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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楚筠时常前去长公主府, 明华郡主虽觉得抚琴无趣,但竟也学进?去了一些。


    当然,云宁长公主的本?意也不是希望女儿琴技如何,而只是想多敛敛她的性子。


    自从行宫之事后, 只要是楚筠说的话, 小郡主大多都能听得进去。


    不过今日楚筠见明华勾着琴弦心不在焉的, 不似平时那?样精神, 还当她是身子不适呢。


    一问,明华却说:“母亲大人说, 那?俩个夫子不会再来了。”


    楚筠疑惑道:“那?小郡主不高?兴?”


    明华摆出一副你不懂的神情,招招手让她凑近,说道:“母亲大人最近在筹办女学,我担心到时候要被送去学堂。”


    真是毫无天理, 她都是郡主了, 为何还要学这么多?


    “女学?”楚筠惊讶道。


    她先前所知道的,除了本?朝开朝之时曾办过女学外,后来可都不曾听说过。


    “皇上也同意了?”


    “你是说皇帝舅舅?是啊。所以才愁死我了。”明华郡主说着说着,却很快又转了注意,眼睛盯着楚筠的两边耳朵打量。


    楚筠纳闷地抬手摸了摸,想起自己今日戴的是那?对小兔子的耳珰。


    见明华感兴趣,楚筠便同她说自己手中有间?首饰铺子, 这便是让技艺好的工匠单独所制的。


    “我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真有意思。”小郡主说道。愁归愁, 还是眼前的乐趣更重?要。


    明华晃着她的手道:“楚筠姐姐,我想要一对小锦鲤的!”


    这倒不是难事, 楚筠笑着答应了。


    明华郡主养尊处优,平日里?用的自然也都是最好的。她铺子里?的首饰哪能比得了皇家的。


    不过既然明华喜欢, 楚筠回去后便让铺子里?用了最好的料子与工匠,给?小郡主制出了两条小锦鲤。


    这日去长公主府前,楚筠就带着凝竹先去了铺子里?一趟。


    楚筠裹着厚厚的披风从马车上下来,正要进?铺子时,忽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转身一看,只见一队身着玄甲的人马正从街上穿行而过。


    楚筠回忆了一下,觉得以前似乎没在京中见过这样的玄甲装束。还是听到边上的人议论,才知这是圣上设立不久的铁稷卫。


    皇上的亲卫?难怪看上去挺威风的。楚筠看着那?队人马远去后,便收回视线进?了铺子。


    掌柜见是自家小姐来了,忙迎了过去,将备好的首饰锦盒递上。


    铺子中并无他人,倒不是生意不好,而是掌柜的得知小姐要来,怕她受打扰,才以整备货品为由闭了半日。


    铺子如今生意很是忙碌。那?些递去楚府的帖子被拒后,来铺子里?转悠的人则多了不少。


    起初还有将帖与礼送到这儿来,或派人来走他关系的,掌柜的得了吩咐推拒了一阵子才算消停。


    楚筠打开仔细看过后递给?了凝竹。


    正要离开时,她瞧见对街不远处的铺子中很是热闹,想起那?边似乎是花芷坊。


    掌柜的解释道:“听说是花芷坊出了几款新?的胭脂水粉,还有夫人小姐说用了能带来好的福运。”


    他也承认对方很会经商,花样繁多,难怪能一直受到京中贵女们的青睐。


    楚筠原本?没在意,可听了这话后渐渐止住了脚步:“好福运?”


    虽然知道那?不过是一盒胭脂罢了,可图个吉利也没什么的吧。


    万一真能带来好运呢?


    她希望边关的将士们都平平安安的。


    楚筠带着凝竹一迈进?花芷坊,就有机灵的伙计过来,忙将她请入了里?头?。


    既然是做贵人们的生意,眼力见最是要紧。掌柜的热情招待,听了凝竹所说后,就让人将胭脂取了过来。


    掌柜的嘴甜,又认出人来,笑着说道:“这‘祥云’正巧是今日最后一盒了,能得楚姑娘这样的有福之人挑看,这盒胭脂也是值了。”


    凝竹给?了银子,正要将东西收好时,忽见一贵女带着人直接走了过来。


    她身旁婢女上前道:“掌柜的,把?刚刚那?盒‘祥云’拿出来吧,我家小姐要了。”


    掌柜与伙计愣了下,便笑着上前解释。她先前犹豫离去,这会儿回来,最后一盒已?被别人买下了。


    贵女一听便不乐意了,转头?看向了楚筠。


    对方显然在家中颇得宠爱,显得有些傲气,又见楚筠瞧着软绵好说话的模样,说道:“既然是我先看中的,那?就是我的。银子给?你,你再瞧瞧别的吧。”


    她身边婢女这就要伸手来取。凝竹被气到,正要上前时,便见她身后有一公子快步过来了。


    对方捂住了自家妹妹还要乱说话的嘴,对楚筠致歉道:“舍妹无礼,还请楚姑娘见谅。”


    贵女听兄长在耳边低语了几句,顿时瞪大了眼,显得有些紧张。


    她竟然就是楚筠?


    他们也往楚府递过帖子,就连母亲都提醒过,若她遇到了定要与之交好。


    她一改神色立即道歉,二人执意要替楚筠出了银两,并还要赠她其他权当赔罪。


    楚筠只摇了摇头?说:“无事。不必了。”


    见二人还想要纠缠,她便起身带着凝竹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后,凝竹将东西收好,说道:“若不是那?公子道了歉,奴婢还想与她理论呢。”


    楚筠则小声说道:“总觉着,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她仍是她。


    可身边遇见的,倒全?都成了和善之人。


    凝竹只在意自家姑娘。


    只要没人敢看轻姑娘,轻易欺负姑娘就好。


    楚筠去将耳饰送给?了小郡主,明华觉得和她养的锦鲤特别像,甚为欢喜。


    云宁殿下也在府中,正提起了年后祈福之事,楚筠应了。


    除夕过后,楚筠没与往年一样和堂伯母她们同去,而是提前随云宁殿下去了空华寺。


    她们到的时辰较早,寺中还未见多少香客。


    僧人前来将她们请入寺中禅房。待准备后好,楚筠便与云宁殿下一起入了正殿。


    自从起了战事后,楚筠就常常会来空华寺祈福。


    倘若边关将士真能因此得到些许护佑,那?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焚香燃灯,楚筠跪于佛前蒲团,祈愿边关万事顺遂,大凌海晏河清。


    也希望他不要受伤,更不要陷入危险之中。


    祈福之后,待时辰稍晚些时,楚筠得知娘与堂伯母她们都已?经来了,便过去寻了娘亲。


    楚筠的身影出现?后,不远处的楚瑶思忍不住看了过来,又瞥开了目光。


    但很快胳膊就被娘亲用手肘推了推。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与你妹妹说说话。”


    楚瑶思今日路上就已?听说,楚筠是与长公主殿下一起来的空华寺。


    而自己这个户部尚书的女儿,却是从没入过宫里?贵人的眼。


    她被母亲再次提醒,这才过去喊道:“楚筠妹妹。”


    楚筠也喊了声瑶思姐姐。


    楚筠发现?了,她这堂姐以前什么事都爱数落她两句,且定要处处比过她才舒心,可如今见了她却一次比一次安静。


    从小见惯了她心高?气傲的模样,没想到现?在倒是不用听她说那?些不爱听的话了。


    楚筠见她不说话,便主动问道:“堂姐渴么,这儿有茶。”


    楚瑶思这才点点头?:“好啊。”


    她抿着茶时,又打量了楚筠两眼。


    之前总担心,楚筠攀上皇亲权贵后会变得盛气凌人,难以相处。


    眼下瞧来,她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


    上元节,京中的旨意几经快马终于传到了军中。


    因魏淮昭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受赐封为了副将。无论智谋武略,他得赐封军中无人不服,将士们倒是比他自己还要高?兴。


    魏淮昭见军中暂无要事,又想起了那?提着狸奴灯的姑娘,于是独自去了城中。


    从入城起,认出他的百姓都在笑着与他打招呼。


    此处边关城池,百姓最信赖的就是魏家人与大凌军了。


    见他经过,百姓都将手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塞了过来。若非魏淮昭拒绝,手里?怕是早就拿不住了。


    此处地界以前常受胡人骚扰,有些贫瘠,与京城更是无法相比。


    但今夜也有几家门前挂起简易的花灯,多少有了几分上元节的气氛。


    魏淮昭在路边看到了一个会做灯笼的手艺人。


    那?人拎了张矮凳坐在角落里?,边上围坐着几个孩子。他手把?手地在教扎花灯,孩子们也都学得很认真,还时不时传出笑声。


    魏淮昭在旁看了一会儿后,便也坐到了孩子们身旁,一起学着扎。


    手艺人教的是简单的样式,他跟着步骤做下来,还真亲手糊出了一盏小小花灯。


    只是一开始还没掌握要领时,不少地方做的歪歪扭扭的。


    魏淮昭拿起来摆弄着瞧了瞧,不禁笑了起来。


    不太好看,他可送不出手。


    何况离京路途之遥,真送回去怕是连骨架都坏了。


    在他做灯笼时,就察觉到身旁一个孩子始终在盯着他瞧,于是笑着将花灯送给?了他。


    小男孩眼睛一亮,紧张地接了过来,激动道:“谢谢少将军!等我长大了,也想跟着您去打仗,杀敌保护爹娘。”


    魏淮昭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别想了。等这场战事结束,你以后就无仗可打了。”


    正说着,忽听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


    传信兵士在看见他后勒停下马,上前附耳几句。


    魏淮昭神色一凛,当即翻身跨上兵士牵来的战马,往城外疾驰而去。


    42


    因去年去了澄山, 楚筠倒是有些忘了京城的夏日。待热气渐盛,她?每日都忍不住要用上一碗冰镇汤饮,好降降暑热。


    当今皇上并非是耽于享乐的帝王,内忧渐平朝中趋于安稳后, 此次也就未提避暑之事?。


    倒是暑气渐消时, 长公?主筹措许久的女学当真办成了。


    明华郡主毕竟是云宁亲生的, 预感一分不差, 当真被要求去了学堂。


    少了跟楚筠学琴的?借口后,楚筠便也不怎么往长公?主府那?儿去了。


    京城日日都有新鲜之事?。即使边关常有消息传来?, 魏家?离京近一载后也逐渐在众人的?谈论中淡去。


    彼时虽对魏家?及魏淮昭怀有顾虑忌惮之心,但转眼一忘后,自然也就有人渐渐对楚筠起了心思。


    再说?了,谁知道那?人是否真能再回到京城呢?


    如今就有不少说?媒之人踏进了楚家?的?门槛, 楚承义与许婉是知道女?儿心思的?, 又一一拒了。


    打起楚筠主意的?还有汪家?。


    且不提别的?,就凭长公?主愿意常将楚筠带在身侧,那?楚承义得袁太医诊治后竟瞧着日益健朗。皇家?恩赏,谁人不眼馋。


    汪府也曾是高门大户,可如今后宅腌臜之事?频出,官场公?事?上又总是出错受罚。甚至府中公?账也出了问题,只?能勉力维持。


    汪家?与楚家?当年同娶了许家?女?, 本就沾亲带故的?,又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两家?多年不曾来?往, 楚筠平日里也根本不会想到他们。


    哪能料到姨母竟有一日还会来?她?们府上,还对她?好声好气的?说?话, 仿佛她?们有多亲厚无间似的?。


    许婉起初还不知她?前?来?所为何事?,谁想竟也是个?来?说?媒的?, 既失望又生气。


    别的?且不提,就他们汪家?二房的?公?子?,是个?嗜赌成性,常宿花柳之人。汪家?倒真拿得出手。


    被姐姐让人“请”出去后,许淓立即转了脸色,冲着楚府暗暗呸了一声。


    若不是被家?中老太爷与夫君逼着不得不来?,她?也不会来?走这一趟。


    自古出去打仗的?能有几个?有命回来?的?。这楚筠可不是刚及笄的?时候了,还一心等着魏家?呢?


    依她?看,那?魏淮昭说?不定就死?在外头?了呢?


    汪家?马车驶离时,有一骑快马正入京城,直奔宫门,将手中的?战报送进了宫中。


    边关来?报若涉及军机要事?,自然不会传出去。但此回大凌军在关键一役上取得大捷,斩杀了敌方最难攻破的?悍将。


    敌军大乱,胡人已显求和之意。


    此事?早朝之后就传开了。


    楚筠听?到消息时,心想着这岂不是意味着大军在不久后将要凯旋归京了。可欢喜之中,也有些奇怪怎么此回没有见到魏淮昭的?信。


    正想前?去问问殿下时,没想到云宁殿下竟亲自来?了府上。


    此番送回的?并不全是好消息,云宁本不想让楚筠知道,但想来?她?应该不愿被瞒着,还是决定亲自来?与她?告知。


    此役魏淮昭睿智骁勇,一人一骑于敌方千军之中斩下了主将首级。


    可他也因此受了致命伤,到消息送出时仍命悬一线,眼下尚不知生死?。


    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楚筠原本欣喜的?心犹如从云端重重砸落,一瞬间心慌的?甚至听?不见云宁正在说?着什么。


    云宁见小姑娘如此脸色,怕她?撑不住正想扶她?一把。


    但却见楚筠只?是胸口起伏,面色泛白,可还是站得稳稳的?。


    云宁有些诧异,但想起之前?种种,又不觉得意外。她?虽然柔弱胆小,但在要紧之事?上,并非没有坚强的?一面。


    楚筠亲自送殿下离开后,就回了房中再没动静。明明比谁都慌乱,可还是稳着手给魏淮昭写了封新的?信。


    他肯定能看到的?。


    他既然答应过她?,就定会好好回来?的?。她?不许他食言!


