麽好脸色,而是冰凉地看着这个不守规矩的小娘子。


    敢在这样的大日子里搞出不好听的事情?,只怕他们府上会?出糗,竹清断然?不允许有?人这样做,这不是教人怀疑她管家?的能力麽?


    “堵着路干甚麽?”身后传来了太子的声音,竹清转身行礼,忽的就清楚小娘子看中谁了。


    “肖家?四娘子见过太子,太子金安。”肖四娘子娇滴滴地唤道,她弱柳扶风的,行礼的时候衣袖摆动,带出一股好闻的幽香。


    她正是太子所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小娘子。


    “起来罢。”太子说?。


    他正想问甚麽,竹清就大煞风景地说?道:“启禀太子,肖四娘子出来醒酒,正巧走到?这里,惊扰了太子。”


    要是太子在她面前跟肖四娘子有?了点甚麽,只怕她也要跟着吃挂落。


    “既如此,就带肖四娘子回去罢。”太子点了点下巴,竹清的提醒他听出来了,故而也不给肖四娘子说?话的机会?,自个往外头走了。


    肖四娘子明显不甘心,想出声,竹清及时阻止她,“肖四娘子,您若是在这里高?声,只怕里头的男宾们听得?一清二楚,到?时候于您的名声有?碍。”


    此话一出,肖四娘子这才讪讪地止了话,灰溜溜地跟在竹清身后回了女客的院子里头。


    竹清把此事与太子妃禀报了,太子妃低声与她说?道:“不要声张,今日你看着点,有?这般心思的绝对不止肖四娘子一个。”


    太子妃冷笑,她环顾一周,这里坐着的小娘子们个个鲜嫩,有?些表面上娴静文雅,实际上眼角眉梢俱带着一抹算计,谁知道内里打着甚麽主意?


    不独她们,就连当家?主母们不也心思浮动麽?要是太子看中了她们的女儿,纳进后院做个侍妾,待太子登基,这些侍妾就一跃成为?后妃了。


    若是幸运,生下一个皇子,说?不得?还能福泽母家?,所以这些大娘子们也不是不心动的。


    竹清领命退下了,今日的宴席太子妃的母家?只来了姜二夫人与几个小娘子,倒是两位侧妃的母家?,来了不少人,正在席面上接受着旁人的簇拥呢!


    太子妃由着画屏替她整理?了衣裳,她垂眸,这些人可别跳太高?,不然?她可不会?心慈手软的。


    哪怕两个侧妃生了哥儿,也不能撼动琮哥儿的地位,如果她们胆敢有?妄想,那她不介意手脏一点,替琮哥儿扫平一切阻碍。


    不合时宜的,太子妃想到?了太子,若他日后大权在握,会?不会?改变了心性于想法,会?不会?想要捧旁人的儿子作?太子?


    未来的太子之?位,下一任帝王,一定得?是她的儿子!


    太子妃顷刻间就打定主意,待衣裳打理?妥当后,她这才进了花厅,又与这些夫人们聊了起来。


    宴席持续到?黄昏,太子与太子妃在三?道垂花拱门送完客人,脸上这才涌现出疲惫。


    只是还没?等?他们稍作?歇息,后头就有?小丫头禀报,“启禀太子、太子妃,后院的李侍妾病了,府医过去瞧了,说?是心病。”


    “太子要过去瞧瞧麽?”太子妃问道,她知道李侍妾是甚麽问题,无怪乎就是不想过继全哥儿,可是事情?已经定了,绝无更改的。


    “去罢。”太子想了想全哥儿,叹气。


    他们到?的时候,全哥儿也在这儿,李侍妾正靠在床榻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全哥儿正安慰她。


    “不必行礼了,这是怎的了?”太子妃教人阻止了想起身的李侍妾,待太子坐下之?后,她又让全哥儿免礼。


    “太子,太子妃,妾身……”李侍妾看了全哥儿好几眼,心如刀割,若是雍王没?有?当太子,她或许也就接受了。可是偏偏在她安慰自个,全哥儿得?了一份好前程的时候,雍王因?功被立为?太子。


    那可是太子,储君,未来的君主!


    她的全哥儿,本来能做皇子,可是一朝改变,成了王爷的儿子,教她如何甘心呢?


