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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2章 一等丫鬟竹清姑娘


    她梳着逐月髻, 发髻最顶端点缀着几朵小小的鎏金花钿,一条垂到耳边的长流苏插在花钿旁边,那?是铃兰式样的流苏簪子,簪子上垂下的金玉随着她的走动叮当作响。


    竹清提起衣摆, 皓腕上的玉镯通透温润, 与她腰间别着的的青色荷包很是相称。脸还是那?样稚嫩, 可是神情与周身?的气派却叫人不?敢轻视了去。


    “竹清见过王妃。”竹清行了礼,听见一声免礼之后,才上了台阶, 去雍王妃身?后站定。


    “陈嬷嬷,赏她。”


    陈嬷嬷端着一个?大?托盘,唱词道:“王妃赏,金锭一对、安枕玉如意一柄、镂空玫瑰金簪子一对、祥云眉钿一只、粉红花蕊眉钿一只、金镶玉项圈一只……”


    林林总总,由头到脚所有?的行当都准备齐全?了, 这就是一等丫鬟的待遇。


    竹清能感受到身?后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如同火焰,要把她的后背灼穿了。她想起,从?前菊霜和风铃晋升一等丫鬟时, 她也是这样在下边看着她们领赏赐, 望着她们春风得意的被人叫一声姐姐。


    如今,也轮到她了!


    陈嬷嬷把手?上的大?托盘递给?竹清, 随后嘱咐了一句,“要好好伺候王妃。”


    竹清领了,又谢恩, “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照料王妃, 绝不?敢有?二心。”


    雍王妃扫了底下的人一眼,沉声说?道:“这是竹清, 往后便是正院的一等丫鬟,贴身?服侍本王妃,如若你们有?做的不?好的,她大?可教训,再者,在外头,她就代?表了本王妃,代?表了咱们正院,可听懂了?”


    “回王妃的话?,奴婢/小人都听懂了。”整齐划一地说?完,他们又齐声说?道:“见过竹清姑娘。”


    竹清微微躬身?,算是回了礼。


    她内心有?说?不?出?的畅快,刚穿来这里?,她还是个?孤女,不?得不?自卖身?进王府,那?个?时候,她原本进不?了正院的,是她把卖身?钱给?了调教丫鬟的嬷嬷,把她换进了正院,那?个?被她替下来的丫鬟,就是大?厨房许娘子的小女儿。


    那?个?时候很多人都说?,她不?是个?安分的,以后恐怕会惹是生非,可如今呢?不?会再有?人敢说?这样的话?了,他们只会巴结她。


    这样,就够了。


    “行了,见过之后就散了,竹清,你把东西放回厢房,随本王妃出?府。”雍王妃说?。


    “是。”


    一切准备就绪,雍王府的门口排着几辆马车,为首那?辆是四匹马齐拉的,陈嬷嬷扶着雍王妃上去了,竹清在最后边,等画屏也上了,她才搭着画屏的手?,进了马车内。


    此次出?门,雍王妃带了正院一半的丫鬟婆子,陈嬷嬷与四个?大?丫鬟也一并跟着去。


    “阵仗是否过于大?了?”陈嬷嬷想到后边跟着的马车,不?免有?些担忧,这要是被人抓住嚼舌根子,可怎么好哟。


    “如何不?好?养外室的都不?怕别人嚼舌根子,怎么本王妃一个?没做什么事的,就要怕了?”雍王妃低头看着纤纤玉指上新做的寇丹,“这颜色我?很喜欢,绘夏,明儿个?你再为本王妃调。”


    “是。”绘夏应了。


    竹清搁一旁偷瞄,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学一下这染寇丹的手?艺?


    马车很平稳,若不?是车内小香炉里?燃着的线香一点点变矮,竹清几乎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启禀王妃,到了。”车夫在外边说?道。


    雍王妃抬了抬下巴,距离车帘最近的竹清会意,伸手?撩起帘子,一阵寒风吹进来,倒让她被金丝碳熏得红通通的脸霎时恢复正常。


    竹清扶着她们下马车,等雍王妃也站定后,她才偷摸打量四周围,院落坐落在一颗大?树下,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在纳鞋底,看见这阵仗,扒着门缝看。


    正瞧着呢,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老太太不?由得瞪大?眼睛,目送他们进了隔壁的院子,喃喃自语道:“乖乖,还说?不?是伺候当家主母的,上次见这小丫头,还没这么气派呢,差点认不?出?来了,还好婆子我?呀,耳聪目明……”


    说?着,她赶紧搬了凳子,踮着脚站上去,探头探脑地往隔壁看。


    门房往日吆五喝六的,可一碰见雍王妃,大?气不?敢出?,他们这行的人,不?说?有?什么本事,看人还是会的,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雍容华贵的,身?后跟着呼啦啦一群人,什么小娘子婆子,最后边的小厮粗仆,光是伺候她一个?人的,就比他们这个?院子伺候的人加起来都要多。


    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踏过了一道方形木桥,一个?小厮冲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贴身伺候雍王的林海清。


    “见过王妃,王妃安。”林海清心一横,直接跪在路中间,他额头冒出?了层层的冷汗,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王妃,这这这,今儿怕是麻烦了。


    “带路。”雍王妃言简意赅。


    “王妃,王妃,小的,小的……”林海清欲哭无泪,他的师傅跑去享受了,留他一个?在这里?看着,他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啊。


    听王妃的,他会受王爷的罚,不?听王妃的,他就是没规矩,也要挨罚。


    “王妃的命令你也不?听?看样子,是要重新调教过才是了!”陈嬷嬷指着地上磕头的人,严厉地训斥。


    “不?必为难他,本王妃自己去。”雍王妃抬头望向这个?院子里?唯一一栋二层小楼,里?边隐隐约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


    林海清一边喊着“王妃”,一边伸出?胳膊虚拦着,只是雍王妃走一步,他就退一步,完全?拦不?住。


    到了门口,那?靡靡之音更甚,甚至有?女子如同银铃般的笑声,“爷,吃颗葡萄,这是妾剥的。”


    “砰”的一声,门被婆子踹开,雍王妃解开了斗篷,款步上了二楼。


    二楼一张塌正对池塘,塌上倚靠着一个?男子,在他怀中,有?一个?穿着轻薄的女子正举着葡萄放进他的嘴里?,一口一个?“爷”,听见动静,她怒骂道:“你是谁?怎么敢闯进这儿?”


    说?罢,她又看向假寐的男子,娇俏地撒娇道:“爷,您看她,都吓到妾了,你听听妾的心,跳的慌慌的。”


    这般做派,说?是粉头妓子也没有?差了,陈嬷嬷在心里?啐了一声,呸,没个?正形的狐媚子!


    看这个?浪荡样子!


    那?男子原本睡着了的,被吵醒不?耐烦地睁开双眼,下一秒,眼睛微微瞪大?,霎时坐直了身?子,口中惊讶万分地问?道:“你怎的来了?”


    雍王妃却没有?回他,而是在这小二层走了走,等底下的人端了个?圆凳过来,慢慢悠悠地坐下。


    暖春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道:“王妃,委屈您了,这儿只有?这种凳子。”


    他们一进来就把这儿控制住了,比主人家还要清楚这里?有?什么,只不?过到底地方小,什么都小家子气。


    “不?碍事。”雍王妃边说?边坐下,随后看向整理衣衫的雍王,言笑晏晏地说?道:“王爷近日好兴致,找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陪着。”


    雍王仿佛很是坐立难安,把紧紧挨着他的女子推开,干巴巴地问?道:“是,解个?闷,王妃怎的来这里?了?”


    说?着,他眼里?闪过一抹防备,不?会是来劝他回去,顺便发卖了莺娘的吧?


    雍王妃与雍王是夫妻,十分了解他,看他这个?样子,自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时心里?对他有?些失望,难不?成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么?


    瞧着两人都不?说?话?,那?女子站起身?,伸出?手?想过来牵着雍王妃,被陈嬷嬷上前两步挡了,她委屈地看向雍王,见雍王没有?反应,又讪讪地望向雍王妃,“莺娘见过姐姐,姐姐来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妹妹好让人准备宴席。”


    她盯着眼前气度不?凡的女子看,她是王妃,好似比她也没大?几岁,身?上穿着绫罗绸缎,两个?手?腕上戴着的,是她说?不?出?品种的玉镯。


    虽然头上没有?多少头饰,可是这更叫她羡慕。


    在大?文朝,当家主母们是不?会佩戴太多的首饰的,只会由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娘子们打扮华丽,以此彰显主人家的实力。


    “姐姐?”雍王妃玩味地笑了笑,“本王妃族中是有?许多族妹,可似乎没见过你,你是哪个??”


    说?罢,她看向雍王,轻飘飘地问?道:“王爷平常就容许她这般没规没矩吗?还是说?,王爷就喜欢她这样没规矩?”


    男子麽,往日见多了规规矩矩的世家贵女,现在就找了一个?不?懂任何礼仪的女子,都是劣根性。


    “莺娘,退下!”雍王训斥她过后,又软了声音,为她解释道:“她年纪小,天真烂漫,这些事不?懂也实属正常,王妃何必为难她?”


    “王爷这就为她辩护上了?妾身?还没说?什么呢。”雍王妃嗤笑,她懒得和雍王周旋,直截了当地说?道:“王爷误会了,妾身?这次来,不?是问?责她的,而是来接她入府的。”


    “入府?”


    “入府?”


    相同的两个?字,却是不?同的语调以及语气,一个?是不?可置信的反问?,一个?则是小心翼翼的确认。


    雍王皱眉,“这不?妥。”


    “爷!”莺娘揪着他的衣袖,入府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从?前伺候他的时候,她也问?过王爷打算何时接她去,可是他总说?不?急,现在当家主母都主动开口了,难不?成王爷也不?答应吗?


    雍王妃讥讽地看了看打开莺娘手?腕的雍王,瞧瞧,这就是男人,无非就是觉得莺娘身?份低微,不?配入府。


    果然,半响,雍王就又开口,“不?行,我?从?未想过接她入府的。”外室么,自然要在“外”才得趣儿,若是接入府里?,那?与王府后院的女子有?什么区别?


    再者,一个?身?份卑贱的扬州瘦马,他怎么能让这样的女子出?现在后院中?


    自己猜想是一回事,如今男人亲口承认,从?未想过她的未来,还是让莺娘落了泪,可她不?敢多说?什么,怕惹怒了他,更没了未来。


    她悄悄抬眼看着雍王妃,希望她能替她说?句话?,同是女子,她应当懂她的难处吧?


    雍王妃喝了一口茶,轻慢地打量一脸冷漠的雍王与满脸泪水的莺娘,重点却是放在莺娘身?上,她说?,“绘夏,给?春莺擦一擦泪,看看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王爷不?心疼,妾身?都心疼了。”


    春莺到底不?经事,被绘夏温柔细致地擦拭脸颊过后,忽然觉着,雍王妃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大?度的女子。


    她满心希冀地想,雍王妃能不?能说?动王爷,让她进府呢?她也不?愿意当外室呀,虽说?没有?人管她,可一辈子就这样了,还不?如如王府呢,她摸了摸肚子,那?样,她的孩子身?份多尊贵体面。


    雍王妃注意到了春莺摸肚子的动作,她也抚上自个?的肚子,心里?隐隐有?些怀疑,只是暂且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劝雍王,“王爷,您整日整日地出?来,多不?方便呀,且二月二龙抬头过后,侧妃与侍妾们就该进府了,到时王爷少不?得多看顾,哪里?能再来这儿呢?就这样把春莺丢在这里?,让人欺负了去也难说?。”


    春莺顿时就慌了脚,若是以后有?更多的人伺候王爷,那?她就更没有?前程可言了。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倒勾起了雍王心里?为数不?多的怜悯,只是仍旧不?肯松口,“她身?份……后宅其他人不?得把她欺压得抬不?起头。”


    雍王妃不?屑,那?你倒是正正经经抬个?身?份高贵的侧妃进府啊,那?就不?会被欺负了,自个?要找个?外头送来的女子,又觉得人家身?份不?好,不?好还让她伺候你?


    那?你算什么?


    “怎会?妾身?管着后宅,断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且,王爷若时常来这里?,倒容易让人发现。”


    谁会发现呢?那?自然是一直盯着你的政敌了。


    雍王一想,近日屡屡被圣上夸赞而发热的头脑顿时就清醒了,是了,若果然被他们知?道,以此做文章,少不?得在圣上那?里?留下一个?不?稳重的印象,惹了圣上厌弃,那?他做的事情,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么一想,只余下三分的犹豫。


    雍王妃还在劝,“王爷,若您实在是担心,妾身?会对外宣称,这是买进府里?为家宴贺喜的舞女,这样也就有?了一个?过得去的身?份。”


    虽说?比起扬州瘦马,舞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麽,有?块遮羞布就行。


    春莺很是激动,她的愿望,就要成真了吗?一个?气急,她顿时有?些站不?稳,晕晕地扶住了榻背。


    雍王挥了挥手?,便有?伺候她的小丫鬟壮着胆子上前扶住她,雍王妃见状,吩咐道:“竹清,给?春莺看看,这是怎么了?高兴过头了?”


    “是。”竹清上前,抽下自个?的手?帕搭在春莺手?腕上,然后细细地把脉,半响过后,她为难地说?道:“王爷,王妃,奴婢觉着,还是请个?郎中来为春莺姑娘看看稳妥些。”


    “怎么?”雍王问?道。


    “是滑脉。”竹清说?,就是怀孕了。


    “请个?郎中来。”雍王妃颔首,她看向雍王,显然他是不?知?情的,看看,倒让她猜中了,春莺不?安分,想着生个?孩子,以此要挟雍王。


    雍王怒意上到了眉宇,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春莺替他生儿育女,论起正统身?份,必得是府里?的女子们生的才名正言顺,哪怕是洗脚婢,那?也是府里?出?来的,春莺……谁知?道她会不?会不?守妇道,与别人有?染再生个?孩子?


    春莺心虚,“不?必了,妾不?用?郎中,只用?歇息一下即可。”


    一看就有?事。


    郎中很快到了,给?春莺把完脉,拱手?道喜,“恭喜恭喜,这位小娘子脉像来往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喜脉啊!”


    这话?一出?,春莺脸色霎时白了,雍王一瞧便知?,“你早就知?道有?了身?孕?还伺候本王?”


    他的脸黑的不?行,他可没有?这方面的喜好,要是动了胎气,流了血……想想就恶心得慌!


    春莺被他低沉的语调吓得身?子抖了抖,雍王妃不?欲叫外人看了戏去,吩咐暖春,“把郎中请出?去,家里?添丁,这是喜事,给?郎中一个?上好的红封。”


    这是封口的意思,暖春领了,带着郎中退出?去。


    雍王妃旋即又抬手?,绘夏便上前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春莺,等下人们另抬了一张小榻上来,她就扶着春莺躺在那?里?。


    “王爷何须如此疾言厉色,春莺有?了身?孕,王府即将添丁,都是大?喜事。”雍王妃冷笑,幸亏这回来了,不?然等春莺肚子大?到瞒不?住的时候,那?才难于处理。


    只是这一回,春莺必得接回去了,而且要快。


    雍王却是有?些不?乐意,如果说?方才他还有?一些对春莺的怜惜,那?么这会儿,怜惜没有?了,他被人当杂耍一样戏弄!


    “且还不?知?道是不?是本王的。”雍王拂袖。


    春莺都快撅过去了,她不?敢忤逆雍王,只得自己暗自伤神,雍王妃朝画屏使了个?眼色,画屏上前给?雍王换了一盏新茶。


    “王爷喝口凉茶降降火,她从?楼里?出?来就跟着王爷了,骨肉哪里?会不?是王爷的呢?”雍王妃看出?雍王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她不?会允许,一是孩子多了,王府才能延续下去,二来,有?了这次的教训,想必雍王也不?敢再养外室了。


    “不?如依照妾身?所说?,择个?日子把春莺接进府里?,在王府中好好安胎,也好让父皇膝下多个?皇孙,以享天伦之乐。”雍王妃提醒道。


    “王妃做主便是。”雍王有?些羞愧,春莺有?了身?孕这件事还是王妃与他一同知?晓,太不?该了!


    这般想着,对于养外室这件事心思就淡了,是他忘了,哪怕是一只小雀儿,也会有?小心思,就像春莺,让她喝的避孕汤药,想必都倒掉了。


    “把她扶下去歇息。”雍王吩咐,等春莺不?在后,他才慢慢与雍王妃说?道:“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阳奉阴违,本王让他们监督春莺喝避子汤药,他们违反命令,该罚。”


    “康云林,传本王命令,春莺亲近者杖杀,其余者拔掉舌头发卖。”


    “至于春莺……”


    “若有?幸诞下子嗣,王妃寻一位温婉柔和的侍妾,把孩子记在她名下。”


    雍王妃应了,又问?道:“那?麽春莺,王爷打算给?她一个?什么位份?”


    “通房。”雍王说?,如果春莺乖乖的,哪怕今天被雍王妃抓到,雍王也还是会念在旧情上,给?她一个?侍妾的位置。


    可她明显不?是个?乖顺的,偷摸着有?身?孕还不?让他知?道,气血上涌气急败坏的男子哪里?还会为春莺着想?


    眼见春莺惹了雍王的嫌弃,雍王妃嘴角弯了弯,随后说?道:“那?王爷不?如先回王府,妾身?留在这里?处理。”


    “劳烦阿姚了。”雍王握了握雍王妃的手?,等雍王走后,她才吩咐道:“打水,本王妃要洗手?。”


    沾染了脂粉香气就来贴她,什么脏臭男人。


    她翻了个?白眼,先用?自个?的手?帕擦手?,擦完丢在一边。眼里?的嫌弃那?是满满当当的,丝毫没有?对雍王的情爱。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雍王妃评价,她已经预料到了春莺的日后。


    没了的雍王宠爱,在后院中又不?像在外头那?般自由,容易被欺负,春莺显然只能依靠她,在她的手?掌心里?,便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按照雍王的意思,在院里?伺候的只剩下雍王妃身?边的人,春莺还在对雍王妃表达感激,“王妃,若不?是您,妾该如何自处。”


    “王妃,妾以后定当听话?。”


    “你先养好身?子,过了年节,本王妃会让人接你去的。”雍王妃留下两个?嬷嬷教导春莺规矩,随后上了马车。


    春莺的效忠她并不?放在心上,一个?失了宠爱的通房,能带来甚麽?


    马车里?的炭火很足,永远都是那?般红通通的,雍王妃看着看着,蓦然笑了笑,“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是陆游的词。”她说?,“只是咱们这位王爷,到底对多少人说?过山盟海誓呢?”


    瞧春莺情意绵绵的样子,就知?道雍王也时常说?甜言蜜语,可惜了,一个?男子,若真的喜爱她,哪里?能留她独自一人在外头受流言蜚语?


    提起自己的夫君,雍王妃的眼里?没有?一丝真情实意,只有?满满的讥讽,她还记得几年前大?婚那?日,她着凤冠霞帔从?十六抬大?轿上下来,款步入雍王府与雍王拜堂成亲。


    洞房花烛,雍王拉着她的手?,说?,“阿姚,我?此生必不?负你。”


    豆蔻年华遇上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她也曾期望过的,可惜逐渐磨灭了。


    所幸,她从?小就受教导,女子,不?应以情爱度过一生,权力才是立命的根本。


    她不?会失望,也不?会对雍王抱有?期待,摸了摸肚子,她想,这才是她的倚仗,不?论男女,她都会给?他最好的。


    *


    回了王府后,竹清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先是搬过去与画屏一起住,除了竹溪和尘心她们,三个?大?丫鬟也来帮忙搬东西,竹清刚升为一等丫鬟,搬过去后,与画屏商量了一下,就订了一桌席面回来,在厢房里?请客。


    暖春、绘夏、画屏、竹溪、尘心和尘音,这几人都是与她感情不?错的,尤其是竹溪。


    尘音顶了三等丫鬟的缺,如今干一些比较轻省的活计。


    她们都是俏生生的小姑娘,搁厢房里?吃吃喝喝,笑声传出?去,让雍王妃听见了。


    “竹清在请客呢,也请了老奴,不?过呀,老奴老了,不?与她们一起,免得她们不?自在。再者,她们都在用?餐,没有?人伺候王妃,老奴不?放心。”打量着雍王妃的脸色,陈嬷嬷这般说?道。


    “是竹清的大?喜日子,也该庆祝庆祝,陈嬷嬷,把本王妃库房里?的葡萄酒送一些过去,当是贺礼了,告诉竹清,今儿本王妃准许她醉一回,让她不?必担忧当差。”雍王妃说?,听着这样鲜活的声音,她仿佛回到了当闺阁小姐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般,在轩榭小楼中与姊妹们玩行酒令,那?样的肆意……


    有?了雍王妃送的酒,厢房内更是热闹了几分,连暖春都喝了两杯,不?过目光还是清明的。


    后罩房中住着一应粗使婆子们,有?人特意看了热闹回来,又跑到曾婆子面前问?她,“哟,你那?般讨好竹清,怎的她不?请你去吃酒?我?可是瞧了,聚仙楼的席面,一桌就要十两银子,什么鸡鸭鹅都有?。”


    “什么!十两银子!”


    “乖乖,竹清姑娘可真有?银钱。”有?婆子眼咕噜一转,想着竹清还没有?嫁人,要是能嫁入她们家,可就飞什么达了!


    飞什么达来着?


    曾婆子可不?管那?些个?,“管那?样多做什么,怎的,你这样问?,是知?道婆子我?没有?吃饭,要请我??来来来,这就去聚仙楼。”她上手?扯住那?个?挑拨离间的婆子,一副把她扯到聚仙楼的模样。


    “你这泼妇,上手?做甚麽?谁要请你了,多大?个?脸皮!”那?婆子讪讪的,嘴上却不?饶人。


    曾婆子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别看她在大?丫鬟跟前卑躬屈膝,到了婆子们这里?,可以拔尖得很,她叉着腰,大?声嚷嚷道:“你个?老杂毛,私下嚼舌根子,又不?肯与我?婆子赔礼道歉,你再与我?乱说?,我?就扭了你去见王妃!”


    “你敢!”那?婆子色厉内荏地喝道。


    “如何不?敢?你都敢搁这挑事儿,婆子我?不?得告知?王妃?哼,吃了教训你就知?道自个?的蠢了。恁多事,怎麽不?见你去打扫,散一散精力?”曾婆子也是厉害得很,三言两语,把那?婆子说?的低头。


    说?罢,她扭着肥胖的腰身?洗漱去了。


    “呸,就会拿王妃压我?,哪天等王妃不?吃她做的梅子了,看她怎么得意!”婆子小声嘟囔,又瞧见桌上曾婆子分与她们吃的姜片,拿着小签刷刷戳几块丢进嘴里?。


    哼,这姜子还挺好吃,她不?与曾婆子计较!


    *


    混闹了一整晚,翌日寅时,天黑蒙蒙的,竹清就起身?了,同屋的画屏也跟着前后脚洗漱了。


    竹清打理好自个?,便与画屏一同出?了门,画屏如今管着王妃的洗漱,还要去检查小丫鬟们准备的洗漱用?具有?没有?遗漏。


    正屋门口的两个?小丫鬟朝竹清轻声喊道:“竹清姐姐。”


    竹清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小丫鬟让出?位置站到对面,她就独自站一边,等候着王妃起身?。


    不?多时,里?边传来声响,守夜的暖春开了门,对竹清说?道:“王妃醒了。”


    竹清进去扶起王妃后,画屏也领着一溜烟的人进来,丫鬟们各自捧着东西,水盆、擦脸的膏子、洗手?的香胰子、布巾子、漱口用?的玫瑰花茶、痰盂……


    漱口洗脸,这一系列事情做完后,才到竹清上手?。


    她先把雍王妃的头发梳顺,确保没有?一个?死结过后,就拿起梳妆台上的薄荷头油,头油装在精致的瓷瓶中,她小心倒了一点出?来,用?手?掌心抹开,随后仔仔细细捋在头发上,使得头发变得顺滑有?光泽,如此这般做了半刻钟的准备,才到梳发髻。


    “王妃今儿想梳什么发髻?”


    雍王妃慵懒地说?道:“圆髻。”


    圆髻整体只有?头顶是凸出?来的,左右两边是一个?对称的圆形。梳这样的发型并不?能戴流苏式样的头饰,竹清眼神在琳琅满目的首饰上划过,最终选出?一套点翠的朱雀衔珠头簪给?雍王妃戴上去,戴好,她问?,“王妃,这样可行?”


    雍王妃睁开双眼,磨得光滑的铜镜倒映出?她的样子,朱雀衔着的珍珠在烛光下散发着莹莹微光,很是好看,她就点点头,满意地说?道:“嗯不?错,很相称,你这眼光,不?用?培养都自发成了。”


    “都是王妃与各位姐姐教的好。”竹清恭维了一句。


    梳妆完,外头的酸枝红木八角桌已经摆好了膳食,竹溪搁那?唱词,“禀告王妃,今日的早膳有?姜丝鸭腊香粥、蜜豆红枣包、笋丁辣面、虾肉芹菜馄饨……”


    雍王妃用?不?了多少,照旧让四个?大?丫鬟把早膳分了。


    竹清她们轮流着把早饭用?了,又赶忙回去看着小丫鬟们备茶,天刚蒙蒙亮,侍妾们就来请安了。


    侍妾们行完礼坐下后,一个?有?些瘦弱的小女孩在嬷嬷的带领下朝雍王妃磕头跪拜,声如蚊蝇地说?道:“敏姐儿见过母亲,母亲安。”


    竹清站在雍王妃身?后,打量着这个?小女孩,作为雍王府里?唯一一个?孩子,她的日子应当还不?错,身?上戴的都很有?光泽,只是身?子比同龄孩子要更为干瘦。


    “起来吧。”雍王妃朝她招招手?,敏姐儿身?旁的乳母妈妈就领着她上前。


    “怎的手?这样凉?可是下人们做事不?当心,汤婆子没有?置换?”


    敏姐儿瞧着满脸慈和的雍王妃,不?知?怎的,就想起来前几日做梦,梦里?的女子也是这般温柔地看着她。


    难得的,她鼓起勇气回答道:“母亲,是敏姐儿自个?的手?怎么捂都不?暖和,不?干下人的事。”


    雍王妃一顿,摸了摸敏姐儿的头,把她搂在怀里?好一顿亲香,说?道:“这可不?成,想必是你身?子不?好,莫怕。”说?罢,她看向苏侍妾,皱眉道:“苏氏,敏姐儿这样的状况怎的不?早些报上来,女孩子身?体的事,哪里?有?小事的,若是寒气多,不?及时调理,以后伤及生育。”


    “是,妾身?谨遵王妃教诲。”苏侍妾诚惶诚恐地起身?,她是知?道敏姐儿这个?情况的,只是到底不?是亲娘,而且敏姐儿来她院子里?时日不?长,她自是不?能为敏姐儿打理妥帖的。


    说?到底,不?是生母。


    雍王妃自是看出?来了,训斥道:“你是敏姐儿的生母,如何能不?为她着想,敏姐儿好了,孝顺懂事,王爷不?忙的时候,也会去看一看。”


    原以为苏侍妾会善待敏姐儿,没想到眼皮子这般浅,或许还想着自己能生养。她也不?想想,王爷已经大?半年没进过苏侍妾那?里?了,这会儿让她养着敏姐儿,就更不?可能让她生育了。


    苏侍妾被一敲打,先前被迫养孩子的烦燥去了不?少,是了,王妃说?得对,有?了孩子,王爷如何都会高看一眼,只是,到底不?是自个?生的……


    看她那?样,雍王妃又低头看着乖巧的敏姐儿,她吩咐画屏,“把我?库房里?的攒金枝手?炉给?敏姐儿,还有?,吩咐府医给?敏姐儿看看身?体,有?何不?妥尽快报给?本王妃。”


    画屏应了,雍王妃又环顾一周,瞧见繁秋和温冬,眼神柔和了几分,她说?,“大?家都是姐妹,切莫不?可吵嘴,做出?下作之事,懂了吗?”


    “谨遵王妃教诲。”


    请安结束后,画屏拿出?门房递进来的拜帖,一边问?雍王妃,“王妃,奴婢觉着,苏侍妾与敏主子一点儿也不?亲厚。”


    “敏姐儿这样的身?份,哪怕罪人那?件事封了口,其余人也会揣测,本王妃今日待她好,也是想让眼皮子浅的人知?道,敏姐儿是王府的小主子,容不?得别人轻视。”雍王妃说?,她的随手?举动可以让敏姐儿过得更好,这就够了。


    “拜帖有?哪些?”


