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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的东西。


    楚筠身躯本能僵了一瞬, 又很快放松下来:“是虫子么?没关系的。”


    魏淮昭挑眉:“不怕了?”


    “当然怕呀,但是它们?不会贴过来的。”她伸手往腰上拍了拍,园子里难免有虫,她来时都?记得带着驱虫药粉的。


    芸芸微微仰着头看来, 丝毫不吝啬笑容与信赖, 眼?中?还夹杂着一点小得意小炫耀, 像是在?说自己多有先见之明呢。


    许是因为楚梁易官邸所发?生?的事, 魏淮昭回来之时,脑海中?竟再浮现出前世她断了生?息的模样。


    可?此时对上芸芸如此生?动鲜活的笑容, 那些残存旧忆一瞬间又都?被抹去的干干净净。


    魏淮昭哪怕刻意去想,也只能触及到一片模糊。


    如此最好。


    这才是楚筠她原本应该的样子。


    魏淮昭如她所愿地夸了句聪慧机灵,楚筠眉眼?一弯笑了,可?又察觉到他神色有着轻微异处。


    她疑问道:“你?去送茶可?有遇上什么事?祖父他还好么?”


    魏淮昭收敛神情, 笑着拥她回房:“他很好, 腿脚虽还未好全,但也比之前恢复甚多。”


    至于其他,已成定局,魏淮昭也就暂时没与她提起。


    免得与汪家那事一样,令她徒劳的发?愁为难。


    此事本与她毫无干系,既然连祖父都?已下了决断,魏淮昭就更不希望楚筠被裹挟纠缠, 总为这些事来讨要他的人?情。


    他不愿芸芸在?他面前有任何的请求卑微争执,无论?是因为什么。


    回房之后, 楚筠去端来了案上糕点问:“饿不饿呀?还有玉晶花蓉糕。”


    魏淮昭意外道:“你?今日胃口不佳?竟还能给我剩下两块。”


    “谁让你?总诉冤,说我不给你?留的。”楚筠哼道。


    明明没那么喜欢吃甜食糕点, 还回回非要作势从她手里抢,抢不着后就上嘴, 可?不要脸了。


    魏淮昭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髻:“你?吃吧。”


    看着她享用,可?是比糕点本身更香甜。


    “你?今日这么好呢?”楚筠见他当真不想吃,便故意这样一说,捻了一块塞进了口中?。


    魏淮昭替她擦了擦嘴角,眸中?虽满含笑意,却在?心中?言道:傻芸芸,我可?远不似你?以?为的那样好。


    除了你?,抑或你?真心在?意之人?,余下那些外人?如何,从来都?与他无关紧要。


    他可?没有那等慈悲心肠,谁的劫都?帮着去渡。


    至多不过提醒一句,帮扶一回,若对方仍然要去寻死路,也只会得魏淮昭冷眼?相看。


    譬如当年莫家,倘若莫老爷执迷不悟,那也是莫家的命数。


    任其举家伏诛,他不会再插手第二次。


    至于那牵累楚筠至深的尚书府,自然亦是。


    魏淮昭在?前世受着多年梦魇心魔的折磨,不知?觉间也滋生?出冷晦阴鸷的一面。


    只是回来后他将其压制的很好,也绝不会在?楚筠面前泄露。


    楚筠慢慢吃下一块糕点,却没多留意它的味道。


    她觉得魏淮昭虽笑着在?看自己吃东西,心中?却又好似在?思索别的事。


    她是听魏淮昭说过自己的,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很是好懂。


    这点楚筠虽然嘴上不承认,可?也自知?是完全比不过他的。


    他一个布棋连公爹都?看不破,又在?皇上跟前办事的人?,表面底下的心思比海还深,隐藏点想法?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日日相处同床共枕的,楚筠也不是全然察觉不出来。


    但她觉得这没什么。


    只要知?道魏淮昭不会伤害她,做什么都?以?护着她为先,就不会心存介意了。


    ……


    户部尚书因贪腐重罪,圣上命人?查证属实之后罢去了其官职,并行处斩。


    皇上顾念楚梁易并未因子侄关系替其脱罪,在?朝议中?亲自举劾,年迈老臣又伏跪求请,因而最后在?对其家眷的惩处中?允以?宽宥。


    下令抄没之后驱逐出京,此生?不许再踏入。


    此事惹了圣上震怒,奉旨的官员不敢怠误,从举劾到惩办也不过短短几?日。


    来女学听学的普通百姓暂时还算不上多,云宁殿下又安排了不少夫子,所以?楚筠也不是日日都?需去的。


    她意外听闻此事时,堂伯母他们?竟都?已离开京城了。


    父亲曾被请去问询了半日,好在?无事,只是祖父因此病了两日。


    楚筠赶去看了祖父,也从祖父口中?得知?了此事的经过。


    楚梁易吃下几?剂方子后已好转许多,摸着孙女的脸时,心道孙女婿确实将芸芸护的很好。


    他知?道这孩子有些怨恼,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家中?都?无人?提前与她说。


    其实祖父稍一解释,楚筠就明白了。


    她其实与堂伯父不亲近,可?在?祖父眼?里却是不同。


    亲侄儿犯事又险要害死自己,而他只能大义灭亲,祖父才是心中?最难受的人?。


    楚筠听祖父还替他孙女婿解释了两句,即便起初还有些恼他,此时也已散了。


    只是发?生?这样的事,心里始终觉得沉沉闷闷的,还有些发?冷生?寒。


    魏淮昭亲自来接人?时,便看到楚筠的脸色不好,一言不发?沉闷着。


    他轻轻掰过她的脸问:“芸芸生?气了?”


    魏淮昭料过楚筠可?能会生?气,可?更担心她心生?忧惶。


    若是一早得知?,即便她堂伯父犯了律法?,以?晚辈的身份理?当也该去送。


    可?她胆小哪见得了身首异处的场面,怕是不知?生?出多少负担,夜夜惊梦。


    楚筠慢慢眨了几?下眼?眸,摇摇头后搂住了他的手臂,将脑袋往他肩上靠去:“就是觉得,人?心难测,世事难料。”


    魏淮昭伸手捏了捏她鼻尖,如此沉闷的话语可?不适合她来说。


    他想让芸芸心情轻松些,转了话题道:“带你?去见见你?那堂姐吧。”


    楚筠没想到还能在?京城见到楚瑶思,以?前烦她归烦她,可?若这么个还算熟悉的人?一夜之间消失再见不到,难免唏嘘不适。


    楚瑶思也有些意外,此事后她再见到楚筠甚至有许多话想说,可?瞥见了身后的魏淮昭,又畏惧地克制了。


    得知?父亲要获罪时,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楚筠。


    楚瑶思心慌意乱下只想赶去求求她,却先一步遇上魏淮昭被他阻拦。


    楚筠已经歇下,魏淮昭不会任她去打扰,当下本要驱赶。但转念考虑到楚筠与她这堂姐也算从小熟识,她若得知?楚瑶思来过……


    楚筠会不会觉得他太过冰冷可?怕,为此生?出隔阂?