    “事情?已经定了,断然?没?有?反悔的,你不愿意也没?有?法子,本殿下知道你在想甚麽,可是你要知道,这般也不差的。”太子扫了全哥儿一眼,见他低着头,心里有?些失望。


    全哥儿资质就是比较平庸,让他作?祁王的儿子,对他也不是没?有?益处的。起码不用卷进是非当中,就这般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可是李侍妾显然?并不这样想,太子妃见了依旧哭泣的李侍妾,微微摇头,如果她是李侍妾,这会?儿就借着太子在这儿,赶紧为?自个谋一些傍身的值钱东西。反正全哥儿是定要走的,李侍妾不若低头,教太子觉得?她心性还不错,或许日后她也能有?个极好的造化。


    待来日太子登基,位份还不是他说?了算?能得?个甚麽样的位份,过甚麽样的日子,都得?依靠来日的陛下。


    何必在太子高?兴的时候扫兴?


    第060章 搬进东宫


    李侍妾无声的哀求终究没?有用?, 在半个月之后,全哥儿就正式过继给了?祁王,虽说名字没?有变,但是终究是不一样的了?。


    同日, 太子接了?陛下给的差事, 筹备下个月的皇太后的生辰。皇太后与陛下不是亲母子, 但是像生辰这样的大日子,陛下也会教人好?好?操办。


    如?今让太子去做,也是教他熟悉熟悉朝廷的各个部门, 免得甚麽都?不清楚。太子妃自然也要从旁协助,她带着竹清进了?宫去拜见太后娘娘。


    说来,竹清其实?一年到头?也就见过太后娘娘几?次,太后娘娘除了?大日子,其余的时间都?不出宫门。


    待问了?太后的喜好?之后, 太子妃伺候太后歇下,如?此她们才出了?寿仁宫。


    “走罢,咱们去东宫瞧瞧。”太子妃说,东宫长年累月不住人, 即便有宫女太监每隔几?日打扫, 到底清理不彻底。如?今不同了?,东宫要住人, 便上上下下俱都?要打理妥当?。


    “见过太子妃。”东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齐齐跪下,太子妃抬手,“免礼, 你们做自个的事, 不必随行。”


    她们一路从前院到后院,里?头?的院子早已分配好?, 一些贵重的物价也搬过来了?,只等太子与太子妃在东宫吃过饭,象征东宫里?有人气,后院的侍妾与哥儿姐儿们也就可以住进来了?。


    “这也太小了?点。”太子妃叹气,几?乎比王府小上一半,即便处处彰显金贵,到底教她不舒适。


    “太子妃可不兴说这样的话,能住进宫里?,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竹清安慰她,又指了?指特意移栽到这里?大缸种着的荷花,“东宫附近不近水,为了?让主子们瞧见荷花,底下的人就有了?巧思,这样主子们也不必跑老远去赏荷了?。”


    “是了?。”太子妃逛了?一圈,便带着竹清出了?宫。


    马车上,她问竹清,“殿中省要求的名单你交上去了?吗?交了?你们就得预备着学规矩了?。”


    能跟着主子进宫的贴身丫鬟们都?需要重新学规矩,如?何行礼、如?何穿戴,甚至是衣裳袖口上的刺绣都?是有规矩的,能用?的不能用?的,都?要一一学了?然后死死记住。


    宫中是个吃人的地方,不守规矩活不下去。


    殿中省,里?头?的一个大太监翘着兰花指喝着茶,他眼?神落在桌面的单子上,问道?:“奇了?怪了?的,东宫居然教一个小娘子管事,她是有甚麽大本事不成?”


    他早就打听过先前在雍王府作大管家的人,只并不放在心上,他想着,太子与太子妃总归会换一个老成持重的人管东宫罢?


    没?成想还是她。


    “看来咱家要好?好?结交她一番了?。”他掐着嗓子说,尖尖的嗓音激得人不舒适。


    过了?三四日,竹清领着能进宫的丫鬟妈妈们,等着宫里?来的嬷嬷教导礼仪,此次被派出来的嬷嬷一共有三个,教的东西各有不同。


    “在宫里?头?,何时回宫何时出宫,那?都?是都?时辰规定的,在大钟响了?三下后,你们就该知道?,宫门即将下钥了?,就需要快快回宫。若这个时候还在外头?,保不齐就要被侍卫们抓走。”