    画屏按照与王府关系的亲疏挨个?说?了,雍王妃说?道:“安宁长公主的游船帖、镇国公府的赏花宴以及右丞相夫人孙儿的满月宴都留下来,其他全?部?拒了。”


    不?管是参不?参与,人家下了拜帖,她们都得回,雍王妃亲自回那?三个?,剩下拒绝了的,就由几个?大?丫鬟去回拜帖。


    画屏正摆好笔墨纸砚,雍王妃忽然问?竹清,“你写字如何?上去写几个?字,让本王妃瞧瞧。”


    “是。”竹清提起毛笔,写下几个?字,然后捏着纸角给?雍王妃看。


    “你这字……”雍王妃沉吟,莞尔一笑,“倒是比狗爬的要好上些许。”


    “噗嗤。”画屏与守门的小丫鬟们齐齐笑出?声来,竹清闹了一个?大?红脸,她也不?想的,只不?过从?小没有?学过毛笔字,来到这里?之后,没有?纸笔去练字,只堪堪认繁体字都去了不?少时间。


    “奴婢没有?学过。”她老老实实地说?。


    “倒是本王妃思虑不?周,跟着本王妃陪嫁过来的,大?多都会读书写字,你没学过,便从?今日开始,每日有?空就练字。画屏,去库房里?拿几张简单的字帖还有?文房四宝给?竹清。”雍王妃对于自己人一向很大?方,她又看向画屏,说?道:“桌上的糕点与你了,竹清写字还没成风骨,这些拒帖就由你来写。”


    “对了,你领了贴身?服侍的差事,制香够本王妃用?即可,近日多制一些薄荷香,本王妃要拿去赠人。前院那?边就不?用?送香了,没得让人浪费掉,正好你省下更多时辰。”


    “是。”


    竹清帮着画屏打开拜帖,默默看着画屏如何写的,什么人该用?什么样的理由,都是有?讲究的。


    “除夕节由暖春和画屏陪本王妃入宫,绘夏守着正院,竹清你就去顽吧,到底年龄还小,去见一见盛京的繁华。”雍王妃笑着说?,她看着日渐成长的竹清,不?由得感叹,“若来日嫁出?去了,出?了盛京,就很难再进来了。”


    这个?进来,不?是偶尔来盛京游玩,而是一直居住在这里?,显然雍王妃很清楚,做女儿时的快乐日子,也就那?几年了。


    “是,谢王妃。”竹清喜气洋洋,见雍王妃已经在写回帖,她低声与画屏说?着话?,“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出?去那?日给?你买。”


    “我?第一回进宫,不?定多晚才能回来,吃食就不?用?买了,有?什么小玩意儿,你买些与我?瞧瞧。”画屏也不?与她客气,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成。”竹清点点头,又听见画屏朝她介绍道:“如若你出?去,一定要去东桥那?边,那?里?多卖市井小吃,虽模样比不?得咱平日里?吃的,不?过味道却也不?输,有?糍糕、冰糖葫芦、丸子杂烩……喝的也有?许多,什么甜甜的蜜水儿,酸酸的橘子皮泡的果汁子……”


    比起竹清,已经在盛京城玩过几年的画屏很清楚哪里?有?好顽的地方,更甚,她连哪个?位置有?杂耍都知?道。


    “我?去年问?过杂耍班子,他们今儿还会回来耍,有?喷火的,刷的一下换脸的,保准你没有?看过。”画屏说?。


    正院里?挂着红红的走马灯笼,风一吹,灯笼一转,上边的童子戏鱼图就走了一格,变成了多子多福的石榴结果图,再一转,又变了样子。


    寒风不?知?何时停了,只余下窗棂轻微的响动声,偶尔从?里?边传出?女孩儿们嬉闹的声音,有?时外边巨大?的炮仗声一响,“蹦”的一声,似乎也在预示着,大?家伙期盼的新年,就快要来了。


    连屋内鸟笼里?的鹦哥儿,都会说?几句吉祥话?,“炮竹响啦,新年来了!”


    第033章 除夕夜(修改)


    除夕那天, 竹清在申时下值与竹溪一同出了王府,竹溪叽叽喳喳地?说道:“竹清,你就与我家去?,我娘亲今天没有当值, 与我嫂嫂在家里做好吃的哩!”


    “用罢年夜饭, 咱去?东桥那边顽去?, 我们一家子都去?呢,你是我姐姐……妹妹……”竹溪小脸纠结,到家了也还没想清楚。


    她娘亲袁续花袁娘子正在家里使?着力气揉面团, 一瞧自个?儿女儿的模样,就笑了笑问道:“这是怎的了?脸鼓成包子脸了?”


    竹清先是把路上买的年礼递给竹溪嫂嫂,随后逐个?喊人,“袁娘子,石哥儿, 陈娘子。”


    竹溪嫂嫂姓陈,喊陈娘子也合适。


    随后她解释,“竹溪在想叫我姐姐还是妹妹,想不明白就这样了。”


    “姐姐妹妹都成, 你们各叫各的。”袁娘子说, 竹清与竹溪感情好,她也乐意。


    在院门口玩小炮仗的浩哥儿噔噔噔跑进来, 扯了扯竹清的衣摆,虎头?虎脑地?说道:“姑姑,你没有叫我。”原本他是想喊姐姐的, 不过她是姑姑的密友, 他也就一同喊姑姑了。


    “呀,姑姑漏了浩哥儿, 浩哥儿除夕快乐。”竹清很喜欢竹溪的小侄子,可爱的紧,她从?袖口里摸出一个?荷包,说道:“喏,这是姑姑给你的礼物,拿着吧。”


    她还小,也不说这是红封。


    浩哥儿双手接着,奶声奶气地?道谢,“谢谢姑姑。”旋即,他又看向自个?的亲姑姑竹溪。


    教?浩哥儿这么一看,竹溪就叉着腰,佯装生气地?戳了戳他的脑袋,“好啊你,净瞅着姑姑的荷包了是不是?”说罢,她拿出一个?金锁,戴在浩哥儿脖子上。


    陈娘子刚放好礼物,出来一看,脸上嗔怪道:“去?年才买了两个?银镯子,这就够了,今年怎的买这样金贵的首饰给他,教?他一会儿得意起来了。”


    虽是这般说,但是陈娘子脸上是笑着的,小姑子能与儿子买贵重东西,证明感情好,她巴不得他们一直这样呢!


    “这值当什么,等明年儿,我给浩哥儿打个?金项圈,镶玉石的那种。”竹溪摆摆手,又转了个?圈,“这身织银的衣裳还是嫂嫂你买料子做与我的,我还没得意呢。”


    正是陈娘子对她好,她也对小侄子好,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你们两个?顽儿去?吧,喏,这里买了那种一筒一筒的坐炮,拿去?顽。”袁娘子揉好面,又吩咐儿媳热锅倒油,预备着炸丸子。


    “好,那我们与浩哥儿一齐顽,用饭了叫我们。”竹溪拉着竹清出去?了。


    “这坐炮灰扑扑的。”竹清说,她手上的坐炮其实很小个?,口子与喝茶的茶盏差不多?,高?度么,大概七厘米,与她想的那种冲天炮完全不一样。


    “这是最?下等的坐炮,十五个?铜板一个?,最?贵的……浩哥儿,最?贵的多?少银钱?”竹溪问。


    别看浩哥儿人小,在这些事情上可是说的头?头?是道的,“最?贵的,包装最?好哩,像那种灯笼一样,贴着好看的图案,好大个?的,嗯……有浩哥儿膝盖那么高?,一个?就要几?两银子。”


    浩哥儿倒是没有教?长辈们买给他,几?两银子,也不是他顽的,他顽这种就很好了呀。


    竹清亲手点燃了一个?坐炮,过了一会儿,只听“嘭”的一声,半空出现一个?耀眼的焰火,寒冷的空气中飘着一股子火药的味道。


    “好好好。”浩哥儿并几?个?小萝卜头?搁旁边鼓掌。


    玩罢炮仗,院门口进来两个?男人,一个?年长些,一个?年青些,模样有些相像。


    竹溪喊道:“爹,哥哥。”


    “诶,来,爹给你们买了好东西。”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旧旧的羊皮小包,里边装着三根金钗,金钗上边还雕刻了花纹图案。


    一根给竹溪,一根给了竹清,竹清接过,连忙说道:“伯父,这太贵重了。”金钗不算重,但也是实心的,这么一根就得五六两银子。


    “这妨碍什么事,你和竹溪顽得好,我也当你是半个?女儿,买给女儿的,你就收了吧。”马管事说,他是帮着王妃管铺子的掌柜,也攒了一些银钱,更不用说今年王妃有孕,赏钱厚了几?分,为着家人买东西,不亏。


    再说了,他冷眼瞧着,外边天灾人祸频发,物价上涨,都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他买些金子做的物件藏家来,有什么事也能用得上。


    马管事一边慈祥看两个?小娘子帮着对方戴金钗,一边摸了摸自个?的胸膛,他置办的金银货,还在。


    竹清刚戴好金钗呢,就听见里边传来袁娘子的娇喝声,“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买恁贵的……”


    她俩进门帮忙端菜,竹清暼了一眼,袁娘子转个?身的功夫,摸了头上的钗子不下三次,欢喜着呢!


    菜式很丰盛,五个肉菜两个素菜一个?汤,炸丸子、年年有鱼、红烧肉、糖醋排骨、红焖猪蹄,素菜是一碟清炒小白菜和辣黄瓜,汤则是自家养了一年的老母鸡煲的鸡汤。


    别看他们一家生活不错,但是鸡鸭鹅什么的,在后边也是养着的。


    马管事作为一家之?主,站起身,举着小小的酒杯,说道:“新的一年,咱家齐聚一堂,不求来年大富大贵,只求个?个?都平安健康。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好。”余下的人也跟着起身,竹清一口闷了,大文朝的酒度数都不高?,不咋醉人,一杯下肚,红脸都没有。


    言罢,开始动筷子,马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袁娘子取笑他,“年年都是这几?句话?,也没个?新鲜玩意,我看明年清姐儿来我们家过年,还要再听你的老三样,耳朵都得起茧子咯。”


    “我不就学到了这几?句,再多?的,等浩哥儿上学堂了,家来告诉爷爷。”马管事一杯接着一杯,好不快活。


    竹清沉浸在这祥和的氛围里,外头?鞭炮声不断,屋内暖洋洋的,桌上的饭菜散发着香味,她细嚼慢咽地?吃着,时不时地?插个?嘴,倒也完全融入了马家里。


    用罢饭,马管事、袁娘子、马大哥和陈娘子都亲手给了红封,竹清接着,又道了谢。


    袁娘子拉着她的手,“傻孩子谢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叫我一声袁娘子,就是咱家的人了,不怕你笑话?,我一看你,就觉着亲切。”


    竹清感受到袁娘子的亲昵,自然也说好话?,这一来一回?的,感情就上去?了。


    虽说袁娘子的做法不全是真情实感,也有几?分算计在里边,不过她与他们一样,都想交好。


    马管事在一旁看着,也笑了,闺女儿有个?能干的姐姐在王妃身边伺候,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儿。


    如?此?这般,竹清与马家一大家子一齐出门了。


    街道上车马蜿蜒,华盖如?云,游人如?织。


    小孩儿都被家中长辈放在肩膀上,现在拐子可猖獗,特别是灾民难民多?,他们一拐走孩子,饿上十来天,饿瘦孩子,谎称是流民,就把孩子带出去?了。


    “你们可别离得太远了,一会儿被冲散了。”袁娘子嘱咐道,她一手牵着竹溪一手带着竹清,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像你们这般模样端正的小娘子,可是拐子的最?爱,甭说远的,就咱家后面院子里的一户人家,就丢了个?小娘子。”


    说到这个?,陈娘子也插话?,“我记得,还是我嫁进来那年不见的,十五岁了,还有三个?月就成亲,结果除夕夜逛夜会,家人一个?错眼,她就找不到了。”


    “报了官,你们猜怎么着?”袁娘子自个?解答,“一去?官府,十来个?人堵住,说小娘子大媳妇,小儿子大孙子的不见了,遭了拐子的手,再没找回?来过。”


    这边说着拐子呢,那边人堆里就有两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打量着竹清和竹溪。


    “这两个?不错,卖去?青楼楚馆,价钱不低。”


    “跟上,看看有没有机会。”


    *


    东桥是盛京城有名的坊市,因有一条长桥得名,长桥下方的流水上正飘着许多?许愿灯,什么样式都有,大一点的镂空雕花的四方形的纸灯,四个?面都写着一些吉祥话?,什么平安如?意、平安喜乐,一个?三个?铜板。还有些小的是做成莲花形状的,精致不说,灯芯也不容易灭,这种贵一些,一个?要六个?铜板。


    这条还算宽的河上,一些许愿灯熄灭了,一些明明灭灭着飘向远方。


    上空也逐渐填满了长明灯,像是星子,照亮了黑夜。


    竹清深呼吸一口气,猝不及防地?咳嗽几?下,“咳咳咳咳……”都是香烛的气味!


    “长明灯长明灯,这个?是保佑家宅平安的,这个?是保佑大富大贵的,娘子买一个?吧,一个?三文钱。”


    “粘包粘包,烤过的能拉丝的,热乎乎的粘包诶,有甜有咸,妈妈娘子们,走过路过瞧瞧诶,买个?给孩子吃吧!”


    “络子络子,荷包荷包,还有手帕,娘子们瞧瞧吧,都是自个?绣的,花样是盛京城最?流行的,用红丝线绣的,吉祥衬新年。”


    尽管寒风吹个?不停,路边一个?个?小摊上叫卖的人可是卖力得很,卖吃食的最?多?,鲜肉馄饨、锅粘包、烙饼、烤的各式吃食。


    放眼望去?,摊位一个?连着一个?,望不到头?呢。


    竹清看花了眼,浓重的氛围也感染了她,她看向挂福袋的大榕树,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买一个?丢上去?。


    寻个?安心。


    竹清在烤摊上停了下来,她伸头?瞅了瞅,发现这里的烤制方式与后世类似,几?个?小泥炉上边放着一格格的铁网,下边是炭。


    别以为古代人什么都不会,人家物产不丰富,更是往死了里面琢磨吃的,煎炸炒煮,就没有不擅长的。


    “小娘子瞧一瞧,想吃什么与我说,有五花肉、小蛤子、鸡翅鸡翅尖、鸡腿……若是觉得荤腥了,这儿还有小白菜、辣椒、圆葫芦、韭菜……都是自家种的,来之?前才摘了洗过,干净新鲜。”跟着郎君出来摆摊的娘子拿着一条布在招揽,她看竹清穿戴好,要是在吃食上肯花钱,那他们今晚可就不用愁咯。


    想着,她直接拿起两串烤韭菜,递给竹清和竹溪,说道:“来来来,这本来是郎君烤与我暖身子的,与你们尝尝,小娘子们觉着好,就点上几?串。”


    烤韭菜摊开烤,烤完就卷起来,让客官们吃得斯文。


    竹清接了,咬上一团,辣辣的,不知是什么粉料,辣度刚刚好,也不油腻。


    竹溪眼睛都亮了,“好吃!”


    竹清吃完手上的烤韭菜,就开始点烤串,因着几?个?人吃,点的也多?。


    马管事见竹清掏银钱,也不制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呢,太客气了反而不好。


    烤摊的小娘子招呼他们坐下。


    “等下有烟火看,各位郎君小娘子就吃着烤串瞧,咱家这个?位置,能瞧见一半的烟火呢!”她说。


    竹溪也点头?,凑到竹清耳边说道:“你不知道吧,子时一过,皇城内就会放烟花,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


    说着,她又羡慕能跟着雍王妃进宫的姐姐们了,“我以前听暖春姐姐说,她们在皇城的朱雀台那里登高?看烟火,那叫一个?清楚呢。”


    “我也想进宫看看。”竹溪叹气,不过她是不能够了,“竹清,你肯定可以的,王妃会轮流着带大丫鬟去?,说不定明年你就能进宫了。”


    竹清想了想,也许不用到明年后年也能进宫,旁的不说,雍王的生母淑妃就经常让雍王妃进宫,不是大节日,她应该也可以跟着去?的。


    烤串很快就好了,浩哥儿人小但是吃得多?,肚儿吃得圆滚滚。


    他们想着边逛边吃,剩下的让小娘子打包了。


    “咱们去?猜灯谜吧,猜完还能去?瞧瞧聚仙楼有没有位置。”竹溪说,聚仙楼有四层,在这样的大节日是放开了让人上去?的。


    一顿疯顽过后,竹清几?人手上都拿着一个?两个?物件,什么灯笼、福袋,连竹子做的小帽子也有呢!


    聚仙楼上面早没有了位置,最?高?处因着位置好,早早被人预订了,轮不到他们去?。


    正走着呢,忽然大街上响起一阵儿声音,“有拐子,有拐子啊!我的孙儿我的孙儿……”


    叫声撕心裂肺,人群迅速骚乱起来,很快,就成了人挤人的情况,竹清原本和竹溪站得挺近的,被大妈妈们一挤,瞬间与马家一家子分开了。


    人潮汹涌,竹清只能被裹挟着前进,不知去?到哪了,她也没有来过这儿。


    “嘶。”一股外力撞来,让她撞上了路边荷包摊的尖锐桌角,不过因祸得福,这儿刚好有两个?石阶,让她松了一口气。


    总算不用被挤着了。


    “哎。”石阶上还有一个?穿着精致的娘子,约莫三四十岁,头?上戴的饰品都是华贵不凡。


    起码竹清在盛京城的铺子里没见过这种款式,倒是雍王妃的妆奁里有类似的首饰,她若有所思。


    瞧着这娘子不舒服,她主动开口问道:“娘子这是怎的了?需要我扶你去?瞧郎中吗?”


    那娘子抬头?,露出一张保养得宜的脸皮,摇摇头?,婉拒道:“不必了,家中小辈很快就会找来。”


    都说了有拐子,哪怕像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娘子不是坏人,她也不可能跟着她走的。


    竹清点点头?,也不多?说,只是如?今人群还在闹腾,她踮起脚也找不到竹溪她们,一旁的大娘子时不时地?出声,看上去?疼痛难忍。


    她捂住膝盖,唇色白了起来,连额头?上也冒出来了层层的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啊!”到底没忍住,她喊了喊。


    竹清没办法忽视她,也再次找到了搭话?的借口,“你是膝盖疼?今儿刚刚下了雨,你是不是觉得膝盖针扎似的疼,而且还有些痒,抓痒却?也解不了?”


    “你如?何知道的,会医?”这下,大娘子真的抬眼仔仔细细打量竹清了,她没想到,一个?不大的小娘子一开口就能把她的症状说的七七八八,有本事着嘞!


    “会,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替你治一治。”竹清说。


    大娘子倒是奇了,“你这一没有看诊的器具,二没有药物,怎么给我治?”


    竹清从?袖口摸出一副银针,淡淡地?笑了笑,“信吗?”


    银针泛着寒光,有些与她见过的针相似,更多?的,却?是没见过,原是不想相信的,只不过膝盖疼得不行,也不能立马找到郎中医治,大娘子虽疼得咬牙,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说道:“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


    她怎可能在大街上让一个?不认识的人替她治病?长期处于尔虞我诈之?中,她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


    这般想着,她扶着一旁的石壁起身,不料忽的,一股剧痛从?膝盖直钻入心扉,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疼得晕过去?了。


    竹清赶忙上前几?步扶着了她歪倒的身子,她的手摸上布料,来这里时间不短,她也跟着认了一些名贵的衣料,本来天黑还不确定,一摸就知道了,这是及其稀少的浮云锦,只贡宫中。


    贵人们出行不可能只带一两个?人,那么这个?大娘子就不可能是贵人,有可能是宫中哪位主子的贴身人。


    这般想着,竹清快准狠地?用针扎入,嗖嗖嗖几?下,半副银针去?了。


    不多?时,大娘子就醒了,半响,便搞清楚了情况,得了,欠人情了。


    “诶,还真的不疼了。”大娘子微微惊诧,又看见面前的小娘子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汗水,她笑着说道:“你这个?人儿,心肠好,医术也好,可是常年学医的?”


    她琢磨着,要是她学医,可以帮她走走关系,让她入宫做女医,替她的主子治一治老毛病。


    竹清说不是,那大娘子神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和善地?说道:“那你很得意了。”


    这个?得意是夸人厉害的意思。


    “过誉,您这病应当有二十来年了吧?一到寒冷天或者下雨就会疼,要是吃药加上针灸,能缓解个?七七八八。”竹清说,这会儿她倒是精怪伶俐了,喊个?尊称。


    “药是时常吃的,不过针灸还未试过。”她说,太医署院判经常给她开药,不过吃着不疼,一天不吃就又疼了,老毛病咯。


    这小娘子有两手,不知是哪家的。


    竹清看她还在思索,便出声唤她,“我的针灸效果一次能维持半旬,如?果大娘子还需要我的话?,咱们可以留个?门,我也赚点银钱。”她要是什么都不要,只怕更叫人提防,还不如?正正经经交易,留个?好印象。


    那大娘子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这个?是给你的谢礼。”她拿下随身携带的玉佩,叮嘱道:“有什么事可以拿着这个?去?城北的乔生布庄找掌柜的,就说是罗娘子让你去?的。”


    竹清挑眉,她一开始以为她会问她能不能长期帮她针灸,不过转念一想,她身份不一般,平常应该也忙。


    “成,谢谢罗娘子,我叫竹清。”她拿着玉佩,正藏进袖子里,就看见两个?年龄与她上下的小娘子提着裙摆跑过来,俱都气喘吁吁地?唤地?上的大娘子,“姑姑,您怎么样了?”


    她们身后,跟着一队护城司,护城司是处理皇城大大小小的事物,以衣领颜色划分不同的职位,竹清没有详细了解过,也不知道这一队护城司具体是干什么的。


    不过么,抓拐子也归护城司管,但是刚才有人报官,护城司可没有来得那么快。


    “我没事。”等两个?小娘子扶起她后,罗娘子又看了竹清一眼,问她,“与人走散了?需不需要我让人带你找。”


    她看向护城司,竹清明白她的意思,倒不好这般张扬,就摇摇头?,“不必了,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也晓得归家的路,不远的。”


    罗娘子没再说什么,在一队护城司的保护下离开了,竹清能看见她似乎在训斥身边的两个?小娘子。


    “竹清!”远处,竹溪飞快地?奔跑过来,她拉着竹清就把她全身上下看了个?遍,竹清打趣道:“怎么,又不是相亲,要看得这般仔细么?”


    竹溪眼眶都红了,哽咽道:“你浑说什么,我有多?担心你你晓不晓得,刚才我多?害怕你被拐子拐跑了,从?桥头?寻到这边,鞋子都差点跑掉了一只。”


    “是我不好,不哭了。”竹清心软了,拿出备用的帕子给竹溪擦泪,她看向后头?来的马家一家,问道:“我没事,劳你们寻动了。”


    袁娘子脸色不好,不过不是对竹清的,而是听见方才的事,有些吓到了,她说,“你还不知道吧,刚才我们过来时,又有人喊小娘子被拐走了,那家人跪下寻大家帮忙,我们着实担心你。”


    别管竹清在外头?多?稳重,但是旁人一瞧她才十三四岁,正是青葱的时候,肯定对她有想法的,他们方才都急疯了,生怕这拐子趁人多?把竹清掳走了。


    连在他父亲怀里的浩哥儿都抽噎着说道:“竹清姑姑,我都想你了。”他朝竹清伸出小胖手,竹清把他抱过来,亲了好几?口,安抚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好,让浩哥儿伤心了,我等下给浩哥儿买风霜糖糕好不好呀,你最?爱吃的。”


    浩哥儿竖起两根手指,顾不上眼里的泪包儿,认认真真地?说道:“浩哥儿要两个?,两个?才能让浩哥儿不难过。”说着,他大眼睛觑着父亲,生怕父亲不让。


    竹清看向竹溪的哥哥,她哥哥摆摆手,示意不管,浩哥儿这才破涕为笑。


    “我真没事,方才就站这儿呢,护城司来得快,没有人敢往这边凑。”竹清看着竹溪他们一家子真情实感的关心,内心也不是一点触动都没有,她说道:“让你们费心了,你们跑了那么久,我顺道请你们去?吃个?夜宵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付出了心力的,尤其是竹溪,这会儿还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呢,眼睛红的像小番茄。


    “要请也是咱们请。”马管事一挥手,众人就往聚仙楼的方向去?了,不过他们去?的不是聚仙楼,哪地?儿不是他们进的,几?人就想找个?酒楼,那一片都是。


    只不过他们才经过聚仙楼呢,就有人看见他们了,那管事模样的八字胡男子一眼瞅到了,他旁边两个?跑腿的小二还激动地?问道:“掌柜的,您看是不是他们,那个?小娘子,就是……”他差点说漏嘴,消声之?后又补充道:“看画像是她。”


    掌柜的再次看了手里的一张画像,确定是她,才急忙上前拦住,“小娘子留步。”


    竹清顿住,看着一脸热络的男子,明显有些防备,她问道:“何事?”


    “小娘子以及各位客人莫怕,咱家是聚仙楼的掌柜,今儿可是亮堂的紧,也不怕黑夜里有人蒙你们不是?”这掌柜的伸手一指,后边那么大个?聚仙楼的牌子挂着呢,哪里能坑蒙拐骗的?


    “掌柜的有事?”竹清问,既然是冲着她来的……


    “哟,那可不就是有事,不过,这事先捎后说,在这里,咱家先向你道个?除夕快乐,要是您赏脸,呆会还让咱家给您道声新年快乐也成。”当掌柜的就没有不会说话?的,这不,一箩筐好话?说出,眼见面前几?人神色松动,他才慢慢说出自个?地?目的,“咱家拦住你们,也是想请你们上聚仙楼赏脸用一餐,这快到子时了,聚仙楼四楼可是个?观赏的绝佳地?方。”


    “那不是被达官贵人预定的地?方?咱平头?老百姓,能上?”竹清挑眉问,她思来想去?,虽然是伺候雍王妃的,可是这些人不知道啊,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大张旗鼓请她,再一个?,她年纪小,身子骨还没有长开,上边四楼的人也不会说看上她。


    也只有一个?可能了,方才她救的那个?大娘子。


    第034章 事业更上一层楼


    那掌柜的最会察言观色, 眼见这小娘子已然有些想?明白了,就说道:“想?必您也?知道了?我也?不?好高声喧哗,那就请您赏个脸,带着亲朋好友入座?席面儿已经准备妥当了。”他其?实也?是听从主家吩咐, 一点儿也?不?清楚是谁邀她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伸手?, 做出?请进的动作。


    “清姐儿?”马管事与袁娘子相互对视一眼,竹清没有什么亲人,哪个贵人请呢?


    竹清不?是个犹犹豫豫的性?子, 若是不?去,只怕让那个大娘子心慌了,更何况,她还没有去过聚仙楼的顶层,这么想?着, 她就对竹溪他们说道:“既然掌柜的相邀,甭管什么角儿,咱们就一同上去赏个夜景,如何?”


    “爹, 娘。”竹溪看向父母。


    “那今儿就让伯父沾一沾你的光啦!”马管事笑眯眯地说道, 他心里琢磨这件事,面上倒是和蔼得紧。


    很快, 一行人随着上了四?层,竹清边上楼梯边往下看,能瞧见底下旋转的扶手?, 整个聚仙楼都是木料建成, 她不?禁感叹古代?人真的很厉害。


    在一众食客们艳羡的目光下,她们于四?楼的雅间落座, 掌柜的拍了拍手?掌,一早就候着的店小二鱼贯而入,一道道金贵少见的菜色被摆上桌,什麽橙蟹、鱼翅、熊掌……


    可都是不?好找的材料。


    “贵人可是说了,请小娘子放心在聚仙楼顽儿,这雅间本是她定的,现下来不?了了,也?请小娘子替她多看一看盛京城的风光,以后见了,好讲给她听。”


    竹清点了点头,明白了那姓名都没有留下的大娘子的意思,以后她们还会再见的。


    等人都出?去了,竹溪迫不?及待地问?道:“竹清,这是哪个请你?听他的意思,来头不?小啊。”


    桌上其?他人也?竖起耳朵来听,竹清浅浅地笑道:“我也?不?知,不?留姓名的,或许以后见了,也?就认识了。”她说罢,话锋一转,“来尝尝这些菜,这个季节还有虾蟹,那可是不?多得的。”


    见她不?欲多说,袁娘子一把?扯住了自个家的傻女儿,也?附和起来,她女儿虽与竹清交好,但也?得有个分寸。


    倒也?不?是竹清故意不?说,只不?过她也?不?确定下一次见是什么时候,说出?来又有什麽意思呢?


    子时一晃就到了,皇城的方向燃起巨大的烟火,砰砰砰的响声,绚丽多彩的烟花就在黑夜的空中炸开,在一声声新?年快乐中,新?的一年到了。


    “爹娘,哥哥嫂嫂,竹清,新?年快乐。”竹溪眯起眼睛说,傻乐。


    街上的人也?互道吉祥话,甭管认不?认识,就取个好意头,为这新?年增添光彩与热闹。


    竹清抬头看向不?断的烟花,她的眼睛里倒映金色的火花,整个人模糊在光影里,教?人瞧不?清神色,半响,她重?重?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也?是她在雍王府的第一个新?年。


    兴许,往后的无数个新?年,她都是这般过了。


    *


    新?年的凌晨,竹清朦胧着双眼起身,昨儿她与竹溪顽得疯了,很晚才归府,竹溪还好,没什麽她的事,她就直接家去了。


    而她,拢共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还要伺候同样晚归的雍王妃洗漱。


    “竹清姐姐,新?年好。”


    “竹清姐姐,新?年快乐呀。”


    路过抄手?游廊,小丫鬟们俱都朝气地笑了笑,朝竹清打招呼。


    竹清进到里间,见雍王妃已经醒了,不?过靠在床头,神色倦怠,眼下的乌青挡都挡不?住,她不?甚体面地打了一个哈欠,伸出?手?,竹清旋即上前扶她起身。


    跟着竹清进来的小丫鬟们已经摆好洗漱更衣的物件儿,暖春与画屏歇息去了,绘夏也?忙,她今儿要与雍王妃进宫,不?过新?年第一天,只早上进宫见过圣上皇后以及淑妃即可,太后是不?见人的。


    “昨儿顽得如何?”雍王妃闭着眼睛,等着竹清给她梳发。


    竹清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怕王妃笑话,到现在奴婢还想?顽呢,走街串巷,州桥夜市,哪一样都让奴婢念念不?忘。”


    “你呀,不?过你年纪小,是该好好顽闹,本王妃身边三个大丫鬟都一派老成,有时候瞧着你,心情就跟闺中一样了。”


    能伺候她的,少不?得稳重?妥当,要达到这样的要求,都是用年龄堆起来的,竹清麽,算是一个异类。


    不?过也?合该这般才是,暖春三个若是不?仔细瞧,仿佛用同一张脸似的,一样的老成、一样的沉稳,倒教?人分不?清了。


    “奴婢该当差的时候也不敢胡来,跟三位姐姐学着呢,只不?过王妃允许,奴婢才去瞧一瞧,说来,奴婢其?实做了新?年礼给王妃。”竹清已经替雍王妃梳好发髻插好首饰了,这才见缝插针地显示自个的孝心。


    不?过麽,三个大丫鬟也?都准备了新?年礼给雍王妃的,她可不?算独一份儿。


    “哦?让本王妃瞧瞧,你这个滑头买了些什麽,暖春绘夏伺候本王妃多年了,来来去去就是那几样,画屏前个送了绣的贴身衣物。”说着,雍王妃从铜镜中看向竹清。


    竹清往后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小丫鬟就上前把一个礼盒递给竹清,竹清道了一声谢,又半蹲着,让雍王妃能够趁手?打开盒子。


    啪嗒一声,盒子开了,里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外表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叼着胡萝卜,胡萝卜上面还绣有新年快乐几个字。


    小兔子一只大眼睛眯着,嘴巴是弯起来的一条缝,雍王妃哪里见过这个?拿起来揉捏一番,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问?她,“这是什麽?本王妃以为是个摆件儿,软软的?倒是与本王妃的生肖一样。”


    竹清回?答道:“回?王妃的话,这是用棉花填充以及绸花锦做的皮子,奴婢愚钝,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玩偶。”


    是的,她给雍王妃送的,是一个玩偶,不?过材料是她搜集的,画了图,让袁娘子缝制。


    她不?害臊地说这是自己想?出?来的,这也?是没办法,只要脸皮厚,能讨主子欢心,哪管那么多?