    到底迟疑了一瞬,魏淮昭带上人?暂离了别院。


    楚瑶思不久前已定下亲事,若那世家之子愿意当晚拜堂成亲,趁案子尚在?查办将她嫁了,她也就不再是尚书府的人?。


    楚瑶思本就六神无主?,在?对上魏淮昭后,彻底明白父亲罪责难逃,想求他救下一家更是痴人?说梦。而那定亲的世家公子本就心仪她,更是因魏淮昭亲自前来,衡量之下将人?娶了。


    楚瑶思清楚,她还能站在?这儿全是倚靠她这妹妹。她在?京城,也能稍稍帮衬在?外的娘和兄长他们?。她更是得了告诫,是绝不敢再去烦扰楚筠,或是在?她面前胡言生?事的。


    楚筠与楚瑶思以?前就没什么私话可?说,眼?下她拘谨客气,也就只能宽解几?句,让她有难处可?来寻自己。


    回去的路上,魏淮昭悄悄打量夫人?的神色,见她有所舒解,总算安了心。


    之后接连几?日,魏淮昭一得空就陪着她散心,楚筠也不是久陷惆怅之人?,瞧着明显好上许多。


    楚筠这一阵没去女学,倒是去了趟长公主?府。


    她送去的锦鲤,在?明华那儿养得好好的,小郡主?可?喜欢了。


    “楚筠姐姐,你?是还在?想楚尚书的事?”明华郡主?让楚筠去看新老锦鲤戏水,却发?现她出神了,于是过来问道。


    她常在?长公主?身边听到不少事,如今收了点性子,又被逼着念书,耳濡目染下也是懂得一些的。


    “不是,只是心里有时会不宁静。”楚筠没有敷衍,而是认真同小郡主?解释。


    她只是忽然一番回想,发?现京中?似乎发?生?太多事了,难免会有点担忧。


    皇上刚登基时也处置好多官员,那时她也怕,但心中?知?道应该与他们?没关系。


    可?魏淮昭如此受帝王看重,天子心又最难揣测。谁又能说的好,今日景象会不会一日复现在?他们?身上。


    楚筠没多说,小郡主?却哦了一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


    “母亲大人?说了,贪污腐败的官员都?是蛀虫,留着会啃食百姓的肉,你?夫君做的是对的。不做坏事的人?是不需要害怕的。”


    “我皇帝舅舅很好的,母亲大人?说他以?前在?宫里挨饿吃不饱,想办法?讨来一点吃的,也都?没忘了身边宫人?呢。他肯定是个大明君,不会亏待好官的。”


    楚筠:“……”


    她微微吸了口气,只想伸手去捂明华郡主?的嘴。


    有些皇室私秘,还是不要说给她知?晓了。


    她可?一点都?不想听。


    不过明华这话听着简单,却也有些道理?。


    也对,她知?道魏淮昭是什么人?,也全心信任他。


    尽管他是越来越有算计有城府了,可?楚筠最是知?道,她的夫君明辨善恶,在?公婆教导下又是自小悬着柄公义的尺子在?头顶。任将来哪个权臣误入歧途,那也绝不会是他。


    魏淮昭能为边关百姓搏命一年,是真正的大英雄。他若不是本性正气,她也不会喜欢上他的。


    所以?只要问心无愧,无论?今后路途前方有什么,她都?会陪着他的。


    楚筠没想到多日的愁虑,竟被小郡主?解开了,笑着说道:“看来书没少念呀,小殿下。”


    明华顿时捂住脑袋:“楚筠姐姐别提了,我连听到书这个字都?头疼。”


    户部尚书贪墨案后,皇上有意借此之机以?儆效尤,不仅着重整顿了一番朝中?上下的贪腐之风,并且指派了钦差前往各大州县明察暗访。


    一时之间各位大人?上朝,都?要攀比起谁的靴子穿得最久,谁家杯盏用的最次了。


    虽难免存有不少表面功夫,但因圣上坚决,加之朝中?逐渐换了大半心怀抱负的新血。


    这阵清廉之风顺势而起,持续了已有近一年光景。


    一年后春日,楚筠受钱氏相邀,去吃过宴才回来。


    程嫣姐姐又生?了一子,是桩喜事。


    在?马车经过城西一间面食铺子前时,锅后正抄着大勺的姑娘赶忙大声喊了人?,包起手边一笼热腾腾的甜面糕就跑到了马车前。


    这香糕是铺子里自己做的,有些粗糙,但魏少夫人?曾说过好吃。


    她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见楚筠道声谢收了,又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


    旁边坐着的食客正巧看到,疑惑道:“那不是魏家少夫人?吗?”


    “小丫头,就你?这几?文钱的糕点,贸然递上去,魏少夫人?也会收?”


    小姑娘搅着锅里的汤水,很是骄傲:“少夫人?教过我识字,可?是我女学的先生?呢!”


    52


    铺子里的姑娘煮好了一碗馄饨, 给客人端去桌上,又跑去一旁簿子上记了?几笔,还写了?一块今日售罄的木板子挂在馄饨碟子前头。


    忙来跑去,热气?熏得脸色比铺子前的灯笼还红润, 常来的客人瞧着也都觉得她变得貌美了?许多。


    那食客笑着打趣道:“丫头厉害了?, 不仅馄饨煮得越来越香, 人也越来越机灵了?。”


    “哎这字写的真?漂亮, 比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强。”一妇人在外对着板子多看了?两眼,决定回去好好管教儿子。


    连字都写的比不上个煮面食的姑娘, 还考什么功名?


    这间铺子在京中开了?多年,常来的食客都知道她家中只有祖孙二人,看老丈待在里头收拾。便有人高声?问道:“老丈,你家丫头可有婚配了??”


    老人抬头只呵呵笑:“不着急。”


    隔壁摊子的客人听了?这些话, 也来凑热闹:“姑娘貌美又贤惠, 想来上门的媒人一定是?不少?,是?得慢慢挑。”


    漂亮能干,又识字会念书,确实不错。而且刚刚所?见的,她可是?还认识魏少?夫人呢。


    一些不太在意出?身?的公子若瞧上了?,也是?娶得的。


    “我先前看那云家七公子,不是?就总跑来这儿吃馄饨?”


