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洋洋洒洒地下了好几日,终于在除夕的前夜停歇了。
宫中举行夜宴,众大臣嫔妃皇子欢聚一堂。
远远地便瞧见了笑脸相迎的宋珩,一脸不怀好意,“六弟如今都十九了,三弟在这个年岁都已经有小世子了,六弟可得努努力啊,不过六弟的身子还是要好好养着,别娶了王妃,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是太子哥哥有福气,弟弟听闻有人往东宫送了两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太子哥哥得好好消受啊。”宋琲露出一脸的艳羡,好像真的羡慕一样。
然而那两位美人混进了一个敌国暗探,没多久就偷盗宫中机密,幸亏发现得早才没有闹出大事,但因为此事宋珩又被皇帝斥责了一番。
宋珩眉心跳了跳,一时语塞,又将矛头指向了宋瑾,“今日景王妃又没来吗?”
宋瑾面无表情,“她病着,在府里好生歇息。”
“啧啧啧,这景王妃的身子属实是不好,一年四季都病着,偏偏三弟如此情钟,若不是头一年生了个儿子,三弟恐怕都要绝后了。”宋珩极尽讽刺,丝毫不放过有损他们兄弟二人的机会。
但宋琲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表面上他们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可私下还是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有一个聪慧的儿子就够了,生得再多若是呆呆笨笨的,也是糟心,小鹤马上要过生辰了吧,太子哥哥身为皇叔,可要好好备一份礼呢。”
宋珩一脸铁青,他到底有几个儿子,可惜不太聪慧,这句话直接打了他的脸,让他无地自容。
席间,宋珩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拿出一个药包,递给贴身太监,一脸阴邪,“把这个放到宋琲酒里,他不是不娶妻,不是嘲讽孤吗,他要是跟宫女搞到一起,闹出笑话,孤看父皇会不会斥责他。”
“万一楚王识破了呢?”小太监担忧得多问了一嘴。
宋珩冷冷一笑,“这药名为‘一响贪欢’,药效强,光闻闻味道就能中招,而且入水于无形,就连太医都诊不出异常,他就等好了吧。”
席上,宋琲端起酒杯准备喝,察觉到酒有些不对劲,立即让林之盛去换了一壶,又附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
宋珩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招数都使得出来,也别怪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宴席刚进行了一炷香的时辰,宋琲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有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烧得胸口难受。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红,刚刚也没喝多少酒啊?”林之盛吓了一跳,担忧地看着宋琲的脸色,“那有问题的酒不是送回去了吗?”
林之盛在宫中浸淫多年,什么腌臜的手段没有见过,刚刚主子让他送酒就说明了一切,可明明没有喝啊。
宋琲忍着身体的不适,眼神掠过宋珩得意洋洋的模样,眸色阴沉,冷笑一声,“呵,太子的手段是精进了不少啊。”
“奴才去找太医。”林之盛急得不行。
宋琲一把抓住了林之盛,现在不能让人离开自己的身边,“送本王回府,然后去把柳仪温找来。”他不相信任何人,唯有柳仪温。
柳府内。
“前些日子可忙坏我了,好不容易才松快一下。”程书礼痛快地喝了一大口酒,“不过明日我还得是值夜呢。”
今夜师父值夜不在府中,程书礼便来找柳仪温喝酒。
这两年柳仪温的酒量算是长进了一些,但不多,多喝了两杯就开心晕晕乎乎的了,不过还能保持清醒。
“我爹让我别考太医院的时候,我还和他呛来着,事实证明爹的话是对的,在宫中当差真是路履薄冰,一个不留神脑袋就要分家了。”程书礼经过两年的熏陶,性子沉稳了许多,不禁感慨着。
大渊朝招募太医,一则是太医院医官世家子弟,二则普通人家通过选拔参与考试,柳仪温与程书礼都属于后者。
“你比我幸运些,能得安乐宫赏识。”程书礼不禁羡慕,仅仅羡慕而已,“要我选择,我还是要入宫,做太医银子多,成就大,我爹当了一辈子的医者,都出不了小山村,仪温,你为什么要当太医?”