    待楚筠的?信,加急送至边关军中时,魏淮昭按着心口伤处从榻上下来?,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有一年没能见到楚筠了。


    不知她?可有照顾好自己。


    他轻咳两声走了出来?,慢慢悠悠地倚靠在帐外,看了眼天边的?无际云层,和不远处齐整跑过的?队列,将怀中刚刚得到的?信拿了出来?。


    打开看时,魏淮昭发现这信比以?往的?都更皱些,上头?还能隐隐瞧见曾被泪水沾湿的?痕迹。


    他眼皮轻眨,视线落在每一个?字上缓缓挪动,唇角浅笑,眼中所含情?愫毫无遮掩。


    战场上何等狠戾的?魏阎王,因为一封信,又因伤处所致的?虚弱,这会儿连周身气息都极为柔和。


    齐百提着药箱过来?时,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仿佛头?一天认识他。


    若不是自己亲手医治的?人,他真要以?为是见了鬼。


    魏淮昭听?见他来?的?动静,收起了信,在手边晃了晃,神色中显出几分得意来?。


    “她?说?,她?等着我平安归京,嫁我。”


    有字为证,楚筠可莫想再反悔了。


    齐百见他伤才有点起色,就在这儿炫耀自己将有媳妇,忍不住催他回帐中去。


    “要不是老夫神医妙手,你还能在这看信?这会儿已经去见阎王了。”


    “你怎知不是我命不该绝?”


    “我倒觉得此番死?里逃生,都是筠妹妹替我祈福求来?的?。”


    不然,为何那?要命的?一箭偏偏被溅起的?石子?挡开了半寸。


    齐百一脸无言,吹着胡子?道:“是,都是你那?小媳妇的?功劳。你倒是别从千石镇把我抓来?军中啊。该上药了魏副将军。”


    魏淮昭今日心情?甚好,开过玩笑后,也不忘谢道:“还是要多谢齐圣手出手相救。”


    他转身回了帐中,忽然又问:“齐百齐神医,你何时改名?”


    齐百,弃败,多不吉利。


    齐百受不了他,气道:“少将军,这仗都大胜了!你就少来?嫌我不吉利了。”


    魏淮昭想想也对,轻轻一笑。


    是了,他该回去了。


    ……


    在定威将军统领之下,常年骚扰觊觎大凌疆土的?胡人战败求和。大凌军所有将士得胜回朝,今日就将入京。


    不少百姓得知后都等在城门街巷处,想要看那?将士们大胜得归的?热闹与风姿。


    楚筠的?身影则是早早就出现在其中了。


    她?挑了间酒楼最高最好的?位置,时不时抬眸往远处张望,只?想等魏淮昭回来?时,第一眼就能看见他。


    如此等了几个?时辰后,楚筠终于瞧见了魏伯伯他们。


    她?忍不住站起探出身来?看,可直到将领们已入宫门,街边人群散去,却也没有看见魏淮昭的?身影。


    楚筠不免疑惑,心道难道他还没有回来??


    先前?得知魏淮昭命悬一线后,她?揪心了一段时日终于又得到了他无事?的?消息。


    可他那?时尚未恢复,兴许是因为伤处的?缘故,不便行路,所以?今日才没有随大军回京?


    还以?为马上可以?见到人了呢。


    楚筠抿唇藏起眼中失望,被凝竹劝着,只?好先回府去。


    待马车在楚府外停稳后,楚筠刚一回来?,就看见娘亲正迎面而来?。


    “娘,你要出府么?”


    许婉看见女?儿后停下脚步,笑着拉住她?道:“娘是正要去找你呢。芸芸快些来?,圣上传旨可不能有误。”


    府上,孙公?公?正手持圣上旨意,等着她?回来?好宣旨呢。


    楚筠得知宫中来?人时还有些疑惑,在等孙公?公?宣读完圣上旨意,乐呵呵将圣旨递来?时,更是一脸懵懵的?。


    一时连圣旨都忘了去接。


    孙公?公?笑道:“皇上特意命人挑的?吉日,就在两个?月后。先恭喜楚姑娘了!”


    “魏公?子?天没亮就赶在所有人之前?回了京城。一身的?功绩,见了皇上却什么赏赐都没要,只?向皇上求了这道赐婚的?旨意呢。”


    楚筠接住圣旨,忙谢过了孙公?公?。


    这才明白,原来?她?先前?没瞧见魏淮昭,竟是因为他早就入宫了。


    她?心想他都受过重伤,也不知恢复的?如何,干嘛要这么着急呢?


    楚筠低头?,看向了手中明黄。在意识到自己真的?要与魏淮昭成亲后,心口便越跳越快,脸庞也变得滚烫起来?。


    魏淮昭虽除了一道赐婚旨意,不求别的?赏赐。但如此大功之臣,皇上也不能真由着他说?了算。


    此战有功将士皆得论功行赏,魏颂受封爵位,夏文棠得封诰命。皇上赐了魏家?厚赏,并封魏淮昭为镇远大将军。


    ……


    离魏淮昭回京已过了好几日。


    不过他回来?那?日楚筠都没能见到,之后几日就更难见到了。


    何况旁人都说?,成亲之前?本就不宜多见。两月的?婚期不过是一转眼,无需急在一时。


    楚家?是得皇上赐婚,相应规矩章程繁复,恩赏添妆更是往府中送了半日才停。


    府上一夜之间变得忙碌,连凝竹杏柳都被爹娘喊去做事?了。娘亲还要去信给江南的?外祖家?,并派人在成婚前?将人接来?京城。


    楚筠在府里待着,日日看着管事?下人们忙的?来?来?去去,难免会受影响。不时紧张,又不时心闷。


    这日便被娘亲劝着出府走走。


    楚筠带着凝竹去城外赏了半日枫,回来?时途径了玉茗轩就干脆入内坐坐。


    凝竹见姑娘望着窗外,不知不觉饮了半壶茶,正要去喊小二来?添,一抬头?却看到了魏公?子?的?身影。


    她?看了看二人,然后静静退远了些。


    魏淮昭已在阁门处站了片刻。


    窗边的?姑娘娴静地吃着糕点,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而魏淮昭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从她?的?发丝,眉眼,到小小的?梨涡,到绛紫的?香囊,到微微翘起的?足尖。


    仿佛要将过往一年的?楚筠都看回来?。


    楚筠回过神时,发现凝竹似乎去了有好一会儿。


    她?疑惑地转过头?,视线就在眼前?的?身影上倏然停住了。


    她?缓缓眨了眨眼。


    魏淮昭?


    竟真是他!


    可他是何时来?的??悄无声息的?,也不知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魏淮昭一笑走了过来?,俯身轻轻擦去了她?嘴角的?一点甜沫,说?道:“在发什么呆?筠妹妹。”


    43


    楚筠挑的是玉茗轩最高处的阁间, 周围清净,能一览街巷上的人影景致,却不受其扰。


    此时她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魏淮昭,只感到外面的人声都淡去了。


    心中欢悦缓缓涌动, 楚筠绽出笑容, 起身问他:“魏淮昭, 你怎么会?在?这呢?”


    魏淮昭看着她道:“自然是因为有人在?这儿。”


    明明已?有一年多未见了, 可如今见到人在?眼前,却又仿佛有种并未过去多久的错觉。


    楚筠忍不住想要仔细打量他, 在?被魏淮昭含笑发觉后又下意?识瞥去了别处。


    可楚筠一想,他都悄无声息看了她许久,她如何不能看了?


    轻眨眸子,楚筠不知自己脸颊上正染着淡淡绯色, 还特意?凑近些瞧。


    她发现他如今瞧着愈发沉稳, 下颌轮廓更添棱角,似是瘦了些。


    想到魏淮昭受的那次重伤,楚筠担心地?问:“你伤都养好了?”


    魏淮昭对上姑娘家担忧的眼神?,反而笑得开怀:“已?经?无碍了。知你担心,不敢懈怠。”


    “毕竟刚能起身就收到了你沾有泪痕的信,你信中还说……”


    楚筠顿时紧张,蹙眉瞪他一眼:“魏淮昭!”


    又来耍逗她了。


    魏淮昭却看着她缓了语气说道:“无论如何, 我都该快些恢复,回?来兑约。”


    回?京的这一路反倒是最心急的时候, 担心夜长梦多,只盼着能一夜途行千里, 快些来求娶她。


    所以他赶在?了所有人之前,入宫求来了那道赐婚旨意?。


    而今日也终于?找机会?见到了她。


    二人还没能说多少话, 凝竹就过来提醒姑娘该回?府了。


    他们没多久就要成亲了,也实在?不便在?此阁间独处过久。


    何况夫人今日还提醒过,要姑娘早些回?府去试试缝改过的嫁衣呢。


    魏淮昭打马在?前送了楚筠回?去,亲眼见她身影入了府内,这才舍得离去。


    见过楚筠之后,魏淮昭刚一回?去,就得了圣上召见入宫。


    他稍一猜测,便知皇上召他所为何事?了。


    此番回?京之后,魏家得了封赏,但也第一时间主动交出了兵权。


    经?此一战后,至少可保大凌五十年不再起战事?。


    皇上虽不一定心生猜忌,但魏家本也无需那兵权,又何必留个隐患在?手里。


    在?旁人眼中,虽说魏家得了封,却失了如此紧要的兵权,暗中难免生出诸多揣度。


    皇上对此十分清楚,再说朝中尚有诸多机要,需交给信得过的臣子去办。


    在?魏淮昭离京之时,皇上想要设立的铁稷卫已?初现雏形。召见他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如他所想,魏淮昭入宫之后便得旨意?接下了铁稷卫指挥使一职。


    这支帝王亲卫他前世掌管了多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


    魏淮昭曾与楚筠说过,找到齐百后,定会?请他来替她父亲诊看。


    边关战事?一结束,齐百也同意?了魏淮昭的提议,待回?乡一趟后就来到了京城。


    楚承义的旧疾得袁太医一年调养,如今已?是大有起色。但毕竟亏了多年底子,袁太医也说过怕是无法根治。


    魏淮昭虽知齐百有一手绝妙的医术,许是能比过太医院不少人,但是否真能治好,他也不大拿得准。


    齐百没想到自己才一回?京,就被魏淮昭喊来做事?了。


    到了楚府,才知病者原来是他未来的岳父大人,难怪这么着急。


    楚承义如今也是公事?繁忙。以前精力不济的状况大有好转后,楚梁易在?不少事?上亦是给了儿子多番提点。


    近期前来求和?的胡人使者抵京,楚承义担下了此差事?且办得十分妥当,得到了皇上亲口?嘉奖。


    在?见到齐百后,楚承义得知魏淮昭征战在?外,竟还记得自己这事?,觉得这孩子实在?细心。


    细心好啊,等成了亲也定能照顾好芸芸。


    楚筠已?得知魏淮昭重伤时,也是得这位神?医所救,待他十分客气敬重。


    齐百心道还是这位楚姑娘瞧着顺眼又嘴甜,比某位魏将军可强上太多了。


    魏淮昭可真是走大运咯,竟能娶到这样?一位好夫人。


    在?诊过楚承义之后,齐百兀自琢磨了一阵,便说虽有些麻烦,但是能治。


    并直接动手留了方子。


    离开之前,又因为觉得楚家姑娘实在?讨喜,还顺手给她留了份私藏的润肌养颜食方。


    ……


    枫落露凉。楚筠起初觉得离成婚的日子虽近,却也还要好一番等着。


    可一晃眼,发现离定下的吉日竟已?十指可数时,欣喜期盼紧张忐忑,各种心绪也就全?都随之而来了。


    要出嫁的前几日,楚筠见到了被接来京城的外祖母舅父他们,还被他们满含关切叮嘱的说笑惹出不舍的泪来。


    等到成亲的当日,她被凝竹从被褥里头喊醒,望着外头黑乎乎的天?,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切。