    “是?老丈舍不得吧, 松一松口,今后就能享福了?。”


    “那这铺子你我今后岂不是?吃不上了?。”


    附近摊铺的客人闲来无事, 也你一言我一嘴的聊谈起来。


    虽是?开的玩笑,但也不敢胡乱说些荤话。


    听说女学里头还读律法呢, 万一小姑娘回头告他们?寻衅滋事,岂不要?命。


    毕竟是?小姑娘, 听着听着还是?害羞了?,抬手敲了?敲大锅打?断道:“什么七公子的。哎快吃你们?的吧。”


    她先前在女学时碰巧有一回听见长公主说了?,往后女学还会办去京城以外的各州县呢。像她们?这样的,学的好了?甚至今后也能跟去外边授学。她觉得还是?这个更有意思。


    食客们?见她害羞不让说了?,也识相转了?话题。不知是?谁起了?话头,顺便就说到了?刚刚经过的楚筠以及她夫君魏淮昭身?上。


    如今京中谁人不知这夫妻俩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少?夫人性子温软亲柔,又甚是?娇美动人,看着就是?好相处的。


    这倒是?与她夫君不同,若是?想到魏指挥使,任谁都要?后颈凉上一凉。


    有食客压低了?声?音同旁桌道:“你可别说,我现在听到铁稷卫的马蹄声?就心慌。”


    “我前几日就瞧见魏指挥使带着一队人马从眼前过,也不知又要?拿什么人。”


    一人对铁稷卫成?见颇深,煞有介事地断定:“也就是?个凭着阿谀奉承的,我看迟早也是?个奸……”


    话未说完,端来面的小姑娘一敲筷子,气?道:“迟什么早什么,魏大人若真?如你说,还能由着你在这胡言?”


    “就是?,都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过铁稷卫欺压百姓?”边上刚采买完的女子过来时听到了?,也忍不住驳道。


    她也去过女学。别的不说,少?夫人她有多好,她们?在女学接触过的人最是?清楚了?。


    魏指挥使若是?奸吏,少?夫人能答应?他们?还能好好过日子?


    边上人听了?也都点头道:“说的在理。”


    “魏指挥使当年都能吓退胡人数十万精兵。我等见了?会怕也很?正常。恶人见他直接被吓死了?才是?好事。”


    那人说不过憋涨了?脸,又知自己话语不妥,面也不吃就跑了?。


    小姑娘举着大勺冲着扬了?扬,又转回头道:“魏大公子也没有那么吓人吧。我见过他去女学接少?夫人,说话细声?细语,可温柔了?!”


    另一女子也道:“而且少?夫人说什么他都听。”


    哪见过这么听话的夫君啊,闻所?未闻。


    附近坐着一粒一粒拣肉干吃的两个男子,将这些话都听在耳中,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铁稷卫事多繁忙,大人治下严,若不是?今晚没差事出?来闲逛,他们?都没留意到大人的坊间风评什么时候好转了?这么多。


    铁稷卫向来是?该怎么办事就怎么办事,从未管过百姓的嘴,也没见额外做过什么。


    魏淮昭的下属们?都敬重?他,自然不爱听那些诋毁,眼下这般都替自家大人高兴。


    还得多亏了?少?夫人啊!


    他们?这些还未娶妻的,谁不是?羡慕着大人,也都想着有一日能娶上一位这样的好夫人呢。


    楚筠回来后就听杏柳说魏淮昭在书房,便问道:“多久了??”


    杏柳估计了?一下说:“快一个时辰了?。”


    魏淮昭平日里有公事要?忙时,基本都只在书房待上半个时辰,最多也超不过一个时辰。


    楚筠听杏柳这么一说,就打?算绕去书房找他了?。


    下属复命后离开时,正好见到楚筠正向着走过来,忙低头见过了?少?夫人。


    楚筠一笑点点头,抬眼就看见书房的门正是?敞着的。


    魏淮昭命人退下时,便没有让人带上门。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免得芸芸分不清他忙完了?没有,不敢过来打?扰他。


    他不知楚筠刚刚回来了?,因而没着急起身?离开,只是?随手翻了?翻边上的纸页。


    想到方?才吩咐完交办之事后,下属忽然提起了?如今坊间对铁稷卫的闲论,无奈笑了?笑。


    这么一回忆,似乎是?与以前不同。


    前世早习惯了?不明就里之人的误解谩骂,没想到自己的名声?有朝一日竟还能不错。


    正想着,魏淮昭便察觉到楚筠来了?,肃冷的眼神瞬间变得柔软。


    她脚步声?从来轻轻巧巧的,与她那性子如出?一辙。


    楚筠停在书房门外,微微歪着身?子朝里探了?探头,在看见魏淮昭后便眉眼一弯,笑道:“夫君。”


    魏淮昭起身?而来,伸手自然地揽在了?夫人腰间,指尖隔着轻薄的衣物点了?点。


    感觉小腹与出?门前未见多少?差别,担心她饿着,问道:“宴上可是?没吃什么?要?不要?让厨房再去备点。”


    “有吃的,而且回来时还在马车上吃了?别的呢。”楚筠忙按住他的手说道。


    她就说他如此估量的法子不准确,还痒人得很?。


    二人一道回房去后,魏淮昭顺势低头在她嘴角轻轻一点,嗯了?一声?:“确实甜甜的,偷吃了?什么?”


    “甜糕呀。哪是?偷吃,分明是?你不喜欢,就没带回来惹你为?难了?。”楚筠笑着一侧身?躲开了?,喊了?凝竹过来帮她拆卸妆簪。


    累了?一日,明儿还要?早起呢。


    晚间魏淮昭沐浴后回房,走到床边坐下时,看着穿一身?寝衣还在窗边翻找的楚筠,疑道:“时辰不早了?,你还在看什么?”


    楚筠低头翻了?翻手里的几件杂物和锦盒,说道:“我看看还有什么可带着的贴身?之物。”


    明日他们?要?跟着圣驾去猎场春猎,虽然下人们?都已经收拾过了?,可她想到自己好久都没如此多日的离开京城了?,因而有些睡不着。


    近日夜里仍是?有些冷,魏淮昭怕她着凉,拿起手边外裳去替她披上了?。


    “我看你是?不知困。”


    “是?有些睡不着。”楚筠拉着衣襟,回头时正巧能透过窗隙看见檐下垂着的几个灯影,玩笑地指了?指,“若不是?不方?便,我倒是?想带那些呢。”


    起初那儿只有一盏从魏府带来的狸奴灯,不过成?亲之后他们?再去逛了?灯会,因而檐下也就新添了?好几盏。


    “对了?,魏淮昭,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楚筠忽然想起一事,转过身?哼道。


    夜间的风顺着缝儿钻了?进来,魏淮昭直接伸手将窗紧紧闭上了?。


    忽听芸芸如此说,但她面上也不见生气?,疑道:“我骗你何?事了??”