    若是旁的,刺绣、做荷包甚麽的,她天然比不?过暖春她们,做相似的又得不?了关注。所以她只能讨个巧,用容易找到的材料做一个她们都没有见过的礼物。


    “玩偶?能顽的,又形似人偶,不?错。”雍王妃斜睨着眼睛,玩笑着问?道:“暖春她们可有?”


    “没呢,奴婢独做了一个,只献给王妃。”竹清说,多了就不?值钱了,她也?有礼品赠送给暖春她们,不?止是她们,正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得了她的东西。


    也?是跟三位大丫鬟学的,不?拘送什么东西,但是要有。


    “嗯,不?错。”雍王妃点点头,她独一份,连雍王也?没有的,她还在看,边看边琢磨道:“要是父皇也?能看见这个,保不?齐心情愉快些。”


    虽说有抱枕,不?过这个玩偶样式之?前没有啊,新?鲜玩意,总归能得点目光。


    “若是王妃想?要献给圣上,最好的莫过于做一条金龙式样的。”竹清低声给建议。


    “是了,而且金龙一定要长,再在上边绣几个福字,圣上、太后、皇后和淑妃娘娘都要进献,不?过得换个花样……”雍王妃很满意,这是个体现孝心的举动,就像竹清献给她一样,她夸了一句,“你是个机灵的,这是怎的做的?你与我说来。”


    很快,前院应酬好的雍王也?来了,他与雍王妃一同上桌,听着竹清说道:“这是王妃赐给奴婢的绸花锦做的皮,外边贴的是兔毛,里边是棉花,至于缝制,是奴婢请绣房的袁管事袁娘子做的。这玩偶可以当抱枕,也?可以当个摆件,不?拘在床榻还是美人榻上,亦或是太师椅上都能用,枕着腰是极好的。”


    雍王瞅了瞅兔子玩偶,又听见雍王妃要进献的想?法,不?由得也?沉思下来,现在圣上心情阴晴不?定的,对他以及其?他两个儿子都没什么特殊对待,他们事情干得好也?只有嘴上不?咸不?淡的夸赞几句,谁要那几句话啊?


    宣王和祁王,包括他,哪个不?对那个位置有想?法?


    这能显示孝心的,可以试试,再者,这也?不?干朝堂的事,想?来,父皇会给个笑脸的。


    “此事就交由王妃了。”雍王同意了,雍王妃嘴上说应该的,实际上在想?,这玩偶拿来走礼也?是个稀罕玩物,如果她的铺子里卖这个,说不?准也?能赚钱,她手?里有几家脂粉衣裳铺子,利润很高,贵妇姐儿们的银钱,太好挣了。


    “对了,年礼都送到各家去了罢?”雍王问?,雍王妃点点头,“送了,姻亲关系的送的最早,像剩下的丞相、尚书等等的,有些收了,照常回?礼,有些则是不?收的,妾身都记下了。”


    雍王叹气,“知道了。”


    按理说,该是臣子讨好皇子,可是恰恰相反,圣上对于笼络朝臣的举动很是忌讳,他们这些儿子,得不?到朝臣们的关注。


    毕竟圣上前头还有一个儿子,因着一个尚书为他说了两句好话,不?仅王爷被削爵位圈禁,那个尚书也?流放了。


    为甚麽呢?因着当今就是联络朝臣谋朝篡位的,于建贞三十?六年的宫变中杀害了十?数个亲手?足,那时的先帝气血攻心活活被气死,废太子也?被他下令射杀。


    他怕儿子们走他的路,更怕自个的下场与先帝一般。


    雍王吃了一碗粥就走了,外头有人给他拜年。虽都是些小官员,不?过也?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人脉。


    等他离开了,雍王妃才问?竹清,“你觉着,用玩偶送礼还有做买卖如何?”


    竹清一愣,随后不?禁感叹,雍王妃要是搁现代?,说不?定也?能混得风生水起,这么快就想?到了做买卖。


    她若是不?做丫鬟,开个这般的小店,也?能混得有模有样。


    竹清说道:“这个玩偶,拼的就是一个稀罕,若只有一个款式,倒也?不?美了,旁的铺子也?能学去了。”


    别的不?说,就其?他两个王妃,恐怕多多少少也?会有想?法。


    “有道理,你继续说。”


    “奴婢想?着,玩偶不?拘做多大,小也?有小的好处,大大小小组成一个盒子来卖,兴许更得客人们的欢心。其?余的,奴婢见识少,也?不?知道了。”


    再多的,竹清就不?说了,一则,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二则,她不?是铺子的掌柜,铺子盈利好了,她跟着沾光。


    没有利益的事,她不?干。


    雍王妃自个低头想?,等用完早膳,院子里的人聚集给她拜年后,所有人都得了一个荷包,里边有重?重?的银两,往上抛一抛,发出?碰撞的沉闷的声音。


    “竹清颇得本王妃心意,再赏一个。”雍王妃对陈嬷嬷说,陈嬷嬷很快亲自递了一个荷包给竹清。


    竹清领了,又恭恭敬敬地谢恩,这是她刚才出?主意,雍王妃给的赏钱。


    她不?动声色地掂了掂又捏了捏,嗯,有金花生,得空拿出?去金铺称一称。


    赏完全府上下,雍王就与雍王妃进宫了,他们午膳在宫中用,是为家宴,家宴一过,这正月里他们就不?用大张旗鼓的进宫了,相互探亲,有喜事的就办喜事或者去吃席。


    午时,画屏醒了,醒来就看见竹清在捣鼓什么东西,她懒懒地问?道:“没出?去顽儿?”


    “不?了,昨个顽够了,何况我一个人逛街,不?安全。”竹溪回?老家探亲了,只她一个人去,没意思。


    “那你在做甚?香香的。”画屏问?,这个厢房只住了她们两个,屋内的炭火哄得暖暖的,她便只穿个单衣出?来,边洗漱边看。


    “润肚皮的膏子,我想?着王妃有孕,过几个月肚子逐渐大了,怕有纹,我提前准备着,还有润脸皮细纹的。”竹清在现代?见惯了各种护肤品,她自己制作起来就更为大胆,什么料都敢用,效果麽,比起这里的膏脂要好上不?少。


    她捶打着鲜花汁子,惋惜自己不?能做生意,不?然就像今天雍王妃说的,玩偶都能买卖,利润还不?低。


    何况她还会看病制香美容……


    死契害人啊,不?过原主是想?多卖点钱厚葬母亲,只这一点,就让她无比赞同了,没事儿,反正她已经升职加薪了,要是雍王妃能成为皇后……


    打住!


    “润皮子的?”画屏眼睛一亮,穿好衣裳后赶忙凑过来,闻了闻,惊讶道:“好香!”


    竹清得意道:“可不?,我找花房管事姑姑要的桂花,本来就香,捶出?汁水香味就更重?了。”她想?用别的香味,不?过选择很少,叹气。


    “竹清……”画屏软着声音,眼神落在桂花上,竹清的医术还有制香什麽的,她们都看在眼里,一点儿不?假啊,有效果!


    竹清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画屏很是上道,给竹清捏肩,边说,“竹清姐姐,你看我不?喜欢桂花味。”


    “那我到时候给你弄几个没有味道的,暖春还有绘夏姐姐那里就参半。”竹清说,也?许她们也?会拿去做人情,除了她,三个大丫鬟都是有亲人的。


    “竹清姐姐,你真好。”画屏撒娇,甭看她比竹清大不?少,但是容貌的事就没有小事,矮着身子也?不?妨事,只要有美容的膏脂!


    约莫是真的很想?拥有日进斗金的铺子,刚从宫中回?来,雍王妃就喊来竹清,“若是绣一个这般大小的玩偶,需要多久?”


    “像袁娘子那样的绣娘,一天能绣两个,若是绣工不?太好的,一天一个也?难。”


    雍王妃皱眉,仔细思索,年节走礼送玩偶是来不?及了,不?过可以先做几个送到家那边,剩下的,等二月二龙抬头这个大日子再一并送礼,送礼时告知她们的玩偶铺子开张了。


    一个铺子想?要开起来并且赚钱,装潢、名气缺一不?可。


    “还得再找一个掌柜。”雍王妃说,虽然麻烦,但是铺子是一定要开的,她掌管中馈,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就说前段时间方侧妃老是不?舒坦,还是她使?银子,才能让韶光院有流水似的补品。


    她摸着肚子,不?过,如今她有了自个的亲生孩子,自然是为他筹谋,她的铺子开起来,银钱也?是她的,留给她的孩子,不?用给王府用。


    “王妃若是想?找,不?若去寻那些掌柜的孩子,他们耳濡目染,肯定多多少少学到了父亲的本事,即便胆子不?够,历练着也?就成了。”竹清一边替雍王妃揉腿,一边推心置腹地说道:“且掌柜的儿子是家生子,断不?会有什麽小心思的。”


    “这倒是,不?过听你的意思,你貌似有人举荐?”


    “不?瞒王妃,奴婢与竹溪交好,她父亲正是王府某个庄子的管事,她哥哥,倒也?有些能力,不?是个孬的。”


    雍王妃似笑非笑的,垂眸问?道:“你不?避嫌?”


    按理说哪怕是陈嬷嬷,在她跟前推荐她的亲朋好友都得小心翼翼地拐几个弯,这个小丫头如此大胆,直截了当地说相识。


    同在屋内的画屏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竹清神色都没有变,手?上动作不?停,继续说道:“王妃是想?找能力好的人管铺子,奴婢只是恰好认识一个能力相对不?错的,也?不?敢保证他就是最合适的。”


    是雍王妃有需求她才提,而不?是她想?提携旁人,主动在雍王妃面前提,这是两码事。


    “既然说他是个好的,且等本王妃试上一试,若果真不?错,本王妃赏你,也?会考虑他的。”果然,雍王妃都没有真的生气,就像竹清说的,真的得用,她手?里有身契,还怕拿捏不?了?


    既说罢这个,竹清又讲道:“像玩偶这种新?鲜玩意,店铺少不?得也?得与众不?同才好,奴婢想?着,小娘子们应当是最肯花钱买的。”


    “嗯?你有什麽好的想?法,说与本王妃听听,要是办的好,本王妃赏你。”


    听见雍王妃说有赏,竹清才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补充上,“以往首饰铺子的大气以及周正是保留的,咱们可以在内里做文章……”如此这般足足讲了半刻钟后,她才停住了。


    雍王妃回?过神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又看到一旁候着的画屏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便笑着说道:“瞧瞧你,都听得入了神去,还不?快给她倒杯茶,可怜见的,嗓子都哑了。”


    竹清接过画屏递来的水,毫不?客气地喝完,听着雍王妃夸她脑瓜子灵活,她就回?道:“奴婢雕虫小技,但愿能帮到王妃,许是从前没见过什麽大场面,奴婢想?法就跳脱了一些。”


    “不?是坏事,去领赏吧,开了本王妃的妆奁,挑两根珠钗。”雍王妃随手?一指,那个妆奁是宫中德妃赐给她的年礼,德妃,是宣王的生母。


    至于祁王的生母,生他的时候过世?了,虽两次追封,如今也?是端文贵妃了,到底不?在,以至于祁王的地位略略逊色与其?他两个兄弟。


    竹清拿着挑出?来的珠钗,有些失望,宫中制作的东西虽然体面,但是不?能卖,也?不?能融了做其?他的式样。


    这次小亏!


    *


    初七,竹清随着雍王妃出?府。


    这回?陈嬷嬷也?跟着来了,她坐在马车的一边,说道:“也?不?知这次九姑娘能挑个什麽样的夫婿。”


    她们赴的宴,是燕国公府国公夫人办的溜冰宴,盛京城寒冷,大一点的湖泊都有结冰的,冰层厚度不?低,适合打冰球。


    虽说是溜冰宴,不?过也?是一场相亲的宴会,雍王妃本不?必来的,此次答应,也?不?过是为了隔房的婶婶和堂妹撑场子。


    雍王妃因着有孕,颇为困倦,闻言也?只是说道:“但愿是个好的。”只是这挑夫婿,比那赌钱还要讲运气,男子麽,一时一个样。


    就像她之?前嫁给雍王,也?曾想?过与他琴瑟和鸣,可是这才几年?外室都弄出?来了。


    嗤笑一声,雍王妃忽然问?道:“竹清往后想?找个什麽样的夫婿?告诉本王妃,为你做主,等你出?嫁,本王妃给你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


    听罢,陈嬷嬷也?笑着看向对面的人,她脸上有了一些肉,不?似从前刚买进王府进正院伺候的模样,这般瞧着,姿容清丽,饶是还有些瘦弱,也?不?难看出?日后的美丽。


    “竹清可是快快说与咱们听一听,这好的夫婿,都得早早定下,像暖春她们三个,都有婚约的,只待岁数一到,就放出?去了。”陈嬷嬷饶有兴致地说道:“你说与王妃听,王妃定给你找一个好的。”


    就如大部分女子所想?,陈嬷嬷也?觉得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不?过麽,嫁人了也?可以伺候主子,只是得像她那样,做个奶嬷嬷。


    竹清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三个大丫鬟都有婚约了,她没空细想?,抬头,认认真真地对雍王妃说道:“王妃,奴婢不?想?嫁人,只想?陪伴王妃一生,一辈子伺候王妃和小主子。”


    嫁人有什么好的,要生孩子,这个时代?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十?条命都不?够的,不?划算!


    “嘶。”陈嬷嬷倒吸一口气,连假寐的雍王妃也?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竹清,“不?嫁?你要自梳麽,可想?好了?本王妃面前,容不?得诓骗与不?守信用的人。”


    “是,奴婢想?好了,过了二十?岁,就自梳,终身不?嫁。”竹清的话铿锵有力。


    雍王妃想?说什么,神色有些复杂,马车里一时间只剩下车辙吱嘎吱嘎的声音,半响,她才柔和地说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怕到时,你会后悔。”


    伺候她的丫鬟,还没有一个说要自梳的,像暖春绘夏,过一两年就得放出?去嫁人了,画屏还能留个三四?年。


    她担心竹清年纪小,见识了王府的富贵,不?愿离开,到了年纪,那些背后的吐沫星子能把?她淹死。


    “不?会改变。”竹清自始至终都看着雍王妃,与她四?目相对,等雍王妃深深地看她一眼,点点头又闭上眼睛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前程,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第035章 结仇


    马车略有些颠簸摇晃, 一阵儿过后?,外头的?小丫鬟脆生生地说?道:“启禀王妃,燕国公府到了。”


    帘子被掀开,竹清率先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马车, 然后?她?转身?, 扶着?陈嬷嬷下来?, 又与?陈嬷嬷一道,小心翼翼地让雍王妃下来?。


    此次出来?,雍王妃一共带了十来?个丫鬟婆子, 小厮粗仆也有十来?个,不过他?们是不进内府的?,只在主人家准备好的?院子略微歇息等着?主子吩咐。


    早有人去禀报,这不,雍王妃一下车, 就?有一个穿着?打扮低调精致的?娘子迎上前,她?头上没甚麽繁多的?头饰,只几个点翠式样的?华美之?物。她?身?后?,并两个容貌姣好梳着?妇人发髻的?小娘子, 打扮也同她?一般。


    “燕国公府万氏携独孤氏与?林氏见过雍王妃, 王妃一路来?想必也累了,快快让妾身?带您上座。”打头的?大娘子行?了礼, 报了名号,如此,就?让人知道了身?份。


    竹清一听就?把她?们与?请帖上的?姓名对上号了, 万氏是燕国公府国公夫人, 独孤氏与?林氏是她?的?两位儿媳,这里的?儿媳, 指的?是嫡子的?妻子。


    实?际上,燕国公府庶子庶女一大堆,不过都是不作?数的?。


    雍王妃走在正中间,问她?,“那些个小娘子们公子哥儿们顽起来?了没,我可有好一段日子没见过冰嬉与?打冰球了,这回要好好看看。”


    “还没呢,俱等着?王妃您,妾身?那孙女还说?呢,定要赢了今儿的?溜冰。”万氏笑着?说?。


    一行?人穿过几道拱门,再跨过一座平桥,就?到了燕国公府的?花园湖泊。


    湖早已经结冰,不少?哥儿娘子们穿着?劲装,在活动着?自个,瞧见雍王妃来?,优雅地行?礼。


    其余两位王妃没有来?,此处身?份与?雍王妃不上不下的?,也就?是大长公主唯一一个女儿,昭平郡主。


    两人见了平礼,随后?各自坐下,昭平郡主说?道:“可把你?给盼来?了。”


    “难得的?晴天,外头人多,马车行?的?慢,故而略迟了。”雍王妃解释了一句,又从头上拔下一根宫里制的?流苏,放到丫鬟端着?的?盘子上,说?道:“这是本王妃添的?礼。”


    昭平郡主眼神扫过那根流苏,眼里晦暗不明。


    竹清听着?丝竹管弦的?声音,就?知道溜冰宴开始了。她?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从第?一声丝竹声传出后?,偌大的?冰面上就?有红衣金带的?舞姬们翩翩起舞,这是热场子的?冰嬉。


    冰嬉过后?,才到哥儿娘子们上场。


    “见过雍王妃。”右边,一个夫人领着?一个小娘子来?拉家常话,雍王妃抬手,“免礼。”她?看了看自个的?婶婶与?堂妹,“惠姐儿这是准备溜冰的??”


    “正是,等这舞跳完,她?就?得去了。”三十多岁的?大娘子回道,她?看着?风光无限的?雍王妃忍不住羡慕,要是自个的?女儿也能这般就?好了,不过,家里郎君给惠姐儿相看的?哥儿也不差。


    “来?,让本王妃瞧瞧,有几年不见你?了,愈发出落了亭亭玉立了。”惠姐儿把手搭到雍王妃手掌心,两姊妹就?叙起旧来?。


    竹清原本欣赏着?衣诀纷飞的?舞女们,忽然一阵风缓缓吹过,带来?了许多脂粉香气,什麽梨花香、桂花香……等等,好似有一种香气不对劲。


    她?低头,灵敏的?嗅觉一下子让她?知道了那股香气来?源是谁,惠姐儿。


    她?的?状态明显的?不对劲,似乎很是精神,与?雍王妃聊天时,一个人便能说?上好几句。


    “瞧你?,与?雍王妃聊得这样起兴,知道你?们姊妹情深,也要注意时候,到你?溜冰嬉戏了,快去吧。”她?娘亲赶忙岔开,生怕自个女儿没完没了。


    等惠姐儿走了,她?才向雍王妃告罪,雍王妃摆摆手,“都是姊妹,合该这般亲热才好,冷冰冰的?有什麽意思,婶婶莫紧张。”


    竹清视线随着?惠姐儿走,看着?她?与?其他?小娘子站在一起,舞姬们下去后?,打冰球的?小娘子们陆陆续续到冰面上站好,激昂向上的?管弦声一起,两队拿着?勾棍的?小娘子们便去追逐冰球,谁先把冰球打进筐里,三局两胜,哪个队就?赢了。


    别看很轻易,竹筐有些小,要正正好打进去是很难的?,何况还要避开其他?人的?抢夺。


    下一批上场的?公子哥儿们俱都站在一旁看,他?们有些有心仪的?小娘子,此刻暗暗替她?加油打气,有些则是家中姊妹在场上,也少?不得鼓励鼓励。


    夏日打马球,冬日打冰球,若是不适合在室外的,就?投壶打叶子戏,这上流贵族的?生活,可不是一般的有滋有味儿。


    竹清看着惠姐儿如同翻飞的?雀儿,在人群中穿梭,她?拿着?勾棍,用力地打出一击,“嘭”的?一声,正中竹筐!


    “好!”公子哥儿堆里猛然爆发出喝彩声,紧接着?便是热烈的?鼓掌声,不少?哥儿的?眼睛都盯着?惠姐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竹清却皱起眉来,惠姐儿过于兴奋了,随着?出汗,她?的?脸色红通通的?,不过不单是她?,其他?小娘子们也是红脸,只不过她的要格外明显一些。


    第?二场很快开始,雍王妃望着?一马当先的?妹妹,挑眉疑惑道:“几年不见,惠姐儿如此擅长于打冰球了吗?”


    世家贵女从小练习滑冰、打冰球,雍王妃也会,只不过许久不滑了,她?自然看得出惠姐儿很亢奋,一点儿也不像往常娴静安宁的?模样。


    她?仿佛记得,从前与?惠姐儿打冰球,她?也不是这个模样的??


    忽然,惠姐儿脚下一滑,在冰面上摔倒了,席上,不少?娘子站起身?,特别是惠姐儿的?母亲,恨不得马上下去查看,过了一会儿,惠姐儿被搀扶着?下了冰面,有小丫鬟前来?禀报,“姜九娘子无事,只是衣摆湿了,需要更换。”


    她?们复又坐下,只是姜九姑娘的?母亲心神不宁,吩咐了自个的?丫鬟去瞧瞧是甚麽情况。


    竹清见状,低头在雍王妃耳边说?道:“王妃,不若奴婢也去瞧瞧九娘子,也好教您安心。”


    她?没有直接说?惠姐儿情况不对,只是寻个由头去看看,若真的?有问题,才来?禀报。


    “去罢,若有不对,悄悄来?告知,切莫声张。”显然,雍王妃也察觉到了惠姐儿的?怪异。


    “是。”竹清应了,按照来?时的?路出了后?花园,这里的?小亭或坐或靠着?各家稍体面的?丫鬟婆子,雍王府跟来?的?丫鬟连忙上前,到竹清跟前问她?,“竹清姐姐,可是王妃有甚麽吩咐?”


    “去叫上曾婆子,让她?点五个婆子,并你?们与?我一起走。”竹清言简意赅,很快,她?便领着?八个人追上了姜二夫人的?丫鬟,“我叫竹清,奉王妃的?命令去看看九娘子。”


    “竹清姐姐好,我叫蕊心,姐姐小心脚下,我给姐姐带路,小娘子们更换衣裙都是有专门的?院子的?。”蕊心很是谦卑,落后?一个竹清身?位。两人不敢耽搁,忙疾步到了院子。


    只是里面没有什麽人,竹清脸色不好,问候着?的?小丫头,“可曾看见姜九娘子回来??”


    小丫头早上便在此处侍候,认得姜九娘子,闻言摇摇头,回话,“回姐姐的?话,没有,我一直在这里,没有人回来?呢。”


    这下别说?竹清,连蕊心也变了脸色。姐儿去向不明,加上今日公子哥儿们多,有些不上场打冰球的?,他?们会饮酒,冲撞了就?不好了。


    竹清立刻吩咐蕊心,“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顺带告知王妃,记着?低调点。”


    “是。”蕊心匆匆忙忙地去了,她?还懊恼为了低调而没有叫几个人跟着?,这会儿便只能干着?急了。


    竹清又看向这个小丫头,问她?,“我要寻人,那段路是谁负责,找哪个丫鬟婆子?”


    小丫头明白事情不小,虽不清楚具体,但也不敢瞒着?,清楚地说?了,竹清便说?,“你?去找她?们来?,我替你?在这里守着?,快去。”


    等两个婆子来?了,打头的?便说?道:“回姑娘的?话,方才我看见一个衣摆湿了的?小娘子被搀着?带去了后?方竹林,那里有一个不用的?小院子。”


    竹清使了她?们银子,教她?们心甘情愿地带路,一路上,她?都在想,或许惠姐儿要不好了。


    到了那竹林院子,有两个人守着?,一个小丫头与?他?们聊了两句便进去了。一个婆子摸着?手里的?银子,竹筒倒豆子般对竹清说?道:“姑娘,那丫头便是带着?小娘子走的?人。三个人我认得,俱都是府上五哥儿的?贴身?人。这院子小,没有开角门,您若要不惊动他?们进去,只怕是不能的?。”


    竹清暗道不好,对她?们说?,“你?们在此处守着?,剩下的?随我进去。”她?使了一个带来?的?丫鬟看着?这两个婆子,领着?其余人气势汹汹地前往正门。


    那两个小厮正闲聊呢,忽的?就?看见一个年青的?小娘子颇具气势地走来?,他?们本就?有些不安,见此,出声喝道:“做甚麽的??”


    竹清听出来?了他?们的?心虚,她?看了曾婆子一眼,命令道:“给我绑了他?们。”


    除了曾婆子,其他?的?婆子皆犹豫不决,这可是在别人家,如此,真的?好麽?


    “出了事我担着?。”


    “竹清姑娘的?话,断然是不错的?。”


    竹清与?曾婆子的?声音前后?响起,曾婆子说?完,率先上前两脚,把两个娇娇弱弱的?小厮踹倒在地,再就?近抽出他?们的?腰带,捆猪儿似的?,将他?们五花大绑。


    “呸,婆子我一只手就?将你?们解决了。”曾婆子只觉得他?们弱的?过分?,燕国公府的?小厮怎的?比她?们王府的?孱弱?


    她?没有细想,因为其他?的?婆子们也反应过来?,急于表现,一窝蜂上前,堵上了这两个小厮的?嘴。


    竹清进了院子,轻盈如风。很快,她?寻到了地方,在门口,一个小丫鬟守着?,瞧着?也不知在不忿甚麽。


    “你?是……”她?话还没有说?罢,竹清像风似的?疾步,随后?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教这个丫鬟摔倒在地。


    屋内隐隐约约传出用具摔裂的?清脆声,竹清推了推门,门从里面锁了,不是大锁。她?让开身?子,命令道:“给我踹开。”


    她?为甚麽叫婆子跟着??为的?就?是她?们膀大腰圆,力气大,几个人合力硬踹,几下就?将本就?掩得不算紧实?的?门踢开了。


    门一开,浓郁的?熏香扑鼻,教她?神色一变,她?想起来?了,这种香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但是与?惠姐儿身?上的?香味融合,就?会催化,变成一味催情香。


    “该死?的?贱人,胆敢不从?”五公子被扇了一巴掌,怒火中烧,他?是燕国公府的?公子哥,向来?是无往不利的?,眼前这人是他?挑中的?妻子,虽然她?占嫡,他?是庶。但是他?可是乡试的?亚元,前城一片坦荡,他?难不成高攀不起?成了事,姜家不应也得应。


    “本公子可是亚元,举子啊,已经能做官了的?,你?可别不识抬举。”燕国公府里,属他?科考最厉害。


    而且,他?的?小娘说?的?不错,哪怕这事被知道了,为着?保全姜家名声,姜二夫人说?不得还得帮他?遮掩呢。


    如若此事被传出去,他?只会被人说?一句“风流才子”,而这小娘子,可是要被说?“浪荡”的?!


    姜九娘子握着?一块瓷片,满脸通红,摇摇欲坠地撑着?桌面儿,说?道:“滚!”她?满心绝望,瓷片凑近白皙的?脖颈,心里做好了保全名声的?准备。


    “等会儿就?让你?爽。”那五公子一副纯良的?模样,内里却肮脏不堪,正准备夺过九娘子手里的?东西,好好教训她?,却被一阵劲风一脚踹到地面上,啪的?一声,头撞到地面上晕了。


    姜九娘子呆呆地看着?方才还在堂姐身?边的?丫鬟又踹了几脚那浪子,“你?,怎麽在这儿?”她?撑不住了,歪歪软软地靠着?竹清。


    竹清赶忙扶起她?,好在这几个月养了一些力气出来?,她?用帕子挡住了九娘子的?脸,扶着?她?,又命令曾婆子,“把他?也绑起来?,外头三个人,俱都丢进这里,别冲撞了来?来?往往的?夫人。”


    不然难免影响到惠姐儿的?名声。


    那两个婆子还在,只不过竹清提前让人把她?们带走了。如此到了僻静的?竹林里,竹清在两个荷包里翻找,找出了能压制香薰的?药,直接用手指碾碎,喂给了惠姐儿。


    又佐以银针,极快地压制了那股霸道的?药性。


    过了一会儿,惠姐儿好些了,脸上红色逐渐褪去,看着?竹清说?道:“多谢你?,要不是有你?……”她?真的?会下地狱的?,一旦被那狂徒玷污,要麽死?,要麽,嫁给他?,可是能做出此等下三滥事情的?人,怎麽嫁的?过?


    “九娘子不必言谢,您还能站起来?吗?等下有人来?寻,您得立起来?,才教人看不出不对劲的?事。”


    她?们缓了好一会儿,竹清扶着?惠姐儿离开了,有几个婆子先去探路,她?们遇见人就?避开。如此,穿过连廊,她?们一行?人风平浪静地回到了更换衣裙的?院子,竹清神色平静,说?道:“刚刚姐儿去了吹风散心,一时忘了时候,可有人来?寻?”


    小丫头回答道:“是有,方才好多姐姐奉命来?找。”


    竹清让曾婆子随她?去报信,自个则是伺候惠姐儿换衣裳,眼下没有人,惠姐儿一把抓住竹清的?手,问她?,“我,我,她?们会不会看出来?,会不会说?闲话?”她?话里有些哽咽,若果真这般,她?最可能被送去寺庙,常伴青灯古佛,她?不愿!