    洗漱开面,梳妆更衣。出嫁前的诸项事?宜又多又细碎,楚府天?不亮就忙开了。


    楚筠倒是只需或站或坐,任由她们在?自己身边打转。


    上好妆时,楚筠正对着铜镜在?看自己,却忽然在?镜中瞧见了过来的爹娘。


    原本还没怎么的,这一刻眼睛却骤然酸涩地?止不住泪了。


    真到了出嫁这日,方知心里的舍不得有多浓。楚筠抱着爹娘哭了好一会?儿,说着自己只想留在?家中。


    许婉心里也是既欢喜又不舍,抹着泪笑话她孩子心性。


    楚筠这一哭便花了妆,只好又补了一回?。许婉劝她等魏家迎亲的队伍来了,可记得千万不能再哭了。


    新娘子笑着才好看呢。


    楚筠点头应了,待一切准备好时,魏淮昭已?带着迎亲队列等在?楚府门外。


    圣旨赐婚,阵势浩大,新郎还是打跑胡人的功臣,今日来看迎亲的人群早在?外头围得满满当当的。


    两?家的那些闲言过往,待今日良缘缔结,反倒全?成了佳话美谈。


    街上围看热闹的人群看着楚家的新娘子上了花轿,又跟着迎亲人马到了魏府。


    待魏公子踢了轿门接新娘子入府时,四下更是欢呼不断热闹非凡。


    一路上楚筠都很紧张,太紧张时也容易掉泪,但是怕花妆还是忍住了。


    待吉时一到,二人拜了堂成了礼。


    楚筠便小?心扶着魏淮昭的手走进?了喜房内。


    楚筠想着他还要在?外敬酒,招呼宾客,自己许是要在?这儿等上很久。


    可不想没过多久,就听见了房外的脚步声与哄闹声。


    魏淮昭只带着微末酒意?,迈入房内。他将要来喧闹的宾客全?都挡在?了外头后,才向着喜床上安坐的新娘子走来。


    他记得她在?喜床上坐下时就是这个姿势,此时回?来还是如此。想到她那乖巧的性子,也能猜到定是一动没动。


    嫁衣繁重,可别累着她了。


    盖头遮挡下的楚筠低垂着眉眼,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在?自己的面前停下。


    紧接着盖头就被掀开了,眼前骤然一亮。


    魏淮昭手中轻挑,红绸滑落,显露出了姑娘家藏在?后面的花容。


    他凝眸细看,视线落下后迟迟没有挪开。


    今日身着大红嫁衣的楚筠,与以往有着些许不同。


    平日里娇俏妆容的她楚楚灵动,而此刻的新娘子细眉如柳,明眸乌黑,红唇娇艳,瞬间将一室红烛喜幔都衬得暗淡了下去。


    姑娘家正安静地?垂着眼,细长羽睫轻颤扇动。


    魏淮昭一颗心也随着她缓缓起伏的呼吸,步步陷入。


    因为太过紧张,楚筠搁放在?膝上的手,此时正暗暗藏在?袖中绞拧着。


    盖头掀开后,她等了许久,既没听到魏淮昭说话,也没见他有何动静,这才慢慢抬头看他。


    印象中她没怎么见过魏淮昭穿红衣,这一眼便看入了神?。


    这一身大红婚服衬出了几分魏淮昭暗敛之下的凌人,但又因他眸中温意?而化去,只余矜贵之气。


    楚筠面庞微红,对上他的视线,忍不住问道:“你还要……看多久呀?”


    魏淮昭眼底浮出深深笑意?。


    喜婆得他示意?才敢上前,请二人合卺结发,又带人全?都退了出去。


    待喜房中再次静下,魏淮昭上前轻声问她:“累不累?夫人。”


    楚筠听见他这声称呼,本就敷了粉脂的脸上嫣红更甚。


    下意?识先?摇了摇头,可顿时感觉到了脖子肩头的酸痛,于?是对他说道:“有一点儿。”


    轻软的声音听来犹如撒娇,魏淮昭一笑,抬手掌心环过了她的颈后,口?中不忘提醒道:“夫人还未唤过我。”


    楚筠被他贴近,不自觉地?缩躲了一下,但想到他们已?经?成婚,肌肤相亲都是应当的,便又停了下来。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可实在?有些害羞,一时没能喊出口?。


    于?是楚筠小?声喊他:“魏淮昭。”


    “嗯?不对。”魏淮昭说道,掌心稍稍合拢施力,将眼前的娇躯带倒在?了喜床上。


    楚筠只觉眼前光影一阵晃漾,自己已?整个人仰躺在?了身下被褥上。她诧异着睁大了眼眸,很快又轻皱起眉头。


    魏淮昭见了,一手将她轻轻揽起贴向怀中,一手于?她身下一抚,将硌到她的花生红枣全?都扫去了床下。


    忽然仰倒又被凭空抱起,楚筠紧张之下,无处可放的双手一把搂在?了魏淮昭的腰身上。


    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搂住,魏淮昭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将人放回?褥面时,顺手落在?了她的发间。


    楚筠头上饰物不知不觉间被解了干净,乌发如瀑在?喜被上散开,眨着一双无辜杏眸看着他。


    显得格外乖。


    魏淮昭将她放下后,一手就撑在?她的耳边,单膝抵在?她腿侧,俯身看着楚筠。


    在?这样?的牢牢笼罩下,尽管是熟悉之人、新婚的丈夫,还是免不了有很大的压迫之感。楚筠想起出嫁前娘亲同她私下说过的,心中一慌磕磕绊绊说道:“等……等一下。魏淮昭,夫君!”


    魏淮昭替她解了钗饰之后就没再动作,此时如愿听她唤了声夫君,又瞧见身下姑娘双耳通红,生出了逗她的心思?。


    他柔声问:“懂么?”


    楚筠脸上愈发滚烫起来,视线不知往何处安放,干脆闭了眼,小?声说道:“懂、懂的。”


    44


    楚筠说完后仍是没有睁眼, 又听魏淮昭在?耳边问:“那?,夫人也会?”


    话语中的笑意明显,不过她紧张之下没有察觉,倒是又深吸了?一口?气, 涨得小脸红红的。


    娘亲先?前同她说时?, 楚筠只?觉得既诧异又羞臊得慌, 不想再听了?。但娘还是定要她听明白了才放心。


    楚筠以?为这是极要?紧, 务必需会的事情。虽然这会儿脑袋懵懵全都忘了?,还是翕唇应道:“会的。”


    话落便听他笑了?, 额头上也突然落下了?一个轻弹。


    紧接着身侧被?压凹陷的床褥都松弹了?起来。


    感觉到罩着自己的身影远去,楚筠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带笑漆眸,才明白过来他方才是在?逗她。


    “魏淮昭。”楚筠坐起身, 捡了?手边的一颗枣子?朝他丢去。


    魏淮昭伸手轻巧接住, 却问道:“今日可有吃过东西?”


    听他这么一提,楚筠才想到自己确实?没吃过什么。


    除了?晨起时?用的那?些,就只?在?轿子?里悄悄吃过两口?。那?还是出嫁前,娘亲给她塞的两块糕点。


    魏淮昭上前扶她起来,不免心疼:“不饿?”


    楚筠伸手在?腹间按了?一按,摇摇头说:“许是紧张,不饿, 也吃不下。”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吃了?。若因此伤了?胃,不知该有多难受。


    房中布着一桌菜, 楚筠原本是没觉得饿,但被?拉着坐下吃了?两口?后, 才感觉到了?肚子?里的空荡荡。


    楚筠吃起东西时?很安静,魏淮昭见?她总习惯吃近前的, 就伸手不断将菜夹进了?她的碗中。


    等吃饱后又将厚重紧勒的嫁衣脱了?几层,楚筠才稍微喘过气来。


    待沐浴更换了?寝衣后,因成婚而生出的紧张总算散去了?大半。她坐在?喜床内侧,贴着最里还抱着厚软的被?衾。


    尽管这儿并不是她熟悉的闺房,可也渐渐冒出困意来。


    就在?楚筠支着下巴眼皮渐沉时?,忽然听见?了?魏淮昭沐浴后过来的动静,整个人倏地又清醒了?过来。


    魏淮昭身上还带着微微的水汽,走?近后抬手就灭了?房中燃着的喜烛。


    房中陷入了?一片黑暗,几缕从窗缝间挤进来的月光则变得显眼起来。


    楚筠看着魏淮昭的朦胧轮廓靠近,散去的紧张又回来了?几分,顿时?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


    “熄了??”


    “嗯,熄了?。”魏淮昭轻声说道,其中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低沉。


    楚筠感觉到被?衾的另一角被?掀动,紧接着魏淮昭的身躯径直贴了?过来。


    她从未与他如此近过,只?隔着寝衣。她的一件寝衣。


    但不过一眨眼,她的寝衣也落到了?外头。


    魏淮昭宽大的掌心落在?怀中姑娘的脸侧,感受到了?轻薄皮肤下的热烫。香软玉肌需是发现无别处可躲,只?能不自觉的往他怀里蹭去。


    “不怕,楚筠……”他轻声哄着,细密的吻落下,温柔地安抚他念了?两世的姑娘。


    是夜,楚筠起初只?觉得羞,可后来却已没了?力气去想什么了?。


    泪珠沿着鬓边滚落,又被?颈边香汗吞去,连原本还有些冷的房中,都仿佛升了?地龙般阵阵潮暖。


    姑娘家细细的抽噎声许久都没停。


    隐约还能听见?呜咽着的慢些,轻点。


    ……


    朝晖浅现时?,楚筠埋在?被?褥里的脑袋一点点探了?出来。


    方才轻轻翻身时?碰到了?魏淮昭的胳膊,她还不习惯身边多了?个人,所以?一下便醒了?。


    楚筠是侧着身子?睡的,蜷成小小一团,所以?一睁眼看见?的就是魏淮昭清俊的侧脸。


    新婚夜的记忆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


    她面上一臊,很是着恼地瞪了?他两眼,然后捏着被?角将身子?往后挪去,好离他远点。


    用着一张正经认真的脸,轻柔的声音,却对她做那?样?不正经的坏事。


    她都分不清他要?了?多久,只?觉得犹如好几个时?辰那?样?漫长,自己还央了?他好几回,嗓子?兴许都要?哑了?呢。


    一想到她昨晚还说自己“懂的会的”,就更觉得丢人了?。


    不过这夜过后,她倒是真懂了?。


    楚筠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魏淮昭欺负的厉害,不想搭理他。她曾经所想没错,她就是那?只?被?野狼吃干抹净的鸟儿。


    楚筠睁眼时?,魏淮昭就醒了?。察觉到人儿渐渐退开?,伸手按在?她腰间一捞,就将好不容易挪开?一截的楚筠又抱回了?怀里。


    “夫人晨安。”


    他笑着看向怀里的新婚娘子?,在?她唇角一亲问道:“筠妹妹这是打算去哪?”


    身躯相贴,楚筠正要?说话,却一下就感觉到了?他的异处,一双杏眸顿时?睁大了?。


    天都亮了?,他怎么还……


    魏淮昭的力气远比她以?为的要?大许多。楚筠躲不开?,又还有点气,只?能鼓着腮冲他肩头咬了?一口?,好似能讨回一点。


    兔子?咬人能有什么痛处,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罢了?。


    魏淮昭无奈,松开?了?搂着人的手说道:“我没想。”


    只?是娇躯在?怀,难免会有触动。


    而且若不是他昨夜克制,她怕是此时?都提不起劲来咬他。


    缓了?缓后披衣坐起,魏淮昭又将人抱下了?床,正色问起:“可有哪不舒服的?”


    楚筠轻轻巧巧被?他抱了?起来,紧搂着他脖子?时?耳朵还在?发烫,听见?他问,便摇了?摇头。


    还记得娘亲说新婚之夜有不适疼痛都是正常,是需要?忍忍的。


    她怕疼,还为此担心过。可除了?最初那?会儿,眼下起床后除了?觉得累些酸些,倒是还好。


    如此一想,楚筠也明白她的夫君已是很贴心了?。


    见?魏淮昭轻揉着她腰间,还要?再问什么,楚筠垂着眼眸忙去推他:“快些收拾用膳吧。”


    时?候不早了?,还要?去向公?婆请安敬茶的。若是晚了?,多丢人呀。


    凝竹杏柳都是随着楚筠来的,得唤后就进来帮她梳洗穿戴。


    魏淮昭则去了?里间收拾。


    杏柳对着铜镜给楚筠插上簪子?,笑着说道:“喜气养人。姑娘成了?亲气色瞧着更好了?呢。”


    不对,得改口?叫少夫人了?。


    凝竹原本担心姑爷不知轻重伤到自家姑娘,此时?一看也是放了?心。


    早膳端来之后,魏淮昭夹起一块,还是顺手放到了?楚筠的面前。


    用过早膳,二人一同出了?院子?后,魏淮昭很是自然的就牵上了?楚筠的手。


    路上他问起了?下人之事。魏淮昭不喜人近身伺候,院中也仅有几个扫洒的下人,并无婢女。


    成了?亲,原本想着添几个人来伺候她,只?是不知楚筠喜不喜欢,才想着此时?问问她的意思。


    楚筠听后摇了?摇头。她身边一直是凝竹和杏柳,多了?人她反而不习惯。


    魏颂和夏文棠早就在?等着了?,探头张望时?,就看到二人亲亲密密说着话的一幕。


    魏颂啧了?一声,这臭小子?现在?眼里怕是只?能看见?一人了?。


    楚筠进了?院子?,发现所有视线都在?往她这儿看,羞得立即松开?了?魏淮昭的手。


    然后跟着魏淮昭一起过去喊了?人,给公?婆奉了?儿媳茶。


    魏槐晴这个小姑子?坐在?旁边难掩笑容,想不到魏淮昭还真将人给娶到了?。


    夏文棠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楚筠时?,瞥了?眼儿子?,说道:“昭儿以?后若敢欺负你,可千万记得来与娘说。”


    楚筠笑着应了?。


    魏颂和夫人相视一眼,都觉得儿媳妇瞧着可真太乖了?。


    不怪魏槐晴想要?个这样?的妹妹,他们也万分喜欢。


    楚筠这孩子?他们也是看着长的,如今与昭儿成了?亲,魏颂夫妇更当她是亲女儿一般看待。


    见?过公?婆奉过茶,楚筠又被?拉着说了?会话后,就与魏淮昭先?回去了?。


    才刚成亲一日,夏文棠看眼儿子?便知,这是不乐意楚筠在?他们这里多留呢。


    魏槐晴昨儿只?见?到盖着盖头的楚筠,此时?跟着出了?爹娘的院子?,拉着楚筠落后了?魏淮昭两步说话。


    “魏府你以?前来过的,有不熟悉的只?管来与我说。”


    “有何缺短不便的,也别和我客气。”


    魏淮昭脚步顿住,回过身来,将被?魏槐晴拉去的楚筠揽了?回来,看着妹妹说道:“叫嫂子?。”


    魏槐晴觉出了?一道强势的酸味,抱臂意味深长看他一眼,笑着喊了?声嫂嫂。


    边关时?,魏淮昭扛着身伤捞过她一命,魏槐晴现在?也不介意偶尔喊他一声兄长了?。


    楚筠既然嫁来,她当然愿喊嫂子?。


    不过各归各的,私下里这还是她的楚家妹妹。


    楚筠被?魏淮昭攥着手回了?院子?,初嫁过来,这会儿才有空仔细打量。


    毕竟以?前被?邀来魏府时?,躲他都来不及呢。


    这儿比她出嫁前的院子?要?大上许多,偌大的院中还摆有一列兵器架,虽然因为婚事添了?许多东西,但也能看出原本的布置十?分简单。


    楚筠回房后支起窗子?,一眼看到了?廊下挂着的那?盏花灯。


    乍一眼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辨认了?出来。


    她惊讶地看向魏淮昭:“这个是?”