    楚筠还是?最近和晴姐姐不经意聊起时,才知道魏淮昭原来并不喜欢猫的。


    她当年还以为?他只是?好于?面子不好意思承认,也是?那时起不再特?别怕他了?。


    原来他早早就为?了?娶到自己在哄骗她了?。


    魏淮昭一听笑了?,原来是?因为?此事啊。


    他否认道:“谁说我不喜欢了?。”


    楚筠不信地说:“我可是?问过晴姐姐的。”


    魏槐晴说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魏淮昭逗猫。


    魏淮昭一捞将人圈住了?:“我的喜好,她说了?哪算?”


    “这种毛茸茸的小家伙里,我如今最喜欢的就是?猫。正是?从那日开始的,极为?喜欢,喜欢到不行。”魏淮昭口中虽说着喜欢猫,目光却始终落在楚筠的身?上。


    每一个喜欢,都意有所?指。


    虽不是?才成?亲那时候了?,楚筠还是?禁不住他这样,素嫩的脸红得格外明显。


    她低头推他,小声?嘟囔道:“好吧,喜欢就喜欢嘛,看我作甚。我……去睡了?。”


    魏淮昭却拦腰将人抱起,轻轻抵在了?窗沿边:“既然睡不着。有些事还想与芸芸再探讨一二。”


    楚筠被吻得双眸迷离时,听他咬着耳朵说就在窗边,起初连连摇头,但禁不住他轻哄撩拨,又最知她的欢喜之处,最终埋着脑袋应了?。


    窗外夜风不停地击打?着房檐,吹得檐下几盏花灯轻摆摇颤,又带走了?室内溢出?的阵阵香暖。


    这一夜,楚筠的眼又哭红了?,还忿忿在他肩上留了?几口浅浅的牙印。


    53


    正因为昨晚的睡不着, 前往猎场的路上楚筠又困身子又乏,睡了能?有大半程。


    魏淮昭巡卫之隙过来看了她几回?,见她都睡得正熟,也?就没?吵醒她。


    皇上前往围猎魏淮昭必然会在, 楚筠倒不是一定得跟去。


    不过他想着成亲后芸芸没怎么出京玩过, 于是想带她去散散心, 到时?候就挑两只漂亮点的小兔子或小鹿捉给她。


    楚筠知道了公爹如今只想躲清闲, 且又忙着晴姐姐出嫁之?事,而爹那儿更是公务繁忙后, 起初也?没?起多大兴致。


    但?一想到他若去猎场得分开好些日子,而且小郡主也?来央着她,便应下了。


    皇家猎苑离京城不远,楚筠小睡了半程后醒来, 就靠坐在马车内吹着微风醒神?。


    没?过多久, 远远就瞧见地方了。


    魏淮昭此时?正在皇上那儿,入猎苑后楚筠下了马车正等他回?来,一个?转身忽然与宁煊遇上了。


    楚筠已有许久没?见过这人,乍一眼只觉得他似乎有些熟悉,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来。


    宁煊也?恰好抬头看来,像是太出乎意?料,一时?间愣住后又显出几分窘态, 随即垂了眼回?身将马车上的女?子扶了下来。


    自当年谋逆案后,宁煊想再倚仗着季家却始终不受搭理?, 何况季家之?势自那后也?一落千丈自身难保,哪还会在意?他这么个?无势无能?之?人。


    刑部被清洗后, 宁煊的仕途就万般不顺。他当年能?够高中,在研读文经讲义上确实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只是很快被皇上看出此人心思没?放在正途上,也?就失了看重。


    眼看着想求娶的楚筠也?成?亲之?后,宁煊费了许多心思攀上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靠着岳丈才能?留在国子监做点事。


    如今想想她所嫁之?人,再看看自己,宁煊就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汗颜。


    于是拉住夫人后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离得远又看不清神?情,楚筠对宁煊也?就没?怎么在意?,回?头看见魏淮昭大步而来,笑着喊了他一声。


    刚到猎苑,头一日所有人都忙着整顿,自然就没?什么事。楚筠在自己的帐内歇了一会,便被魏淮昭拉着出去四处逛逛。


    猎苑极大,除了住处以外的狩猎区域更是围了有半座山。近处有护卫看守没?有危险,往深里去就指不定会见到什么大家伙了,也?就轻易不许深入。


    不过反正有魏淮昭在,他的身边即是最安心之?处,无论去哪儿都无需担忧。


    楚筠一开始跟着魏淮昭在猎苑四处边走边打量,她这会儿精神?正好,逛得很有滋味,还被他手把手拉着试射了一箭靶子。


    走累之?后则被魏淮昭抱上了马,在附近一带转悠了一圈。


    中途遇见一只笨笨跑不动的兔子,被魏淮昭一只手就提溜起来了,楚筠回?来时?怀里就抱着。


    临睡前楚筠还逗了半天?的兔子玩。


    她心想,这兔子有点笨胆子却大,跟她完全?不一样,哪里像了?


    许是白天?被他带着玩得有些累,夜里楚筠一沾榻就睡着了,身子自然而然地稍稍蜷缩着,亲昵地靠进魏淮昭的怀里。


    只是没?睡着多久,她却是微微蹙着眉入了梦。


    成?亲之?后楚筠夜里就很少做梦,偶尔的梦中要么是些欢快景象,要么就是魏淮昭或其他家人。


    所以袁太医的安神?香搁在柜格之?中都许久没?拿出来过了。


    梦中之?景往后看是片半山腰,往前方看去则是一处庄子。她所在之?处应当是侧门,只虚虚半掩着。


    只是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庄子,修在山郊如此隐蔽之?处,楚筠视线越过身后往更远处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是京城外。


    而且她很快反应过来,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因为她又瞧见了一个?自己。


    梦中的她面容消瘦,形色憔悴。楚筠第一眼看到时?就皱起了眉,觉得好生陌生,心想梦中的自己为何是这般模样。看起来既愁虑忧惶,也?没?什么心气。


    楚筠有点怕,但?更加好奇,于是往“她”身边走了几步,然后竟发现也?有一人在向“她”走来。


    宁煊?


    梦中的自己见到人后立即拧起了眉头,不喜又疑惑地问:“邀我独自来这儿的不是江二姑娘么?怎么成?了你?”


    宁煊解释道:“若你知道是我,又哪里还愿搭理?我?”