    “还有你们的衣裳,我知道?你们小娘子爱俏,可是你们记住了?,袖口、衣领、手帕、鞋面、荷包……这些贴身的都?不能绣过多的花纹,寻常的草儿就可以了?。”那?个嬷嬷停了?一下,看向竹清,话锋一转,“自然了?,竹清姑娘管着东宫,属于管事的宫女,你就可以多绣一些鲜亮的花儿,只是也不可太过了?。”


    竹清应了?,如?此教了?十来日,等到三个嬷嬷都?觉得可以了?,府上学宫规的丫鬟们才解脱了?。


    六月初三,天大晴。司礼监占卜过的日子,宜动土、搬迁。


    太子与太子妃早上在东宫吃了?一顿饭,又敬香祈福过后,下午,后院的侍妾与哥儿姐儿也搬进来了?。


    道?道?宫门隔绝了?她们与外界的联络,自此,哪怕是竹清,想要出宫也需要层层批准,还得早去早回。


    竹清换上了?一身宫制的衣裳,她在袖口和?衣领处多绣了?两道?迎春花,以此彰显她掌事宫女的身份。


    她今年24岁,宫中的规定是25岁的宫女,若是主子不留或者?实?在是想出宫的,就放出去婚嫁。若是主子留了?,又不婚嫁的,那?就可以自梳作姑姑。


    所以竹清离自梳还有一年的时间。


    进了?宫,太子妃就要与皇后、淑妃日日相见,甚麽晨昏定省、平常的孝敬等等,都?需要太子妃去维系。


    “太子妃,这是殿中省送来的玉台金盏,说是庆贺咱们迁进来。”竹清指了指桌上以及地上摆满的各色花朵儿,都?是金贵难养的,寻常地方见不到。


    “林忠海还挺懂事的,听说昨日他还亲自来了?一趟,看着宫人们搬抬东西?”太子妃问,竹清点点头?,说道?:“是呢,说是怕宫人太监们毛手毛脚,损坏了?一些就不好?了?。”


    林忠海就是掌管殿中省的大太监,宫里?不管是宫人的调动、每月月例的发放,都?是从殿中省走,可以说,殿中省的权力还蛮大的。


    进了?宫,竹清反而不那?麽忙了?,因着外头?的铺子太子妃都?交给放出去的妈妈们管着了?,不必她隔三差五的盯着。


    还有就是原本竹清奉太子妃的命,暗中查了?好?几?个哥儿,这事也搁置了?。敏姐儿到了?要婚嫁的年纪,太子妃帮她相看,只是他们家一朝之间改换门庭,主君从不确定前程的王爷成了?太子,那?麽敏姐儿的婚事自然也就要往上走走。


    “我先前看的几?个,这会儿就有些不够看的了?。”太子妃桌面上放着几?张纸,正是竹清调查得来的结果,几?个哥儿的生辰八字、相貌、才情等等,都?一一记录了?。


    “这个是不是敏姐儿伴读的哥哥?”太子妃拿起其中一份瞧了?起来,沉吟良久才说道?:“我记得敏姐儿的两个伴读都?是好?孩子,只是不知道?一母同胞的哥哥内里?如?何?”


    若可以,她自然喜欢敏姐儿嫁给一个温柔顾家的男子,说句不好?听的,日后敏姐儿会是皇后所出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世家子尚公主也得矮着自个的身子。


    竹清笑着说道?:“只看他是不是个想要前程的,不然是结亲还是结仇,不好?说。”大文朝的驸马爷是不能插手朝政的,能拥有爵位,但是不能当?官。尚公主能获得满门荣耀,福泽后辈,但是自个的前程可就没?有了?。


    “这些年轻气盛的哥儿,哪个不想着为陛下分忧?总有那?麽几?个觉得自个能力出众,不肯尚公主的。咱们不急,细细看过才好?,不然只会害了?敏姐儿下半辈子。”竹清也是看着敏姐儿长大的,亲眼?见敏姐儿一日一日长成一个知礼貌美的小娘子,她也不想敏姐儿与人结成怨侣。


    “是了?,其实?……”太子妃欲言又止,她想说的是,如?果敏姐儿再小一点,等几?年她当?上公主,那?样选择的余地更多,且婚嫁的仪制也会隆重很多。


    可是这事哪儿是她能决定的?