    “嗯?”魏淮昭应声走?到她身后,恰好窗外刮起道冷风,那?狸奴灯也晃晃悠悠地摆了?摆。


    这乍起的风往楚筠衣襟里钻去,魏淮昭见?她小小哆嗦了?一下,抬手一拨将窗合上了?。


    楚筠回过身问:“是我那?时?塞给你的灯?你竟然留了?这么久。”


    魏淮昭垂眸看她,反而问起:“那?副面具,筠妹妹不也留着?”


    被?他看透似的目光盯着,楚筠抿着唇故意否认道:“是因为那?个面具做的好。”


    “当真?”魏淮昭忍不住溢出轻笑,只?觉得怀中姑娘的神态太过惹人喜爱。


    楚筠发现魏淮昭如今愈发爱逗她了?。


    她不要?搭理他了?,却发现自己已毫无察觉的被?他抵在?了?窗边。


    关窗的手还扣在?她腰侧,虚虚环着只?余少许空间的她。


    昨夜已见?识过他手臂的坚硬,楚筠默默地想要?绕过,腰间却倏然一紧。


    她惊讶地喊了?他一声,就已被?他单手勾着轻轻一提,坐到了?一侧的桌案上。


    抵在?他滚烫胸膛上的手烫着般缩了?回来,楚筠心慌地攥紧他的袖子?:“魏淮昭,你做什么呀?”


    45


    魏淮昭静静看着楚筠。一条胳膊始终揽在身前小妻子?的腰上, 免得她坐不?稳摔了。


    都已经成了亲,察觉到他渐沉的呼吸,楚筠这会儿隐约能明白些什么了,圆圆润润的杏眸大睁, 满是紧张与不可思议。


    她挪了挪双腿想要逃离, 还冲着魏淮昭指了指外头。


    天尚亮着呢!


    魏淮昭虽有些无奈, 却也实在不想放人走。


    他更贴近了些, 抓紧了她伸出的指尖,将柔弱无骨的手覆在了掌中摩挲着。


    “筠妹妹, 我们可是刚刚成婚。”


    还是他喜爱心仪的姑娘,行过了最亲密之?事。


    他并非有着多么强的定力,即使成婚前尚能清心寡欲,眼下也经不?住怀中人儿一点点的触碰。


    况且昨夜因顾及她身子?, 他也未敢多要。


    “楚筠, 可好?芸芸……”魏淮昭轻贴着姑娘家饱满柔软的耳垂,在她颈边轻轻碰了碰。


    楚筠一颤,不?自?觉身子?后仰,又?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身后空荡荡的叫人心慌,只能紧紧抓在魏淮昭的手臂上。


    脑袋越垂越低,脸都快红透了,不?知不?觉点了头, 又?慌忙在他耳边压着声说。


    别在这儿……


    “听夫人的。”魏淮昭眸中漆暗,将怀中的姑娘抱起?去了床榻。


    不?消片刻, 楚筠就觉得自?己被他哄骗了。


    魏淮昭一点儿也没收着,害自?己抽抽噎噎不?知哭了多久, 被子?屡屡滑落,又?被掀回。


    ……


    魏淮昭起?身时, 楚筠仍旧睡得很沉,手心随意搁在脸旁,纤细皓腕上有着还未淡去的痕迹。


    长睫不?时地颤一颤,看来是真的累坏她了。


    他伸手轻落在她唇边拂去发丝,又?揶好被角悄然出去了。


    累极了的楚筠,这一睡就睡去了大半日。


    醒来后她揉了揉还带着湿润的眼角,看向了身边。枕边无人,但看见?枕榻边的凌乱,睡前的记忆就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楚筠一掀被子?罩住了脑袋,早在心里后悔依他了。


    魏淮昭听见?动?静后入了里屋,就只看见?一个隆得高高的被蛹,不?免失笑,上前哄人起?来。


    楚筠捡了手边软枕,气呼呼往他脸上砸去:“魏淮昭,你不?知羞!”


    本以为他昨夜力气已然很大了,没想到竟远远不?止。最后甚至定要听她喊了好几声昭哥哥,才肯放过。


    魏淮昭抬手接住,神色之?中亦有几分心虚。


    楚筠恼归恼,这会儿更觉得饿。任由?着魏淮昭伺候自?己更衣后,就一口气吃了好多菜肴跟糕点。


    魏淮昭见?她在吃到喜欢的糕点后,心情逐渐好转了些,秀眉舒展,眼眸微弯,心道她还是如此心软好哄。


    见?她糕足饭饱了,又?自?觉为她递茶漱口,拭去唇边水渍。


    “对了,打?算给你个人。”收回帕子?整理叠好,魏淮昭指叩桌面?喊了人进?来。


    楚筠就见?一个身形纤瘦年纪尚轻的姑娘进?来了。


    “她是?”楚筠仔细瞧时,发现她脸侧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她叫雀竺,以后让她跟着你。”魏淮昭解释道。


    边境城池中一个尸身堆里活下来的,听话也有些身手。前世捡回后便在铁稷卫做事,如今就让她跟在楚筠身边。


    替皇上办事难免有些牵涉,怕有不?长眼的来动?楚筠的心思,有雀竺在他也能安心些。


    雀竺始终低着头,只在得了吩咐后应了是,只是声音听来古怪喑哑。


    楚筠听魏淮昭说了,才知她幼时一家遭胡人杀害,嗓子?也伤了。


    胡人作乱,遭殃的却是她这样的寻常人,也是可怜。


    雀竺退下后,楚筠与魏淮昭说道:“还好有大凌军,现在边关安稳了。”


    魏淮昭讨问?道:“其中可有你夫君一份功劳?”


    楚筠心中虽这样想,嘴上却不?承认:“分明是父亲厉害呢。”


    ……


    因为白?日闹过,楚筠这夜总算踏实睡了一回。


    一觉醒来时,竟发现自?己不?仅缩在魏淮昭怀里,还紧搂在他的腰上。


    也不?知是睡熟了自?己蹭过去的,还是他的缘故。


    一想到可能是前者,楚筠面?上微红,小心翼翼地将手抽了回来,免得被他察觉了。


    退开?时,覆过肩头的被子?滑落了些许,楚筠的视线扫过魏淮昭的身上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身上有好几处旧伤的痕迹,新婚夜时虽然眼前一片黑,她也摸到了一二。


    此刻落在他的心口那处,看着都觉得痛。


    这伤当时差点要了魏淮昭的命,也不?知他那时是如何熬过的。


    想到自?己险些再见?不?到他,楚筠顿时心口泛疼,眨动?的眸子?隐有水雾。


    她凑了上来,软唇在伤痕上轻轻贴了一下。好似这样就能减轻一些他当时的痛楚。


    魏淮昭惯来警醒。


    虽双眸紧闭,却对怀中人的动?静一清二楚,意识到楚筠在做什么后,嘴角已不?受抑制地上扬。


    晨起?梳妆时,楚筠想起?了雀竺,于是就和凝竹杏柳提了,让她们可以多找她说说话。


    她在京城也没个相熟的人,年纪瞧着也只与杏柳差不?多呢。


    杏柳听了便让楚筠放心,说话闲聊她最是擅长了。


    因明日一早就要回门,魏淮昭很是谨慎,还亲自?去将筹备好的回门礼再检查了一遍。


    怕楚筠回府时被瞧出会害臊,晚上搂着人时,也只浅浅地闹了一回。


    翌日一早,楚府的下人远远瞧见?魏家的马车,就欢喜地回来禀报了老爷和夫人。


    女儿虽才出嫁几日,可楚承义和许婉却总是挂念着,今日更是早已等着了。


    楚筠从马车上探出脑袋时,一眼就看见?了爹娘,笑得眼眸一弯。


    魏淮昭先一步下了马车,转身扶了楚筠下来。然后携礼向二位见?礼,唤了声爹和娘。


    女婿体贴入微,礼数周全,丰姿佼佼,如何能不?满意呢。


    楚筠挽着娘亲入了府,说自?己一切都好。许婉瞧她脸色,也知女婿是会照顾人的。


    外祖母他们还尚在京城,楚筠便与魏淮昭一道去见?了人。


    舅父对魏淮昭不?算了解,趁着芸芸回门之?机,于是刻意问?了不?少问?题。


    魏淮昭坦然而对,倒是难不?住他。


    见?魏淮昭忙着应付爹爹他们,楚筠便陪着娘亲回了房中说些私密话。


    都是对他们二人相处之?事的关心,楚筠压根不?敢回想,只说着魏淮昭哪哪都好。


    至于亲密的那些细处,如何说得出口呢,就是娘亲也不?成的。


    一家人用?过午膳后,楚筠便找了个机会拉着魏淮昭回了自?己的院子?。


    席间她看着魏淮昭被舅父和爹爹灌了不?少酒,还当他醉了呢。本想让凝竹去厨房备醒酒汤的,谁知扶他进?来后,魏淮昭就一扫眼中醉意,认真打?量起?了小妻子?出嫁前的香闺绣阁。


    虽曾攀过墙头,也不?耻潜入过,却都不?如今日这般光明正大看得仔细。


    “你没醉呀?”楚筠凑到他眼前晃了晃手,还用?手背轻轻一碰他的脸侧,确实不?如预想中的烫。


    “你的夫君就如此酒量?”魏淮昭将她微凉的手按下,攥在手中捂了捂。


    “我又?不?知。”楚筠说道,过去往院中的秋千上一坐,慢悠悠地轻摆。


    她都不?曾见?过他醉的模样,如何知晓他的酒量。


    不?过爹爹今日在席上一高兴,喝得也不?比魏淮昭少。齐百神医那几剂方子?下去,爹的身子?如今已然好全了。


    也得亏袁太医帮着调养了一年,才如此顺利。只是齐百忽然来替爹诊看,难道袁太医不?会介意?


    楚筠之?前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得机会。


    魏淮昭向楚筠走?去,膝上往前一使巧劲,小小秋千便悠了起?来。


    他解释齐百来前,他就已在入宫之?时特意与袁太医提过此事。袁太医本就是得了旨意只管分内之?事,对此并不?在意。


    倒是后来他得知对方当真将人医好,才诧异要去了方子?。待细看过后,袁太医也已心中了然。


    齐百本就是坊间游医,如何能救人便如何下药。袁太医在宫中几十余年,所?需诊治的皆是贵人,长久下来习惯于摒除任何风险猛药。


    否则就以先帝的脾气,兴许也活不?至今日。


    “原来是这样。”楚筠心想朝廷之?事果真复杂,连太医院里都有这么多的门道。


    魏淮昭能够得到皇上看重,现又?身负铁稷卫指挥使一职,暗中所?费心血所?行艰难,定也是她想象不?出的。


    魏淮昭见?楚筠看向他的目光中忽然染上忧色,就知她在担心自?己了。


    稳住秋千后,他伸指点在她眉间揉了揉,轻松笑道:“别多想,我与他们不?一样。”


    她这胆量,若是日日心生担忧害怕,岂不?伤神?


    楚筠疑道:“怎么不?一样,格外聪明厉害?”