    楚筠接着就听见“自己”说:“我楚家确实出了事,你我本来又无甚情意?,婚事既然已经解除,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吧?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宁煊见人要走,着急地上前拽住了人。


    “楚筠”因他举动而受惊,忙抽回?手谨慎盯着他说:“我的婢女?留在山下,大声喊她们可是能?听见的。”


    宁煊这才松手,显出一脸愧色道:“楚筠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我亦有不得已的苦衷。退婚属实是无奈之?举,我的难过痛苦不比你少。”


    楚筠在旁听了几句就瞪大了眼。


    这都什么古怪的梦呀?她怎会跟宁煊定过亲事呢?


    而且梦里这人说的都什么混账话?,楚筠这会儿不怕了,反而听着生气。


    得亏是梦,不然若是被魏淮昭知道了,还不知他要生出多大的醋意?来。


    宁煊接着道:“而且我邀你来此的原因,并不是骗你的。那位神?医就在庄子内,我是真?心想要帮你和楚伯父,可又担心你不愿见我。”


    楚筠见宁煊已往庄子内走,穿过她推开了虚掩的侧门。而梦中的自己听见此话?后也?钉住了脚步,犹疑不定看着他。


    “那位神?医为何会住在这里?还都没?见到守门的下人?”


    “这是神?医祖上留下的庄子,他随性又常年四方云游只在回?京时?才住一阵,也?就无人打理?。”


    “他今日尚在庄内,晚些又要离开了。我好不容易求他一见,你若想请他过府诊治,只这唯一机会。”


    “楚伯父现在的身子很不好吧?”


    宁煊就站在门边,楚筠不想靠近,她心想梦里会有哪位神?医住在这么偏的庄子上?


    总不能?是齐百吧?


    正想着时?,忽见梦中的她擦过身边,跟着走进了庄子内。


    楚筠觉得这梦也?很诡谲不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么怪的梦,想醒却又怎么都醒不过来。回?头望了一眼空无人影的日光山景,心里却钻出一丝凉飕飕的阴冷。


    于是只好也?跟着进了庄子。


    她总觉得梦中这宁煊讨人厌,说的话?也?像怀了别的心思。他若是同自己说这些,才不会搭理?他呢。何况她爹爹现在可康健了,见什么神?医。


    但?显然梦中的她不知被什么愁烦之?事塞满了心窍,有些神?思木然,即使?有所怀疑,也?不敢轻易舍弃眼前一点希望。何况宁煊还一直在旁再三保证,语含关切与愧疚。


    楚筠嫌他吵,捂了捂耳朵,看着梦里的自己又不由得心生难过。


    为什么她会梦到自己眸中毫无神?彩的样子,害怕却还强撑着。


    她从?未这样过。


    进了正院,楚筠才见自己蓦然醒了几分神?,在宁煊说神?医就在房内时?没?有贸然进屋,而是问道:“能?不能?将神?医请出来。”


    宁煊见她提声要喊,忙道了声好,可脚步却倏然后转,几步退至院门外后将大门牢牢上了锁扣。


    楚筠一晃眼也?被留在院外,只听见宁煊在旁轻轻说道:“楚筠……对不住。”


    “都是季常斐逼我骗你前来的。我能?有今日全?倚仗季家提拔,如何能?得罪?我真?的不是为了事成?后的富贵,而是担不起季常斐的威胁。他是季国舅亲子,一句话?就能?毁了我。”


    “楚筠,以你们这样的境况,以如今外戚之?势,你跟了他也?不失为一件坏事。”宁煊像是全?然听不见里面的拍门之?声,只低喃了一阵,仿佛如此就能?说服自己的良心,沉沉吸了口气后转身离去。


    楚筠却越听越震惊,险些忘了自己还身在梦中,只觉得胸口闷胀着一腔怒气,一时?来不及反应,宁煊身影就已在梦中消失。


    若不是捡不起手边的东西,楚筠真?想搬石头砸他了。


    “好无耻啊,怎么会有人心肠如此恶毒,还说得道貌岸然!”


    跑到她的梦里欺负梦中的她,那不就是也?在欺负她。


    楚筠吸了吸鼻子:“魏淮昭……”


    魏淮昭睡得本就浅,身旁人有些微意?外动静也?能?有所察觉。他感到身前有什么在落下,下意?识抬手。


    再睁眼一看,发现是握住了芸芸梦中挥打来的拳头,顿时?放松了力道。


    楚筠眨眨眼醒来,看见的不再是什么古怪之?人,也?不是那处庄子,而是魏淮昭。


    她愣了片刻后,才软软喊了他一声:“夫君。”


    魏淮昭还握着她的手腕,就见楚筠眼眶泛红,忙直接将人拉进了怀里:“怎么了,芸芸?”


    他掌心落在楚筠脑袋轻抚着,发现怀中人呼吸急促,尚有些回?不过神?,于是扶着她坐起来。


    想到什么,他抚着她脸庞柔声问:“可是做什么噩梦了?”


    魏淮昭给她披了衣裳,楚筠又紧搂着他,感觉身上暖乎乎的。梦中情绪淡去很多,她摇摇头:“倒也?不是,可就是很讨厌,令人生气。”


    具体梦境,楚筠不想提起。


    魏淮昭也?未多言,只慢慢安抚着她。心想许是换了住处,令她睡不安稳。


    出行前他命人将安神?香带着了,看来可以点上。


    既然已醒,楚筠就不再去想那虚幻之?事了。她见帐外已有微末光亮透进,问了魏淮昭时?辰。


    发现已不便再睡,就收拾着起了身。


    此处是皇家猎苑,自有护卫巡夜,楚筠没?让凝竹她们守夜,这会儿也?没?打算喊醒她们。


    坐在镜前,她让魏淮昭帮她梳了发,又教着他给自己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后,楚筠拢着披风出帐,吸了一口晨间的露气。


    时?辰尚早,天?际边缘仅有一丝亮光在缓缓向上攀爬。


    与京中截然不同的景致。


    楚筠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和目光,嘴角也?扬起笑来。


    魏淮昭想着这时?若往山林深处走走,那儿的独特景色她应该会更喜欢,于是命人牵了匹马来。


    楚筠熟悉些后,早不怕骑马了,靠在魏淮昭的身前也?不必担心会摔下去。


    一路闻着晨间的泥草清香与花香,二人身影没?入林影之?中,又渐渐被光映亮。


    楚筠亲眼见着日头从?树影间悬升而起,心情早就舒畅,她见魏淮昭回?程的马速越来越快,笑着拍拍他的手:“你慢点,我怕散了发髻。”


    魏淮昭往她发间看了一眼:“不会散。我的手艺芸芸还不放心?”说着却也?放慢了速度。


    楚筠打趣他:“你哪有梳发的手艺?”