    “太子妃,不好?了?,勤政殿有太监来报,说是陛下突然昏厥,太子当?时就在勤政殿,赶忙宣了?太医。现下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去勤政殿了?,太子妃也快些去罢。”宫女说。


    太子妃与竹清相互对视一眼?,竹清立马伺候太子妃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再把鲜亮的首饰取下来,插上一些名贵但是不夺目的珠钗。


    勤政殿内站着不少人,陛下是在与大臣们商议朝政的时候忽然晕厥,所以几?个大臣也在这里?。


    东宫离勤政殿有些距离,太子妃到的时候,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俱都?在,她行了?礼,站到皇后娘娘身边。


    “如?何?父皇身子究竟怎样?”太子问把脉的太医,这些太医轮流把脉,生怕出错。


    “皇帝为何晕厥?可严重?”太后问,她也就是象征性问一下,对于谁作皇帝,都?与她关系不大。


    说句僭越的,太子登基,她还成了?太皇太后,身份愈来愈尊贵,哪个敢不敬?


    “启禀太后、皇后、太子,陛下身子本就有些虚,暗伤多,今日忽然晕厥也是因着经年累月的内伤,这些内伤顽固,微臣等人只能压制不能根除。”御医说,还有一些话他没?有说,陛下这个身子,底子已经空了?,加之陛下处理政事废寝忘食,再怎麽医治,陛下至多只能活一年。


    陛下至今昏迷不醒,太后便看了?皇后一眼?,说道?:“皇后,你是国母,这个时候就多操劳操劳,安排人侍疾,记住找些安静娴雅的,别教咋咋呼呼的来勤政殿。”


    这是点德妃以及淑妃呢,淑妃的儿子成了?太子,她得意了?好?一阵儿,见天儿地与德妃斗嘴,这样的人不可来勤政殿。


    “儿臣知道?了?,母后先回宫罢,这里?有儿臣看着。”皇后说,太后年纪大了?,也不是个能熬的。


    别陛下好?了?,太后又出事了?。


    “嗯,朝政的事咱们插不上嘴,且看太子与诸位大臣如?何处理。”太后看了?几?个大臣一眼?,里?头?正有一位出自上官氏的二?品大臣。


    太后警告皇后别趁着陛下出事就把控朝政,皇后笑着应道?:“母后的话自然有道?理,儿臣知道?了?。”


    有道?理,但是她不打算听。


    雍王能成为太子,背后少不得她的上官氏支持,她不过是想要一些好?处罢了?,不妨碍国家大事就成。


    在勤政殿内的人各有考量,就像太子,如?今他在床榻旁边,心里?希望陛下赶紧好?起来,他虽然当?了?太子,可是很多东西都?不懂。若没?有陛下教导,他贸然就上位,到时候主弱臣强,是亡国之兆。


    太后走了?不久,皇太孙与几?个孙辈就到了?勤政殿,他们原本在勤学殿上课,后头?下课有人来报,他们就结伴一起来了?。


    皇太孙走在前边,先朝各位长辈行礼,然后站在前头?,看着太子伺候陛下。


    陛下昏迷了?许久,直到后半夜,他才幽幽转醒,一睁眼?,便看见了?太子与皇太孙在床榻边,见他醒了?,皇太孙惊醒地说道?:“皇祖父您醒了?!”


    竹清与太子妃在外间,这会儿也进来了?,陛下一脸疲惫,他被扶着靠在抱枕上,扫了?一圈,他问了?好?些问题,末了?夸赞一句,“你们都?有孝心,是好?孩子。”


    太子高兴,皇太孙抬头?,眷恋地说道?:“孙儿想皇祖父,还教人做了?皇祖父爱吃的清淡菜片粥,皇祖父可要用?一些?”


    “嗯。”


    待在太子与皇太孙的服侍下用?过粥,陛下终于有了?一些力气,他看向衣冠略有不整的太子,缓慢地说道?:“朕病了?,朝政却不能没?有人处理,即日起,就由太子监国,皇太孙从旁协助,朕会点几?个重臣辅佐,另,皇太孙不必去勤学殿了?,与太子一般呆在勤政殿,朕亲自教导。”


    在病重之时的托付,显然意义非凡。


    太子呆了?呆,说道?:“父皇,儿臣……”


    “无妨,朕会看着,太子,你要习惯独自处理奏折。去,你去把两位丞相以及六部尚书叫过来。”陛下吩咐太子,待太子出去后,他看着皇太孙,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儿,如?今初俱少年郎风姿,背部挺直,如?同一棵青松。


    “琮哥儿,朕会留一道?旨意的,放在……”陛下与皇太孙耳语,声音几?不可闻,他担忧太子登基之后残害皇太孙,又或者?另立太子。


    这可不行!