    魏淮昭听了却道:“哦?芸芸心里原来是这般想我的。”


    “我哪有这个意思?”楚筠被他下了套,即便真被说中了,也得否认一句。


    不?过被魏淮昭这么一打?岔后,她也就没再多想了。


    将此处从里到外打?量过一遍,魏淮昭说道:“看来这儿每一处都很得你喜欢。”


    楚筠点头:“那是自?然,从小到大都是按着我的心意布置的。”


    魏淮昭闻言,更仔细将目之?所?见?皆记在了心里。


    二人是天将黑时回的,楚筠一回来就看见?檐下的花灯亮着,在冷风中轻摆转动?,看起?来似是比别的灯烛都显温暖。


    其实只要是他所?在之?处,她也喜欢的。


    今日回去见?了爹娘,楚筠虽累但不?困,沐浴之?后任由?乌顺的长发披在肩头,坐在桌边翻看魏淮昭给她带回来的那些小玩意。


    忽然,她在那盒石雕旁还发现了一个木盒。楚筠拿出其中的两个石雕小人,仔细瞧去竟与他们很是相似。


    魏淮昭出来时见?她在看,上前将人拥在身前。


    楚筠纳闷道:“千石镇怎么会有这么像我们的石雕?”


    她仰头看了眼魏淮昭,明白?过来:“都是你做的呀?”


    魏淮昭倒无心去管那石雕,只觉得仰着脑袋看他的芸芸动?人至极,忍不?住在她额间一吻。


    这是他在军营夜间难以入眠时,自?己试着雕来消解相思的。他自?是没有石雕匠人的技艺,也觉得这还远不?如楚筠好看,才一直没拿出来。


    “别看这些了。芸芸看我便好。”魏淮昭说着已伸手将人横抱起?来。


    石雕跌落在桌上缓缓滚开?。


    皇上就只允了他这几日的假,明日他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陪他的夫人。


    楚筠正想着夸他手巧呢,转瞬之?间却又?陷入了一场温柔蜜意的围剿,喊了一夜的昭哥哥。


    46


    魏淮昭今日于朝中出现后?, 诸位大人都笑着过来贺他新婚之喜。


    自?从瑞王之?案后?,季家在朝中势力大减,外戚一党安分至今。若论如今朝中最不可得罪之?人,众人立即想到的就是魏淮昭了。


    铁稷卫设立后?有如天子耳目, 现下到了?他的手里?, 更是如鬣犬般敏锐且难缠。加上御史台新得皇上?拔擢的几位, 众臣子那些朝中隐暗, 私宅秘辛生怕哪日就被挖出来,无不谨言慎行。


    魏淮昭成亲前就带着铁稷卫查办了两个身居高位的臣子, 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朝议后?魏淮昭单独见了?皇上?,还因新婚被打趣了?两?句。领办差事?退下后?前往铁稷卫官署,直到暮色显致才准备离去。


    卢磬因公务来找魏淮昭,正遇上?他要离开, 上?前喊道:“魏大人。”


    “卢世子。”魏淮昭循声看去, 颔首道。


    平怀侯府眼下所涉公务,多数是在配合铁稷卫行事?。瑞王案后?府上?虽有不甘,但很快也辨明了?形势。既然归根结底魏淮昭也是得皇上?授意,侯府又何必介意。


    再说魏家经此一役,已是彪炳千秋的功臣,不可同日而语。


    卢磬想起表妹自?从心疾复发后?,就只能养病闺中, 甚至听到有关魏家之?事?仍有瑟缩惧意。好在当年所行错事?,魏家没有再追究之?意。


    但在他看来, 魏淮昭只是对?此毫不在意罢了?。


    卢磬看着?魏淮昭神色冷峻,跨步而来时, 觉得从他身上?得来的压迫之?感越发明显了?。


    都说指挥使大人已与曾经的狂傲不羁大有不同,可卢磬却?凭空生出一种他本就如此的感觉。


    离二人不远, 莫重旻待在一旁正擦拭手中佩剑。与曾经相比少了?一身锦衣华佩,但多了?分严霜磨砺后?的稳重。


    忽听到有马车驶来的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认出人后?眉开眼笑地喊了?魏兄一声。


    魏淮昭止了?话语,回过?身一眼看见了?马车内的楚筠。


    楚筠瞧见莫重旻时正觉诧异,就听他张口喊了?声嫂子。


    还没习惯在外人面?前听这样的称呼,她不由?得面?上?泛红躲回了?马车内。


    过?了?片刻后?,魏淮昭弯腰钻入了?马车,坐到了?楚筠的身边。


    他泄去一身威压,看着?楚筠时的神色尽是温润欢喜,哪还有方才的半分冷厉。


    “看来是我耽误了?时辰,劳夫人亲自?来接我。”话虽这么说,却?难掩小妻子来接自?己的得意劲。


    楚筠抿了?抿唇,不好意思承认道:“不是我要来,是母亲让我来找你的。说乌云的食粮不够了?,要你记得去取。”


    乌云就是夏文棠院中养的隼。


    其实她也不知乌云的食粮是不是真得魏淮昭去取,亦或是母亲看出什么来了?。


    楚筠也没敢多问,像是自?己一心想着?他,半日都分离不得似的,多叫人笑话。


    见魏淮昭看来的目光意味深长,楚筠忙转了?话题问起了?莫重旻。


    她记得莫家当时都已经离开京城了?。


    “莫家回祖地后?,他独自?去了?边关投军。”


    莫家保全已是皇上?开恩,他从兵卒做起,拼着?一身战功回了?京城,靠自?己重新在此立足。


    其实成婚那日他与回京述职的宋誉皆在,只不过?楚筠盖着?盖头没有看见。


    楚筠想了?想,成亲那日自?己光顾着?紧张了?,除了?魏淮昭扶着?她时说的小心外,旁人声音全都听不见了?,自?然也分辨不了?。


    回府之?前,马车当真绕了?道去取乌云的食粮。回来时经过?的是一条楚筠平日里?不怎么熟悉的巷子。


    此处十分清幽宁静,但尽头有处宅院似是在修葺,她瞧见了?不少工匠进进出出。


    楚筠只看了?一眼,就没多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


    指挥使新婚之?后?头一日,少夫人就亲自?来接,这事?转眼间?就在铁稷卫中传开了?。


    他们所议论的话,无非是说二人恩爱,令人羡慕,少夫人甜柔貌美,指挥使温柔的像是变了?个人。


    不过?大伙儿也只是私下一提,见到魏淮昭后?就将嘴闭紧了?。


    魏大人不苟言笑,治下严厉,所有人见了?他都怵得慌。


    这也不怪他们,朝中大臣们见了?魏大人不也是如此。


    因前一日魏淮昭刚出官署就能见到楚筠,第二日她没来时,还难免有些许失落。


    不曾想之?后?接连几日,他办完差事?后?不仅没能见到楚筠,甚至回府后?都不一定能找见人。


    这日他回府后?,依旧没在房中发现楚筠的身影。


    问了?下人才知,她这一下午都在爹那儿。


    魏颂如今兵权都交了?,又不再起战事?,魏府大可交给他那出息的儿子去操心。


    他无事?可做在府中享起了?清福,自?然而然就想找点事?做消磨消磨。


    楚筠正坐在他对?面?,眉头紧紧蹙起,手中拈着?的一枚棋子都快被捂热了?。


    可她真的不太擅长下棋,何况对?手还是个擅排兵布阵的大将军,这一步她盯了?半天棋盘了?,也不知从何下手的好。


    就这样她今日还赢了?好几局,分明是公爹让着?她的。


    魏颂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见乖乖儿媳妇绷着?认真的小脸,如临大敌似要将棋盘看穿,怕她累坏了?脑子,连忙哄道:“没事?没事?啊,慢着?点想不着?急的。”


    魏颂起初也只是随手落子,顺便指点几句。儿媳妇也是挺聪明的一点就通。只不过?她心性纯粹简单,往往想不到深处,这两?局他多布了?几手暗棋,就难住她了?。


    他正想稍稍提醒,突然瞧见儿子竟回府了?,正朝着?楚筠匆匆而来。


    魏颂看眼天色,都这时候了??


    有楚筠陪着?下棋,他一时高兴,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


    果然还是这胜似女儿的儿媳贴心,以前这魏府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乐意陪他下棋的。


    楚筠还在琢磨下一步棋呢,都没留意到魏淮昭来了?,直到他走到身边才反应过?来。


    暂时将眼中难题抛在一旁,她眉间?顿时舒展,扬起甜甜的笑说:“你回来了??”


    “嗯。”魏淮昭扫了?眼棋局,俯身在她耳旁悄然说了?一句。


    楚筠眸子一亮,其中划过?了?恍然之?色,但很快又心虚地往公爹那儿看了?一眼,扯扯他袖子掩嘴说:“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


    不是说观棋不语么?


    楚筠轻轻一拉,魏淮昭就立即弯了?腰方便听她说话。


    “你我夫妻一体,有何不好?下吧。”


    “可解了?这一步,棋面?还仍是逆势呢。”


    “再下一步即可盘活,我一并教你……”


    魏颂看着?小两?口在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嘀咕咕,忍不住敲敲桌子,指了?指臭小子道:“你啊。”


    楚筠忙拿起了?棋子,怪不好意思地下了?一子。


    片刻之?后?,魏颂就看着?己方棋子三两?下被围堵成了?败局。


    “赢了?。”魏淮昭牵起了?楚筠的手,同爹招呼一声后?就拉着?她离开了?。


    直到走出了?院子还有若有若无的交谈声飘来。


    “魏淮昭,你怎么什么都会呀?我还以为?是死局了?呢。”


    “若是喜欢下棋,我来陪你下。爹他棋技有限,也不懂如何教人。”


    “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想的头好痛。”


    “那就不下了?,回去我帮你揉揉。”


    魏淮昭终于能与自?己夫人好一番温存,可翌日回府后?依旧没能找见楚筠。


    喊来下人一问,却?是去了?母亲那儿。


    得知她们正在园子里?,魏淮昭找过?去时,远远就看到楚筠小心伸手碰了?碰站在夏文棠肩头的乌云。


    “娘,芸芸。”魏淮昭加快脚步走向?二人。


    “夫君?”楚筠笑着?看向?了?他,并指了?指乌云道,“它好乖。”


    乌云攻击时异常凶猛,能瞬间?咬死一只兔子,它只在娘面?前温驯听话,倒是跟乖扯不上?什么关系。


    虽知有娘在,乌云并无半分危险,魏淮昭还是上?前揽住楚筠的肩头,将人往怀中一带,离远了?几步。


    当着?婆婆的面?,就这么被魏淮昭紧紧拥在怀里?,楚筠耳根泛红,拿手肘暗暗捅了?他几下。


    儿媳已陪了?自?己一日了?,夏文棠见状只好笑着?摆摆手,任儿子带芸芸离开了?。


    楚筠虽才嫁来魏府不久,可她性子好,自?然讨人喜欢,就连府中下人们也都无不喜欢她,何况本就对?她极为?满意的公婆。


    如此情形,倒也逐渐成了?府中常事?。


    这日下了?一阵雨后?,外头已有了?寒意沁骨的兆头。


    魏淮昭晚了?几个时辰才回府,看着?昏暗且空无人影的房间?,又深吸了?一口气,喊来下人问道:“少夫人在何处?”


    自?魏淮昭娶妻之?后?,最记挂的便是少夫人了?,这一月来每次回来必然问起。


    府中下人们早已习惯,做事?时也都会留心少夫人的去处。


    那下人立即就回了?话:“少夫人今日都在小姐院中。”


    魏淮昭转身就去找了?魏槐晴,并忍不住嫌弃徐朔实在太过?磨蹭。


    爹娘近来也不止一次提过?给她挑选夫婿之?事?。魏淮昭暗忖是否该多提点下徐朔,好将魏槐晴早日嫁出去。


    也省得她闲来无事?,总是来霸着?他的芸芸。


    因今日太冷,楚筠在魏槐晴这儿午歇醒后?,就一直捧着?暖乎乎的汤捂子窝在房中。


    所以跟着?魏淮昭离开时,才出院子就被寒风一激,打了?个颤。


    紧接着?一个温暖且带着?熟悉气息的氅衣就被罩在了?她的头上?。


    楚筠拽着?领子探出脑袋,看向?魏淮昭问:“给了?我你会不会太冷?”


    魏淮昭自?小习武,冬日冰河里?都淌过?,当然不惧这一点寒风。


    “你别着?凉才是要紧。”魏淮昭说道,并刻意将手递到她面?前。


    楚筠摸了?摸,比她热好多呢,像个小手炉。


    魏淮昭如愿拉住了?楚筠的手,并说起一事?:“明日我带你去处地方。”


    别院已经全都布置妥当,回府前他又绕路再次去查看过?,尚觉得满意。


    只是不知她是否会喜欢。


    楚筠疑道:“去哪呀?”


    但魏淮昭却?不愿再多说了?。


    楚筠不禁盯着?他瞧了?又瞧。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卖什么关子呢?


    47


    楚筠夜里被魏淮昭闹了许久,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不早,揉着困顿的眼被他系上绒厚的披风塞进了马车里。


    “这是要去哪儿呢?”马车驶过一条街后,楚筠听着外头?的热闹人?声总算清醒了许多?,将下巴靠在了魏淮昭的肩头问。


    “回家。”魏淮昭稍稍偏过身, 好让她靠得更舒适些。


    “嗯?”楚筠眨眼看看他, 又扭头?往车外看去。


    她家是楚府, 成亲之后魏府也是, 那还?有哪个家可去?