    拨弄她头发时?总说太滑了,还不是要她一点点教着弄。


    楚筠正说着,忽听见远处似有低低吼声传来。听着不甚明晰,但?也?能?分辨出来是什么庞大动物。


    她笑意?一收,顿时?攥紧了手紧张道:“什么在叫?”


    魏淮昭单手搂紧了她,安抚道:“无事,快回?去了。”


    回?到猎苑时?,能?看到许多人都已起了。楚筠回?帐内让凝竹帮着她重新梳整,魏淮昭则去见皇上。


    凝竹解开楚筠险要松散的发髻,笑着说:“再晚些回?来,这发髻可是要彻底散了。”


    楚筠点头道:“对呀,他还不认呢。”


    “姑爷虽不擅长挽发,可今日春猎,他定是第一。”凝竹说道。


    雀竺则谨记着,不能?让少夫人独自进猎场里头去,若进也?得护在她身边。


    第一日狩猎,祭祀后众人皆策马入林。魏淮昭半日便归,猎到的都是些小的,还牵回?一只漂亮的小鹿让人喂着,打算一会儿就带芸芸来看。


    他早已无需费心去博皇上赞赏,也?就不必猎的太显眼,倒是给小皇子让了好几只猎物。


    小皇子并非皇后所出,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如何也?笑不出来。


    看过狩猎后借着身子不适离去,又悄悄避开身边一些人去见了兄长。


    她一直被困在后宫,季家一举一动又都被皇帝盯着,她实在难以见到兄长。


    当年他们选择助皇上登基,不过是认为他是皇子中最好拿捏的,能?成?为他们季家的傀儡帝王,哪想却是看走了眼。


    如今受他所逼,他们季家在京城都快无法立足,一点点被削尽权势,只余外戚之?名。


    她这皇后之?位怕是坐一日少一日。


    皇后在宫中过得提心吊胆,度日如年,一见到兄长就抓着他急道:“你快给我想想法子,皇上他早就有意?废了我,我还能?怎么办?我们绝不能?任他如此。”


    季国舅早无曾经的意?气高昂,面上红光也?被颓色皱纹掩盖。他不太耐烦地甩开皇后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废后此举事关国体,即便他是皇上也?不能?一封旨意?肆意?为之?。


    若真?能?如此,皇帝又哪会留她至今日。


    只要她没?犯下什么重大罪责,别被旁人抓住什么要命的把柄,皇上就不能?轻易废了她。


    季国舅烦闷道:“眼下不宜有所举动,我们要再静待时?机。”


    皇后按捺不住压抑许久的情绪:“这话?我已听快两年了,季家却一日不如一日,时?机呢?等到皇上命人抄了季府吗?兄长,别忘了我们还有兵啊。”


    季国舅忙让她噤声。


    是他不想吗?只是事实摆在那儿,他们季府再回?不去从?前之?势了。


    他都快记不清是从?何时?起,凡他所行之?事必受阻碍。


    无论朝中还是世家中,现已没?多少他们的人,而今又有谁还将他放在眼里。哪里还能?做什么,不明言只是更不想承认无能?为力,在苟延残喘罢了。


    即便动用暗中养着的私兵,造反入京,以眼下的他们就一定能?成?吗?


    怕是运气极好天?道眷顾才能?有三成?把握吧?


    季国舅警告她:“不许再提此事。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做好你的皇后,在宫里别给我惹事,其他的事无需你多想。”


    季国舅匆匆离去,而皇后已经气得快疯了。她还不够安分?任后宫哪个?妃子都能?踩在她头上,她忍得够久了。


    最后她还是被身边宫人劝着,才收拾好神?态离开了。


    皇后既不愿见皇上和那些臣子,又不想回?去。寻不着人撒气,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纾解郁气。


    她拣清净无人处走,不知到了何处,竟远远瞧见几匹散马边上拴了只鹿,而一女?子正拿草在喂。


    马儿味重,她不愿过去,问身边人道:“我记得那是?”


    “是魏指挥使?的夫人。”


    楚筠被魏淮昭拉来看他新抓的小鹿。


    她才上手摸了几下魏淮昭就忽然被皇上召走了,于是她就在此等他一会儿。


    楚筠又整理?了一把草料,弯腰喂给小鹿吃。这鹿胆子虽小,但?瞧见吃的也?顾不上许多,确实很乖很漂亮。


    但?魏淮昭说他抓的是猎苑里最漂亮的一只,这就说不得准了。又没?将此处所有的鹿都找来比过,哪里做数。


    不过楚筠还是被他哄得很欢喜。


    她正喂着,忽见一宫人走来,说是皇后娘娘请她去叙话?。


    递草的手顿住,楚筠微愣了一下才疑惑道:“娘娘她,找我?”


    因以前魏淮昭曾对她有过提醒,楚筠心里都是记着的,并不想随她过去,可一时?又找不到理?由拒绝。


    对方见她竟迟疑,愈加施压催促,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楚筠听见身后又来了一人。


    “魏少夫人,原来您在这儿呢?”孙大监走到她跟前说道。


    仅从?面容上看,孙公公已较前两年更显老态,笑着说话?时?,瞧着也?更显和气了。


    但?只要他还在司礼监一日,宫中就无人敢忽视他。


    那宫人见过礼问:“孙公公这是?”


    孙公公没?看她,只对楚筠笑着请道:“魏大人正与皇上说到您呢,快些随老奴来吧。”


    皇后之?意?又哪里能?越过皇上。孙公公一句似笑非笑的“你要跟老奴抢人?”,那宫人就不敢出声了。


    楚筠私心其实也?不想跟孙公公走,脑中莫名就蹦出魏淮昭那句“太监心思重少接触”。


    只是平日里除非有事传旨,大多时?候她也?遇不着宫中太监。


    楚筠跟着他去了,却发现被带到了附近矮坡一处景色怡人的小亭中。


    除了不远处的猎苑护卫外,并未看见旁人。


    楚筠问:“不是皇上让公公找我来见的?”


    孙公公笑道:“奴婢可没?这么说过,皇上未提,咱哪有胆子假传旨意?。”


    “奴婢刚也?只说魏大人跟皇上提您了,至于别的可未曾说过啊。”


    楚筠心想,夫君说的果然有理?。


    她不知孙公公为何如此,不免提起了一颗心警惕问道:“那是?”