    皇太孙眼?神闪烁,他自然明白皇祖父的意思,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到最后,依旧在为他打算,他心里?不免动容,哀哀地喊了?一声,“皇祖父。”


    “好?孩子,你才是按照国君标准教导出来的继承人,至于你父亲,是我糊涂了?。没?有早早教他,如?今他有很多事情都?不懂。”陛下的手指摸着皇太孙的脸,这个孩子,才是被他寄予厚望的。


    陛下与皇太孙说了?几?句,太子就带着大臣们进来了?,陛下止住了?话,开始交代大臣们各种事宜。


    太子被任命监国,水涨船高,太子妃地位自然就不同了?,连带着竹清,在宫里?行走也不一般。


    她们刚到宫中,需要认路,故而有几?回去大厨房、殿中省,都?是竹清领着人去的。


    这日,竹清去了?殿中省,那?林忠海早就想结交她,听说她来,赶忙放下茶碗,整理衣着,从里?头?走出来,迎了?竹清,“竹清姑娘,这边来,我让人准备好?茶与你吃。”


    竹清跟在林忠海后头?,说道?:“林公公客气了?,这几?日咱们宫里?的小主子摔了?几?个瓶儿,我拿来登记。”


    “欸,我等下便教他们送了?新的去。小主子爱跑动,难免跌跌碰碰,不碍事的。”林忠海看了?托盘的碎瓷片几?眼?,并不放在心上,这点子不算稀罕,官窑里?多的是。


    竹清这回来可不仅仅是换新瓶儿恁简单,她要搞清楚宫中宫女太监们背地里?的关系,总要知道?谁与谁交好?,哪个跟哪个有仇,这样日后当?差了?,总不至于得罪人。


    就像林忠海,他管着殿中省,轻而易举就能使绊子,竹清与林忠海面对面坐着,开始饮茶吃糕点。


    “林公公可忙?如?果你忙的话,不用?管我的。”


    “近来殿中省不算忙,太后娘娘的寿辰这样的事宜都?是有章程的,大部分与去年无甚区别,底下的人只管照做就是。”林忠海说罢,想到竹清的身份,又夸了?一句,“太子妃与皇太孙吩咐的事半点不差,到时候太后娘娘定要夸太子妃与皇太孙了?。”


    筹备太后娘娘的寿辰这件事原本由太子来做,只是陛下突然身体不适,太子监国,此事便交给了?太子妃还有皇太孙去忙活。


    “欸,若没?有你们殿中省时刻在旁边看着,太子妃只怕也要抓瞎的,到底是你们能干。”竹清反过来赞了?林忠海,两个人同时笑了?笑,接下来才是正经事。


    “十五那?日竹清姑娘有没?有事?我有个好?友过生辰,在宫外头?的院子里?庆贺,她是大娘子,喜欢鲜亮的小辈,而且说了?人多点热热闹闹,我想着竹清姑娘若没?有事,随我出宫去赴宴。”林忠海说,他没?有说这个好?友是谁,不过竹清转念一想,就猜到应该是宫里?体面的嬷嬷。


    “林公公邀请,我怎好?拒绝?”竹清仔细思索,“我少不得备上一份儿厚礼,不然哪儿好?意思去吃席。”


    “林公公可有甚麽好?提议?”竹清问,每个人都?有爱好?,宫中待久了?的老嬷嬷也许不好?金银珠宝,又或许她喜好?吃家乡的小食,这都?说不准的。


    送礼,就得投其所好?。


    “她呀,就喜欢好?的刺绣,尤其是苏绣,绣一只小猫出来,活灵活现的,教她心头?喜滋滋。”林忠海明显了?解自个的好?友,也存在提点竹清的心思。


    苏绣?竹清为难,她刺绣只能说勉勉强强,平日里?的帕子甚的都?是相熟的人帮她绣的,论起刺绣手艺,有竹溪的娘亲袁娘子,但是她不擅长苏绣,论起苏绣,还得是画屏。


    画屏还没?嫁人的时候就管着主子的贴身物件,肚兜都?是她绣的,软和?精细,甚得主子的喜爱。


    或许,她得出宫找画屏一趟。


    “多谢林公公提醒。”竹清说,她们又聊了?一些旁的,左不过是宫里?暗地里?的规矩。


    *


    如?今要出宫可不算容易,竹清请了?假得了?腰牌,在规定的时间内便急匆匆地出宫了?。


    画屏如?今在太子妃的陪嫁庄子里?当?管事娘子,她生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也都?是带去庄子里?的。