    “姐儿莫怕,您只需要按照咱们方才说?好的?,就?不会出错的?,您只是因着?打冰球摔倒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半路去吹风,伺候你?的?小丫头不愿意走那么远,撇下了你?,你?兜兜转转迷失了,直到奴婢去寻你?。”竹清说?,至于那个小丫头说?的?话,没有人会在意,做出这种事,燕国公府为了给一个交代,肯定会弄死?她?。


    “好。”姜九娘子吸气呼气,手还是微微颤抖,直到听见她?娘亲的?声音,一下子就?带着?哭腔说?道:“娘亲,我在这里。”


    院子里站了吵吵嚷嚷的?一群人,基本上都是燕国公府与?姜家的?人,甚麽大娘子主母,丫鬟婆子,一溜烟涌进来?。


    竹清替她?打掩护,“瞧九娘子,面皮薄,觉着?方才丢脸呢!”


    顾氏感激地看了竹清一眼,她?已经听来?寻她?的?婆子说?了前因后?果。从后?花园过来?,一颗星不免七上八下的?,看见女儿安然无恙,她?心头大石落地,一把搂着?心肝宝贝,说?道:“你?个不省心的?小娘子,独自跑出去,害的?咱们那么多人去寻。”


    “小娘子没事就?好,也怪我粗心,养了不成器的?玩意,等回去,我就?打死?那丫鬟,带着?姐儿都敢发脾气。”燕国公夫人说?,她?表面上是说?丫鬟,实?际上是在说?五公子,这件事,他?们必然要给姜家一个交代的?。


    “我要是有这样的?贱皮子,不消旁人料理,我亲自给他?几巴掌,然后?让他?一辈子说?不出话,对着?姐儿都敢吆三喝四的?。”顾氏一想到刚才狂徒醒来?还敢大放厥词,瞬间怒上心头,也不管以后?的?交际了,领了九娘子就?往外走。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多的?好处,姜家的?人和雍王妃身?边的?婆子们推开燕国公府的?下人们,护着?两个主子离开了。


    到了席上,还有人问顾氏,“方才见你?出去了,这是怎的?了?”


    顾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等注意到附近几个夫人都在偷听之?后?,她?冷笑几声,若无其事地说?道:“还不是这个不省心的?,觉着?方才跌了一跤,丢面呢,自个跑了出去,害得我担心。”


    娘子们一听点点头,也没有怀疑什麽,这还挺正常的?,小娘子嘛,在如此多郎君面前跌份,肯定是心情不虞的?,散散心也没什麽。


    “小娘子面皮薄,你?莫怪她?,好好哄着?她?就?是了,她?打冰球打的?好,你?可不许骂她?。”一位与?顾氏交好的?夫人开口。


    顾氏点点头,“便应你?,我不大声。”如此,面上便全了,竹清回到雍王妃身?后?,眼神示意,雍王妃眼里的?情绪瞬间变了,她?虽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是一看就?知道,惠姐儿这是受委屈了,该死?的?燕国公府!


    郎君们的?打冰球要更为激烈,他?们胆子大,且附近如此多小娘子们观看,他?们有了表现的?心思,一个个都不惧怕撞到,很是凶猛。


    打冰球结束后?,顾氏带着?九娘子先走了,旁人还不解,“这宴席不吃便走吗?”


    雍王妃跟着?解释了一句,“九娘子摔了,怕有什麽伤,回去看看也好。”她?没有离开,因为惠姐儿不小心摔了,又不是出其他?事情,这是全乎惠姐儿的?面子。


    否则她?也离开,岂不是告诉其他?人,惠姐儿身?上有事?


    “是极,女子娇弱,有些内伤不易探出来?。”


    等宴席结束,雍王妃先行?离场,马车上,她?听闻了全部经过,勃然大怒,“荒唐!这燕国公府的?庶子,什么徒登子,烂泥巴,臭的?东西也敢沾染咱们清清白白的?姐儿。”


    “还好你?去寻了。”雍王妃看向竹清,竹清说?道:“也是没耽搁,这才让姐儿毫发无损的?出来?了,要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那领着?姐儿走的?丫鬟不是故意好东西,庶子的?贴身?小厮也知情,倒是伺候换衣还有带路的?两个婆子,不知内情。”竹清斟酌着?说?,她?觉得要是闹大了,对惠姐儿名声有影响。


    “呵,知情的?通通打死?,不知情的?,就?留一条命,还有那个庶子。”雍王妃眼里满是厌恶,“若是乔家不处理了他?,本王妃就?得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养孩子的?,本王妃记着?,他?们乔家有几个娘子参加了选秀的?,是不是?”


    陈嬷嬷知道这件事,点点头说?道:“是,王妃好记性,那乔家六娘子、七娘子、九娘子、十娘子还有十二娘子俱参与?了选秀,听说?七娘子与?十二娘子样貌不俗,进宫做娘娘也是使得的?。”


    “做娘娘?想的?美,要是这件事影响到了惠姐儿,她?们便等着?吧,第?一轮选秀本王妃就?让她?们打道回府。”雍王妃眉眼处含着?几分?讥讽,选秀的?女子,一般没有大问题的?,都会进入第?二轮,第?三轮就?是殿选。


    如果乔家几个小娘子第?一轮就?被刷了,就?证明她?们有问题,身?体、面貌、学识至少?有一样不过关,到时候她?们的?婚配,也难。


    “他?们为难我们的?姐儿,我就?为难他?们的?,何况乔家养出来?了一个徒登子,那么他?们教养的?女儿,也未必是什麽好东西。”雍王妃还是怒,也不怪她?这样想,要是今天惠姐儿真的?中招了,闹大了,那么姜家所有女子,出嫁的?待嫁的?,都会名誉受损,特别是她?几个待嫁的?妹妹,全都会被打上不知廉耻的?名声,到时候,不去上吊已经很好了。


    “旁的?奴婢不知道,倒是那个徒登子,着?实?轻浮恶心。”竹清蹙眉,后?悔没有多打几拳头,不过情况紧急,也是来?不及。


    她?当时担心那个丫鬟进来?,故而不敢停留太?久。


    “还有他?们乔家的?哥儿,一个也别想好过。”雍王妃冷笑连连,名誉对女子多重要,乔家是想逼死?惠姐儿麽?


    姜家,姜二郎君一回家,就?被顾氏的?贴身?人请到了正院,听闻了这样的?事,一挥袖子把桌上的?一整套茶具都给扫落在地,胡子都气到翘起来?了,“乔家做出的?好事!竟差点害了我的?女儿,真是不知所谓,一个需要靠女人嫁人维持家世的?破落户,也敢算计这些。”


    顾氏用帕子擦泪,哭的?可难过了,“咱们精心养着?的?姐儿,平常我都不会与?她?大声说?话的?,那徒登子一凑近,姐儿为着?自保,握着?那碎了的?瓷片,险些就?抹了脖子。郎中可说?了,姐儿手上的?伤,会留疤呢,我可怜的?惠姐儿呀……”


    这回乔家不给个让他?们满意的?做法,那么姜家与?乔家就?结了仇了。


    “惠姐儿如何了?可惊了心神?”姜二郎君问,他?的?嫡女不止惠姐儿一个,不过就?惠姐儿最得他?疼爱。


    “惊了,郎中说?亏得有人给她?用药快,稳住了心神又消退了那催情的?药物,不然等回来?再治,伤身?子不说?,只怕对日后?生育都会有影响。”说?到这,顾氏眼泪不禁簌簌流下,她?十月怀胎生的?娘子,遭这样的?罪,若不是为了顾全名声,她?当时在燕国公府,都想押了那贱人回来?。


    “夫人莫哭,我在这儿呢,诶,你?说?的?是谁给她?用了药?可是乔家的?人?”姜二郎君思索,若是乔家的?人,那就?难办了。


    “不是,是王妃身?边的?人,跟着?进内室的?,就?她?与?陈嬷嬷,叫竹清的?,从前未曾见过,应当是新提上来?的?。”解释完,顾氏接着?说?道:“也是她?最先发现姐儿的?不对,我问了她?,她?说?姐儿过去与?王妃叙旧时,她?就?闻到了不妥的?味道,只是不宜声张,后?边惠姐儿湿了衣裙,她?觉着?不好,跟上了,之?后?……”


    如此说?罢,姜家二郎君便摸着?胡须,“嘶,看样子,她?聪慧又有本事,得意人物啊。”


    “要是咱们家的?姐儿身?边都有个这样审时度势的?丫鬟,就?不用愁了。”


    “哪那么容易?”顾氏翻了一个白眼,又说?起旁的?,“我打听好了,她?十四岁不到,我搜寻一些合适她?的?首饰衣料,过几日送过去,她?善医,就?再搜罗些名贵的?药材。想不到,她?一个小丫头,医术居然不错,我们常用的?郎中都觉着?厉害。”


    “可惜了。”姜二郎君说?,“今日不是说?要相看杨家的?四哥儿?如何?”


    “甭提了,那个不行?,我可是看见了,他?盯着?旁的?娘子入了神,再加上走路摇摇晃晃的?,且打冰球时抢不过别的?郎君哥儿,不中用。”顾氏拧眉,为自个的?女儿担忧,“找不到合适的?人家,难不成要进宫选秀?”


    选秀被看中也不一定是做后?宫的?娘娘,皇室宗亲的?子弟也会被赐婚,顾氏说?道:“惠姐儿貌美,我担心文王想要她?作?继室。”


    谁不知道文王前后?有四个王妃?俱都去了,留下的?嫡子嫡女加起来?八九个。


    “文王不行?,那是圣上的?亲兄弟,与?圣上一个年纪,后?院莺莺燕燕一堆,儿女成群,嫁过去作?什么?”姜二郎君也愁,忽然想到一个人选,又与?顾氏讨论。


    ……


    翌日早上,几位大丫鬟都在,各自忙碌自个的?事,雍王妃忽然吩咐,“暖春,以后?你?教竹清如何管库房还有看账簿。”


    “是。”虽然疑惑竹清为何如此快得到重用,但暖春还是利索地应了。


    竹清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昨天她?的?行?事让雍王妃更加信任她?了。


    “王妃。”一个婆子被领进来?,“春莺姑娘说?,这几日肚子有些不舒服。”


    “呵,王爷没理她?了,本王妃也忙起来?了,她?就?害怕自个被抛弃?回去告诉她?,本王妃与?王爷商定了,十三那日迎她?入府,正好十五元宵节让后?院众人见一见这位通房。”


    “是。”婆子退下了。


    陈嬷嬷感叹,“还好元宵节那日方侧妃还不能出来?,不然铁定引起风波。”她?不敢对着?王妃撒气,但是一个怀孕的?通房,就?很难说?了。


    “本王妃昨个晚上才求了王爷,元宵节合该团聚,那日,方侧妃也能出来?。”雍王妃笑了笑,也只有在后?宅中受了委屈觉得不安,春莺才会愈发依赖她?,才会本本分?分?。


    说?罢,她?看向竹清,“那日你?打头出府把她?带回来?,安置在修墨院。”


    “奴婢晓得了。”竹清行?礼,又是一个长见识的?差事。


    第036章 繁秋的变化


    燕国公府, 府中灯火通明。


    燕国公今日溜冰宴不在,等回来时乍然听见这种?事,第一个反应是,“这如何是真的?榷哥儿如此乖巧, 定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怎么, 难不成我会用这种?事来诓骗你?我图什么?我告诉你, 这事处理不妥当?,你就等着雍王妃与姜家来寻仇吧!”燕国公夫人?冷笑连连,“我不用上朝, 你可?得小心点,姜家几个郎君可?都有些位置。你一个空架子,如何能与他们?家抗衡?”


    “虽说姜大郎君外放了,人?家还有雍王这个女婿呢,随便参你一本都够你喝一壶了。”


    虽说圣上对于雍王没?有甚麽特别的对待, 可?终究是亲儿子,孰轻孰重?


    这般说罢,那?燕国公已然额头渗出汗水,显然, 他也晓得非常棘手, 不禁问道:“这事不是没?成吗?那?惠姐儿安安稳稳地家去了,这这这, 没?道理他们?死咬着我们?不放呀!”


    燕国公夫人?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暗道自个怎么就嫁了个那?么蠢的男人?,蠢出天了!怪不得燕国公府一代不如一代, 就这蠢东西, 能教?出什么好的郎君来扶持家里??


    她在外头伏低做小,生怕得罪了甚麽夫人?, 这个人?倒好,半点脑子都不出,真是蠢出升天了!


    “你动一动你的脑子成不成?这事在于成没?成吗,从你那?个好儿子算计开始,就把人?家得罪的死死的了,还想?相?安无事?你多大个脸呐?”


    燕国公夫人?一想?到自家遭遇,就忍不住吩咐身边的人?,“去,去外头给?我狠狠地掌他的嘴,没?有我的话不准停!”说着,她瞪向燕国公,让燕国公嘴里?的话都咽回去了。


    罢了罢了,那?逆子做出此等事情,有个教?训也是好的。


    院子里?啪啪啪啪的掌嘴声不绝于耳,燕国公夫人?又怒气冲冲地说道:“你那?个好儿子可?是不满意我给?他寻的未婚妻呢,一心想?要攀高枝儿,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一个庶子,竟然也敢挑三?拣四的,不过要说是谁纵容得他心野了,还不是燕国公!


    “够了,他也是你的儿子,有什么配不配的?”燕国公不满,在他看?来,这事若成了,他们?家就与雍王府、姜家有了联系,不定能带来什么好处呢。


    “好好好。”燕国公夫人?高声,“把那?个孽障带进来。”


    很快,榷哥儿就被押进来了,他的衣裳散乱,发冠也掉了,不知去了哪里?,一张脸肿胀如猪头,甭说燕国公夫人?,连燕国公都吓了一跳。


    “我的儿。”燕国公有些心疼,这是他最爱的小娘给?他生的儿子,有时连两个嫡子都不如他得宠。


    “爹,爹。”榷哥儿抬起?头,一双眼睛怨毒地看?向燕国公夫人?。


    “爹,儿子已经知错了,爹就饶了我这一回罢,只这一回。”果然同小娘说的一样,燕国公夫人?就不是个好的,给?他定的亲那?般普通,还不许他这样有前程的人?为自个谋夺。


    “你就说要怎么解决,每日不拿出一个章程来,你就等着赔上乔家所有哥儿娘子的前程吧。把他过继出去罢了,旁支不是有一家没?有儿子吗?送出去罢。”燕国公夫人?倒不是恐吓,这不是显然的事麽?


    一个小娘生的孩子,也敢给?她眼色瞧?


    “这……”燕国公犹犹豫豫,“可?是榷哥儿已经是举子了,还是亚元,能重振乔家风光啊。”乔家已经是江河日下?了,他的两个嫡子也不甚出色,甚至考个举人?都费劲。唯独出了榷哥儿,族中资源也就向他倾斜。


    一旁的榷哥儿忙不迭地诉苦,“爹,榷哥儿知道错了,您就原谅榷哥儿吧,往后榷哥儿一定听话,再不敢生事的。待日后做官,自然能让您得意!”


    这要是被送走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燕国公府的富贵日子,他还没?有过够呢。旁支都是没?有用的废物,他才不要沾边。


    “呵,留下?他一个,祸害整个燕国公府,你自个想?去吧,要是还想?继续做你的风流燕国公,你就按我说的做。”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疾步的声儿,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行礼,说道:“小的按照吩咐看?着姜家,发现一辆马车去了雍王府,看?不清是谁。”


    燕国公夫人?脸色黑沉,狠狠地剜了榷哥儿一眼,“你瞧瞧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你最好保证不是姜二郎君去寻雍王,不然你这个燕国公,做不做得成还不好说。”


    “国公爷可别觉着我的话重了,你能确认日后雍王没?有甚麽大前程?那?雍王妃会不会秋后算账?你愿意搭上燕国公府去赌这一回麽?”


    她了解燕国公,这话定然直戳他的心。


    此事还不到最坏的时候,幸好那?个叫竹清的小丫头机灵,救下?了姜九娘子。


    真真切切涉及到自个的地位与名头,燕国公终于晓得利害关系了,不再犹豫,说道:“那?便按照夫人?说的,把这个孽障过继出去,以后便不再是燕国公府的郎君了。”


    他这个燕国公过了那?么久的舒坦日子,总不能临到中年,丢脸了罢?


    地上的榷哥儿猛地张大嘴巴,喃喃自语道:“爹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最喜爱的儿子啊,爹——”他惊叫出声,没?想?到往常他闯祸,经常给他善后的爹这次居然不管他了。


    燕国公叹气,转过头去,“榷哥儿,你终究还没?有出仕。”自然也就没?有甚麽价值让人?保。


    亚元稀罕,却也不稀罕。


    天下?才子如过江之鲫,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


    “往日的小祸我就给?你解决了,这回是万万不可?了,乔家经不住你这样折腾,乖些去罢,我给?你准备些银钱,不至于难过。”


    银钱?燕国公夫人?适时出声,“不妥,我知道国公爷心疼他,可?是你想?想?,这事让那?两边盯着的,要是知晓了你的举动,说不定还怨我们?做事拖拉,觉着你不服气。”


    燕国公一想?,有道理,遂问道:“那?该如何?”


    “自然是越凄惨越好,你想?一想?,若是这孽障鼻青脸肿衣不蔽体地出府,让姜家的人?知道了,不就知道咱们?的态度了?对外就说这孽子出言不逊,所以才送走他。”燕国公夫人?早就想?出口恶气了,这小崽子仗着自个的小娘,平常惯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呵,还想?带着银钱走?


    想?都别想?!


    “按你所言。”燕国公说。


    榷哥儿当?场绷不住了,大吼大叫道:“你个毒妇,我爹心疼我,你却还不让,我娘说得对,你就是想?我们?过得不好,才给?我找一个破落户的女子,我……”后边的话他没?有说完,就被人?捂住嘴带走了。


    燕国公夫人?这是特意的,让他口出狂言,打消燕国公最后的那?点怜惜。


    “我作为嫡母,给?他找的都是合乎身份的,他若是嫡子,我也就是做错了,可?偏偏他不是。”燕国公夫人?讽刺,这么多年的,那?个小娘终于跌了一个大跟头,不枉费她这些年都纵容着他。


    “辛苦你了。”燕国公拍了拍她的手,转而与她商讨起?明天拿去姜家以及雍王府的赔礼。


    燕国公夫人?想?了想?,“旁的倒也罢了,只那?个竹清,也要准备一份大礼给?她才好。”


    “依你所言。”


    待燕国公离去了,燕国公夫人?这才又哭又笑,“快去打上一角酒来,且让我痛痛快快的醉上一回。”


    嫁进来乔家恁多年了,她也被魏小娘压了恁多年,这回她们?娘俩自寻死路,真真儿教?她高兴。


    “不枉费我费心筹谋。”


    ……


    翌日,雍王府。


    “……这前后的事情便是这样了,也是妾身看?管不利,才让他钻了空子,委屈了王妃的妹妹,妾身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说着,燕国公夫人?起?身到正中间,端端正正地跪下?。


    竹清搁后边听着,弄明白了原委,这个差点玷污了惠姐儿的哥儿叫榷哥儿,因着是燕国公最喜欢的小娘生的,所以自小就惯着,养到现在二十来岁了,已经及冠了,仍旧经常惹祸,这次是因为他不满燕国公夫人?给?他寻的未婚妻,觉着未来岳家没?有能力,便听从了小娘的安排,选一个来赴宴的娘子,想?着生米煮成熟饭。


    如此,也教?燕国公府与小娘子的家人?捏着鼻子认了他,他呢,就得了一个有实力的岳家,稳稳地压他的两个嫡兄一头。


    好在,到底没?有成功。


    雍王妃没?有教?燕国公夫人?起?身,而是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轻啜了两口茶,又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对着竹清说道:“瞧你,燕国公夫人?还没?起?来,你也不提醒本王妃。”


    “快快请起?。”


    竹清赶忙上前扶起?燕国公夫人?,待她坐下?了,又接过托盘上的茶盏,放到燕国公夫人?手边,说道:“夫人?喝茶。”


    也是燕国公夫人?认了错,茶水间的丫鬟才上茶的,方才,可?是一口茶水都没?有给?燕国公夫人?。


    “妾身得王妃的原谅,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那?个孽子已经让人?送走了,过继出去。那?个小娘也教?人?看?管着,不许再生事的。”燕国公夫人?其实心里?还有些忐忑,她余光瞅着上头平静的雍王妃,揣摩不出她的想?法,不免内心不安。


    “这是国公与妾身一同安置的礼,一份给?王妃,一份给?竹清姑娘,也多谢竹清姑娘能干,不然妾身的心,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安了,惠姐儿这样的好孩子,须得正正经经地找个好人?家呢。”燕国公夫人?放低姿态,她知道,就得这样才能让人?泄气。


    竹清没?想?到还有自个的礼,她看?了看?那?些锦盒,感觉里?边都是贵价的东西。


    “夫人?客气了。”雍王妃眼神?毫无波澜,送东西就想?让她不生气,哪那?么容易?


    燕国公夫人?嘴巴里?都是苦涩,她就知道今日不会那?么容易善了,方才在姜家,她在花厅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人?,还教?人?为难了一通。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时辰,雍王妃才终于对伏低做小的燕国公夫人?松了口,“此事轻拿轻放,本王妃估摸着夫人?的不易,就此作罢。时辰不早了,竹清,送客。”


    “是,夫人?这边请。”竹清领着燕国公夫人?出了府,到了雍王府偏门,燕国公夫人?对贴身侍婢使了眼色,那?侍婢从袖口掏出一个大荷包塞给?竹清,低声说道:“请姐姐喝茶。”


    竹清受了,又对已经坐上马车的燕国公夫人?说道:“夫人?慢走。”


    她没?有说旁的,因为她明白,雍王妃不会和燕国公夫人?有往来了,本来就不熟,出了这样的事,更加不可?能相?互交往了。


    回到正厅,雍王妃问她,“送出去了?可?有给?你荷包?”


    “已经送出去了,她给?了一个不小的荷包。”竹清把那?个荷包拿出来,就听见雍王妃说道:“可?惜了,燕国公夫人?是个好的,就是燕国公,啧啧啧。”


    此事说来说去,都怪燕国公宠爱小娘,才让他们?野了心,不过麽,也教?雍王妃警醒,这即将入府的春莺还有侧妃侍妾什么的,她可?都要注意着点,不然恐怕就会如同这个小娘一样,养大了某些人?的心。


    “这是你的礼,拿回厢房放着吧。”


    竹清兴高采烈地捧着几个锦盒,正准备往厢房去呢,就听闻有人?喊自个。


    “竹清。”


    她转身,发现是一脸愁容的繁秋。


    “秋侍妾。”竹清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半礼,繁秋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竹清只疏离客气地说道:“您是侍妾,奴婢断然不敢没?有规矩,秋侍妾有什麽事?”


    繁秋当?侍妾之后,她们?可?是好长一段时间不曾私底下?见过面了,有时她来请安,两人?也就眼神?扫一扫。


    “都生分了。”繁秋低落过后,见竹清不理她,欲言又止,又等着竹清开口问她,果然,竹清开口了,“秋侍妾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回去了,还有差事要干呢。”


    她与繁秋交情也就那?样,繁秋麽,不值当?她多花费心思与时间。


    “别。”繁秋一把拽住她,打量着周围没?有人?,咬了咬唇瓣,随后问道:“那?个春莺,是不是快要进府了?”


    春莺这个人?,她们?在请安的时候就听雍王妃说过,原本就不满了,更何况她还有了身孕,孩子,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本来雍王来后院就不多,春莺有了身孕,能分走雍王多少宠爱?她想?都不敢想?的。


    “是。”竹清点点头,这种?事大家都知道,没?必要瞒着,她看?向繁秋,劝了一句,“哪怕她进府,也不过是个通房,你是侍妾,好好伺候王爷王妃就是了,断不要做些不入流的事,到时候不说你,便是王妃,也跟着丢脸。”


    王妃丢脸了,她也跟着日子不好过。


    若是繁秋有小困难,她看?在从前的情分上,肯定是会搭一把手,可?是如果是这种?,那?就别怪她冷漠了。


    繁秋也晓得是这么一回事,只是她心里?拐不过弯,依旧扯着竹清的袖子,问道:“竹清,你在正院,知不知道王爷何时会来正院?”


    竹清吓了一跳,这是想?要截胡?


    她赶忙摇摇头,“这事我一个奴婢怎么知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她硬是抽回袖子,飞一般离开了。


    繁秋这是怎的了?一副怨妇的模样,看?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秋侍妾,咱们?回吧。”伺候繁秋的丫鬟开口,她本就不赞同秋侍妾来找正院的丫鬟,秋侍妾看?不清,她可?看?得清,从前秋侍妾与竹清一同当?差,自然是有些情面。


    可?是你不能来找她问这种?问题呀,谁会回答?


    繁秋苦着脸,“你看?她手上拿的东西,是不是王爷王妃新赏的?我当?侍妾了,也没?有这般的好东西……”


    “秋侍妾!”丫鬟脸色一变,赶忙拉着她离开了。


    “你这是被狗撵了?”画屏看?着急匆匆的竹清,笑着打趣道。


    “没?呢,想?快点回来看?看?燕国公夫人?送了什麽好东西。”竹清说,她打开几个锦盒,瞧见了一根人?参。


    “这是……至少一百多年了。”画屏吃惊,旋即感叹道:“燕国公夫人?可?真是大方,这都肯送。”


    竹清也有些愣,很快的,她拿出人?参,准备切一点下?来炮制几副药,这可?是难得的,燕国公夫人?有心了,她确实是缺少这些昂贵的药材。


    “哇,还有几匹烟云纱料子,这么鲜艳。”画屏摸着轻飘的衣料,这嫣红色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


    “这两匹料子能做三?身夏季衣裳,画屏你要不要?不过你要是要,可?得帮我拿去绣房,做衣裳的银钱也是你出。”竹清笑眯眯的,她不做亏本的事,就这,画屏还要感谢她呢。


    “成,交给?我。”画屏喜不自胜,她如今也在给?自个备嫁妆,做好的衣裳可?以先不穿,待到嫁人?,一并带去夫家撑场子。


    *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这其中,倒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钱师傅被调去扫长道了,而且还是扫无人?居住的院落外的走道。


    竹清那?日恰好与他撞见,便问了他这件事,钱师傅表情有些失落,“是哩,你没?有听错,我现在搁后头做差事。”


    “可?是有人?故意针对你?”竹清思绪迅速散发,能把一个大厨房的厨子调去扫街道的,非主子的命令其他管事万万不管做。


    果不其然,下?一秒,钱师傅就左顾右盼,见没?有人?,这才低声在竹清耳边说道:“是王爷,我找了好几个相?熟的管事问这件事,他们?都说是王爷下?的令,说是某日有个小厮不小心弄混了主子的饭菜与下?人?的饭菜,王爷一看?那?些菜,就发怒了,贬了那?个小厮,连带我也遭殃。”


    “表面上是这样,其实竹清你都知道,究其根本,是缘何。”或许是落差有些大,钱师傅脸上的肉也不是那?么多了,身形也有些消瘦。


    竹清默然,原因麽,不就是钱师傅在雍王妃面前戳穿了雍王养外室那?件事麽?这也是她当?初没?有与竹溪一同告知王妃的理由,男子麽,心眼有可?能比针眼儿小,瞅瞅,钱师傅都这样了。


    钱师傅有些受不了这般沉默的氛围,搓了搓手,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不过这也不坏,左右我因着这件事得了天大的好处,我内人?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多亏了王妃请的大夫,还有那?些药,哎呦,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竹清安静的听着,听到他把话题转移到自个的身上,“若不是你把这机会让给?我,我还不能有这种?机遇的,以后甭说别的,你就是我钱斌生的妹子了,有什麽需要,尽管找我。”


    他的的确确欠竹清一个天大的人?情。


    “那?敢情好,我就却之不恭了。”竹清应了,她收到了自个预想?的回报,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


    斗转星移,这天天不亮,竹清就起?身了,今儿十三?,正是去接春莺进府的日子。


    她领着丫鬟婆子到了侧门,已经有三?辆马车等着了,打头的人?竹清也认识,正是雍王身边的小厮,文泉。


    “竹清姑娘。”文泉笑着上前,随后拉开后边那?辆马车的帘子,又伸出自个的手,说道:“请竹清姑娘上车。”


    “滑头。”竹清说着就把手搭上去,入了马车。


    妥当?后就出发了,马车摇摇晃晃着往偏僻处走,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就到了。


    “可?把各位哥哥姐姐盼来了。”在门房处探头探脑看?的婆子争着替竹清打帘子,又说,“春莺通房可?是等久了,盼着你们?来呢。”


    竹清与文泉相?互对视一眼,这是怕王爷王妃出尔反尔呢!


    不多时,弱柳扶风般的春莺出来了,她今个不能穿正红色,于是提前让绣娘做了一套玫红色的夏季衣裙,外头披着大氅,头上的钗环叮叮当?当?作响,一见面,就从手腕上撸下?一个金镯子,想?给?竹清。


    竹清后退两步,让春莺动作突兀在那?,她说,“春莺姑娘快些上马车吧,今儿王爷宿在王妃那?,咱们?还得赶回去,让您给?王爷王妃敬茶呢。”


    大庭广众之下?塞过来的好处,竹清肯定是不要的,甭说她,后院的任何一个人?递好处,她都拒绝,什麽该要什麽不该要,她都门儿清。


    春莺红了眼眶,后悔听婆子的话,讨好王妃身边的人?了,只是由不得她耍性子,竹清已经让跟来的丫鬟婆子半扶着她,硬是给?她送上了马车。


    到了王府偏门,那?春莺又犯蠢了,问道:“怎的没?有红灯笼与喜字,鞭炮也没?有?”


    文泉都撇了撇嘴,要不是有个孩子,这春莺这辈子都踏不进王府半步。


    竹清解释道:“春莺姑娘,侍妾与通房进府都是没?有这些的,唯有王妃侧妃进府,才有喜宴,正门处才会点红灯笼燃鞭炮。”


    所以不怪方侧妃嚣张,她是从正门入府的,与王妃一样。


    春莺没?想?到,她以为自个带着孩子进门,王府多多少少会重视的。


    只是她也不想?想?,一个尚且不知男女的胎儿,有多让人?重视?