    孙公公则忙道:“不过是方才见少夫人为难,所以请您来此歇息片刻。待魏大人忙完,自会过来的。”


    楚筠对孙公公并不熟悉,听他这么说,心中仍旧紧张。不过也?确实没?见他做什么,只稍等了一阵后,便看见了魏淮昭匆匆赶来的身影。


    “夫君。”楚筠朝他小跑了两步,被他紧牵住手拉向身后,心里才算踏实了。


    54


    魏淮昭从御前离开后?就?立即回来找楚筠, 但只见到了在低头食草的小鹿。后看见了常喜,才赶来这?儿?。


    来时他已知发生了什么,此时拉住她仔细打量过?,又轻声说了几句话, 才抬眸看向孙大监道:“孙公公寻我夫人, 所为何事?”


    在看见魏淮昭之前, 楚筠的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宁。先有皇后?明显来者不善, 之后?孙公公虽帮她解了围,又十分和?气?, 可她也不明白他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虽然也清楚她身在猎苑之中,没人敢明目张胆做什?么,可?就?怕一时没留意惹出什么麻烦事了。


    她又不是?魏淮昭,哪能将这?些弯弯绕绕都考虑齐全。


    孙公公看得出来, 魏淮昭对他擅作主张感到质疑不悦, 但他也确实无恶意。


    他笑了笑坦然解释道:“只是?凑巧见到少夫人有些为难,就?请她来此处看看景色,顺道等等魏大人罢了。”


    魏淮昭漆眸微微眯起,盯着他视线思忖片刻后?,才松了语气?道:“如此,那多谢孙公公了。”


    孙公公摆手道:“大人客气?,您信奴婢就?成。既然指挥使?大人曾说了愿成全奴婢的心愿, 那当然遇事也皆会想着大人的。”


    既然只是?纯粹的示好,又无其他要事, 魏淮昭这?就?带着楚筠先回去了。


    回去的一路,楚筠还在心里回想着他俩所说的话, 直到回了帐内才好奇问?道:“所以孙公公他是?什?么意思呀,真的是?怕我被皇后?刁难了, 所以来帮我的?”


    “是?。”魏淮昭边说边替她解了披风。


    “那,他还挺好的?”楚筠坐在软榻上琢磨了一下。


    她明白这?都是?因为魏淮昭的缘故,孙公公心里定有他自己的衡算。


    可?从事实来看,这?位大内监确实帮了她。


    皇后?再如何她也还是?皇后?,而且听说脾气?越发古怪了,楚筠自认应付不来。


    魏淮昭笑了,屈指在她额头轻弹一记:“我得将你再看紧些,否则谁来都能将你哄骗了去。”


    楚筠躲了下脑袋,不服道:“怎么会呢?你之前提醒我的事,可?全都记着呢。”


    许是?先前紧张了一回,又许是?在外吹风了,楚筠的指尖摸着都又冰又冷的。魏淮昭边拉来捂热,边同她解释道:“孙公公不过?是?借你向我示好,但也是?他不得不如此。”


    毕竟如今只有他知道小福子在哪里。


    楚筠被拉着贴近了些,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仍有疑惑:“我听到孙公公说你成全他的心愿?他这?是?有何心愿?”


    魏淮昭缓缓开口:“想知道?与?你说倒是?无妨,可?就?怕你听了会睡不着。”


    先帝昏庸,驾崩前所留遗诏选的则是?同他一样只图享乐的私生皇子,确实不是?当今圣上。


    他疑心甚重,当年?更是?留了两道完全一样的遗诏,并将其中一道交给了恰好在场的孙公公。若是?他哪个儿?子生有异心,此份遗诏即是?关键。


    只是?孙公公在眼见形势有变,难以转圜后?,决定将遗诏暂交代给他干儿?子,并帮他离开了京城,再将此事深深埋在了腹中。


    铁稷卫派丙字队出京所追查的,也正是?小福子的下落。


    其实前世据魏淮昭后?来追查所知,小福子当年?宝贝一般带着遗诏逃出,却被一伙贼当金银珠宝给盯上了,夜间来窃取时起了争夺,又一时走?火被烧了个干净。


    小福子心知自己清楚遗诏的内容要命,烧毁了遗诏也同样要命。无论今后?安坐皇位的是?谁,他怕是?都要掉脑袋的,于?是?干脆更换名姓彻底躲了起来。


    此事孙大监自然不知,他始终以为还有另一份遗诏在小福子的手里。


    皇上刚登基时,他心中尚有迟疑,只待形势明朗之后?再看如何抉择。若是?他在新帝手中没有活路,那便借遗诏赌个活路。


    他跟过?先帝一阵,但擅审时度势,手里算是?干净。只要他能将经手的差事办好,皇上不介意用?着他。


    后?来眼看着朝局稳当,皇上削弱了外戚之势,又为着社稷百姓勤勉政事。孙公公便清楚那遗诏已经没用?了,也不该存在。


    他都这?把年?纪了,只想再安心服侍皇上几年?,再得一个恩赏安享晚年?体面离去。


    可?遗诏一日未毁,他一日找不到小福子,此事就?如柄尖刀抵在他的脖颈上。


    皇上虽在小事上宽宥,可?在关键之处一向手腕狠绝。若这?旧诏被翻出,孙公公自知留个全尸算是?体面了。


    待在封地的亲王不是?没有,他又猜不透小福子拿着遗诏是?何心思,只能一直在暗中悄悄寻人。直到他找去的人撞见了同样在寻人的铁稷卫。


    魏淮昭怕这?次有什?么变数,以防万一借着公务之便去找那小福子看看情况。被孙公公察觉后?,也因此事互相试探了数回。


    孙公公若仍怀有异心,魏淮昭自然留他不得。


    约莫在半年?前,孙公公得知小福子在魏淮昭手中,也确定了他知晓遗诏一事,只能赌了一回,前来开诚布公相谈。


    魏淮昭也在先前试探中,看出孙公公确实无意借遗诏生事,唯一心愿既然是?体面寿终,他也无需徒生争端。


    此事所牵扯到的,可?都是?能引动?朝堂震荡的大事。


    魏淮昭的提醒倒是?没说错,楚筠若是?知道了,以她这?有点长进但仍旧胆小的性子,难免要在夜里翻来覆去。


    楚筠听了魏淮昭说的这?话后?,沉默了片刻。


    然后?摇摇头忙说:“那你还是?别与?我说了吧,不想知道了!”