    “来,你们两个别跑了?,过来见过你竹清姑姑。”画屏穿得简单,头?上更是只插了?几?个金钗,一派管事大娘子的模样,教人不敢看轻了?她。


    “来,这是我与你们的零花,记着藏好?。”竹清给了?两个小的几?颗银花生,又对画屏说道?:“你可不能夺了?他们的,教他们留着买东西罢。”


    “成,你们两个去顽罢。”画屏显然看出来竹清是有正事找自个,待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跑远之后,她才收回视线,看向竹清,问道?:“你来找我是甚麽事?只管说出来,我帮得上你的,一定会帮。”


    竹清从前帮过画屏一个大忙,她成亲的前一日,有个压箱的嫁妆坏了?一角,第?二?日早上就要把嫁妆抬到男方那?边晒嫁妆了?,这样贵重的物价坏了?,画屏心急如?焚。


    最终还是竹清人脉广,连夜替她找到了?匠人修复了?,这才让她的婚事和?和?美美,一点错没?有。


    竹清把事情与画屏说了?,画屏沉吟,说道?:“这不是难事,不过,我得带来庄子才能绣了?,家中绣不得。”


    “为何?你那?婆母为难你?”竹清问,画屏点了?点头?,有些忧愁地说道?:“你知道?的,我婆母自个就生了?七八个孩子,我这几?年只生了?两个,她有些不满,最近更是明里?暗里?地催我多生两个,日后好?相互扶持。”


    “算了?,不说了?,左右日后你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倒是比我好?上些许,你这个忙我帮了?,十二?你出来,我给你。”画屏说。


    *


    十五,竹清捧着礼盒进了?一处雅致的院子,林忠海穿着常服为她引路,他说,“人还没?到齐,我先带你见了?她,你叫她霜玉姑姑就好?。”


    林忠海又低声与竹清说了?好?些,竹清得知,霜玉姑姑是负责教导新进宫女们礼仪的,另外三年一选的秀女,也由她负责教授宫规。


    霜玉姑姑已经三十多岁了?,按理说脸上应当?有操劳的痕迹,可是瞧外表,她不像伺候人的姑姑,倒像是哪家的当?家主母。


    可她没?有成亲。


    她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拒绝了?出宫的要求,选择自梳,继续留在宫里?。


    说起来,宫里?头?自梳的姑姑不算多,霜玉姑姑也是出名的。


    “霜玉姑姑好?。”竹清与她问了?好?,又把礼品打开,对霜玉姑姑说道?:“苏绣的帕子还有荷包,一只玄猫一只金瞳猫,姑姑瞧瞧。”


    霜玉姑姑在宫里?浸淫多年,眼?光高,但是看了?这两张帕子以及荷包,她亲手拿出来,赞了?一句,“不错。”


    “你这轻飘飘两个字,可是教人家不安。”林忠海调笑,他自斟自饮,说道?:“竹清姑娘,能从霜玉姑姑嘴里?听见不错两个字,就证明是很好?啦!她这个人,向来是沉默寡言的。”


    沉默寡言,但是喜爱热闹,有趣。


    霜玉姑姑个性真是鲜明。竹清在心里?想,一边回林忠海,“听林公公这话,我安心了?。霜玉姑姑见多识广,能得姑姑这两个字,我很高兴。”


    “你去里?头?帮我瞧一瞧仆人备宴备得如?何了?。”霜玉姑姑忽的吩咐竹清,有些不客气,哪儿有教第?一回来做客的人干活的?


    可竹清应了?,她无利不起早,既然要从霜玉姑姑身上得到甚麽,就会做得很好?。


    “她如?何?”林忠海抬起下巴问,霜玉姑姑点点头?,“不错。”


    “我知道?她想要甚,她的表现我瞧在眼?里?,允了?她就是了?,也当?作给太子妃一份善意。”霜玉姑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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