    何况她进府,还是用了手段的。


    到了正院,竹清先进去回禀,恰好看?见雍王洗漱出来,两个小厮替他换衣,她眼都没?有抬,直直地看?着绣花鞋。


    “那?就让她进来罢。”


    春莺一进门,按照嬷嬷教?的礼仪行了跪拜大礼,又从托盘中拿起?茶盏敬茶,雍王喝了,没?什么话说,只是略略皱眉,待雍王妃喝完,瞧着春莺直勾勾地看?着雍王,也没?有呵斥她不懂规矩,反而嘴上说道:“你刚进府,本王妃就嘱咐你几句,对上,恭敬柔顺,谨慎养性。对下?,礼贤爱人?,切莫不可?殴打伺候你的人?。”


    “有什么委屈说给?本王妃听,本王妃会为你做主的。”


    “是。”春莺照旧盯着雍王,见他不说话,还兀自心疼。


    “春莺妹妹第一日进府,不若让她给?王爷布菜?也好瞧瞧规矩学得如何。”


    雍王冷淡地“嗯”了一声儿。


    春莺正高兴自个能侍奉雍王呢,赶忙跟着来到八角桌旁,提了筷子就想?夹菜,竹清阻止了,提醒道:“春莺姑娘,得先净手。”


    “啊?是妾身忘了。”春莺手忙脚乱的,愈发让雍王脸色不好。


    这十来天没?见,他心里?对春莺的那?点子情谊那?是越来越稀薄了,别说她现在还这般不懂规矩。


    好不容易净了手,她看?着满桌子的早膳,手悬空在那?,她,她没?有见过这般精致的早膳,一时之间,不懂如何下?筷箸,好在,她还不算蠢出升天,夹了一块离雍王很近的点心。


    就这么混着,雍王用了一碗面,就去上朝了,雍王妃慢慢悠悠吃着,吩咐竹清,“带春莺去她的院子。”


    “是。”


    到了地方,竹清给?春莺解释道:“这是修墨院,因着姑娘有孕,故而院子正房是给?您住的,东西厢房住着两位通房。”


    安置好春莺,竹清就回了,绘夏说道:“王妃赏的早膳,给?你留了,用罢。”


    “谢谢绘夏姐姐。”


    用罢,又漱口才去伺候雍王妃,早有小丫鬟把偏门发生的一切告知王妃,雍王妃便说道:“到底是嬷嬷没?有教?好,还是她心野了?”


    “奴婢瞧着,春莺姑娘似乎觉着肚子金贵,故而这般说。”竹清说,春莺时时刻刻摸着肚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孕了。


    “呵。”雍王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很快到了请安的时候,由于春莺在修墨院到处转,误了请安的时候。


    第037章 拥有第一个小房子


    “这头一回晨昏定省都能迟了的, 妾身也是头一回见,可?见,春莺姑娘的心思,似乎不在规矩上头。”


    “瞧春莺姑娘这装扮, 可?见是打扮比请安要?更为重?要?了, 妾身们都与王妃说上一会儿的话了, 你这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压轴出场呢。”


    几个侍妾轮番开口讽刺, 她们往日里惯常斗嘴,如今倒是统一战线,对准了新来的通房。


    若只是普普通通的通房,她们不至于?如此,可?这个春莺并不是光明正大抬进来的, 而是有了身孕,在外头养了一阵儿才进的后?院,这可?就戳了她们的心窝子。


    满打满算,原本?王府里有孕的就是王妃与侧妃, 她们不敢与这两位争, 突然来了一个身份地位不如她们的,就成?了众矢之的。


    雍王妃高坐在上, 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忽的,有一个通房问了一句, “不知春莺姐姐可?有姓氏?若往后?诞下子嗣, 咱们可?就得叫一声侍妾了。”


    看似正常的问题,却教几个侍妾更加不忿了, 一个个尖锐地说道:“春莺姑娘从前?是在那种地方伺候人的,恐怕连个姓都没有吧?总不能叫她春侍妾?听听,听听,这哪像个正经名字?”


    这倒是误伤了繁秋与温冬,她们是有姓名的,不过?想着与王妃亲厚些,故而没有用。


    繁秋看不得她们这般,冷声说道:“依你所言,我也不是个正经人了?”


    竹清候在一旁,愈发觉得繁秋脑子不好使了,这个时候你说话做甚麽?


    把火引到自个身上?


    果然,几个侍妾相互对视一眼?,又不说话了,只不过?脸色可?不太?好,繁秋也是当侍妾的,居然不与她们一道,难不成?伺候过?王妃,就清新脱俗了吗?


    好似前?几日怨天尤人,在屋里弹琴的盼着王爷来的不是她一样。


    装什麽!


    春莺还站在中央呢,捏着帕子扭扭捏捏地解释道:“启禀王妃,妾身这个名字,是王爷取的,王爷说妾身声音好听,故而叫了这个。姓氏叫文,各位姐姐也可?以叫我文妹妹。”


    几个侍妾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眉头紧紧地拧着,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家里只我一个,可?没甚麽妹妹的。”


    春莺红了眼?眶,身子颤抖起?来,她没有想到,自己都如此低声下气了,这些人还不肯饶了她,心头苦涩,她抬眼?望向了雍王妃。


    雍容华贵的王妃温和得如同一尊观音菩萨像,也是她认为的,雍王府里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雍王妃暼了竹清一眼?,竹清会意,到门口处朝排列好的小丫鬟们挥挥手,鱼贯而入的丫鬟们给侍妾通房们上茶。


    上完茶后?,雍王妃端起?茶盏,说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子姐妹,何必一见面?就斗得厉害,没得失了体面?。春莺,既然王爷看中你,你又有了身孕,可?得仔细养着。伺候你的丫鬟呢?还不快点扶着她坐下。”


    春莺的位置在最后?,没有人与她好脸色。


    “为着你的事,本?王妃特意与王爷商量过?,伺候你的人就按照侍妾的标准来,待你生下孩子,也就不会手忙脚乱了。”雍王妃看她起?身,又说,“先别急着谢恩,还有你的饮食起?居,皆比照侍妾的分例。若是平常受了委屈,也只管来找本?王妃就是了,王爷忙碌,本?王妃会为你做主?的。”


    春莺激动地攥紧帕子,她就知道王妃不会不管她的,让她进府、如今照顾她的,皆是王妃,往后?,她定常来找王妃!


    “是,妾身,妾身多谢王妃。”


    “行了,该用膳了,你们都去罢,都记住了,不可?争风吃醋生事,过?两个月侧妃与侍妾就进府了,你们万万不可?没个体统。”雍王妃敲打完,就让她们走了。


    画屏正在指挥丫鬟们收走茶盏与点心碟子,笑?着说道:“方才奴婢进来的时候,可?是见着了好几个侍妾通房脸色阴沉沉,有的还在瞪春莺姑娘呢。”


    雍王妃眯着眼?睛,由着竹清给她揉太?阳穴,她舒服地叹气,“女子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且等着吧,有得闹。”


    “王妃,膳食已经领回来了,可?要?现在摆膳?”


    “嗯,竹清,你去看着,近日本?王妃喜酸辣,那些酸辣的菜色摆到跟前?。”雍王妃打了一个哈欠。


    “是。”竹清出来,正巧与竹溪碰面?,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竹溪低声八卦道:“王妃对那个春莺那么好?我可?是知道,有好些人看不惯她的。”


    下人有下人的生活,伺候春莺的丫鬟婆子们瞧着地位比其他院的人高了,就惹了众怒了。尤其是与春莺住在同一个院子的两个通房,她们的丫鬟婆子可就十分厌恶春莺呢。


    拿乔!


    竹清摇摇头,示意竹溪不要多说,只等晚上,她们再一同聊天。


    今儿是竹清守夜,竹溪特意与茶水房的一个小丫鬟换了值,如此,她们就能在一块了。


    雍王妃有了身孕,睡得沉,竹清去了茶水房,正巧竹溪在小泥炉上烤栗子与花生,旁边还有牛乳茶。


    “竹清,快来,这是小厨房送来的,香得紧。”


    寒风呜呼呼地吹着,蜡烛燃到底下,有些暗了,竹清又换了两根蜡烛,这才坐下,很是畅快地喝了几口牛乳茶。


    “这样的好东西,小厨房竟然还有剩?”竹清可?是晓得,大冬天的,牛乳都成?了金贵东西了。


    大厨房都没有的。


    “送东西来的烧火丫头说,其他姐姐觉着牛乳有股味道,不要?,便宜咱们了。”竹溪说罢,又兴致勃勃地与竹清分享自个收到的消息,“我与你说,今儿在大厨房,可?是有件大事。”


    “甚麽?”竹清问。


    “尘心去领膳的时候,恰好看见春莺姑娘身边的人来领晚膳,结果呢,给她熬的人参汤被郑侍妾的丫鬟给提走了,后?边找来理论,那郑侍妾只说不知道,还以为像往常那样,是大厨房给她熬的补身体的汤药。”


    “好一顿争执,春莺姑娘都气哭了,使了人打了一盆水擦脸呢。”竹溪说,“我总觉得,郑侍妾就是故意的,不过?先头她得了几日的宠,就来为难春莺姑娘了。”


    “谁不是在为难她?”竹清说,“你今儿问我的问题,王妃对她如此好,也是想做给宫中的主?子们看的,临近选秀,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定会召王妃入宫询问事宜。春莺身份不高,可?到底有孕,问到她时,也总要?让主?子们觉得,王妃对她很好,如此才全乎了脸面?。”


    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有时候体面?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对春莺不好,难免教人说嘴,所以雍王妃才那样做。


    二则麽,在所有人都不喜她的情况下,王妃却对她很好,教她信任王妃,也就翻不出风浪了。


    竹溪听完竹清分析的话,已然目瞪口呆,不由得握住了竹清的手臂,感?叹道:“竹清,我娘亲常说让我多跟你学着点,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我与你,真的不同。你怎么能想到这些呢?”


    就那么一件事,就能看出如此多的东西,难怪能做成?大丫鬟。


    竹清笑?了笑?,“多看多学,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的麽,咱们不能只看见好的一面?。”上辈子的职场生涯告诉她,表面?上有什么不重?要?,背地里的含义才是最重?要?的。


    “竹清,你觉着,这个春莺姑娘能平安生下孩子麽?”竹溪问罢,又更加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在敏主?子出生前?,还有两个侍妾有孕的,只不过?都因意外没有了。”


    这事还是她娘亲告诉她的,意外?只是掩人口舌的说辞罢了,打那之后?,后?院里就少了一个侍妾与一个通房。


    明眼?人都知道是甚麽回事,所以她们现在私底下猜测,春莺姑娘这一胎,还真不好说。


    竹清想,若是春莺抱紧王妃大腿,不作妖的话,还是很有希望诞下子嗣的。


    雍王妃不说多喜欢她,但也不至于?讨厌她,只不过?,如今王妃也有了身孕,有些方面?可?能就照顾不到。


    *


    韶光院。


    “她果真进府了?”方侧妃脸色有些暗沉,她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捧着脸,仔细观察,忽的看见了眼?角的一个斑点,惊怒之下,手臂一挥,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


    “啊!”她的脸变得如此丑陋,加上今日她听见下人们说小话,新进府的通房如何如何貌美?,如何得王爷的喜爱,可?不就让她大发雷霆。


    伺候的丫鬟见端来的安胎药被砸在地上,撇了撇嘴,暗道自个倒霉,不过?也还是低头,恭敬地回答道:“是,春莺姑娘早上已经给王爷王妃敬过?茶,下午晨昏定省也到了,她住进了修墨院正屋。”


    方侧妃呆坐着,她许久不能出去了,又见不到雍王,此刻幻想着雍王与春莺嬉笑?打闹的场面?,眼?泪簌簌地流下,她哀怨地喊道:“王爷。”


    明明她已经想好要?安分地生下孩子,可?是一想到王爷去宠幸其他人,她就心如刀割。王妃便罢了,可?是那些低贱的侍妾通房,如何敢与她争?


    尤其是这个春莺,身份低微,在王府外就有了身孕,是不是王爷的还未可?知,如今竟也能与她们称姐妹了。


    丫鬟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又重?新端来一碗安胎药,劝说道:“侧妃,喝了安胎药便歇息吧。您忘了府医说的,要?好好安胎,切莫不可?动气。”


    “不,不。”方侧妃失魂落魄,拍着桌面?,“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喊了几声,她又捂住了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守门的丫鬟惊慌失措地跑去喊府医,虽不喜欢方侧妃,但是她们也知道,方侧妃有甚麽事,首当其冲被问责的就是她们。


    *


    韶光院的事很快就传给了雍王妃听,因着今夜守夜的是竹清,所以也是她禀报给雍王妃听的。


    “王妃可?是要?起?身?”


    雍王妃脸上出现一层愠怒,竹清心知她心情不好,动作轻柔地替她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又伺候她换了衣裳,披上大氅,如此就出了门。


    轿子里,雍王妃还在生气,“又是怎的了?”她都那样护着方侧妃了,要?是她自个作死?,也就不干她的事了。


    韶光院来禀报的丫头被竹清一恐吓,什麽都说了,故而竹清是知情的,就与雍王妃说道:“方侧妃听说了春莺姑娘进府,动怒惊了胎气,府医赶过?去了。听说方侧妃还让人去请王爷,见不到王爷就一直闹。”


    今个雍王可?是宿在了苏侍妾那里,苏侍妾是王府里的老人了,也得几分面?儿,何况她还养着雍王唯一一个孩子。


    这话教雍王妃十分生气,怎麽会有方侧妃这般蠢笨的人?分不清轻重?,完全不拿自个当回事的?


    你都有个孩子了,还嫉妒这个看不惯那个的,在闺中学的就是情情爱爱麽?


    雍王妃喃喃自语,“就他,有甚麽好争的?”皮相尚可?,脑子一点都没有。


    “沉华院离韶光院近,想必王爷早就知道了。”雍王妃说,就是不知道雍王会不会过?去。


    到了地儿,雍王已经坐那喝茶了,苏侍妾正替他整理衣裳,见了雍王妃进来,又给她行礼。


    “妾身见过?王爷。”雍王妃给雍王福身,随后?才教苏侍妾起?身。


    “方侧妃如何了?”雍王妃问。


    “回王妃的话,府医还在诊脉,不过?内室有血盆子端出。”苏侍妾回答。


    她哪怕没有生养过?也知道,这是小产的征兆。


    这回连竹清都不看好了,上回府医就说方侧妃不能动胎气,如今还流血了。


    见雍王不打算进去看一看,雍王妃便吩咐道:“竹清,你替王爷与本?王妃进去瞧一瞧,看看是甚麽个情况。”


    “是。”竹清行至内室,进进出出的丫鬟们都给她行了个半礼,她首先看向床上不省人事的方侧妃,只见她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身子轻轻颤抖着,下身的中裤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问在床榻边的府医,“孩子可?保住了?”这是雍王与雍王妃想要?知道的重?点。


    府医已经把完脉,对着竹清拱手说道:“小的医术浅薄,恐无力挽救。如今方侧妃胎气大动,又逢心悸,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的。”


    “可?我看,似乎还未小产?”竹清问,她会医术,自然也能看出来,方侧妃还没有完全胎落。


    “是,小的只能尽量保,至多保到明日,剩下的,便无能为力了。”府医不想面?对主?子们的怒火,在竹清教他出去回话的时候,他拱手,“这里还需要?小的,还请竹清姑娘代小的回话。”


    竹清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强求,自个出去了,待她完完整整说完后?,雍王妃用商量的口吻与雍王说道:“王爷,不若去宫中太?医署请擅长妇科千金的太?医来看诊?”


    雍王犹豫不决,夜里惊动太?医,说不定会让圣上不满,少不得把他问责一番……


    雍王妃加重?语气,“王爷,方侧妃已经有孕将近四?个月了,府医说了,是一个男孩。”


    一个男孩,难道不值当保麽?犹豫甚麽!


    言罢,观察了雍王的脸色,雍王妃赶忙吩咐雍王身边的长随,“去,拿上王爷的腰牌到太?医署请太?医,务必要?请擅长妇科千金的。”


    “是。”等雍王也点头之后?,长随知事情严重?性,不敢耽搁,连忙去了。


    “王妃辛苦了。”雍王揉着眉心,出了这事,不单是他,连同王妃,也要?被叫进宫里问话,都是辛苦事。


    “等下太?医到了,也让太?医给你瞧瞧,你近日劳累,快些坐下。”雍王说。


    竹清得了话,扶着雍王妃坐下,又到门口处让人上茶,她给雍王妃端来一碗汤,说道:“王妃,这是奴婢让小厨房做的固元汤,您喝吧,身子能舒服些。”


    “嗯。”雍王妃应了,竹清便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喂给她,喝完,她就熨帖地说道:“还是你可?心,知道心疼本?王妃。”


    闻言,雍王抬眼?看过?来,见这个小丫头姿容清丽,只不过?年岁尚小,遗憾过?后?,他也跟着夸了一句,“王妃身边都是你们这些体贴的人伺候,本?王也安心不少。”


    竹清行礼,“这是奴婢的本?分,王妃安好奴婢也就高兴了。”


    “嗯,赏。”雍王说。


    过?了半个时辰,太?医被扯着进来了,把完脉开完药,他说道:“方侧妃身子日渐消瘦,原本?就忧思多虑,想必安胎药也没有好好用罢?”


    丫鬟回话,“是,今夜的安胎药被侧妃砸了,还没用。”这些丫鬟不是跟着方侧妃进府的,故而不想替她遮掩,如此一来,责任不就不在她们了。


    “荒谬。”雍王哼道:“她怎的变得如此蛮横无理?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


    雍王妃用帕子捂鼻,掩住自个因嘲讽而勾起?的嘴角,瞧瞧,这就是男子,爱你时你就是活泼动人,不用讲规矩,不爱你时,就成?了蛮横无理。


    “方侧妃这一胎已经保住,只是若有下回,那是再也不能的,孕妇需要?静心安养,最近一个月都不能下榻,免得动身……”太?医叮嘱好一阵儿,又听雍王让他给雍王妃把脉。


    雍王妃伸出手腕,竹清扯下自个的帕子搭上去,随后?太?医开始诊脉。


    雍王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可?能把出男女?”


    “王爷莫急。”太?医心里有计较,脸上有了喜色,只不过?太?医麽,总是不把话说满的,“恭喜王爷王妃,脉搏强劲有力,有大可?能是一个男孩。”


    话留三分,他又补充道:“只是为着准确,到两个月左右把脉才好。”


    竹清挑眉,这么厉害,一个多月就能把出来了?她医术逊色一些,要?到两个多月才能把出男女。


    果然,古代的太?医个个都是精英。她还有的学啊,不知以后?能不能与太?医学上两招?


    “果真?”雍王喜不自禁,虽然太?医话没有说准,不过?他们都是这副德行,他便直接忽略了太?医后?边的话。


    男孩好啊,他要?有嫡子了!


    连雍王妃也顾不上维持表情,笑?着摸着肚子,在雍王说赏整个王府之后?,她也跟着赏了。


    唯有一旁无人问津的苏侍妾咬着唇,低落地看着雍王呵护关心雍王妃。


    如果她也有一个男孩就好了,敏姐儿一个女孩,能成?什麽事?


    “竹清啊,你送一送毛太?医。”雍王妃吩咐,竹清与她对过?眼?色,便上前?为毛太?医带路。


    “劳烦毛太?医了,大晚上的出宫,想必您也劳累了,这点子心意还请毛太?医收下。”竹清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毛太?医,毛太?医眼?里有喜色,不过?手上却在推拒,嘴上说道:“欸,为王爷王妃诊脉也是我的差事,姑娘不用这么客气的。”


    竹清又把荷包推到毛太?医手里,笑?着说道:“要?的,差事归差事,您也辛苦了。为王妃探出喜事,王爷王妃感?念您,还请您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回去不好交差。”


    毛太?医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不少,夸了竹清几句,随后?在学徒的搀扶下上了雍王府准备的马车,在学徒也要?上去的时候,竹清叫住了他,又拿出一个荷包,不过?份量没有上一个重?,她说道:“不知你叫什麽,这是给你的,辛苦跑一趟。”


    “姐姐,不用了。”学徒摆手,最终抵不过?竹清,半推半就地收了。


    等马车消失在夜色中后?,竹清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儿回了正院,学徒也是太?医预备役,交好着点总没有错的。


    方侧妃的胎儿保住了,只不过?今夜关注点都不在她身上,雍王舍了苏侍妾来了正院,美?名其曰陪雍王妃。


    雍王妃撇嘴,劝了一句,“妾身身子重?,不宜侍奉王爷,王爷且去苏侍妾那里罢,不好教她心里多想。”


    “这有如何的?她一个侍妾,难不成?还能因本?王来你这儿而不满麽?”雍王可?不是个会体谅人的,他生下来就是皇子,地位尊贵,生母又宠爱他。


    向来只有别人体谅他的份。


    小厨房做了好克化的吃食上来,雍王与雍王妃用了不少,皆是受用的很,因着竹清守夜,为他们布菜的也是她。


    雍王的眼?睛落在竹清的手上,总觉得晃眼?得紧,见状,雍王妃说道:“竹清,你下去罢,我来伺候王爷。”


    竹清早就想走了,闻言极快地回了一声“是”,一溜烟就出去了。


    雍王还觉着是雍王妃吃醋了,心里得意起?来,却没有发现雍王妃连连翻了几个白眼?,眼?里的嫌弃那真是压都压不住的。


    啊呸,甚麽东西也敢肖想她身边最得用的人?


    雍王总归是顾忌雍王妃的,并没有出声要?人。


    天不亮,他预备着要?上朝,与雍王妃前?后?脚便起?了。


    “我怎的恍惚听见外头有声音?”雍王妃打着哈欠问。


    竹清边梳发边回她,“回王妃的话,是秋侍妾与春莺姑娘都来请安了。”


    雍王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往日没有见那么早,怎的雍王一在他这儿,她们就来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爷若是不急着去皇城,不如与妾身一道,见一见她们?”


    “不必了。”雍王冷淡地说,他对于?繁秋的喜爱早已过?去,春莺麽,不是个纯良的,也不想见。


    “本?王上朝去了。”


    送走了雍王,雍王妃见了来请安的人,她们凑一堆儿,很快就问起?昨晚闹哄哄的事,听见方侧妃出事,有人差点笑?出声。


    她方云意也会有今天!


    *


    “竹清,你带着人,亲去忠勇侯府上把这封信交给我的曾外祖母。”雍王妃放下毛笔,把几张信纸装进信封中。


    竹清点点头,又问道:“王妃,若老夫人想来看您,该当如何?”


    雍王妃写信是想告诉亲人怀的是个男孩,姜大郎君与姜大夫人在安州倒也罢了,只是这忠勇侯府的老夫人在京都,随时可?以上门。


    不过?前?几日,她病了一场,此时若是走动,只怕是不行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雍王妃苦恼,她光顾着高兴了,忘了曾外祖母的身子不好。


    “你说,要?不本?王妃回一趟忠勇侯府?”雍王妃对于?忠勇侯府是很有感?情的,想当初她的父亲外放,她就在忠勇侯府待嫁。


    “王妃,现在还不满三个月,咱们还是别舟车劳顿的好。”暖春劝了一句,她可?不想雍王妃出什麽事。


    “罢了,暖春,你与竹清同去,你们就劝着点老夫人,知道麽?”雍王妃想着曾外祖母晓得了这个事,说不准身子会好起?来。


    *


    她们坐上了马车,暖春与竹清闲聊,感?叹道:“如今王妃是越来越器重?你了。”她有些羡慕,不过?一想到竹清是自梳留在王妃身边,换得王妃的倚重?,这点羡慕又没有那麽重?了。


    “还比不上各位姐姐,对了,我先前?听说,暖春姐姐明年就要?出嫁了?什麽时候啊,我可?得给你备上一份大礼。”竹清打听,暖春嫁出去后?,她的地位也会有所上升。


    说起?这个,暖春白皙的脸皮上出现一抹红晕,想起?自个的未婚夫,她娇嗔地说道:“哪儿那么快了,再说,你还小,备甚麽重?礼,你就是送一个绢花与我,我也高兴。”


    “明个儿十月份,我就出嫁了,再之后?,就是绘夏。”


    竹清顺杆子往上爬,“未来姐夫是做甚麽的?暖春姐姐与我说说,来日见了,我也好打个招呼,不至于?不认识人。”


    暖春想,竹清将来不嫁人,意味着她一直在雍王妃身边伺候,这个情面?可?比她们这些从小伺候的都要?大,她也得跟竹清打好关系才成?。


    往日她是教导竹清,隐隐比竹清地位高,今后?那就是异父异母的姊妹了。


    想着,暖春脸上的笑?意愈发深,握住了竹清的手,说道:“他呀,是给王爷打理来来往往的礼品的,在王爷跟前?算是有几分薄面?,家里有两个哥哥与一个姐姐,他是幺子,名字叫……”


    闲聊中,就到了忠勇侯府。


    一打听到她们是雍王妃的人,就有门房忙不迭地去报信,很快,就有几个模样端庄的大娘子迎出来了,打头那个笑?着说道:“哟,两位姑娘快些去前?厅,咱们准备了热茶与你们吃。”


    在去前?厅时,竹清把那封信交给了她们,托她们转交给老夫人,并提醒道:“原也是要?先告知忠勇侯夫人的,只不过?王妃说了,请老夫人先知,如此好与老夫人一个惊喜。”


    忠勇侯夫人没什麽不乐意的,直说,“使得的,这是使得的。王妃也是一片孝心,再没甚麽意见的。”


    虽然她们也很好奇信中说的是甚麽事,不过?待会儿也就知道了。


    不多时,竹清刚喝了两口茶,就听见有婆子跑来传话,“老夫人说,想见一见两位姑娘。”


    老夫人病了几天,今天才教人服侍她起?身,她靠在老梨花木靠榻上,腿上搭着一张厚厚的白狐皮,神情一改往日的恹恹,有了精神头。


    瞧见竹清与暖春进来,她眯着眼?睛,伸出手啦,“快快坐到我身边,两个好姑娘,与我说说姚姐儿的情况,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


    竹清挨着榻边坐下,她的手被老夫人握着,上了年纪之后?自然老去的皮肤有些粗糙,磨得她的手也有些疼。


    听闻老夫人从前?出身武官世家,马上功夫了得,一杆银枪武得虎虎生风。


    收敛好想法?,竹清这才回老夫人的话,“事情是这样的……如此,昨个太?医诊出来,所以王妃心切,想早点教您知道,便差了奴婢与暖春姐姐来见您。”


    下边的几个大娘子一听这事,也附和起?来,“老夫人如今可?快活些了,王妃孝顺您,都等不得几日,您呀,可?得好好喝药,养好身子,以后?也好亲去看一看小皇孙,含饴弄孙呀!”


    “欸欸,使得使得。”老夫人笑?起?来,又打量竹清,感?慨道:“从前?姚姐儿说想提你做大丫鬟,我还与她说再让你历练历练,过?个两年再贴身服侍她,没成?想,你年纪小,却如此稳重?,当得一句夸奖。”


    竹清微微愣住了,没想到当初与大丫鬟失之交臂居然是因为老夫人,不过?站在老夫人的角度,这麽想也没有错。


    “多谢老夫人夸奖,奴婢现在也是跟着姐姐们学东西,并不敢放松的。”竹清又把与医女稳婆们学习孕妇知识的事与老夫人说了,把老夫人喜得找不着北。


    “好好好。”老夫人高声说道:“快,这个小丫头是机灵能干,快与我赏她,我妆奁里的珠钗宝石,她喜欢哪个,都与了她去!”


    “老夫人不可?。”竹清说。


    下方的几个大娘子看老夫人如此高兴,也跟着要?赏竹清与暖春,好一阵儿过?后?,竹清捧着几个盒子出了门。


    不怪旁人都想当差,你瞅瞅,这一趟出来,她就得到了许多的好东西,价值不可?估量,让竹清乐开了花。


    暖春玩笑?着说道:“这回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了。”她内心是有些不舒服的,一来,她本?就是大丫鬟,从前?与雍王妃住在忠勇侯府时也是得脸的,可?现在,老夫人却更重?视竹清。


    当她没看见麽,竹清盒子里的钗环配饰,比她的要?多,而且更加地贵重?。


    二来,她们出府,雍王妃却是叮嘱竹清更多,于?她,也不过?是让她带着竹清罢了。


    竹清最会察言观色,一听就知道暖春这是吃醋了,甭以为大丫鬟就不会暗中比较了,毕竟赏赐她拿多了,别的就少了,也是有竞争的。


    何况暖春今儿才说要?攒嫁妆,可?不就是眼?红她赏赐多了?


    暖春不知道原因,但是竹清很清楚,她伺候雍王妃写信,信上提了她自梳的事,许是因着这个,老夫人待她更加亲厚。


    竹清其实不是个喜欢哄人的性子,不过?麽,如今暖春还要?与她一同当差,没办法?,关系总不能弄得太?僵硬了。


    “诶呦,暖春姐姐可?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了,得的赏赐比我多得多,还在乎这一次半次麽?何况前?个王妃才赏了你几匹夏季的衣料,我们三个都没有,还不是王妃看重?你?”竹清亲亲热热地拉了暖春的手,扶着她上了马车,随后?她又说道:“本?来我还想着姐姐喜欢哪个盒子,便与你做嫁妆,现在好了,只怕姐姐是看不上眼?的,我就不做这样的举动了。”


    竹清佯装恼怒地转身,等暖春来哄,你来我往之后?,又听暖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管就是一嘴,倒教你心情不舒坦了,我自打嘴。”


    暖春轻轻拍了嘴巴几下,听着竹清说与她一个盒子,心里正欢喜,待竹清转过?身来,止住她打嘴的动作,两人又像好姊妹一般亲热了。


    职场不好混啊,竹清感?慨,瞧瞧,大姐姐一般的暖春都会因为这种事而不满,可?见,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不管是主?子还是丫鬟。


    回到雍王府,画屏在门房处候着呢,见了竹清,赶忙上前?扶她下来,“诶呦我的竹清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快与我回正院吧,姜二夫人与姜九娘子都在等着见你呢!”