    魏淮昭既然这?样说,想必是?牵扯到什?么朝廷政事上了,倘若自己不是?他的夫人,许是?听见几个字都能要了命的那种。


    那她还是?别好奇了,若是?知晓得太多,她以后?都得时时谨慎,怕自己哪日不小心说漏嘴去。


    反正朝中的事,夫君自己有分寸的。


    孙公公大多时候都在皇帝身边伺候,之后?的几日楚筠也就?没再遇上他。


    她担心皇后?心气?不顺还来找她的事,于?是?大多时候都干脆在帐中歇着,或是?去陪小郡主去近处散心。只在魏淮昭猎到什?么回来哄她高兴的时候,才同他一起去瞧瞧。


    此回围猎定下的时日不长,待她一回神时,发现离这?场狩猎结束也只余最后?两日了。


    昨儿?刚下过?一场小雨,山林之间也雾蒙蒙的,不太舒适,楚筠几乎整日都没出去。今日眼见午后?天色晴好,才带了凝竹她们去附近草地间透气?。


    此时还在纵马狩猎的都往深处去了,这?一片就?尤为宁静。楚筠摘了些花打算回去时,忽瞧见不远处迎面过?来好些人,并夹杂着有些混乱的哭声人声。


    “这?是?怎么了?”楚筠疑惑,除了拉回来什?么厉害猎物以外,她还没在猎苑附近见过?这?般情形。


    而且比起狩猎的热闹,这?更像是?出了什?么事的喧闹。


    人影转眼而来,楚筠看见几个守卫手中抬着什?么往前方去。而后?头被搀扶着的女子脸色苍白啜泣着,紧裹的披风下衣裳凌乱,能见点点血迹。


    雀竺怕他们不小心冲撞过?来,忙上前挡了,而楚筠刚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便被接下来的震惊一幕,吓得脑海一空,几乎半个身子都麻了。


    守卫所抬着的东西上,原本遮挡的布料不小心滑开了一角,露出了宁煊略有残缺鲜血淋漓的狰狞尸身。


    即便雀竺立即上前挑布盖了回去,楚筠也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她不曾见过?这?样血腥可?怕的景象,受惊之后?连身躯都瞬间僵硬了,双手冰冷,也几乎听不见雀竺她们的声音。


    得知情况正赶过?来的魏淮昭,亲眼看见楚筠受了惊吓,心口顿时一紧。他身影一掠而至,挡在她眼前将显然吓坏的人抱住了。


    掌心托在后?脑将她轻轻按在胸膛上,楚筠感觉眼前暗了一片,又听他的声音在耳旁说着不怕,这?才缓过?神来。


    魏淮昭一边轻抚着人,一边勒令守卫赶紧将人都抬走?,然后?抱起楚筠直接回了帐内。


    他在床边将人放下,揉了揉她吓白的脸,说道:“芸芸,芸芸?没事的,别再去想。夫君在这?儿?呢。”


    魏淮昭担忧极了,被猛兽生生撕咬而亡的尸身可?算不得好看,她胆子小,又没见过?这?种景象,可?千万别吓出病来。


    若早知会有这?凑巧,他今日就?不会离开。


    眼前人的气?息很是?温暖安心,楚筠这?时已好上许多,她点点头小声说:“嗯,我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


    声音仍微微轻颤着,可?怜兮兮,听进魏淮昭耳中更是?心疼。


    楚筠紧抿着唇搂住魏淮昭,在他怀里埋了半天,才渐渐缓过?轻微发颤的身子。


    只要克制不去回想,就?能好上许多。


    “好些了么?可?还有哪不舒服的?”魏淮昭替楚筠擦了擦眼角,见她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还贴上她额头试了试热度。


    楚筠摇头道:“没有。”


    魏淮昭去泡了杯热茶,递进她手心捧着。


    惊吓伤神,他见她如同蔫蔫的花叶一样,便想命人去煮点甜暖的汤羹来。


    “可?要喝些东西?”


    “不饿,我哪里吃得下?”楚筠怪委屈地瞥了他一眼,她才见过?一具尸身呢。


    想到她来猎苑时还见过?宁煊,甚至做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可?转眼人突然就?死了。


    楚筠心中仍是?不适。


    林中深处虽有猛兽,可?猎苑守卫严密,狩猎之时外侧亦有护卫随行,正常状况下不太会出意外。这?两年?的狩猎也都安然有序。


    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猎苑出这?事后?,魏淮昭担心楚筠一直半步不离地陪着。


    见她确实好些后?,才小小离开了片刻,顺道亲自去看着厨房备些清爽好入口的菜肴来。


    知她没有食欲,可?什?么都不吃如何能行?


    楚筠原本是?不想吃的,可?魏淮昭都亲手将饭菜喂到嘴边了,她也不好意思不张口。何况吃了两口后?,才发觉自己确实饿得快失了力气?。


    魏淮昭离开一趟也弄清了今日之事,楚筠听他简单提了一提,便大致明白了。


    原来那宁煊丢了性命,也算是?一种咎由自取。


    他夫妻二人虽不知是?何原因,但私下闯入山林深处后?,运气?极差的撞上了一只黑熊。这?熊许是?另半侧山里撞了围栏摸过?来的,遇见宁煊二人后?就?紧追不放。


    宁煊眼看奔逃不过?,心下一狠竟直接舍了妻子,将她向着追赶的黑熊推搡而下,想借她的命去拖延好令自己逃生。


    宁夫人震惊之中,坠地时死死拽住了他的腰带,带着他一同滚落马匹。又因心寒在危急之际踹了他一脚。


    宁煊死于?黑熊撕咬,她虽受伤但最终被听闻动?静赶来的守卫救下了。


    楚筠听后?有些唏嘘。


    她的夫君事事护着她以她为先,实难想象竟会有别的夫妻走?到这?样的境地。


    她知道并非所有女子嫁了人,都会如她和?魏淮昭一样有这?么好的感情。可?再怎么说,对枕边人如此算计狠毒,也太不耻了。


    魏淮昭倒是?对此了解更多些。


    听闻宁煊娶妻之后?,因事事都要依仗岳父,对妻子自然也要百依百顺。可?时日越久,心中自然会积攒越多的怨怼不甘。


    今日他正是?被一句简单的“连匹马都骑不熟练”所激,恼怒之下拉着人直奔入猎场。


    一些人的本性,还真是?如何也不会变。


    魏淮昭安慰楚筠别再多想,并取来了一本话本亲自念给她听,好缓解她的心情。


    他挑的这?本更像是?游记,楚筠之前只看了小半本。眼下听他略含磁性又轻柔的声音念来,倒是?比自己看要有意思许多。


    楚筠听着听着渐渐沉浸在里头,白日的事也被暂时抛开了。


    魏淮昭将犯起困意的芸芸哄睡之后?,便取出了安神香点上。


    袁太医这?香的方子确实极好,但它也只是?有着安神之效,能帮着舒缓疲乏的神思,令人睡得香沉安稳些。


    但燃上香后?就?必定不会入梦?这?哪怕是?袁太医自己,也是?不敢如此保证的。


    若有大夫敢如此说,他怕是?还要斥一句神棍。


    楚筠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使?劲推了推面前的门。


    院门被锁上了。宁煊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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