“治病救人。”柳仪温脱口而出。
他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光耀门楣,仅仅是世上有许多病患需要医治而已。
“可是做个普通的医者也可以治病救人啊。”
柳仪温摇了摇头,“世间万种病,并非都能得以遇见,都有医治之法,太医院是大渊朝人才济济之所,各种病理记录在册,若是熟悉与运用,将来可造福百姓。”
济城一场疫灾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找不到解决之法,便只能将可疑之人全部焚烧殆尽,直到此事被皇帝知晓,开启藏书阁寻求解决之法。
天下医书皆藏于太医院藏书阁中,非身居高位不可拜读,如果学尽其中知识赋予实践用于百姓,世上的痛苦与离别便可少上许多。
“我懂了,太医院是最大的平台,能够看得更高望得更远。”
柳仪温点了点头。
程书礼想了想,不禁道:“可是仪温,如果有一日,你真的有了这样的能力未必还能实现心愿,就像柳院首一样,穷其一生困在宫中,一个你,一个院首,力量微弱,不足以解天下万民之祸。”
柳仪温一愣,一阵默然。
凭他一人如何走得高,走得远呢……
柳仪温忽然郁闷起来,饮下了一杯酒,擦了擦唇边的酒液,喃喃着,“就算微不足道也要试试啊……”
“什么?”程书礼感觉自己喝的酒有点多,竟然没有听清。
“喝酒。”柳仪温与程书礼碰了碰酒杯。
两人说说聊聊间,一壶酒就下了肚。
林之盛一路赶来了柳府,由于经常来这里请人,外头的小厮也没有拦着,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柳仪温的房前,“柳太医,柳太医!殿下有些身子不适,还请柳太医过去瞧瞧啊。”
“呃……”程书礼还没有怎么醉,看着旁边已经趴下的柳仪温,尴尬得挠了挠脸颊,“可现在柳太医怕是不太方便。”
话音刚落,柳仪温猛地抬头,迷迷糊糊地盯着来人,可连人都看不清,“嗯?怎么了?”
林之盛盯着醉的有些不省人事的柳仪温,一个头两个大,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来意说了一遍。
“啊?”醉酒的柳仪温有些迟钝,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大着舌头道:“那……那走吧。”
柳仪温得靠着别人的搀扶才能站起来,刚到门口就扶着树吐了个酣畅淋漓,回来时打了一个踉跄,还好程书礼扶了一把,不然就要栽倒柳府门口的路牙子上了。
程书礼给他擦了擦嘴巴,又急又气,可林之盛就在旁边,他也不能说出楚王的不是来,只能担忧地问着,“仪温,你还好吗?公公,你看仪温这样也不能诊脉啊。”
林之盛看着柳仪温这软若无骨的模样,也是无可奈何,自家主子非点名让柳太医来,扛也得扛回去,能怎么办呢。
顶着凛冽的寒风,林之盛的汗珠都要冒出来了,“外头就有马车,到时候喂些解酒药就是了,耽误不了什么。”
程书礼都要把后槽牙咬碎了,在林之盛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合力把柳仪温送上了马车,柳仪温直接趴着睡着了。
刚刚吐了一些,又睡了一觉,柳仪温是清醒了不少,下车的时候都没让林之盛扶着,不过还是走得东倒西歪,差点儿被地上的杂草绊了一跤。
林之盛没有直接将柳仪温带到宋琲那儿,而是揣度着主子的心思,把人先带去了浴房,柳仪温正迷迷糊糊着,乖得不行,让脱衣就脱衣,让抬手就抬手的,甚至还喂了一碗醒酒汤。
最后洗干净的柳仪温一身清爽,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裹挟着满身的清香,推开了宋琲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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