    马车很快停在一处清净隐蔽的宅院外。楚筠先下了马车往里瞧去,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儿也是你?的?”楚筠回?头?问他, 魏淮昭上?前拥住了人?颔首道是。


    回?京后他所?得赏赐众多?,其中就有此处别院。


    这座宅子?所?处地段清幽,猜测楚筠可能会喜欢,成亲前他就有意修整。想到自成婚后他的夫人?总被占去, 魏淮昭就更觉得自己这决定高瞻远瞩。


    楚筠一边打量着一边往里走?。


    她已经记起了先前绕道时无意中看见的宅子?, 没想到竟是魏淮昭的。


    别院中的下人?们正在做着事,见到楚筠后都喊了声少?夫人?。


    魏淮昭过来捞起了她的手:“先来看看这边。”


    别院深在街巷尽头?,外头?不打眼实则有五进之大。楚筠进了正院时,一时还?以?为自己回?了楚府。


    这儿确实像极了她那院子?,只是屋院都更为宽敞,也仅有一些小的物件摆置不尽相?同。


    楚筠一下就看到了其中立着一个能容两人?的大秋千,眼眸一亮过去打量了一圈。


    如此之大, 她与魏淮昭都能两人?同坐了。


    魏淮昭问道:“特意打的大了些,不知你?喜不喜欢?”


    “喜欢。”楚筠冲他扬起梨涡笑靥, 微暖的日光映在她眸中显出一片亮光,神采奕奕的。


    魏淮昭唇角微微勾动, 眸光极尽柔和。一架秋千就能令她如此高兴,芸芸从来都是这么好哄的姑娘。


    楚筠又跟着魏淮昭去看了别院中的园子?。园子?里种了各式的花木, 显然都是由擅种养花草的人?精心打理过的。


    她竟还?在其中瞧见了一片清棠紫株,虽然尚不到开花的时节,可她多?看两眼就辨认出来了。


    这样等她开春后若想制香膏了,倒省去好些麻烦。


    “你?怎么什么都能记住?”楚筠忍不住问他,心口处像煨着小火,暖暖的。


    除去朝廷魏府那些事,还?能将与她有关的各种细处都牢牢记下,他这心里究竟能装下多?少?东西?


    魏淮昭笑而?不语。他所?记得的事实在太多?了,这一世能守住她如此欢快的笑容,于他而?言已是恩赐。


    楚筠看过之后,还?是向他确认道:“我们平日里可以?住在别院?”


    尽管在魏府没有什么不好的,可她毕竟是嫁进来的,到底有些不同。总是有不少?需顾忌之事,魏府再大,她也不好随处乱走?。


    魏淮昭点头?道:“全都依你?。”


    “此处所?见都是送你?的,夫人?可还?喜欢?”


    “好喜欢!”楚筠重重点头?,扑来搂上?了魏淮昭的脖子?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夫君,你?真好!”


    楚筠亲上?来时,魏淮昭已第一时间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低头?将吻加深。


    第二日与魏淮昭招呼的大人?们都发现,魏大人?似乎心情不错。


    虽然谈及正事时还?是凛若冰霜的模样,可说的话听来却是没那么尖锐了。


    能有什么好事么?想必还?是与他夫人?有关吧。


    一个手握大权的天?子?心腹,终日想的不是加强自己的权柄,而?是家里的女人?。一些同僚颇有点瞧不上?,但也只敢放在心里,可没人?敢当面触魏大人?的霉头?。


    魏淮昭单独去见皇上?议事了大半日,要出宫时正遇上?办事回?来的孙大监。


    于是孙公公一边送他离宫,一边笑呵呵地闲谈了起来。


    “听闻魏大人?和夫人?婚后恩爱情深,不知有多?惹人?羡慕。”


    “当日入宫求旨仓促莽撞,还?劳公公特意跑了一趟。”


    孙公公笑道:“魏大人?说的哪里话,能见证这桩金玉良缘,奴婢不知多?高兴。”


    魏淮昭又客套了两句,眼见走?出了一段路,便说道:“公公不必送了。”


    孙公公只道无事,转而?说起:“边关虽定,但魏大人?又委任接手了铁稷卫,真真半刻不得闲呐。”


    “为陛下分忧罢了。”


    “奴婢听闻铁稷卫丙字队已许久没在京城,定是皇上?又差办要事了吧。”


    魏淮昭抬眸静静落在了他的身上?,孙公公也只笑着看回?来。


    片刻后,魏淮昭继续往宫外走?去,说道:“要事,却也不算要事。说起来,怎么没见孙公公那爱子?常喜侍奉在旁了。还?是先前那个更为贴心,我记得是叫……小福子??”


    孙大监笑容一顿,盯着魏淮昭显出遗憾:“可惜命薄,早早去了。”


    出宫之后,他们恰好碰上?正要回?官邸的楚梁易。


    看着二人?离去后,孙大监嘴角的笑也缓缓收了起来,盯着魏淮昭的背影,皱褶的眼皮颤了颤。


    “祖父。”魏淮昭暂且撇开方才对话,看见楚梁易后就过去见了晚辈礼。


    马车停在远处,楚梁易便喊来孙女婿同行了一段路。


    魏淮昭察觉到他走?路时有些许异样,忙伸手搀扶住了:“祖父腿脚不适?可有大夫看过?”


    楚梁易摇摇头?道:“无碍,年纪大了总有点毛病的。”


    魏淮昭不禁笑道:“若是芸芸听到了,定是要说祖父不会老的。”


    说到楚筠,楚梁易面上?柔和了许多?。他道自己这把年纪早该退了,并说已打算向皇上?提致仕。儿子?最近几件差事办的都很漂亮,刚刚被调任入了翰林,朝中又有魏淮昭在,他很放心。


    虽说楚承义治好旧疾之后,心力足以?应对朝中事务,可若是以?前,楚梁易也是不会帮着他调任的。


    自己的儿子?最是清楚。楚承义心地仁善,清廉公正,可却不通官场算计。这样的人?能做好官,可难做活长久的好官。


    楚梁易拍了拍孙女婿的肩头?,说道:“正因有你?在,我才能安心退了,任他放手做事。”


    魏淮昭则忙道:“是我还?需向岳父多?请教才是。”


    将楚梁易扶上?马车时,魏淮昭微微思忖后忽留下一句:“今早我见堂伯父行色匆匆,不想户部?竟也如此忙碌。”


    孙女婿并未再多?说什么,待马车驶远后楚梁易还?在琢磨这话。


    他那侄儿逢年过节时都会来看看他,至于公事上?倒无交集。他也的确许久没留意他在做什么了。


    ……


    楚筠白日里在别院四处转悠了几圈后,又凭喜好小小改了些布置,且让下人?们再添置了些东西。忙碌了一日打理过后,整个别院瞧起来就显得有人?气多?了。


    里里外外都仔细看过后,楚筠才发现正院的隐蔽处竟还?建有一处浴池。


    没让凝竹在旁服侍,她就在浴池中舒舒服服洗了小两刻钟,被热水熏得打了好几个哈欠,像一只慵懒肆意的小猫儿。


    魏淮昭回?来时,得知楚筠正在浴池沐浴,便没让下人?催促,自己先回?了房。


    二人?平常所?用的物件,今日都已搬来别院收拾妥当。江南的丝绢团扇,角落琴架的鸣幽琴,柜内堆满的衣裳首饰,处处皆有了她的气息。


    魏淮昭脱下外氅叠放一旁,经过镜台前时视线在其上?缓缓看过,笑意渐深。


    一侧的首饰齐齐整整,另一边妆粉胭脂则随意摆着,显然是去沐浴前还?摆弄过。


    也没让凝竹她们收拾一下。


    魏淮昭看见了几盒花芷坊的胭脂,他曾命人?送过,是以?还?有些印象。


    他随手拿起其中看着最新?的一盒,仔细回?忆了下,好像并非是他所?送,亦或是他分辨不清了。


    女子?的胭脂水粉,属实是复杂了些。


    “夫君!”楚筠人?还?未踏进里间,甜软的声音就已先一步飘了过来。


    得知魏淮昭回?来,她直接就过来了。因刚泡过澡脸颊红扑扑的,气色极好。


    进来后竟看到魏淮昭在摆弄她的胭脂,楚筠几步挪来了他的身后问:“你?在这看什么呀?”


    “这是你?自己买的,为何却从没用过?”魏淮昭好奇问道。


    楚筠认出他手上?的是那盒祥云。


    “这个颜色太艳了,不适合我。”楚筠说道,心想当时买下来也不是为了用啊。


    听楚筠说起因何会买这盒胭脂后,魏淮昭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此噱头?也信,他的芸芸当真可爱至极。


    楚筠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佯装气道:“魏淮昭,你?还?笑话我呢。你?都不知我那时有多?担心你?。”


    魏淮昭闻言立即收敛了些:“那我还?要谢谢这盒胭脂了。”


    楚筠哼了一声:“总归你?好好回?来了,那就不亏啦。”


    魏淮昭伸手将楚筠抱坐在了腿上?,笑着亲了下来。


    楚筠半干的披肩长发轻拂上?魏淮昭的肩头?,又顺着衣袍滑落下来,只余几缕鬓边碎发轻轻挠着二人?相?贴的肌肤。


    楚筠呜咽两声,只觉得他胸膛轻震,自己抵着的手很快就酥麻了一片。


    她下意识地推了推,却使不上?劲。


    连目光都变得迷离时,双手忽被魏淮昭覆进了掌心之中,又被握着下移到了腰间。


    魏淮昭稍稍放开了怀里的人?,在她耳旁轻哄道:“芸芸,帮我解。”


    楚筠还?未缓过气来,触碰到他的玉石腰带后面色迷茫,摇了摇头?:“我不会。”


    成婚以?来,所?有皆是魏淮昭主?动,楚筠偶尔两回?解过自己的系带已是难得,又哪里会解他的。


    “无事,我教你?。”


    魏淮昭轻按着她的手,环在自己的腰间松开了腰带卡扣,又褪去自己外衫,看着脸比来时还?红的姑娘问:“会了?”


    楚筠刚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整个人?就忽然被抱了起来……


    见他抱着自己正往浴池走?去,楚筠忙揪着他的衣襟说:“魏淮昭,我洗过了。”


    魏淮昭亲了亲她额间:“不是一起的,不算。”


    48


    开春后?京城处处花香怡人, 院子里也见不着落雪一层层覆在秋千上的景象了。


    楚筠见她披了整个冬季的狐裘还叠放在旁,便?让凝竹仔细打理收好了。


    这还是魏淮昭亲自进山给她打的,为此她?两日都没见到人,起初还以?为他是因公事离京了。


    成了亲后?越来?越发现, 她?这夫君不仅体贴, 哄她的花样更是不少。全然?不是她?曾经担忧过的凶悍模样。


    也就是在夜里还惯爱欺负她?。


    别院园子里的花受着精心照料早早开了, 楚筠这便?去挑着一小部分摘下, 搁院子里晒上一阵儿?再收起来?,待午膳后?用来?做香膏。


    娘今日晚些会来?看她?, 正好能挑她?最喜欢的给娘亲。


    得知楚府的马车到时,楚筠早已出来?等着了,一见到人就高兴地挽了上去。


    许婉忍不住笑她?,粘人的还跟未出阁似的。


    楚筠便?说这有何不好, 她?都有小半月没见娘亲了呢。


    问?起爹爹, 得知他近来?忙得很,楚筠提醒道:“娘同爹说,让他可别太累了。”


    许婉则道:“你爹?反正我是瞧不出他有半分累。”


    楚筠心想?,自己?年幼时只盼着家人身体康健诸事顺遂,谁想?不知不觉间竟真?的实现了。


    母女俩入内歇着说了会话时,凝竹将正熬好的滋补养气羹端了过来?。


    这是魏淮昭找齐百讨的食方,并叮嘱过楚筠每日都记得喝。


    待人都出去后?, 许婉看向汤羹,忽然?想?到了一事。


    她?有些担忧地问?起女儿?, 为何一直不见有孕,可是她?身子上有何缘故, 亦或是女婿那儿?有什么问?题。


    虽然?二人成亲的日子也不算多久,但?感情若是这般好, 楚筠这时候也该有动静了。


    “咳。”楚筠正喝着汤羹,险些一口气呛住。


    脸上也不知是不是咳红的,忙拉着娘亲小声说:“娘在想?什么呀,我们都好着呢。”


    只是魏淮昭说她?眼下怀孕难免辛苦,想?要以?后?再提。既然?夫君都不在意,还没做足准备的她?当然?也应了。


    避孕的方子是齐大夫给的,楚筠解释道:“齐大夫可是神医,药也不伤身的。”


    “那便?好。”既然?二人之间没有问?题,女婿又如此体贴,许婉也就放心了。


    楚筠倒也有事想?问?,她?不放心道:“前几日姨母是不是来?找娘了,她?可是又来?与你争吵了?”