    暖春一时被落在后?边,有些惆怅。


    “奴婢见过?王妃,姜二夫人,姜九娘子。”到了地儿,竹清先整理了衣裳,随后?给三个主?子行礼。


    “竹清姑娘,当日匆匆一见,如今细细打量,才发觉你是个娴静的漂亮姑娘。”姜二夫人夸赞道,她拉着竹清的手,不住地说着好话。


    姜九娘子还起?身,对着竹清福了福身,郑重?地道谢,“惠姐儿在这里多谢竹清姑娘相救,若是没有你,只怕惠姐儿已经不在人世了。”


    见她哽咽着哭了,竹清夹着帕子替她擦了泪,又扶着她坐下了,才说道:“九娘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哪怕当日没有奴婢,也断然不会有事的。”


    这话让在场三个主?子都高兴,雍王妃连忙岔开话题,“快莫哭了,婶婶不是带了礼物来?快与她去吧。”


    说到这个,竹清转头,好奇地看着,她以为这次的礼品跟往常的一样,都是些首饰衣裳,没成?想姜二夫人递了一张纸给她,并解释道:“除了药材,思来想去的,我觉着其他东西都是俗物,听闻竹清姑娘常出府,这是我准备的一座院子,在东桥廊坊那边,是个三进的小院子,便送与竹清姑娘。”


    “姑娘若是想长住,也可?买几个婆子回去伺候,端看姑娘自个的安排。”


    竹清一惊,旋即接过?纸张看了起?来,她学了几个月的繁体字,自然也能看明白,这是一张屋契,接下来,只要?捏着屋契,去相应的司衙办理手续,就能完成?过?户。


    她虽然卖身,但是依旧是良籍,是可?以拥有自个的房屋的。


    没想到,来古代的半年,就在盛京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奴婢多谢姜二夫人,谢过?姜九娘子。”竹清这回行礼可?是心甘情愿,而且整张脸都有笑?意,一看就有喜事。


    “婶婶的一张纸可?是把这丫头给弄得心都飞出去了,只怕等下当差都神不守舍。”雍王妃玩笑?道。


    “那就是妾身的不是了。”姜二夫人说罢,又起?了另外一个话头,“其实今个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劳烦王妃与竹清姑娘的。”


    “甚麽?”雍王妃看了竹清一眼?。


    “家中郎君替惠姐儿相看了一个哥儿,咱们两家约了二十五那日见一见的,虽说都有丫鬟婆子跟着,可?是妾身这心,还是不安。前?几日妾身携惠姐儿去寺庙求签子,那方丈说惠姐儿下一回相看也有岔子,妾身寝食难安。故而想请王妃割爱,把竹清姑娘与惠姐儿几天,让她随着惠姐儿去宜州相看,安安稳稳过?了这一关才好。”


    “宜州?”雍王妃疑惑。


    “是极,惠姐儿这回相看的,是一个宜州的举子,年少有成?,家底都在宜州。如此相看,一则是想探一探男方虚实,二则,也是想让惠姐儿去散散心。这出远门,妾身不放心,想着若是有竹清姑娘陪着,我也就安心了。”姜二夫人说,到了那头,虽说会有姜家的长辈带着去,可?终究算不得亲近。


    还是要?有个能顶事的人跟着才好。


    相互送丫鬟婆子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像忠勇侯府的老夫人不也搜罗了稳婆送给雍王妃?


    “几日。”雍王妃沉吟,“几日是可?以的,长了就不行了。不怕与婶婶说实话,这丫头能干,如今,本?王妃也离不得她了。”


    就此说定了,也没有人问一个奴婢的想法?,竹清自个没甚麽反感?的,去姜家几天当差,赏钱少不了,何况姜二夫人还送了一套院子与她。


    她在这里的第一套房啊!


    第038章 被盯上的竹清


    姜二夫人携姜九娘子来?, 雍王妃并没有让人回避,这也就让守门的、上茶的丫鬟们都知道了?,竹清得了?一套三进的院子。


    三进,院子, 盛京城的。


    这几个词搁一起, 足以让人心里不平衡, 特别是往常惯爱掐尖争风头的暖春,此刻尤甚不平静。


    她对于竹清的印象一直都是运气好一点的小丫头,会的东西是多?, 可与她们不冲突,她便也没有多?大的感觉。


    平常竹清得些赏赐,她有些不痛快,倒也不会发?脾气。


    直到这一次,盛京城三进的院子, 她未来?夫家都没有呢,竹清这个不过十四的丫鬟却?有了?,教她心里不爽快。


    “凭甚她可以得意?”暖春嘟囔了?一句,恰好教绘夏听见了?, 她淡淡地说道:“你可别动歪心思, 人家一个小娘子,哪儿是你的对手。”


    这话活像她不是个好人, 暖春暼她,“我断不会如?此下作?。”


    “这便好了?。”绘夏说。


    正院里,不只是暖春心里浮动, 其他人也是, 特别是还未成婚的,亦或是家中有适龄哥儿的, 皆打上了?竹清的主意。


    尤其是一些不看重姐儿的人家,暗地里嘀咕,“一个小娘子,如?何能拥有恁大的院子?岂不是浪费?合该嫁入咱们家,把房契与咱家,再?住进去才行。”


    好在,竹清是大丫鬟,每日事?情多?,且自个谨慎小心,这才没有给旁人机会。


    不消几日,这风头就过了?。


    元宵节就这麽稀里糊涂地过去了?,这回轮到竹清守着正院,暖春与绘夏出去顽。


    如?此又?过了?两日,宫中的淑妃娘娘忽的教人送来?几碟子糕点。


    “王嬷嬷请坐。”雍王妃一说,竹清便亲去拿了?一张圆凳到那,又?虚扶着王嬷嬷坐。


    “王嬷嬷喝茶。”暖春又?捧了?茶与她。


    王嬷嬷是伺候淑妃娘娘的,也得脸,这会儿古板严肃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喝了?两口茶,这才把来?意说明,“前?个娘娘听说王府里叫了?太医,这几日都忧心着,偏偏王爷被圣上叫去当差,她便不好询问,只能找了?那个太医去问,听闻王妃怀的是个男孩,喜得找不着北了?。”


    原本淑妃娘娘是很不虞的,觉着这般大动干戈,只是那太医为?雍王妃说尽了?委屈,这才打消了?淑妃娘娘的不愉快。


    雍王妃闻言,拧眉,忧心忡忡地说道:“也是本王妃不好,原是想着第二日就找母妃说明的,谁曾想太过劳累,差点晕厥,这才迟了?。”


    她知道,淑妃让王嬷嬷来?,无怪乎是责怪她出了?这样的事?都没有进宫与她说明。


    王嬷嬷细看雍王妃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似乎也偏淡,应当是气血虚,她心里有数,劝慰道:“哪儿就需要王妃这般急迫了?,娘娘说了?,便是您不进宫请安,她也不会怪您的,您还是以自个的身子为?重。”


    雍王妃心里冷笑,不怪她?那你是来?干嘛的了??


    “初一十五都是需要请安的,元宵节那日因着不适没有去,还请嬷嬷转告母妃,明日本王妃会进宫去。”面上滴水不漏,雍王妃只虚虚地说道:“劳嬷嬷走一趟了?,暖春。”


    暖春把一袋子赏银放到王嬷嬷手中,王嬷嬷起身,露出了?一个笑脸,“王妃挂念娘娘的心意老奴都省的,回去后也会如?实交代娘娘,还请娘娘保重。”


    王嬷嬷行了?个礼,便由暖春送出去了?。


    “去打盆温水来?。”竹清吩咐守门的小丫鬟。


    雍王妃靠在椅背上,由着竹清用湿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粉腻子,盆子里的水逐渐变得混浊,她苍白的脸庞有了?血色,又?是一副滋润的模样了?。


    “幸好有你手快,替本王妃梳妆,不然?还真不好应付王嬷嬷。”


    竹清笑道:“王妃对淑妃娘娘一片孝心,为?免得淑妃娘娘多?思,奴婢这才出了?下策。”


    见雍王妃不知何时睁开眼盯着自己?,竹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皮,疑惑地问道:“王妃怎的这样看着奴婢,奴婢脸上有东西麽?”


    “没有,只是觉着你与先前?不太一样了?,皮子白腻了?许多?,本王妃还记着第一次瞧见你,你小小矮矮的,整个人蜡黄。”


    雍王妃伸手摸上竹清的手,滑嫩。


    暖春似是不经意间说道:“哟,王妃可是不知道,竹清不仅会医术制香,还会制作?美容膏脂呢,她天天涂,可不是白皙。”


    “奴婢瞧了?都羡慕。”


    看似无意的话,却教竹清心里嗤笑,果然?,暖春还是嫉恨她,不过麽,装样子,谁不会,很快,竹清收敛好神情,看向雍王妃,娇嗔地解释道:“奴婢用王妃赏的东西制作?了一些美容养颜的膏脂,只是还不确定?效果,便与了?几位姐姐一些,大家都试试,若是没问题,这才敢做最好的与王妃用。”


    说罢,她暼向暖春,“暖春姐姐也真是的,说好的与王妃一个惊喜,你忘了??这般说出来?,倒教妹妹我不知道怎么办了。王妃有了?身子,咱们用的未必适合王妃,所以我才更小心一点,倒让暖春姐姐先提了。”


    当她好欺负麽,真以为她不还嘴?


    暖春面色有些尴尬,竹清的这话好似她是那种不顾王妃身子的人,她急忙想要解释,又?听见竹清说了?一句,“不过说到底,暖春姐姐也是挂心王妃。”


    这一句找补倒让暖春的面皮火烧一般滚烫,她抿抿嘴,说道:“瞧你,我不过一时忘了?,多?嘴一句。王妃,奴婢去门房处瞧瞧有没有甚麽请帖送来?。”等?雍王妃点头,她逃似的离开了?。


    屋里只有三人,画屏原在写回帖,此刻抬眼与竹清对了?一个眼神儿。


    虽然?暖春是大丫鬟,但是她与绘夏更熟悉一些,与画屏也不算热络。所以实际上,四个大丫鬟隐隐有分堆的迹象。


    竹清就与画屏顽得更好。


    “除了?美容的膏脂,奴婢还制了?润肚皮的,等?妥当后就与王妃用。”


    “果真?”雍王妃惊喜,这些天稳婆都与她说了?,妇人怀孕生子,有的肚皮光滑如?初,有的则会变得丑陋不堪。竹清这份心意,来?得可太到位了?。


    “自然?。”竹清又?讲了?一些别的,无外乎就是前?些个医女稳婆说的按摩腿部手部,降低浮肿的法?子。她声音柔和,语速适中,教她这麽一说,果真让雍王妃听得入神了?。


    雍王妃看向认认真真的竹清,只觉得她很好,殊不知这会儿竹清正一心二用,漫不经心地想着暖春。


    若是暖春往后再?惹她,她可不会客气。别人打她一巴掌,她就还十巴掌,还要踹两脚,做甚要委屈自个?


    *


    “你与竹清闹别扭了??”绘夏问暖春,“方才流云和我说了?,你在王妃跟前?说她坏话。连一个三等?丫鬟都听出来?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流云正是守门帘子的丫鬟。


    暖春这回懊恼了?,她今天事?情多?,恰逢在王府门口,画屏忽略她,她一时想不开,刚刚就说了?那样的话。


    “大家都是大丫鬟,哪怕竹清比咱们资历低,你也不该那般对她,下了?值,与她道个歉罢。”绘夏正用着竹清送她的美容膏脂呢,鼻尖都是清香。


    “凭甚?我也不比她差。”暖春不服,且她不信绘夏的话,怀疑她这话想耍甚心眼子。


    绘夏睨她,嗤笑道:“惯来?只有你欺负人的份,哪里有人敢给你脸色瞧?如?今又?看不惯竹清了?,当了?十来?年大丫鬟,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会的多?不是很好?这样教咱们轻松快活一点,左右咱们资历在这里,她如?何能越得过咱们去了??”


    “罢了?,我自不会再?劝你。”绘夏扭头就走。


    *


    翌日,因着昨天的事?,雍王妃只点了?画屏与竹清随她进宫请安。


    雍王妃从马车坐到轿子里,竹清与画屏一左一右跟着,她头一回进宫,不由得余光张望,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翘起来?的飞檐上挂着宫铃,风一吹,便叮叮当当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就是皇宫。


    进宫请安不需要见圣上,轿子在椒房宫停下,她们首先得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没有嫡子,唯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嫡女,故而在后宫中以贤良淑德闻名,不论是哪个王妃给她请安,她都笑脸相迎,半点不拿乔。


    “皇后娘娘让雍王妃进去。”


    “儿臣参加母后,母后万福金安。”为?显得亲近,雍王妃向来?都是叫母后的,虽然?皇后没有自个的儿子,但是她的母家不容小觑,不然?也不会稳坐皇后的宝座。


    要是能得到皇后的支持,于他们来?说,无疑如?虎添翼。


    “快坐,嬷嬷快扶她坐下。”


    竹清暗中瞅了?一眼,皇后娘娘不算十分明艳,面容端正,头上没有戴甚麽华贵的头面,只有一支镶嵌着莹莹微光的珍珠流苏挽在上边,显得她整个人温婉大气。


    “你也是,明明有了?身子,还行礼,这一次半次的,本宫也不计较的。”皇后娘娘似是与雍王妃很熟,活像一对儿亲母女。


    “得母后疼爱,只是礼不可废。不然?知道的,是母后关心儿臣,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后不顾宗教礼法?了?,儿臣可不愿母后名誉受损。”雍王妃显然?深知说话的艺术,短短几句话就把皇后娘娘哄的高?兴。


    明明是她自个害怕不行礼被责怪,可是一番话下来?,倒是教皇后娘娘也说不出旁的话了?。


    她脸上笑容不变,说道:“也罢,你总是这般孝顺。有了?身孕可会想吐?稳婆奶嬷嬷找好了?吗?这第一胎,是会艰难一些的。”


    雍王妃一一回答了?,她端起茶盏,发?现?里面不是茶水,而是蜜枣羊奶,顿时出声软声道:“还是母后疼儿臣,这蜜枣羊奶,儿臣怎么喝都不腻。”


    “你往后来?,本宫都让人给你上这个,你现?在双身子,不宜饮茶,也让你身边伺候的丫头们记着了?,别再?与你茶水。”皇后娘娘暼了?竹清一眼,看她这样年青,只怕是不知事?的,故而开口提醒了?。


    “是,谨记母后的话。”雍王妃说。


    如?此这般,她们在椒房宫坐了?两刻钟才离开。


    有丫鬟轻手轻脚收走雍王妃喝过的茶盏,奶嬷嬷轻声唤皇后娘娘,“娘娘别看了?,仔细伤眼睛。”


    “也就只有她对本宫是一副女儿的态度,旁的……”皇后想到了?明里暗里不把她当回事?的宣王妃,又?想到了?在她跟前?不怎么说话的祁王妃。


    “唉……只是可惜了?这些个王爷,没有一个中用的。”尤其是让她觉得好的雍王妃,偏偏嫁与了?雍王,叹息,惋惜!


    圣上眼看着年纪大了?,往后不能生,日后的储君势必在三个王爷中选出来?,可是她冷眼瞧着,这三个没有一个成的。


    都是废物。


    一个不爱娘子爱郎君,这便不成。一个爱喝酒,喝醉了?喜欢打人拿剑砍人,他的王府每一个月都能拖走不少的可怜人。


    她是凭着上官氏才能知道这些内情,皇帝麽,大抵也是知道的,可惜儿子少,动一个都了?不得,他便也只能多?多?少少帮着隐瞒。


    如?此看来?,爱美色、脑子空空的雍王居然?还算不错的了?,真真儿是可怕。


    奶嬷嬷低声说道:“圣上不是有意考教皇孙们的学问?”这便是看哪个皇孙聪慧,便考虑考虑立他的父亲为?储君。


    “一脉相承的人,除非与母亲更像,譬如?雍王妃肚里的,若是与她更像,那还有几分说头。”皇后嗤笑,要是与雍王更像,那还看甚麽?


    圣上看皇孙,至今都没有一个得他心意的。


    “民间不是有句俗话,矮个子里拔高?个。”奶嬷嬷说。


    皇后娘娘锐利点评道:“那也太矮了?些。”


    且往后看罢!


    *


    左拐右拐之后,她们就到了?淑妃住的长春宫。


    淑妃娘娘保养得宜,一张面孔色若春晓之花,明媚张扬,丹凤眼微微上挑,淡淡地睨着人。


    因着殿内燃的炭火足,她身上穿着一件夏季的薄衫,隐隐约约能瞧见白皙的胳膊,举手投足间,满头珠翠碰撞摇曳,带出一阵儿清脆的声响。


    “儿臣参加母妃,母妃金安。”照旧行礼,淑妃也很快地教人扶雍王妃坐下。


    这可是她唯一一个儿媳,虽说她也不算多?喜欢她,不过麽,到底是正妻,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天气冷,请安也不必急于一时,伤着了?就不好了?。”淑妃瞧着雍王妃尚未显怀的肚子,也是希望能尽快生下她儿的嫡子。


    “儿臣想要尽孝,先前?元宵节没能进宫,故而今日一得空,就来?探望母妃了?。”


    淑妃满意,又?问了?雍王的饮食、吃穿,交际她是不管的,后宫不许干政,她的母家又?并非有权有势,这些事?情,她不太懂。


    “对了?,听毛太医说,方侧妃的身子不大好?”淑妃不满地问道,说起来?,正妻有管教后院的责任,方侧妃这般,未曾不是雍王妃管教不善。


    “是。”雍王妃回了?几句,重点是方侧妃自个心胸狭隘,容不得人。


    “你是王妃,合该多?些管教她们,像这般争风吃醋的事?,怎能出现?在后院中?何况她还有了?身孕,本宫听说,她肚子里的,也是个男孩?”


    “是,毛太医的诊断,想必不会有错。”雍王妃依旧沉稳。


    “都是本宫的孙子,虽说她肚里的不如?你的尊贵,但终究是兄弟手足,你理应多?些关心她……”淑妃絮絮叨叨,在竹清耳中,无非就是让雍王妃拿出正室的气度,关心方侧妃,她觉得方侧妃闹事?,无非就是觉得待遇不公,既如?此,就暂时让她的吃穿用度与雍王妃一般就好了?。


    淑妃这是想家宅不宁?


    雍王妃没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只问她,“母妃,等?方侧妃身体好些了?,可是要儿臣带她来?见见你?”


    “不必了?,来?日她生了?孩子,你带孩子来?让本宫看看就好了?。”淑妃摆摆手,于她,方侧妃是不配见她的,不过她生的,是她的孙子,这才让她多?看两眼。


    雍王妃心里有了?数,应道:“是。”


    那这样她就可以不把淑妃的话完全听进去,反正方侧妃见不到淑妃,自然?不可能向淑妃诉苦。


    甚麽待遇与她比肩?可笑!


    那置她于何地?


    “还有,听说进了?一个叫春莺的人?”


    “回母妃,是。”雍王妃说,这事?分明昨日王嬷嬷去雍王府时就已经知道,也就是说,昨日,淑妃也知道了?。


    “往常能进我儿后院的女子,不说身份高?贵,起码是身家清白的,她一个不清不白的,怎能让她伺候王爷?没得失了?体面。”淑妃越想越气,今个去皇后那里请安,德妃居然?嘲讽雍王的孩子血脉不正,真的是气死她了?!


    雍王妃心想,你这话怎么不跟雍王说?与她说有什么用,她还能管雍王去哪里宠幸哪个女子麽?


    “儿臣一知道有这麽个人存在,害怕她生了?孩子再?来?要挟,故而马上就与王爷商量,接了?她回来?,毕竟那也是王府的血脉。”雍王妃耐心地解释道:“她跟着王爷前?都是清清白白的,这点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淑妃“哼”了?一声,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还是气,她睨了?雍王妃一眼,“他何故去外头找?可是后院的不合心意?到底可能是人少,教他看几次就腻了?,这样不成。倒时候我搜罗一些送去,让他好好呆在家里。”


    说来?说去,不还是当正妻的管不好后院,才让他去外头寻了?。


    “儿臣替王爷纳了?几个侍妾通房,有两个还是儿臣身边的贴身丫鬟,肥环燕瘦俱全,按理说,不该缺的。”雍王妃摸着肚子,只感觉自个快要被淑妃气死了?,这也能怪到她头上?


    莫不是今个她受了?气,要撒在她的身上?


    “哼。”淑妃又?不说话了?,只是脸色不算好,除了?这件事?外,更重要的是,德妃说,宣王被圣上指派了?好的差事?,偏偏落下了?她的雍王,至于祁王,她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


    王嬷嬷端来?一盏子燕窝,给雍王妃使了?个眼色,随后雍王妃起身,说道:“儿臣来?服侍母妃。”


    淑妃轻轻点了?点头,竹清与画屏一左一右扶着她在榻边坐下,又?有宫女端来?净手的香盆,竹清拿起白净的帕子,仔仔细细替雍王妃擦干净手上的水,就退下。


    雍王妃小心地服侍淑妃喝了?半盏子,又?亲自端了?茶与她漱口,又?替她擦拭嘴角,如?此这般,才让淑妃露出了?一抹笑。


    “行了?,你身子粗,以后少做这些。”淑妃说罢,还想交代甚麽,忽然?一个宫女进来?禀报,圣上午时要来?长春宫用膳。


    “果真?”方才还疾言厉色的淑妃忽的如?同怀春的少女,一叠声让人准备衣裳与首饰,又?唤人要洗澡水。


    手忙脚乱一阵儿后,雍王妃适时出声,“母妃,儿臣告退了?。”


    “嗯。”这回淑妃没再?为?难。


    轿子换成马车,她们出了?皇宫。


    到了?正院,两人与暖春绘夏交接班,回到了?厢房,早有竹溪帮着她们提了?膳,一边用着热乎乎的膳食,她们一边闲聊。


    竹清实在是好奇,低声问画屏,“淑妃娘娘怎的像是很久没见过圣上了??如?此激动。”


    她以为?只有刚入宫的妃子才会这样兴高?采烈,没想到淑妃也这般。


    画屏显然?知道些什麽,说道:“这你有所不知了?,如?今圣上不大爱去淑妃娘娘以及德妃娘娘那里,据说与两位王爷有关。”


    “怕……”竹清了?然?,又?见画屏点头便知道个大概了?。


    “那这次选秀,大部分秀女应当指给皇室宗亲吧?”


    “是呢,其实除夕夜宴那天,圣上还说要给咱们王爷赐一个侧妃,几个侍妾,还有那些舞女歌女,要是王爷喜欢,也可纳为?通房。到时候,王府可就热闹了?。”画屏挤眉弄眼的,都说女子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更何况现?在后院还有两个有孕的。


    自然?,男子多?的地方,也有是非。除夕夜几个王爷你来?我往,若不是顾忌着体面,只怕都要动手打起来?了?。


    竹清但笑不语,不说后院,就说她们小丫鬟们不也有些争斗。


    “诶对了?,有件事?与你说。”


    “甚麽?”


    “我想选个黄道吉日,把你们都请到我家吃席。”竹清说的家,就是那个姜二夫人赠送的三进院子,她还没去看过,正打算过两日与画屏她们商量一下,请一日假去瞧瞧。


    这还是竹溪告知她的,说是有了?自个的院子之后,得请人回去热闹热闹,在各个方位烧香敬完神之后,脏东西就不敢进门儿了?。


    “随你家去?”画屏惊喜,“我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你那个院子要不要装扮一下?若是想要花花草草甚的,还需要找擅长料理花草的妈妈回去伺候。”


    “再?者,你若是不常家去,不找些人回去打扫,院子也就荒废了?。”


    竹清沉思,这个问题她自然?想过,这会儿找丫鬟妈妈回去伺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自个就是丫鬟,不常家去,这些丫鬟婆子没有人管,谁知会做出甚麽事??


    住久了?,眼见主人家的不在,说不得还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回去,搅得家里不成样子。


    可不找人料理,也终究不行,没得一个好好的院子,就荒在哪儿罢?


    她想着想着,要不,把院子租出去?这样既不用自个操心,又?有了?一个稳定?的进项。


    竹清在这头想着放租,那头,也有人惦记着她的院子。


    暖春正与一位哥儿凑在一起,那哥儿面白无须,浓眉大眼的,很是周正,只一开口,就有些不对味儿了?。


    “暖春,你是知我家的,人多?,况且两位哥哥与嫂嫂都住在一块。我二嫂又?替咱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家里拥挤。那竹清一人住不了?恁大的屋子,你好生与她说说,教她把这院子租给咱家罢!”


    暖春咬唇,看着自个的未婚夫新哥儿,只觉得心里为?难,她轻声说道:“可是,这样的事?儿,我如?何开口?且不说熟不熟,人家的院子,我做的了?主麽?”


    更别说,她才与竹清有了?不和,转头就寻人家租人家的院儿?哪就不要脸面了??


    新哥儿有些不耐烦,在他看来?,这都不是事?,家里宠着他,他也是得意惯了?的。若不是暖春尚且未嫁与他,这会儿他都要骂人了?。


    “如?何不得?她一介孤女,且年纪又?小。你好声好气的劝劝她,教她知道你的不易,这不就成了??”新哥儿想了?想他娘说的话,又?赶紧补充道:“况且你也快嫁进咱家了?,也不想与恁多?人碰来?碰去的罢?暖春,你想一想咱们的以后。”


    “咱家小,你若是进来?了?,保不齐还不比你在正院厢房住舒坦呢。可若是租赁了?竹清的三进院子,那就不同了?。且,看在你的面子上,这租赁费用也不定?会便宜些,你就与咱家行个方便罢。”


    是了?,他们家就是打这个主意,想以便宜的价格租这个院儿,且让暖春去开这个口,他们家便不用接触竹清,也就不用与她好饭好菜谢她。


    暖春到底还是个小娘子,听了?这样不遮掩的话,顾自红了?脸,“你怎的说这些,行罢行罢,我与你问一问。”


    新哥儿在雍王前?院当差,略说两句就走了?,徒留下暖春一个人思索如?何做。只是她想来?想去,都没有甚好法?子。


    总不能直说罢?要办成这件事?,少不得提上糕点好茶,再?与竹清正正经经地道个歉,可如?此,教她难为?。


    暖春还没下定?决心,便想着,反正竹清也不会住那院子,她再?等?等?,等?久了?,也就好开口了?。


    第039章 相看


    暖春是个不服输的人, 自认为在一方面?丢份了,必得在另外一头?找回来,这不,因着算术快且眼睛尖, 她看账簿的时候找出来了几处错误, 都是些小地方。


    竹清在室内伺候, 听着暖春极快地报数,心里惊讶暖春居然心算异常厉害,且一点都没有错。


    她连算盘都不用拨!


    几个被找出错处的管事?额头?冒汗, 雍王妃轻轻看了他们一眼,又满意的瞧了瞧暖春。


    雍王妃挥了挥手?,竹清便在香炉上?撒上?香片,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室。


    “这儿?。”画屏在茶水房与?竹清招了招手?。


    竹清问她,“暖春算术恁厉害?”


    “不然你以为她怎的当上?大丫鬟的?”画屏倒了一杯牛乳茶与?竹清, 又把?瓜果点心往竹清前边推了推。


    “不过,她能稳坐大丫鬟的宝座,能力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麽, 则是她小时候救过王妃。寒冬腊月, 王妃掉进了池子里,旁的小丫头?都不敢下去, 她偏不怕,把?王妃救上?来后,她高烧了七八天, 差点没了。”画屏有些感慨地说道:“所?以, 平常里她争风吃醋,王妃也就不大管的。”


    “她如何争风吃醋了?”竹清玩味地问, 难不成暖春不止针对过她?


    “绘夏,我,繁秋与?温冬。哪个没受过她的气。”画屏有些不满,评价她,“能力麽,有的,有些小聪明?,却?算不上?聪慧。”


    暖春自个也知道,凭着这些年的情分,只要不过分,雍王妃是不会管的。且她做的事?,都不影响大事?,从不闹到雍王妃面?前。在拿捏分寸上?,她又聪明?了点。


    聪明?还没到极致,蠢又没有蠢透。


    “她呀,害人的事?不做,不过沾酸喝醋,不许有人比她得宠,她不喜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前你觉得她冷冷淡淡像是个聪慧的,那?是她瞧不上?你,不理你,你才这般觉得。”


    竹清嘟囔,“真的麽?”


    “可不。”画屏说,从前暖春还能维持面?上?的平静,可是从竹清得到了那?一个院子开始,暖春就绷不住了,表现出来,所?以竹清自然以为暖春是忽然针对自个。


    实际上?并不是。


    且……画屏看了看低头?的竹清,不只是暖春,连绘夏也多少有些不满竹清的,只不过她不会做甚麽事?。她们几个跟着雍王妃恁多年了,这才有了体体面?面?的大丫鬟身份,而竹清进王府几个月就成了,不免教人议论她。


    如何让人心里平衡呢?人心总是这样的,你过得不好我怜惜你,你若是过的比我好了,那?我可就心里不舒坦了。


    竹清吃着糕点想,暖春自是有一番本领的,凭着算术,哪怕嫁人了,也还是可以帮着雍王妃管铺子,凭着这个,谁也越不过她去。


    不过能力归能力,脑子却?不太?够,或许是当初姜家没有料到自家的姐儿?会成为王妃,寻的丫鬟都是中规中矩的,陪嫁进普通人家,自是够用的,进王府,见了泼天富贵,从前的教导便有些不够看了。


    “她得的恁多赏赐,都够买一个小院子了罢?用得着羡慕我?”竹清想暖春应当比她有钱多了。


    “甚麽啊,她落水之后虽然有王妃教人给她治身子,可是她隔三差五自个买补药喝,燕窝甚的也断断续续,就想着养好身子日后生育。且说她家,因着妹妹多,又不是个个都能进府里当差,她娘亲便想早些让这些女儿?嫁出去。暖春爱护妹妹,与?她娘亲说好了,得的大部分银钱都送回家,不让妹妹们恁早就嫁人。”


    小娘子嫁人早,便是蹉跎。拔尖的暖春,居然是个疼爱妹妹的,真真儿?是看不出来。


    画屏解释完,又说道:“每个月得的月例与?赏赐,流水似的花出去。你说,她有钱买院子?哪怕存下一些,也断然是不够的。”甭说暖春,便是她,少不得将银钱寄回家去,不能在父母亲身边尽孝,也唯有这般才能不落人口实。


    一个孝字,能压死多少人?


    说来,她还挺羡慕竹清的。


    吃完糕点,随后竹清找了竹溪,把?想法告知她,竹溪说道:“自然是不错的,不过你若是要放租,最好不要一个一个厢房这样租出去,麻烦。要一整个院子租,去牙行寻个经纪或是牙婆,他们能帮你找到租客。”


    “咱们这儿?来来往往的官员多,有些大人从外地回京做官,一时买不起房,就喜欢租。你院子的地界不错,想来是能租个好价钱出去的。”


    竹清听罢,决定就按照竹溪说的,找个官员把这个院子租出去,至于为甚麽不是卖,或许是想到以后老了,能找雍王妃要个恩典,出府养老罢!


    过几日,寻了个时候,竹清请了假出去瞧院子。


    开了门,院门口正有棵高大的榕树,上?边光秃秃的,堆了雪,再往前走,是个长满了草叶的椭圆形拱门,穿过拱门,有浮冰的池塘映入眼帘……


    竹清不禁感叹,要是自个不是个丫鬟,有这麽一个院子,再做些吃食买卖,这辈子也就富足了。


    见过院子,又寻了一日请绘夏、画屏、竹溪一家子以及曾婆子等等几个要好的人来家中热闹一番,之后去牙行寻了个经纪,让他帮着找租客。


    那?经纪捻着胡子表示,“这有何难,上?个月正是外地官员回京述职的时候,现在很多官老爷们都是住旁人家里呢。您这院子是三进的,买卖的话,得几万两银子。这事?儿?好办,您就擎等着罢!”


    如此?这般,不消几日,院子就租出去了,一年与?竹清一千两的银子。


    *


    京中的流民难民俱都被圣上?下旨赶去修堤坝修道路了,每日有三餐,皆是能吃饱的米饭,虽然是陈米,但是也教他们甘之如饴。


    马车上?,雍王妃想着圣上?的手?段,为甚麽不让州府的官员把?难民流民拦住,而是让他们进京,随后安排他们去修堤坝和修路?


    “难民流民会引起州府动?荡,若是来京城,有士兵镇压,有帝王镇守,再佐以温和的教化手?段,如此?,反倒教这些难民流民归心于……”


    同一时间,皇城中,于勤政殿高坐的帝王说了与?雍王妃一模一样的话,“……归心于朕。”


    “堵不如疏,疏不如通。”


    “只是可恨这些蛀虫一般的官员居然欺上?瞒下,此?等天灾,居然还瞒着朕,哼。”皇帝恼怒,若不是蝗灾发生的地界离京城远,这些蛀虫也不敢如此?,他也不会到此?时才解决这件事?。


    大太?监替帝王换了一盏茶,说道:“陛下消消气,这些官员一辈子只与?陛下见个几面?,陛下为他们生气,那?还是他们的福气呢!”


    “你个滑头?。”皇帝笑了笑,喝了几口八分茶香的极品春山毛尖茶。他低头?,看着桌上?的折子,惆怅地说道:“康德海,你说为甚朕的几个皇子个个不出色?与?先帝的儿?子们比起来,他们差远了。”


    数量差远了,能力也差远了。


    他当年为甚麽发动?宫变?不还是因为先帝的十几个儿?子,个个出色,甚至有几个,文武双全,支持者众多。若不是他占了先机,这皇位能不能到手?还不好说。


    偏偏到了自个的儿?子,庸俗不堪。


    “王爷们孝顺陛下,也是出色了。”康德海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话教他不好接,总不能说,是的,陛下您的三个儿?子,真的不怎麽样。


    哪怕他作为一个太?监没有儿?子,可是恁多年陪着皇帝看殿试,青年才俊比比皆是,一些状元郎探花郎,文采飞扬容貌俊秀,单拎一个出来,都把?三个王爷比下去了。


    “朕记得,雍王妃似乎有孕近一个月了,是个男孩?”


    “陛下好记性?。”康德海说,陛下提这个话是甚麽意思?


    皇帝只是忽然想到,那?日雍王妃胆子大到与?他论生意,若是她的儿?子随了她,想必也是出色的。


    “咳咳咳。”忽的,皇帝咳嗽不断,胸口一疼,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康德海一叠声喊叫太?医,皇帝怔怔地望着那?口血,这是当年先帝后宫的妃子们下的手?,她们个个心狠手?辣,为了扫除障碍,甚麽手?段都用上?了。


    他那?个时候因着母妃家里有些势力,今天被下毒,后天被刺杀,先帝想要一个最出众的储君,放任这些事?发生。


    也是在王府的时候,他选的都是些身份低微且不算聪明?的女子来绵延子嗣,实在是被那?些狠毒的后妃恶心到了。


    *


    第二回陪着雍王妃进宫,竹清已然是轻车熟路了。


    淑妃靠在金线绣的迎花枝朱雀玩偶前边,自从圣上?赞誉玩偶后,这些娘娘们也跟着用了,她们是女子,对于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天然就多了几分喜爱。


    “前个圣上?到本宫这边,说是已经给我的儿?看好了侧妃的人选。”


    雍王妃心头?一跳,面?上?四平八稳地问道:“母妃,不知父皇看好了哪家的娘子?若是认识的,也好教儿?臣送一份礼过去。”


    “光禄寺少卿贺寻温第五个女儿?,贺舒华。本宫听闻这个娘子颇通诗书,为人温和有礼,是个不错的。”淑妃想着自个儿?子身边就该是这样的人伺候才好,甚麽春莺,真是脏眼睛。


    她看了看底下瞧不出神色的雍王妃,不禁想到,雍王妃也是出生清贵礼仪之家,贺舒华也是,貌似另外一个侧妃亦是。


    不错不错。


    若是淑妃有心观察,就会发现三个王爷的王妃与?侧妃俱都是文官之家出来的,一个都没有武将女儿?。


    在重文轻武下,这似乎很正常,可也正因为如此?,王爷们起兵篡位的可能性?大大减少。这些王爷莫说没有当今的脑子与?心狠,就说沾染不了兵权,这就不可能复刻当今登基之路。


    甚至生下皇子的三个妃子,身份地位都不高,如淑妃与?德妃,母家低微,一天天的只知道斗嘴。


    祁王的生母端文贵妃更甚,起初不过是乐府的一个擅长?弹古琴的乐姬罢了。


    那?些身份地位高的,通通没有儿?子。譬如皇后,出生上?官氏,有个女儿?。譬如贤妃,是三朝元老安国公的嫡女,没有生育。譬如昭妃,祖父是桃李满天下的老太?傅,有过一个儿?子,但是五岁夭折了。


    很难说这里边有没有甚麽肮脏的事?。


    三个王爷的生母身份俱都不高,哪有这麽巧合的事??


    “即是这样,那?儿?臣就为她装扮一个清雅的院子,这般可好?”雍王妃慢条斯理地问,脸上?全然没有嫉妒。


    “嗯。”淑妃又说了一些别的话,左不过是询问雍王的事?,又踩一脚宣王,连带着抱怨德妃。


    雍王妃只静静地听着,从中抽丝剥茧,找出自个想要的信息,她捕捉到宣王后院即将进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孙女,不过是庶女。


    淑妃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却?不禁暗叹父皇真是把?平衡之道玩到极致。


    从宫中出来,雍王妃对竹清说道:“过两日你就去姜家住着,随后跟着惠姐儿?坐船去宜州,来往加上?相看,也就十天八天回来了,到时候你就帮着本王妃料理选秀的事?。”


    别看雍王妃只是一个王妃,选秀好似不关她的事?,其?实内里学问多着呢。


    像姜家,以及她的外祖家,都有适龄的娘子进宫选秀,只不过她们都提前说了,不入宫门王府,甚麽皇室宗亲,她们也都不嫁。故而求到了雍王妃这里,让雍王妃给她们使关系,撂牌子回家自行婚配。


    “是。”竹清应该是,回去后下了值就开始收拾东西,同屋的画屏寻她带些宜州特有的玩意。


    “我听闻宜州有种料子,叫雪缎,能帮我带一匹回来麽?”画屏问。


    竹清倒是知道雪缎,犹如雪花一般洁白顺滑的衣料,不拘是谁用,不过不便宜,半匹就得三四十两银子。


    “自然可以,不过你买如此?贵的料子做衣裳?”竹清不是看不起画屏,只是画屏平常穿得普通,那?些赏赐也只是收起来,等能出府的时候带走。


    比起暖春,她简直可以用朴素来形容。


    画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妹妹定了人家,这是我送她的礼。”说着,她拿出一百两,说道:“这是买料子的银钱,你拿着。”


    “好。”


    除了画屏,也有不少与?竹清相熟的人寻她带东西,不拘是甚麽,反正外地的,总归是稀奇。竹清一一用纸笔记了,贴身带着。


    到了二十一这日,姜家来了一辆马车,把?竹清接走了。


    姜家不如雍王府富丽堂皇,因着是文官老爷家,所?以屋子装饰得别有一番雅致。


    花花草草自是不必说,还有些诗词歌赋刻在柱子上?,打?眼看过去,就有一股清净。


    竹清先去见了姜二夫人,恰好,惠姐儿?也在此?处。


    “奴婢见过夫人,九娘子。”


    “快起来,给竹清姑娘看座儿?。”姜二夫人脸上?一派笑容,见竹清来了,忙与?她说道:“我正和惠姐儿?说呢,让她到了宜州不能离了你去,如此?教我安心。”


    “竹清姑娘,此?去宜州,你们都是住在惠姐儿?的亲姑姑那?里,相看也是由她姑姑带着……”


    如此?说了一通,竹清记了,随后与?姜九娘子回了她的院子。


    “我让人给你打?扫了一个房间让你住,等去了宜州,地方可能就没有那?么宽敞了,要委屈你与?我的贴身丫鬟住一起。”姜九娘子随手?一指,那?个丫鬟正是与?竹清一同找过她的初月。


    竹清笑了,“有甚麽委屈的,都是当差的,奴婢巴不得与?初月住一块。”


    她释放的善意初月自是能感受到,她不禁说道:“奴婢还想跟竹清姐姐学一些东西呢,姐姐可是王妃身边的人,会的东西比奴婢多多了。”


    插科打?诨过后,竹清就住下了,这一晚她早睡,翌日就登上?了去宜州的船。


    坐船不是甚麽好体验,何况这会儿?是冬日,大雪纷飞的,河上?也没有甚麽好看的景色。


    在即将进入宜州的地界,景色就不同了,开始出现青黄交接的山体,再往下漂流,便出现了青青绿绿的草与?树木。


    宜州在南,此?刻烟雨蒙蒙,细雨如同长?丝一般沾在各处,只一碰,就不掉了。宽大的河面?上?开着众多大船,有那?通体簪满鲜花的花船,上?头?或站或立着柔弱无骨的花娘,她们俱都用面?纱罩脸,缠绵悱恻的小调自面?纱底下传出,吴侬软语,勾的人心痒痒的。


    有那?懂的婆子,说道:“这花船就是宜州地界的青楼楚馆,他们不惯在岸上?开,便在河上?使了船。这些女子,皆是做那?事?的花娘。”


    与?北方的小娘子不同,她们这些花娘说话娇娇软软的,一句“郎君来啊,上?来船儿?喝口酒罢。”被她们说的绕了几个调子。这还不算,她们手?中帕子一甩,还带出来一股令人飘飘然的脂粉香气,不知迷了谁的眼去。


    往花船旁边看去,两边街道长?灯如龙,不知蜿蜒到哪儿?去,照得黑夜如同白日,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端得是繁华。


    好些丫头?红了脸,羞涩地别过头?,却?又忍不住再次看去。


    “竹清姐姐,你不觉得有伤风化麽?”旁边的初月看竹清瞧得入神,便问她。


    “不啊。”竹清原本晕船的,这会儿?不用人扶着,都能起来,眼睛盯着环肥燕瘦的花娘们,感叹道:“都是美人啊,如何能看腻?”


    这一声声的,哪怕不是在叫她,也让她酥麻了半边的身子。


    初月点点头?,又不敢看,这些小娘子胸脯,怎的,怎的没有遮挡啊?这白花花的一片,谁恁不要脸好意思仔细瞧?


    竹清白了一日的脸在下船时终于有了些许血色,姜九娘子忧心忡忡,“叫个郎中来,我都不知道你会晕船,可要紧?”


    竹清也不知道自个晕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子精神后,赶忙叫住了去叫郎中的丫鬟,随后对姜九娘子说道:“娘子,奴婢没事?。”


    缓和了一阵儿?,她们上?了惠姐儿?姑姑安排的马车。


    惠姐儿?的姑姑在二十年前嫁给了还是榜眼的刘之时,刘之时这些年升官快,已经做到了宜州的知州。惠姐儿?姑姑的日子殷实顺遂,外头?的夫人们可劲儿?地巴结她。


    知州夫人正等着她们,竹清与?姜九娘子见了她,趁着姜九娘子与?她们寒暄,竹清不动?声色地打?量屋内。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这里似乎很奢靡,一个花瓶摆件儿?都价格不菲,以竹清在王府学到的见识,这里摆的花瓶儿?琉璃盏,一个就要几百两银子,更别提字画屏风,都是数千两的价格。


    嘶,来的时候听闻姜九娘子说,她这个知州姑父出生寒微清贫,不过读书天赋高,拿过小三元,殿试结束问鼎三鼎甲,是为榜眼。本是前途一片光明?,却?自知没有背景,也不想在京城浮沉,便自请下放外地。


    娶了姜家的娘子后,也不曾让姜家为他筹谋调回京都,人人都说他是个上?进有骨气的。


    竹清嗅了嗅,闻到了这屋子里燃的香料亦是价格不菲的。


    等待用膳,桌上?的各式吃食皆是稀奇,而且足足有三十六道菜。姜九娘子似乎也察觉到不妥,以小辈的身份说道:“姑姑,这一桌子席面?,我怎好让您破费?我已经学管家了,这些虾蟹羊羔还有这样的烹制做法,那?可都是贵的呢,让我动?筷都不敢了。”


    “无妨。”知州夫人说,她骄矜地扫了一眼饭菜,说道:“不过都是些寻常的东西,咱们家天天都这般用的,你不必如此?紧张。”


    “惠姐儿?,是不是常在京都让你都不懂得享受了?这儿?没有人管,你姑父是宜州知州,你怕甚麽?”


    “且说,旁的官员与?夫人来做客,咱们自然是不会如此?露富的,你不必怕有甚事?。当你是自家人,这才让你瞧了去。”


    这……


    姜九娘子皱眉,又很快的松开,没事?人儿?一样笑着说道:“也是我过于小心了,那?便听姑姑的话。”一顿饭,用的她胆战心惊,偏偏瞧着姑姑以及表嫂们的脸色,都是寻常。


    她们平日里,用的这样奢侈?


    用罢饭,她们去了别致的小院子,一路上?雕梁画栋,花圃的花一丛一丛,带路的婆子解释道:“这是用山上?的温泉水引下来培养着的,冬日里也自会开花。不过只九娘子来,这才这般做了,其?余时候,是不会如此?的。”


    铺张浪费。姜九娘子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她拧眉,姑姑这里比她们姜家还要奢华,甚至比起雍王府,也不遑多让。


    这不是知州该有的规格。


    “这是夫人与?娘子准备的院子,有个小阁楼。出了院子,那?边是戏班子住的,还没到相看的时候,娘子若是无聊了,尽管找戏班子来唱戏。”婆子说,姜九娘子颔首,看了初月一眼,初月便上?前给了一个荷包。


    婆子拿到荷包喜得不住地道谢,又提醒道:“娘子,咱们府上?的娘子们俱都喜欢出府去柳河河畔乘船游玩,娘子若是想,也可跟了去。平常呢,小娘子们便聚在一起看看戏玩玩行酒令,快活得紧。”


    “多谢。”姜九娘子说,待婆子走了,她就让心腹守住门,屋内只余下竹清、她的奶嬷嬷还有初月。


    姜九娘子有些惶恐不安,带着些许迷茫说道:“你们方才看见了麽,这里的一丝一毫,俱都不凡,连花儿?都是温泉水催生。”


    奶嬷嬷与?初月看向竹清,等她先说话,竹清斟酌一下,说道:“娘子,来时奴婢注意到了,这儿?离山上?远着呢,像婆子说的,引温泉水下来,工程颇大耗费不少,还有那?些菜式,以及奴婢看见的珐琅彩釉金樽花瓶儿?、梨花木浮雕屏风、张真人的字画……”


    竹清每说一样,姜九娘子的脸色就惨白一点,到最后,那?脸皮就与?竹清下船时差不多了,毫无血色。


    姜九娘子蠕动?了几下嘴唇,力气仿佛被抽干,半响才说道:“他们哪里来的银钱置办?”


    她的姑父就不说了,祖上?还有那?些亲戚,有一个算一个,俱都贫寒。她的姑姑,虽出身在京都姜家,出嫁时也带了八十多抬嫁妆,不过里边很多东西都是一些物件儿?,若是把?首饰甚麽的融了去买花瓶儿?屏风,也是不可能的。


    “姑姑还有表嫂们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皆是昂贵首饰,可见生活滋润。”如此?,便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而是他们的的确确很富裕。


    竹清已经想到了别处,能快速暴富的方法不外乎就那?些,盐铁、粮食、倒卖官窑出来的物件儿?、收受贿赂……


    能让知州的夫人以及儿?媳都奢靡成这样,单靠收受贿赂,是不成的,这个宜州知州,必定沾染了一些别的东西。


    别连累到了雍王府。


    一旦出事?,这样的姻亲关系,旁的人肯定都以为雍王也参与?了。毕竟一个王爷要发展势力,少不得大把?大把?的银钱进账。


    姜九娘子想的没有那?么远,只是担忧自个的姑姑,搅了很多下帕子,最终她决定写信回姜家告诉父亲。


    竹清也在写信,写给雍王妃。


    一时间,两封信快马加鞭地被送往盛京城。


    晚上?,那?些出去游玩的小娘子们俱都回府了,一共七八个表侄女儿?,皆是她几个表兄的女儿?,姜九娘子一一与?她们认了脸。


    为了套话,姜九娘子按照竹清教的起了一个话头?,“你们一般在宜州顽甚麽?我在京都夏日打?马球,投壶,现在冬日就去打?冰球,叶子戏。”


    最大的娘子回答她,“宜州的湖泊冬日不结冰,故而咱们不打?冰球,俱是去船上?顽。”


    姜九娘子又问到小娘子们最爱的话题,“那?你们这些衣裳,都是为了游船制的麽?这是乌金绫吧?真是好看。我带了一些料子来分与?姊妹们,你们若是喜欢,就制了去游船。”


    这些娘子们,有嫡有庶,哪怕是庶女,穿的都是二百两一匹乌金绫制成的衣裳,可见富裕。手?上?的金银首饰倒是普通,不算太?出众,中和了那?股富贵。


    不过对外,她们也有些借口,便说这是知州府上?几位大娘子的陪嫁日进斗金,这才能金尊玉贵的养着刘家的小娘子们。


    “都是寻常料子,惠姑姑若是喜欢,我与?你几匹稀罕的料子,你带回去京都,保管让人眼前一亮。”


    “还有我,我送几个西洋来的杯子还有镜子与?你,好看得不得了。”


    “祖父送我的小雀钟,我赠与?惠姑姑。”


    小娘子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各个都送了不少的回礼给姜九娘子,好似这些个东西不要银钱。


    终于提到了自个的姑父,姜九娘子暗喜,问道:“既说到姑父,我还想问问你们,姑父平常忙不忙?我这一来,总得拜会过才好。父亲母亲也有礼品让我带与?姑父,其?中的两套文房四宝最是珍贵,须得亲自转交。”


    “祖父……一般咱们见他也少,初一十五一同用饭才能见上?一面?。”


    “是呢,我上?次见祖父,还是在元宵节那?日,惠姑姑若是想见,得提前与?祖父身边的长?随说好,如此?,祖父才能空出时间。”


    “不过麽,姑姑若是去祖母院子,十有八九能见到。祖父天天陪祖母呢!”


    姜九娘子听得心惊胆战,莫说他是知州大人很忙碌,她的父亲是从四品,也不会初一十五才让郎君娘子们见一面?。


    她的姑父究竟在忙些甚麽?


    待这些小娘子们离开,姜九娘子忍不住与?竹清说道:“竹清,你看看,我,我这心慌慌的……”


    竹清叹气,她们虽然发现了不对劲,但是此?刻却?无可奈何,姜九娘子来做客,如何能管到她的姑父头?上??


    “娘子先别急,咱们传信回去,必得等等。”竹清说,雍王妃是个会政治的,想必也能发觉她信里写的东西。


    知州府上?的豪奢着实让竹清开了眼,晚膳的菜式又与?午膳不同,而且是四十二个菜。碗筷上?镶嵌了玉石,又用金线描了边,端看这个碗筷就觉得富贵无边。


    烈火烹油。


    竹清静下心立在一旁听夫人娘子们的聊天,尽可能地获知信息,回去学舌与?雍王妃听。


    翌日,刘夫人攒了局儿?,请了好些夫人娘子来府上?,预备着把?惠姐儿?介绍给她们,到底惠姐儿?日后是在这宜州地界生活了,也好认识认识。


    果不其?然,府里那?些过于显眼的物件俱都收起来了,那?花圃也不教温泉水流下来,只摆了一盆盆庄子里进献的花朵儿?。


    “俱都瞧瞧,这便是我那?京都来的侄女儿?,瞧瞧这人品人物,可是好不好?”刘夫人炫耀一般拉着惠姐儿?,等一众夫人连连夸赞之后,这才笑着说道:“惠姐儿?,见过各位夫人。”


    她一一介绍了这些夫人是哪家的,惠姐儿?也牢牢记在心里,日后交际可是得用上?的。


    惠姐儿?身边的初月以及奶妈妈也在记,姐儿?若是记不得了,她们也是要及时提醒的。


    来府上?的不只大娘子姐儿?,也有几个年纪尚小的哥儿?,其?中一个应当是还小,望了惠姐儿?,过来扯她的衣裳,说道:“这个姐姐好看,姐姐,你日后能多些找我顽麽?”


    “临哥儿?!”临哥儿?的母亲把?他拉了回去,一脸歉意地说道:“都怪我没有教好他,教他如此?不守规矩,该是我的错处。”


    惠姐儿?哪会顺着她的话说?只淡淡地笑了笑,夸赞道:“临哥儿?活泼得紧,我也是喜欢的,夫人莫要怪他。瞧他这股精神头?,与?我的哥哥弟弟一般,日后读书定会出彩。”


    “哟。”临哥儿?母亲一喜,“他哪里能比得上?京都的哥儿?出色?只教我别那?麽费心就好。难为你这个孩子,说的话让我熨帖,来,这个镯子与?你,千万收下。”


    惠姐儿?收了,又摘下自个的玉佩,亲自蹲下系在了临哥儿?的腰带上?。


    “这是祖母赠与?我的生辰礼,是当年宫里出来的,今天就与?了临哥儿?。”


    “这如何使得?”临哥儿?母亲又推拒了一下,到底一脸喜色,不再多说甚麽。


    如此?这般,今日就教惠姐儿?先认了人,甭管事?情成不成,总归是多认识一些尚未出阁的小娘子,说不定将来也能联系上?的。


    过了两日,知州夫人刘夫人带着姜九娘子出了门,两匹汗血宝马拉的马车上?,刘夫人慢慢地解释道:“见了沈夫人以及沈家的二哥儿?之后,若是不喜,你直接与?我说,若是没甚麽问题,我就写信与?你父亲母亲,定了他。”


    现在成婚都是这般,考教学问功课,像沈二,已经是举子,他做的题姜二郎君看过,教导他的老师们也是清誉在身。姜二郎君又派人问了他的考官,皆说他人品人物都好,这就能定了。


    让姜九娘子来相看,也不过是提前让两个人见一面?,彼此?认识认识,不算陌生人即可。可若是沈二没有大问题,九娘子还是不喜,这就不行了。


    小娘子没有甚挑拣的权力。


    “有件事?儿?我必得与?你说,这个沈二,家里已有了两个通房丫头?,是教导他那?事?用的。沈夫人与?我说了,婚后若是不喜,你尽可打?发她们出去,不碍眼。”说罢,刘夫人打?量了姜九娘子的脸色,看不出异常才点点头?,继续说道:“对了,这般冷静就对了。”


    “咱们正正经经养出来的娘子,气度人物俱在,是不会因着这些不入流的小事?去生气吃醋的。左不过是两个物件儿?一般的人,给口饭吃养着也没甚麽。在你嫁进去之前,他们是绝不会让这两个玩意儿?生下长?子长?女的。这是与?你的脸面?,若他们不要脸,教小娘先生,你大可写信与?我,我亲去替你做主儿?。”


    这也是世家之间的不成文的规定,新妇入门后三年无所?出才会抬举小娘通房生孩子,并且生了也要抱到正院养着。


    姜九娘子淡淡地说道:“姑姑,我是知的,母亲也与?我说过。”只是内心到底不喜,成婚找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到底好还是不好?


    家里金尊玉贵地养大她,她是要嫁一个有前途有出息的人去扶持家里,这是应当的。再不喜,她也不会闹脾气。


    两家约的是在柳河旁的酒楼包房里见面?,这见完面?还能一同用个饭,让两家相互看一看小辈们的礼仪。


    “夫人娘子这边请。”沈夫人包了整个酒楼,掌柜的亲带人迎出来,另有人去楼上?禀报。


    “可算是等到你们了。”一位富态的夫人走出来,身后跟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哥儿?,尚未及冠,所?以头?发半披,倒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妖冶的美。


    这宜州的哥儿?都多情得紧,这般一看,就觉得与?京城的不大一样。


    “诶,路上?多人,所?以迟了,真是对不住。”刘夫人与?她寒暄起来,又说了两句,沈夫人这才请人进去。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哥儿?,你叫他阙哥儿?就好。”沈夫人扯了阙哥儿?到身边,让刘夫人能看得清。


    礼尚往来,刘夫人也拉了姜九娘子到跟前,说道:“瞧瞧,这便是我的侄女,京都姜家的九娘子,你喊她惠姐儿?就好。”


    如此?,就算两个小的认识了。


    进去的时候,那?沈二哥儿?让出了路,等姜九娘子进了后,他才走在后边。


    “夫人把?阙哥儿?养的真好,这般体贴的哥儿?可是不多见,要是我家那?三个有你阙哥儿?这般懂事?就好了。”刘夫人夸了一句,直把?沈夫人赞得神采飞扬。


    “这是哪儿?的话,你家里的三个公子哥儿?,正好教咱们的阙哥儿?学习一下,沾染一下文曲星的气息。”沈夫人也恭维,又拉着姜九娘子的手?,从手?腕上?褪下一只崭新的镯子戴在姜九娘子的手?上?,并解释道:“这是我祖母与?我的陪嫁,赠与?你,你这样乖巧的人儿?,合该戴这些个。”


    姜九娘子并没有推脱,只低头?,貌似羞涩地说道:“长?辈赐不可辞,我谢过夫人的美意。”


    沈夫人明?显更加满意了,不愧是是盛京城来的娘子,果然就是大气。像赠送镯子她也常干,不过旁的小娘子都只会推三阻四地不要,她就不喜欢那?样的。


    “惠姐儿?在京都都学了些甚麽?”沈夫人又问。


    “管家、投壶、写字帖……”惠姐儿?详细说了,就见到沈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管家是必得学的。


    想来也是学的不错的,如此?便不用担心了。


    第040章 打道回府


    掌柜的敲了几下门, 随后带着人进来,他让人把茶具放到桌面上,满脸堆笑地说道:“两位夫人,这是刚刚烧制出来的白瓷, 用来品茗正好。”


    “行, 你出去吧。”沈夫人点?头。


    “惠姐儿, 来,与沈夫人还有沈二?哥儿点?个茶吃,也好教夫人知?道你学的如?何。”刘夫人说罢, 姜九娘子就起身了,初月伺候她净了手。


    管家这样的事不好拿出来让人瞧,唯有这摆在明面上的点?茶尚且可以让人知?道手法如?何,这就是能?清清楚楚地晓得一个姐儿性格与天分好不好的。


    做的不好的,登不得台面的, 要麽没?有努力去学,要麽天分太差,总归能?看出来一两分。


    这点?茶是贵女们?打小儿就要学的,如?何拿茶匙与茶针最优雅, 如?何准确拿捏时间泡出微苦回?甘的茶汤, 这都是有技巧学问的。


    几人就这么看着姜九娘子纤纤玉手慢条斯理地点?着茶,沈夫人不住地微微点?头, 不错,身段端正,动作轻柔, 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沈二?哥儿也看着姜九娘子, 她穿了一件夹棉的嫩黄色的流云衣裳,衣诀飘动, 衬得她有一股别样的鲜活生动。这位未来的妻子显然很有气度与美?丽,甚至因着是京都来的,感觉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娘子都要有底气。


    “夫人喝茶,沈二?哥儿喝茶。”姜九娘子先是把两盏茶放到客人们?的前边,再是自个的姑姑,最后才是自个。


    刘夫人仔细品了,“看看这茶汤,色泽清润有光泽,入口苦过后甘,我以后呀,真是有福了。”


    这一句话让姜九娘子拿帕子掩面了,刘夫人打趣道:“夫人这般说,让惠姐儿都羞了。”


    “这有甚麽,这样好的小娘子不该多夸夸?”沈夫人很想有一个盛京城嫁来的儿媳,故而这会儿也很是热情。


    “不过,我到底是老?了,不拘着小年青们?顽耍,不若让阙哥儿带着惠姐儿出去走走?这孩子听闻惠姐儿来,巴巴儿地租了一艘船,只?待惠姐儿答应,便上船游顽一番。”沈夫人指了指窗外便能?看见的一艘气派的大船,随后又看向刘夫人,熟稔地提议道:“我与你便在这儿品个茗歇一歇,等着他们?俩回?来,如?何?”