    这是杏柳前两日替她?往楚府送东西的时候正巧看见的。


    说到这个,许婉显出一脸困顿难言。


    她?虽有考虑过,但?原本决定了不提的。


    以?往提到姨母时娘多是心烦不悦,还不曾这么神色复杂过。楚筠还以?为她?又来?说什么了,殊不知原来?是汪家出了事。


    因魏淮昭不许京中此类糟心事传进府中,扰了楚筠心情,所以?汪府的事她?并不清楚。


    此时听?娘说了,才知汪家上下皆涉一桩行贿要案,除了汪老太爷幼童女眷外全抓进牢中了。


    许淓是因铁稷卫指挥使是姐姐女婿,才求来?了许婉这儿?。


    妹妹当年羡慕她?嫁了楚承义,不顾爹娘反对一意孤行也要嫁来?京城。入了汪家那高门大院后?,在后?宅争抢妒恨下变了性情,又欺负芸芸致二人断了关系。


    许婉实在没想?到她?还会有声泪俱下来?求自己?的一天。


    当年的汪家,曾是极为风光显赫的。


    可即便?许婉再不想?理会她?,母亲当年一气之下也说与她?断绝关系,那始终是与她?一条血脉的妹妹。汪家若获罪,她?许是要被充入教坊。


    若作视而不见,不免心有难安。


    许婉心中纠结,可想?了又想?,还是不打算将此事与女婿提起。


    女婿是替皇上做事,公事上她?多说不妥,更担心因此影响了女儿?女婿之间的感情。


    娘虽什么都没说,只是摇头叹气,但?楚筠却懂了娘亲的为难。


    因幼时那事,外祖母来?京城时提到姨母,还是嘴不饶人的。她?也不喜欢姨母,可那终归是外祖母的女儿?。


    魏淮昭回来?时,见楚筠正在窗边翻看新制的香膏。


    正打算先?入里间换身常服,就听?楚筠说起:“我今日送娘回去时,在街边瞧见晴姐姐和徐公子在一处呢。”


    魏淮昭想?到二人是有些起色,遂问?道:“他们也看见你了?”


    “没有呢。”她?哪好意思打扰。


    楚筠说着,又暗暗小吸了口气。


    动静虽然?极轻,却逃不开他敏锐的耳朵。


    魏淮昭脚下顿住,转过身走向了她?。


    高大身影笼罩过来?,楚筠也从几盒香膏中抬起头。


    小脸被宽大掌心捧起,魏淮昭打量着问?道:“芸芸有心事?”


    “还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楚筠自己?尚在纠结,更不知从何说起,落在魏淮昭眼中就是一副愁兮兮的模样。


    魏淮昭疑惑,这是有什么麻烦,竟让夫人与自己?说话时都有所顾忌。


    他立即想?到岳母今日来?过,隐约有了丝猜测。


    楚筠想?了想?,还是同他说起:“我才知道汪家的事,还有姨母……”


    果然?是汪家。魏淮昭闻言漆眸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寒意。


    尽管不是对着她?的,楚筠还是察觉到了一点。


    她?不想?为了不在意的人,令魏淮昭感到不快,因而更加犹豫了。


    魏淮昭暗暗思索,汪家之事是由刑部在查,铁稷卫则是协办。去汪府拿人是因当下行贿,但?他手里也已翻出了六年前舞弊冤案的铁证。


    汪家当年逼死?贡生,暗中买卖官职,他汪老爷这富贵来?的可不正当。


    先?帝昏庸随意混淆而过,可皇上却是早想?要肃清汪家了。


    他们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这儿?,还敢为此来?打扰岳母和芸芸?


    魏淮昭敛去眸中凌厉,轻抚着楚筠脸庞问?她?:“你姨母如此待你,却还担心她?处境。是岳母的意思?”


    见楚筠摇头,他略一沉吟,柔和笑着问?她?:“要我放过他们?”


    “我没这么想?。”楚筠抓着他的手说。


    汪家这罪定然?不小。皇上是明?君,又有律法?在,若为此徇私舞弊,魏淮昭岂不是会惹上麻烦。


    为了个欺辱自己?且不喜欢的人,而去为难自己?的夫君,那她?也太好太没脾气了。


    她?自认还是有些计较的。


    “我只是听?说,女眷获罪后?都是充去教坊,那地方……”楚筠说着皱起眉头。


    那种地方对女子而言,太过折辱了。


    外祖母若是得知了该会如何想??


    “好了,就为这点事。”魏淮昭伸手在她?眉间揉了揉。


    楚筠心思简单,只觉得此事怎么办都为难。


    但?魏淮昭心知,芸芸只是没见过他在外行事的一面罢了。前世他争权手段向来?狠戾阴暗,反倒是如今受她?影响,变得温和了许多。


    事实上只要他想?,甚至能保下半个汪家且沾惹不上半点麻烦。


    一点小事罢了,哪值得她?如此发愁。


    魏淮昭答应道:“她?们可以?不进教坊司。”


    充教坊亦或是充奴,松一手即可。


    楚筠听?他所言,才算是松了口气。至于?别的,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魏淮昭盯着夫人左瞧右看,见她?神色松快了些,便?忍不住戳戳她?梨涡酸道:“我都没见过芸芸为我发愁呢。”


    他戳得她?脸上痒痒的,楚筠忍不住拍开,瞪他一眼:“你好好的,我笑还来?不及呢。”


    楚筠转身去收香膏,魏淮昭凑过来?拥住人问?:“连这也没有我的?”


    “你又并非女子。”楚筠将香膏都收起,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物塞进了魏淮昭的手里。


    “给你这个,好不好?”


    魏淮昭摊开手心,一个精致小巧的香囊静静躺在其中,上面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他微微一愣,旋即唇角上扬:“芸芸亲手所绣?”


    “是呀,你不许嫌弃。”


    他总说自己?是小兔子,那就绣只小兔子给他好了。


    魏淮昭只是随口讨要,不想?竟收到了这样珍贵的礼物,不禁低头亲了亲她?额间:“谢夫人厚爱。”


    ……


    制好香膏后?的几日,楚筠在别院闲着无事便?应了闺友的邀约前去散散心。


    回来?时天色尚早,经过城门附近的热闹市集时,她?馋起常吃的几样糕点,杏柳便?替她?去买了。


    这一路马车都走得不快不慢,雀竺则安安静静在马车前端正坐着。楚筠喊她?时,在她?身侧闻到一丝淡淡的香,笑道:“雀竺,你用我给的香了,可喜欢?”


    她?所制香膏也会挑合适的送给凝竹她?们。雀竺既然?跟在她?身边,她?当然?也给了。


    雀竺坐得更挺直了,忙说道:“很喜欢,谢谢少夫人。”


    少夫人不嫌弃自己?的声音,送了她?很多身衣裳,各式各样好吃的零嘴,还有也许能去疤痕的肤膏。


    虽然?她?的伤痕太久了,没什么用,可雀竺仍旧很感激。


    少夫人真?的是很好的人。


    她?身边的凝竹杏柳也很好,没有嫌弃她?。只是杏柳太能说了,她?总跟不上。


    而且她?笑起来?更是特别好看,让人忍不住的喜欢。


    见楚筠还有话跟她?说,雀竺忙低头往她?靠近了些,好听?她?吩咐。


    “你瞧那边,围着好多人的李记蜜饯,京城才有的,特别好吃。”


    雀竺当是少夫人想?吃了,应下准备去买。


    楚筠笑着说:“别急呀,还有那片摊子上的玩意和吃食,你都去看看,多买几件。”


    “少夫人可否明?示?”雀竺愣了愣,她?还不够熟悉少夫人的喜好,怕乱买浪费了主家的银钱。


    楚筠已催着她?去了:“随意啦,你看着挑吧,多买些选你喜欢的就好。”


    雀竺迟疑了下才点头,小心揣着钱袋跑了过去。


    楚筠见她?游走在摊贩中一脸新奇的模样,笑着坐回了马车内。


    雀竺到她?身边也有不少时日了,还是小心谨慎的,什么也不敢多要,有时安静的像是不存在。楚筠刚瞧见市集时突然?想?到,她?大概也从没逛过街,买过喜欢的东西吧。


    那怎么好呢,毕竟也是夫君带来?给她?的人。凝竹杏柳她?们跟着自己?,可从来?没短过东西的。自搬去别院后?,杏柳跟着她?还圆润了一圈呢。


    所以?楚筠才故意支她?去买些喜欢的,买回后?就送她?了。省得她?这也不可那也不敢的。


    雀竺还没猜到少夫人的好心,正拽着钱袋犹豫不知该买什么好。


    又怕磨蹭太久让她?久等,于?是除了平日所记得的喜好外,便?如少夫人所说尽快挑着喜欢的买了。


    待拿到蜜饯后?,雀竺紧抱着怀里的东西,正要往马车停着的方向跑。可她?抬头看去,却意外发现不见了马车踪迹。


    不远处响起突兀吵闹,似是有马车速度过快险撞了两个路人。


    雀竺立即看去,只瞥到一抹熟悉的马车尾影远远驶去,一拐没了踪迹。


    她?神色一凛,紧紧按住腰间短刀追了过去。


    49


    楚筠的马车正是从那方向而来, 正要准备回别院的,此时却加速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连着拐入了两条僻静无人的偏巷。


    雀竺紧紧追在后面?,拉近一些距离后, 便在车辕处看到了两个陌生的男人。近到如此距离后, 对方也发现了她。


    雀竺到了京城后就没动过手, 对方显然只以为她是个普通婢女?, 见?她竟能跟得上来后十分震惊,一把抽出了手中明晃晃的利刃。


    一人刚要将手中刀尖对准雀竺时, 却见?原处已没了人影。


    雀竺一跃翻上车厢顶部,身轻如雀地落在那人身后,翻转的刀背映过她冷漠面?容上的疤痕,旋即贴上他喉间?狠狠一抹。


    这人当场断气翻滚下来。


    二人都是能打的好手, 谁想一个照面?就死了一人, 另一人大?骇冲雀竺砍去。


    雀竺避开二人藏在身后的昏迷车夫,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将其踹落马车。


    然?后立马扯动缰绳拉停了马车,起身推开车厢门往里看去,在见?到少夫人双眸紧闭靠在马车内时?呼吸一滞,瞬间?白了脸色。


    目光移动,扫见?车内沾有点点白色粉末, 雀竺捻起闻了闻,又上前?看过了少夫人, 才松出一口气。


    只是最普通的迷药。


    外头骤然?又响起一连串的马蹄之声?,雀竺顿生?警觉, 用力按住短刀探出身看。


    在瞥见?当头那人和其后一众熟悉的玄甲时?,才放松下来。


    魏淮昭勒停马儿大?步而来, 只瞥了眼地上被铁稷卫拿住的男子,冷冷下令:“留活口。”


    身影已转瞬来到了马车前?。


    雀竺退至一旁道?:“少夫人中了点迷药,应该很快会醒。”


    魏淮昭漠然?扫了雀竺一眼,一双漆眸看来比刀斧还要锋利,她后背一寒,立即低了头去。


    魏淮昭钻入车内轻轻将楚筠搂进?了怀里,拂去她裙角沾到的些沫药粉,在指尖捻了捻。


    铁稷卫在查汪家时?察觉到了不对之处,他差人问过后当即赶来,却还是晚了一点。


    芸芸没事,可不知她有没有受到惊吓。


    魏淮昭见?楚筠没有要醒的迹象,也不敢强行唤她。差人将此处收拾干净,把一人一尸都押走后,亲自驾着马车回了别院。


    马车到了别院前?停下,魏淮昭钻回马车内,正要将楚筠抱起时?,忽见?她眼皮动了动,缓缓醒来了。


    楚筠睁开眼时?,魏淮昭的脸正近在眼前?,她眨眨眸子意外地看着他,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魏淮昭,你怎么在这呢?”她发现他正要抱自己,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了上去,又纳闷地回忆了一下。


    “我怎么睡着了?”


    她记得自己还让雀竺去买东西的,然?后突然?起了阵风,将车窗帘子都吹开了。


    市集的人声?落入耳中,然?后一阵浓浓的困意就起来了?


    魏淮昭见?她一脸迷迷懵懵的,看来昏睡前?什么也没瞧见?,也不欲多说惹她后怕,只柔声?道?:“你太困太累,睡着了。”


    “她们?没敢喊醒你,所以我来抱你回房去睡。”


    既然?没有受惊,那就无需多提。


    楚筠不懂迷药,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被魏淮昭哄了两句也就没再?多想。


    只觉得自己是真困了,连马车上这一时?半会都能睡得这么熟。想起昨儿她直到夜半才能安然?睡觉,在他耳边嘀咕道?:“怪谁呢?”


    魏淮昭笑了,将人抱下马车,往里而去。


    楚筠看了看外头天色,心道?魏淮昭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呢?


    魏淮昭也没顾楚筠反对,将人一路抱着回了房中,又蹲在她身前?细细打量了几眼,问她:“刚睡醒,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


    楚筠摇了摇头,睡上一觉还会精神些。不过一动时?,发现许是睡时?的姿势不好,压的肩头有点酸酸的。


    她刚搭手落在肩上,魏淮昭一见?已绕去身后帮她轻轻揉捏起来。


    力道?恰好,很是享受。楚筠立马感到松快了许多,笑嘻嘻地撒着娇夸道?:“夫君的手艺真好,若能天天帮我揉揉就更?好了。”


    魏淮昭顺着捏上了她的脸颊:“我哪回没帮你了?”