    沈二?哥儿赶紧起身,微微躬身对刘夫人说道:“还请夫人准匀。”他又看向姜九娘子,说道:“九娘子赏脸,沈二?不胜欢喜。”


    诚意与态度都到了这个份上,刘夫人与姜九娘子哪儿还会拿乔?


    刘夫人哪里会有不应的道理?也和?气地笑了笑,说道:“合该如?此才好,咱们?就不去凑哥儿姐儿的热闹了。”


    “去吧。”刘夫人微笑着对惠姐儿说道,她总不能?担心小侄女儿便不让她走动罢?


    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惠姐儿便提了裙摆,慢了沈二?哥儿几步,沈二?哥儿在前边带路,下阶梯时还提醒道:“九娘子小心脚下。”


    “多谢沈二?哥儿。”姜九娘子客气道。


    上了船,里边甚麽都有,如?同一个院子。待站稳后,船便动了。


    刘家小娘子们?的话不错,宜州多水,柳河上满满当当放着不知?几许的船,甚麽外头簪满了鲜花的花船,刻着诗词歌赋让才子们?趋之若鹜的诗船,还有甚麽都不追求,只?彰显自个家富裕的三层高船。


    姜九娘子看得很是认真,若无意外,她今后就是在这里过日子了,总得提前熟悉熟悉。


    “吃点?点?心,我怕你饿,给你备了玫瑰乳酥酪,还有甜羊奶。”沈二?哥儿亲自捧了糕点?放在姜九娘子面前,姜九娘子一怔,“都是我爱吃的,你如?何知?道?”


    “那?日我母亲带着我上门拜访刘夫人,我问了刘夫人你的喜好,我想着你孤身一人到宜州,总得有那?麽两三样东西?让你感觉到亲切。”


    沈二?哥儿说话的时候并不直视姜九娘子,身子微微倾斜向外,目光清正。


    姜九娘子脸色缓和?,终于露出了一抹真情实意的笑意,她说,“沈二?哥儿有心了,我的确觉得舒坦了不少。”


    来宜州这几天,虽然在刘家大鱼大肉的吃着,但是总觉得少了一些甚麽,如?今才发觉,她已经?有几天没?吃到最爱的玫瑰乳酥酪了。


    姜九娘子隔着帕子捻了一块点?心,细细地吃着,又听着沈二?哥儿介绍宜州的风景风俗,一时间,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船舱内两位哥儿小娘子说着话,竹清则偷摸溜到了甲板上。


    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多,其中的一些外表平庸,远看不出里边的人是甚麽身份。


    她倚靠在栏杆上眺望着,不远处的一艘船上,窗户开了半扇,有人从那?看出来,瞧着她。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杜甫的诗,如?此贴切。好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不知?是哪个花船上边的勾栏女子?”那?人貌似有些文化,酸腐地念了一句诗,又看向自斟自饮的俊俏郎君,说道:“之时啊,你就不好奇?”


    已是中年,却自带一股名士风流之气的郎君说道:“我不好小娘子,唯爱钱财而已。”


    “我的之时啊,刘大人,怎能只爱钱财呢?如今你一个眼神儿,多少人等着送东西?给你。”


    这个大人就不明白了,为甚麽自个的上司只?爱钱财,他得到的银钱已经?足够多了,也该看看别的。


    刘大人但笑不语,这个下属是世家出来的,打小日子比他好上太多了,他从前过的清贫,这辈子再也不想过那种一顿饱一顿饥的生活。


    “行了,来聊聊吗这次怎么把东西?运出去吧,那?边都等着要呢……”刘大人不想浪费时间,快速地说到正事。


    丝毫不知?道有人曾议论?过自个,竹清在船上呆了不久,忽的就听闻有人喊沈二?哥儿。


    “沈二?是不是在船上?”


    竹清转头看去,一艘船体刻着众多古诗文章的大船缓缓靠在她们?的船旁边,二?层的小窗全都开了,不大的地儿挤满了一众少年郎,穿红衣的、紫袍的、白衫的,头上戴的玉冠也各有不同,甚麽带东珠的、宝石的、金丝缠绕勾勒的,端得是各不相同。一眼看去,个个儿好颜色,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唯一相同的,便是那?堆金积玉养出来的富贵气。


    方才问话的红衣哥儿又问了一遍,是冲着同在甲板上的沈二?哥儿的贴身小厮问的。


    贴身小厮回?答道:“回?郎君的话,是呢,不过咱们?哥儿现下有事,不能?与郎君们?吃酒唱令了。”


    “沈二?有甚麽事啊?今个约他出来,居然推了,可是让咱们?好生难过。”


    “可不是,同窗的情谊,就这般麽?欸,回?头让他把那?文山墨宝与了我,我就考虑考虑原谅他,哈哈哈哈哈。”


    “顾四,你可真是不要脸,这样好的墨宝明明是与我才对,你个写字狗爬一样的人,简直是浪费好东西?。”


    “你说甚?看招!”唇红齿白的顾四一把勾住那?人的肩膀,手成?拳头使劲儿往他腰窝上怼。


    这般的疯闹自然是动静不小的,这不,沈二?哥儿从船舱里出来,一眼瞧见几个相熟的搁那?嘻嘻哈哈,满脸嫌弃地说道:“你们?有必要恁丢脸麽?生怕别个不知?道你们?在船上?出去了,我可不认与你们?相识的,跌份。”


    话虽是这般说,不过他的眼里全都是笑意,显然与他们?说笑惯了的。


    顾四故作正经?地问他,“沈二?公?子,你在这船上做甚?”


    沈二?哥儿虽与他们?相熟,可是也知?小娘子的声誉不能?有污,故而这会儿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实话,反而寻了个由?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那?出嫁的姐姐回?来探亲,想念柳河风光了,我亲带了她来瞧瞧,你们?做甚像个多话的鹦哥儿?”


    相看这样的事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说,成?与不成?都有影响的。


    一听说是沈二?哥儿的姐姐,几个公?子哥儿俱都没?有了兴趣,草草“哦”了一声,顾四便说道:“替咱们?与姐姐道个好,咱们?就不进去见了!”


    说罢,这通体诗歌的大船便慢慢走远了,人家要陪姐姐,他们?总不好没?有眼力见儿,巴巴儿地上去。


    船舱内的惠姐儿听了一耳朵,见沈二?哥儿替她遮掩,便心里松了一口气,手心一松,把那?握得皱皱巴巴的帕子放下。


    “多谢沈二?哥儿。”惠姐儿说,对于沈二?哥儿的印象又好了些许,她第一回?见沈二?哥儿,觉得他过于貌美?,甚为不喜,可是如?今瞧着,倒也有几分细心与体贴。


    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沈二?哥儿复又坐到惠姐儿对面,歉意地说道:“吓到你了罢?他们?就是这样,没?有恶意的,只?不过往常与我顽惯了,没?恁多规矩。”


    惠姐儿摇了摇头,说道:“还好。你与他们?感情好麽?”她眉心微皱,实在是有些害怕,沈二?哥儿会不会是……


    “都是兄弟之情。”沈二?哥儿显然知?道惠姐儿在担忧甚麽,替她倒了茶,这才坦坦荡荡地问道:“你是怕我喜爱郎君哥儿?”


    惠姐儿红了脸,没?有料到沈二?哥儿居然大胆至此,这样的话都直接说出来。虽觉得羞涩,可是她却竖起耳朵,像只?进食的兔儿听风吹草动一般,听着沈二?哥儿说的一字一句。


    “不怕与你说实话,我这几年因着容貌,也很是受了一些非议,可我的的确确,与哥儿只?有兄弟之情。”沈二?哥儿的行事做派倒完全与长相不同,可见,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惠姐儿听了,却没?有表态,嘴上说的麽,自然是好听,谁知?道背地里的做派如?何?她已经?打定主意,等相看结束了,回?去便让竹清带几个人,好好在这宜州打听一番,看看沈二?哥儿到底是不是表里如?一。


    若是从一开始便是骗她们?家的,她自然是可以捏着他的把柄,推拒了这门亲。


    沈二?哥儿见惠姐儿神态,也没?有说甚麽,只?与她又聊了一些诗词歌赋,见她对答如?流,甚至能?提出自个的见解,不由?得夸赞道:“九娘子聪慧博识,真乃知?音。”


    惠姐儿有些诧异,“寻常的哥儿对诗词对不过我,便都恼怒,你好似还很高兴。”


    “如?此,便可令我醍醐灌顶,有了新的体会,为何要恼怒?因你是个小娘子?断没?有这样的道理,学识从不看男女,只?看个人。”沈二?哥儿眼睛亮晶晶的,把自个心里的话都与惠姐儿说了。


    这番话倒是教姜九娘子内心触动,难得的,她遇见了一个知?礼又不迂腐的哥儿。


    或许嫁与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陪着惠姐儿在里头的奶妈妈笑了,哟,沈二?哥儿这般妥帖,真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出来的时间不短,不多时,竹清就与姜九娘子回?去了。


    午膳也是在这个酒楼用,她们?丫鬟婆子们?也备了宴席,初月让竹清先去用,“竹清姐姐去罢,我伺候九娘子,早去的饭菜更好些。”


    “行。”受了初月的好意,竹清去了。


    桌上,竹清坐在正上首,刘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只?坐在她的两边。


    “竹清姐姐喝茶。”刘夫人的丫鬟替她倒了茶,本来该是喝酒的,不过当差麽,以茶代酒。


    “我敬各位。”竹清喝罢,动筷,她用了之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用饭。


    竹清无论?是到姜家还是刘家,他们?皆是知?道她的身份的,现在可不兴甚麽隐姓埋名的事,君不见去哪都要报上家门?


    若是她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人家把她放在眼里才怪。


    丫鬟婆子们?没?有恁多规矩,一个个的边吃边聊着,有人问竹清,“竹清姐姐,盛京是不是真的繁华?我嫂嫂去过一趟盛京,回?来与我说,与宜州真真儿是不一样的。”


    竹清捡了一些特色与她们?说了,末了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宜州也不差啊,这两天我也出来走动买礼品了。吃穿用度俱是清雅,这便是与盛京城最大的不同了。可见咱们?的大人治理的宜州有多好。”


    “不过,来宜州几日了,我还不知?道宜州有甚麽好东西?,你们?都与我说说,我好买了回?去,分与同好。”


    “宜州的好东西??嗯……旁的倒也罢了,只?一样,可是咱们?宜州最有名儿的。”


    “甚?”竹清挑眉,就见那?故作玄虚的婆子用筷箸点?了点?自个碗里的米饭,说道:“这便是。”


    “米饭?稻谷?”竹清琢磨。


    “正是,自从咱们?老?爷在宜州上任,这连年产出的谷子数量比以往更多不说,品相也更好,哪怕单吃饭不吃菜,都能?嚼两碗下去。”


    竹清用了两口饭,细细品味,的确是发现这宜州米自带一股清香,也不干,水润润的。


    这般吃着,就感觉比起商人送去盛京城的贩卖的大米更加好吃。


    这也是竹清疑惑不解的地方,要说是江南水乡那?些地方,稻谷比盛京城的好也就罢了,但是宜州不是啊,怎么能?比得上商人们?精挑细选送去京城的粮食还要好?


    真是奇了怪了。


    还有……“这里的谷物不卖的麽?我在京城好似没?有听说过。”


    “竹清姑娘有所不知?,宜州种地产出来的谷物压根儿不够吃,原本是需要粮商从外头运粮食过来卖的,自从咱们?大人上任,粮食产量那?是什么高来着?”一个婆子捅了捅旁边的婆子,那?婆子立马补充道:“节节攀高。”


    “哦对对对,就是节节攀高,节节攀高。到了现在,那?可是田地里头卖命的农家也能?吃饱,安安稳稳的。”


    “可是就这,也只?是将将够吃罢了,若是卖,势必是不够的。咱们?大人说了,宜州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也合该落在自个的肚里,便不许那?些商人们?来买粮。”婆子们?七嘴八舌的,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员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竹清前几天听了一嘴,说是刘大人能?做到知?州这个位置,也是凭着粮食产量增长不少当作政绩的,故而刘大人很关心粮食,天天出去忙着视察。


    且刘大人的后院只?有刘夫人一个,一个通房小娘都没?有,如?此守贞。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个不说知?州刘大人是个有能?力且顾家的郎君?看上去,这位刘大人未免太过于完美?了。


    事实真的如?此吗?


    竹清又问了一些其他东西?,不过这里都是丫鬟婆子,知?晓的不多,问不出甚麽有价值的消息。


    用罢饭,相看也就结束了,两个小辈都没?有觉得不好,两位夫人又俱都满意,她们?看着姜九娘子与沈二?哥儿交换了信物,如?此,就成?了。


    回?去的路上,刘夫人搂着姜九娘子,轻轻拍着她的手,“总算是成?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这次相看有甚麽意外。那?样,我如?何对得住你,又怎么与哥嫂交代?”


    姜九娘子反过来安慰刘夫人,“姑姑,瞧着沈夫人与沈二?哥儿都是好的,您不要怕。”


    “沈夫人肯这样让沈二?哥儿费心,这是给你面子,你往后嫁进去,也切记对沈夫人好一些,有孝心,这样她也会带着你交际……”刘夫人絮絮叨叨了许久,姜九娘子也尽心地听着。


    回?到刘家,姜九娘子使了竹清进内室,与她说道:“竹清,虽说我与沈二?哥儿交换了信物,可是我这心还是有些不安,为着多些了解他,你觉着我要不要查一下他?”


    姜九娘子有自个的考量,她怕沈家对她们?隐瞒了甚麽,或者是有些问题姑姑觉得没?甚麽,但是于她来说会很棘手的,所以她才想要深入了解沈二?哥儿。


    哪怕他真真是个好的,多知?道一些也没?有坏的。


    “娘子若是想知?道,尽管吩咐了人去查一查,那?沈二?哥儿不是同您说了,他平日里就是去碧海书院上学,下了课,就与几个要好的同窗去诗船上游玩一番,也就这两个主要的地儿,想要打听也是容易。”竹清说,宜州的才子青年们?不喜骑马,只?喜欢组上几个诗会比一比才学,都有固定的地方。


    故而,倒也好问询。


    “这事儿旁人我信不过,竹清,劳烦你与我的奶妈妈一起去探听探听,他的性格、喜好甚的我都想知?道,他今日如?此体贴,我也不想自个落后了。”姜九娘子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个,他是在宜州地界考的举人,想必这儿的书肆会有收录他文章的书籍卖,你们?也一并买了回?来,我好生瞧瞧。”


    “娘子放心。”竹清说,随后她与奶妈妈凑到一起,商量如?何做,那?奶妈妈问她,“竹清姑娘,不知?我可不可以带上我的孙女,她也是在娘子院里做丫鬟的,正好我带她走走。”


    知?奶妈妈想要她的孙女得一份功劳,竹清与姜九娘子院里的人都不熟,不去阻拦,只?说,“妈妈老?道,自是有自个的道理,按您说的就成?。”


    奶妈妈听得心里熨帖,瞧瞧这竹清姑娘说话的技巧,她那?个孙女与她一般大,可是还是一团稚气,也不知?甚时候能?长大?


    *


    她们?出府的时候恰好,今日在宜州最大的书肆里有一场诗会,跟来的小厮恭维似的说道:“还是竹清姑娘料事如?神,知?道今日有诗会,沈二?哥儿在那?边呢!”


    沈二?哥儿容貌好,他身边几个也不遑多让,一众出色的公?子哥儿聚在一起,轻而易举地就教人看见了。


    竹清藏在人群中,眯着眼睛看那?个顾四与人辩论?,他好似不太擅长法律条文相关的策论?,对下去了两个之后,便败北。


    顾四不服气,右手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左手掌心,大喊一声,“沈二?,你来!”


    今日穿了一袭红衫的沈二?哥儿起身,他风华月貌,将那?一身环佩香囊都压得黯然失色,方才胜了顾四的人瞧见他,一脸的忌惮。


    “又是沈二?哥儿,我看过他作的文章,真真儿是好。”旁边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者说,听见他的自言自语,竹清挪到他隔壁,笑得像个不喑世事的姐儿,问他,“伯伯,这个哥儿很厉害麽?我头一回?来宜州,都没?有听过他们?。你且与我说上一说,我家去了好与姊妹们?说嘴。”


    “哟,他可是有名得紧,从小名师教导不说,偏偏自个天资聪颖,尚未及冠便中举,而且是解元。前头的解元与他比起来,都逊色不少……”老?者絮絮叨叨了一堆,就听见小娘子又问他,“那?像今日的诗会多麽?这些公?子常常这般辩论??”


    “怎的不多?且不说宜州文风盛行,单说这些才子们?谁也不服谁,所以诗会是隔几日便有的。像沈二?哥儿顾四哥儿,除了去学院,便是在书肆或者诗船上唱令对诗,好不快活。”


    老?者说了一堆,竹清耐心地听着,抽出自个想要的信息,随后看向台上力战群英的沈二?哥儿,对他已然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这场诗会最后是沈二?哥儿赢了,那?一众少年郎欢呼,单纯地为沈二?哥儿的文采而高兴。


    奶妈妈问竹清,“他们?去酒楼用午膳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别看她年纪大且是姜九娘子的奶妈妈,但是今日出来,她都是听竹清的。


    一来竹清机灵点?子多,二?来,她到底是雍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与我来。”竹清说。


    *


    如?此忙活了一日,在姜九娘子等得心急的时候,竹清她们?回?来了,先把沈二?哥儿的文章诗词都给姜九娘子,随后才仔仔细细说了沈二?哥儿。


    “既然是这样,他倒也是表里如?一。”姜九娘子一边看着沈二?哥儿的文章,一边赞了他。


    姜九娘子渐渐入了迷,提了笔在白纸上写,又与沈二?哥儿的诗对比,一时间自个快活了。


    “娘子,刘大人回?来了,在夫人的院里,夫人使了人来,请您过去见见呢。”


    姜九娘子回?过神来,来了宜州好几日了,她还没?见过这个大名鼎鼎的姑父呢!


    “我这就去,你赏了那?个丫鬟,教她等一等,我且换身衣裳。”


    *


    “竹清姐姐,咱们?可以收拾东西?了。”初月说,她们?还有七八天才启程回?盛京城,不过因着个个儿都要带东西?回?去,今个娘子特意许她们?出府采买东西?。


    “我都差不离收拾妥当了。”竹清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脑子里只?想着雍王妃看到那?封信了没?。


    盛京城,雍王府。


    雍王妃刚昏天地暗地吐过一场,正没?有力气地倚靠在美?人榻上,没?骨头似的,整个人软软的。


    “我的王妃,快吃个姜香梅子压一压。”陈嬷嬷满脸心疼,她伺候雍王妃用了几个梅子,又接着她吐出来的小核。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梅子没?有竹清端来的好吃。”雍王妃念着竹清呢,又问了几遍陈嬷嬷,竹清回?来了麽。


    陈嬷嬷只?宽慰她,“王妃莫急,老?奴已经?使了人去码头候着,竹清一回?来,就用轿子抬回?来,很快您就能?见到她了。”


    “如?何能?不急,我一看见她信上的东西?,就觉得大事不好,派人去查又还没?有消息。”雍王妃急得连称呼都变了,她也知?道,姑姑作为知?州夫人,是断然不可能?用的起如?此多的名贵物件儿,若是刘大人收受贿赂还好,最怕还染了一些别的,那?才是灭顶之灾。


    “王妃何不告诉王爷,有个人一起想,总比您一个人担惊受怕的好。”陈嬷嬷是觉得男主内女主外,这样官场上的事,合该由?雍王去处理。


    “告诉他?”雍王妃冷笑,“嬷嬷,您看他已经?多久没?有踏进正院了?这是怪我呢,怪我逼他接春莺回?府,怪我自作主张。”


    “如?若这件事让他知?晓,保不齐他连我的母家都要怨上了。本来他就不算聪明,免得拖后腿。”


    雍王手里有什麽人能?查事?都是些小官员,看看那?些权臣重臣,都不带搭理三个王爷的。属实是因为三个都太笨,要她说,若当今有一个聪明的儿子,这会儿大臣们?早就上折子提议立储君了。


    “可是这事原也不干您的事啊。”


    雍王妃闭上眼睛,“他可不会这样想。”


    嫁给雍王不是她所愿,雍王娶她,也多多少少带了一些不情愿,因为她的母家那?时尚在安州,而原本在朝堂之上有些许地位的祖父也告老?还乡,如?此,雍王便觉得自个的王妃势力不行,与不了他帮助。


    可是他也不想想,不独是他,其他两个王爷的王妃,家中势力也平平。


    圣上是故意的。


    雍王妃想到祖父的教导,又说道:“这事决不能?影响到姜家以及雍王府。”


    不只?是姜二?郎君以及安州姜家那?边在查,当年祖父退了,他手里的人脉,其实是落在了她的手里,利用这些人脉,她肯定能?查到自个想要的。


    到时候不消祖父说,她也会劝让姑姑出嗣旁枝。


    “姑姑,别怪我。”刘夫人会不知?道自家富贵过头了麽?她既然知?道,为甚麽不来信?


    “王妃,门房那?里收到了一封信。”


    雍王妃赶紧亲自打开,随后一目十行,脸色愈来愈沉重,最后身子一摇晃,险些跌倒。


    “王妃,这是怎的了?”陈嬷嬷扶了雍王妃坐下,雍王妃颤抖着手,喃喃自语道:“粮食、粮食,他如?何敢动这个?”


    虽然只?是暂且在粮食那?里查到了一些苗头,可雍王妃还是慌了神,粮食、盐铁、漕运这几样东西?一旦碰了,死已经?是很好的下场了,那?些亲族才是最遭殃的,甚麽流放,三代内不许科考,这样下去,一个家族就此完了。


    “快快与我手书一封,连同这个,一并送到祖父手上,快去!”


    雍王妃雷厉风行的模样让陈嬷嬷暗自叹气,当初在安州时,老?爷就曾经?惋惜过为甚麽姚姐儿不是男子,她若是个郎君,那?麽姜家这一代就振兴了。


    安州,姜家。


    眉毛与胡须俱白的老?人神情凝重,虽然早已从官场上退了下来,但是从姚姐儿的信上,他依稀能?察觉到,只?怕刘之时做的事不小啊!


    “父亲,您觉得,这事会如?何?”


    “如?何?抄家没?收财产,流放岭南。端看圣上的态度,这事其实不干其他王爷的事,不是已经?查到了,刘家乍然富裕已经?两年多了?”姜老?太爷断定与刘之时勾结的,应当是朝中重臣。


    不然朝堂之上不可能?一丝风声都没?有。


    姜大郎君有些不安,“那?,影响了咱们?家可如?何是好?”


    “你远在安州做官,你二?弟虽在京都刻不过一个从四品,如?何能?为同为从四品的知?州保驾护航?要说最受影响的,其实是姚姐儿。”姜老?太爷不是个迂腐的人,所以当初把那?些个人脉大部分给了姚姐儿,少部分给了自个的第二?个儿子。


    他最怕姚姐儿陷入风波中而无还手之力。


    “继续派人去查,还有,去宜州刘家说我病重,让四姐儿回?来一趟,有些事,我亲自问问她。”姜老?太爷说,若四姐儿不肯说或是坚定站在刘之时那?边,那?就甭怪他不顾父女之情了。


    “好。”


    *


    姜九娘子见到了刘知?州,他儒雅随和?,和?蔼地询问了姜九娘子的事宜,直把刘夫人听得翻白眼儿。


    “瞧瞧你,别是吓到了惠姐儿,喝口茶罢!”


    刘知?州看向自个的夫人,爽朗地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夫人莫怪。”他又看向姜九娘子,说道:“惠姐儿莫怕,我就是多问了几句。”


    “姑父姑姑,惠姐儿没?觉得怕。”姜九娘子看着这俩夫妻的相处,那?气氛似是容不下第三个人,教她如?坐针毡。


    同时,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名流雅士一般的姑父,真的不干净麽?


    刘知?州看向低头的惠姐儿,暗想,这样的人与沈二?哥儿当真是相配,也不枉费他在姜二?郎君面前提了沈二?哥儿几回?,甚至文章都一并寄去了。


    沈二?哥儿出身世家,这些世家屹立不倒,他到宜州做官,数次拉拢不成?,让惠姐儿嫁过去,如?此两家才有了联系。


    借着喝茶的动作,刘知?州遮掩住了那?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见过刘知?州的第三日,姜九娘子又与沈二?哥儿见了一回?,她不由?得与沈二?哥儿论?起了文章。


    “你既然这般喜欢,我那?里有几本孤本,俱都是让我受益匪浅的,我送与你。”沈二?哥儿说,他虽然是哥儿,却并不倨傲。


    “果真?那?我先谢谢你。”姜九娘子笑了,如?同一株昂扬向上的兰花,散发着幽幽微香,即便没?有人瞧见,也带着热烈的生命力。


    外柔内刚。


    这样才貌俱佳的小娘子牵动了哥儿的心,沈二?哥儿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头有一根用难得的绿宝石雕刻成?的碧玉兰花簪子。


    “这是我让人做的,想着正合适你。”沈二?哥儿说罢,见姜九娘子没?有不虞,就有礼地问道:“九娘子可否与我一个机会,我想亲手戴上。”


    姜九娘子轻轻“嗯”了一声,往前一步,两人的衣袖便擦在一起,沈二?哥儿帮她戴了,纵使往日诗书烂读于心,此刻却只?能?干巴巴地憋出两个字,“好看。”


    后头的竹清听不见他们?的话,却能?看见沈二?哥儿与姜九娘子的动作,她会心一笑,如?此,她来宜州的差事便圆满结束了,与雍王妃也有了一个交代。


    这一日之后,她们?就准备回?盛京城了,刘夫人赠了几船的礼物让姜九娘子拿回?去分了,她说,“我自嫁来,还没?见过哥哥嫂嫂,也不见姚姐儿了,惠姐儿便帮我赠了这些与他们?,也教他们?知?道,我是念着的。”


    说着,刘夫人有些难过,女子嫁人就是这般,远了的,一辈子也见不到几回?了。


    *


    码头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郎君小娘子瞧瞧诶,新鲜打捞上来的虾蟹,最是鲜美?不过,买一些与家人尝尝罢。”


    “这位管事,瞧瞧咱家的虾米,煮粥熬汤一绝呀,买些回?去与主子尝尝,保管你得赏赐。”


    “陈淮鱼陈淮鱼,一条五斤的陈淮鱼,二?十文一条二?十文一条……”


    充满烟火气的吵嚷中,一顶轿子停在那?里,待竹清下了船,曾婆子迎出来,“诶呦我的竹清姑娘,可是好久不见你了,王妃让老?奴带人来接你。”


    竹清与姜九娘子请辞,随后上了轿子,待进入安静的地儿,曾婆子才低声说道:“竹清姑娘,王妃可是等的急了,日日派我们?几个等着你呢。”


    她们?作为伺候人的,压根儿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只?以为是雍王妃离了竹清便浑身不舒坦。


    想到这,曾婆子又补充了好些事,她说,“王妃这些天可不安稳,府医、医女与稳婆见天儿地查看是怎麽回?事,偏偏查不出来,再有,前几日王妃晕了过去,请王爷来,王爷也闷不做声的,像是与王妃闹别扭呢。”


    轿夫们?脚程快得不得了,大半个时辰的路偏偏让他们?缩短到了一刻钟。


    到了王府大门口,另有正院的小丫头在这里等着,见了竹清,先是礼貌地躬身,随后说道:“竹清姐姐,王妃要见你,快些与我去罢!”


    “竹清,你可算是回?来了。”雍王妃抓住竹清的手,她披散着头发,整个人有一股憔悴柔弱的气质。


    “王妃莫急,奴婢在呢。”竹清替雍王妃整理了身后的抱枕,又端来燕窝慢慢喂与她,随后才宽慰似的说道:“奴婢知?道王妃想问甚麽,可是您最要紧的是保重自个的身子,不然您就是再想操心,身子也不允许。”


    雍王妃可是她的指望,千万不能?出事。


    “有你真好。”雍王妃这几日可不顺心了,雍王成?日不着家,肚子里的胎儿又闹起来,让她食不下咽。


    她与陈嬷嬷暖春她们?聊的事,偏偏她们?都不懂,唯有竹清,一察觉事情不对,立马手书来,可见是个敏锐的。


    “之前那?些事,你在宜州都打听到了多少?细细与我说来。”雍王妃也没?有问竹清有没?有去打听,她知?道,竹清是个聪明的。


    “是。”竹清足足说了两刻钟,口干舌燥之后,才说完,末了,她补充一句,“百姓称赞刘大人是个好官,那?些夫人羡慕刘夫人不用应对小娘通房,他们?都觉着刘大人好,可是奴婢就是觉着不对。”


    雍王妃冷笑,“你的直觉没?有错。”哪里来的仙人?这也好,那?也挑不出错,怎麽可能?!


    这些年,他收的贿赂都够斩立决了,更别提其他的事。


    刘之时这个人简直是个祸害,雍王妃一开始想除掉他,不过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不明不白在宜州这样海晏河清的地方死掉了,势必引起朝廷的注意,追查下去难免暴露。


    而且他背后的那?个人也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可断尾求生也不行,哪怕她姑姑出嗣旁枝,刘家与她们?姜家没?关系,也终究受影响。


    唯有一个,若是她姑姑亲自揭发刘之时,以姜家娘子的身份与刘之时站在对立面,如?此,也许还能?得到圣上的宽宥,甚至是嘉奖。


    可是,姑姑她会愿意麽?


    且,此事还得有人求情才是,毕竟动了刘之时,他后边的人也会对上他们?。


    朝堂之上,各个派系都有自个的立场,唯有……皇后的母家,上官氏,他们?是纯臣。


    自然,皇后没?有生下嫡子,他们?会一直是纯臣。


    而她记得,上官氏如?今正是有几个官员能?管得到知?州。


    电光火石之间,雍王妃想了许多,最终都归结为一句话:她需要上官氏一族的帮助。


    现在需要,以后,同样也需要。


    “替本王妃梳妆,进宫。”雍王妃慢慢直起身子,眼神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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