    楚筠心道?也是,甚至平日里她稍稍一皱眉头,魏淮昭就瞬间?到她身边来了。


    晚些吃了点东西,待楚筠去沐浴时?,魏淮昭面?上才又显出了暗沉冷色。


    他起身去书房召来下属询问。


    雀竺一直候在门外,等到魏大?人终于出来后,忙上前?请罚。


    待在少夫人身边的日子确实比曾经安逸太多了,今日是她不够警醒,竟没提前?发现少夫人身边存有危机。


    万幸没有出事。


    但这并不能掩盖自己的失职。


    魏淮昭看了她一眼,在雀竺紧张地等了许久后,才说了一句要她思过,并罚她月例钱。


    雀竺感到意外,可抬头时?人都已经走远了。


    她不禁回忆着,印象中的魏大?人,是这样好说话的人么?


    魏淮昭得知楚筠还未出来,便想着去浴池看一看。这一路他也不免如此思索起来,并无奈地勾唇哼笑。


    曾经也没少听旁人私下骂他严苛狠戾,治下更?是从不容情。可自从楚筠好好待在自己身边后,不仅曾经的梦魇戾气尽散,威严狠绝也是不如前?世了。


    可也没法子,他本就不想让她知晓那些脏腌之事。


    若是罚雀竺别的,芸芸发现了要不高兴的。


    她再?好哄,魏淮昭也不敢惹她不悦啊。


    不过难道?是他如今显得“和颜悦色”了些,竟致某些人横生?肥胆,敢将手伸到芸芸身上来。


    魏淮昭眸中划过杀意,又在看向迎面?而来的楚筠时?尽数收敛。


    因白日之事,这晚魏淮昭都没闹楚筠,哄着她早早歇下了。


    翌日一早他一出宫门,却是径直去了刑部大?牢。


    靠着多桩神速断案稳稳爬上来的吴旗正坐在桌前?,一边听着四处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一边一颗一颗往碗里丢豆子玩。


    忽然?听下属过来禀报了一句,他立即将手中豆子一丢,起身过去迎人。


    魏淮昭踏入其中,长靴落地之声?规律的往四周荡开。


    “魏大?人,来的可早啊。”吴旗忙前?来招呼道?。


    魏淮昭没耐心听他说那些聒闹之语,边走边问:“人审完了?”


    吴旗见?他脸色不善,知道?他是真被惹怒了,不再?多言递来供词道?:“早就审完了。魏大?人押送来的人,我哪敢怠慢。”


    魏淮昭扫看一眼,喉间?溢出冷哼。


    汪老太爷?她那姨母?


    汪家此前?关押了大?半,余下未动的那些老弱妇孺,竟还一个比一个会生?事。


    呵,枉他的傻芸芸还为?此为?难。


    他将供词丢回,说道?:“皇上催办旧案。去把汪家的人都提来。会审么?”


    吴旗一手支腰笑道?:“大?人这问的,还不相信我的手段?”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刑狱中复又热闹起来。吴旗负责审人,魏淮昭只坐在一旁静静等着,从头到尾甚至没出过声?。


    吴旗偶尔转过身来,也分不清魏大?人这是在细听琢磨,还是在想什么出了神。


    待人全都审过递来供词时?,魏淮昭才将抵在脸侧的手放下,拿来翻了两翻。


    依旧没说什么,只是微挑眉头看了他一眼。


    这就好了?再?仔细问问。


    这熟悉的眼神吴旗哪能看不懂,他当即了然?,捻了个响指又回去了。


    他边审人边腹议,他们?犯事就罢了,还不知死活惹到魏大?人的头上。


    又半个时?辰后,吴旗收手,回头便见?魏大?人起了身。


    既然?大?小罪责悉已认下,魏淮昭也没了多留的兴致。


    昨晚跟楚筠说过今日会早些回去,也到时?辰了。


    比起待在这腥臭之地,魏淮昭显然?更?想回去陪着芸芸,想听她喊昭哥哥。


    魏淮昭一路走出刑部大?牢,吴旗收拾过后则跟上来送魏大?人。


    出来后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人影,吴旗一乐提醒道?:“那不是魏大?人的夫人吗?”


    紧接着他又接了一句:“漂亮啊,真美嘿。”


    话没说完,吴旗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凉飕飕的,若魏大?人的眼刀有实质,怕是已死了好几个来回。


    他反应过来这话生?了误会,赶忙解释道?:“我说的是,夫人身边的婢女?。”


    给吴旗再?来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言语戏谑楚筠啊。


    但他也确实对凝竹生?出了些心思,询问道?:“魏大?人,夫人身边这姑娘还未许人吧?”


    魏淮昭没多搭理他,丢下一句喜欢就自己想法子,便朝着楚筠走了过去。


    魏淮昭在楚筠几步前?停下,怕贸然?靠近,从里头带出来的味道?会令她不喜。


    “夫人怎么在这儿,等多久了?”


    楚筠笑着摇了摇头:“就一小会儿,你忙完了么?”


    楚筠得云宁殿下相邀去了趟长公?主府,回来时?路过,看见?了铁稷卫几个常跟在他身边的熟面?孔,于是停下来问了问。


    怕打扰他办事,也就没让他们?禀报。


    魏淮昭神色早已截然?不同,待衣裳沾染的气味散去,便揽着楚筠上了马车。


    楚筠今早醒后,魏淮昭已不在别院了。雀竺则来询问她所买的东西要如何处置。


    在魏大?人送少夫人回来时?,雀竺已经折回将东西全都收了回来,吃食跟找不见?的东西都重买了一份。


    昨日回来后,楚筠就一直与魏淮昭在一块儿,这事真险些给忘了。


    雀竺在得知这是少夫人的好心后,又是好一阵发愣,才又窘迫又感激的收了。


    云宁派人来请她的时?候,楚筠只打算带凝竹的。昨日才刚出过事,雀竺一听便执意要跟着。楚筠还当雀竺是收了东西不自在呢,也就随她了。


    魏淮昭得知她去见?了长公?主后,问道?:“是云宁殿下找你的,可有何事?”


    “有呢。”楚筠也正想要同他说,“殿下想让我去女?学授学。也就是说,夫子。”


    她起初听到时?是十分诧异的,她哪有那个本事呢。不过之后听云宁殿下解释了一番,倒也觉得并无不可。


    长公?主的女?学办成也已有近一年了,这事最开始听来还新鲜,女?学所收的也都是官宦人家的贵女?们?。


    一些姑娘们?在家中不受看重,不见?得会特意请夫子教?授,自然?会对此动心。至于更?富贵些的,从小虽得有名望的先生?教?导,但因为?这是长公?主所办的,出于讨好同样入学了不少人。


    这些楚筠自是教?不了。


    不过近来也渐渐有了观望的寻常女?子前?去学习。百姓不讲究这些,许多姑娘连字都不识多少。


    若是教?她们?识字念书,楚筠自认还是能行的。


    魏淮昭听后,只说道?:“芸芸若喜欢便去。”


    楚筠一击掌笑道?:“好,那我就去答应殿下啦。”


    魏淮昭见?她如此雀跃,忍不住将人捞了过来,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云宁殿下的主意让芸芸这么高兴?”


    “魏淮昭,你怎么谁的醋都吃啊?”楚筠面?对着他坐着,感觉到腰间?贴着的滚烫掌心,想动又动不了,只好凑上他嘴角亲了一口。


    “这样可好,快放我下来了。”


    还在马车上呢,外头都是人,听见?多不好。


    夫人亲上来的气息甜甜香香的,魏淮昭微微一抿,反被她撩拨了起来。


    “不够。”他将吻加深,一尽香泽。


    最后回到别院的楚筠,只能面?红耳赤地将脸埋在他怀里,才敢下车。


    50


    因汪家所犯数案证据确凿, 定罪之后?依律处斩,其余之人皆处流放。


    铁稷卫一早入府拿人,并查封了府邸。


    这一番动静不小,魏淮昭带人前来, 到铁稷卫处置完离去时, 都有?不少百姓待在远处围看。


    眼见着人都被押走了, 有人便忍不住同身旁人窃窃言语。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来的竟然还?是铁稷卫。瞧着都害怕,还?是别在?这儿看了。”


    “又不会抓你, 处置汪府是因为他们有?罪,魏指挥使?也是秉公办事。”


    亦有?人不满道:“话?是这么说,可不是抓人就是杀人,我现在?啊看到这身衣甲就心慌。”


    “魏大人看上去真狠, 那老?太爷都站不稳了。”


    边上人听见驳道:“这叫什么话?, 若不是魏家,胡人还?在?侵占我们的边关?城池呢。”


    “曾经是曾经,他现在?可是位高权重的大官。”


    “不要脑袋了,什么话?都敢说,小心得罪了铁稷卫,被抓进牢里。”


    百姓的议论,铁稷卫下属也都听见了一些, 询问道:“大人,可要处理?”


    妄议朝廷命官, 他大可前去稍稍告诫。


    “不必了。”魏淮昭没放在?心上。简单谈论两句就上前吓唬,岂不是以势欺人。


    何况前世被骂的更狠, 他又不是没听过。铁骑刀斧,鲜血抄家, 普通百姓不知内情?见了都是会怕的,人之常情?罢了。


    处置完后?,魏淮昭回了别院书房,招来人吩咐了几句。


    流放路途艰辛难测,何种意?外都有?,死上两三人也是再?寻常不过了。


    若非他们动了楚筠,魏淮昭也不想多此一举。


    将此事彻底处理完后?,他回正院一问,却发现楚筠还?没回来。


    她去协助长公主殿下的女学了。


    楚筠今日跟着云宁殿下去了女学,回来后?得知了魏淮昭人在?园子里,于是直接去找他。


    进了园子,她一眼就看到人坐在?正中央的小湖亭中,手?中正拿着本书在?看。


    魏淮昭换了一身浅色常服,侧颜精致俊逸,头上束着白玉莲发冠,与平日身着暗色的他又有?着些许不同。


    他一个大将军,这身打?扮下瞧着竟还?有?几分清风俊朗翩翩公子的味道。


    楚筠一路走过去,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不过魏淮昭此时还?半挽着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遒劲肌肉,一下便表明了亭中人并不是个文弱书生。


    至于有?多厉害,楚筠可最有?切身体会了。


    楚筠远远过来时,魏淮昭就知道了,也察觉到夫人接连投来的目光。他掩在?书页下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又装模作样地抿平。


    “夫君,你在?这看什么呀?”楚筠绕到了他的身后?问,可一看书页内容就睁大了眼,立即伸手?去夺。


    “魏淮昭,怎么偷拿我话?本呢!”


    魏淮昭轻轻松松按住了她的手?,将人拉至身前问:“话?本怎么了,我如何看不得?”


    楚筠想起这本里写的风花雪月,她当时还?看哭了几回呢,就怕他笑?话?。


    她学着他强势的模样,摊开手?道:“总之就是不准你看,快还?给我。”


    “是,夫人。”魏淮昭笑?了,乖乖将话?本交回了她的手?中。


    接着他抬眸看了雀竺一眼。


    雀竺暗暗摇了摇头,表示女学那儿并无什么异常与危险。


    夫君如此听话?,楚筠也顺心了,怀里抱着话?本贴近了打?量他:“你怎么忽然穿这一身呢?”


    魏淮昭掸掸衣角问:“芸芸不喜欢?”


    “喜欢呀。你什么模样我不喜欢了?”成亲这么久了,楚筠当然也知道怎么哄自?家的夫君了。


    尽管最初时还?比较会害羞,这种话?当面轻易说不出口。可二人亲密相处久了,也渐渐学来了他的厚脸皮。


    魏淮昭笑?容意?味深长:“哦?无论我怎么样,芸芸都喜欢?”


    楚筠:“……”


    不对,其实论脸皮,她还?是远远比不上他的。


    眼看魏淮昭的眼神逐渐深暗,楚筠连忙转了话?题:“我今日挑到了一批上好的新茶,打?算给咱们爹娘他们,还?有?外祖父都送一些去。”


    魏淮昭听了说道:“为夫怎么没有??”


    “你别打?岔。我要去女学,你若得空替我给祖父和爹娘他们送去吧。”楚筠说道,虽说也能让下人去送,但哪能跟见到女婿和孙女婿相比呢。


    魏淮昭又乖乖应下了:“好。”


    不过楚筠最后?还?是拗不过他,看在?夫君今日特意?讨她欢心的份上,回房亲手?给他泡了一壶香茗。


    ……


    魏淮昭拎着芸芸精心挑选的香茶,来到楚梁易所在?官邸时,得知楚尚书不久之前也来了,与祖父二人正在?说着话?。


    皇上已允了祖父卸任致仕,等他再?费几日心处理完手?头的最后?公务,应当也会彻底搬回楚府。


    至于芸芸那户部尚书的堂伯父……他略一思索,说自?己可在?外稍等片刻。


    待下人离开后?,他便起身靠近了二人所在?的前厅。


    楚梁易喊来侄子说话?前,已提前屏开了闲杂之人。此时在?一番谈话?后?被气得不轻,按着胸口连咳了好几声,一时也就无人发现。


    魏淮昭耳目较常人敏锐,有?所察觉后?,已加快两步悄然到了前厅之外。


    因先前孙女婿那一句看似无意?的话?,楚梁易近来对自?己那在?户部的侄儿上了不少?心,可没想到竟在?无意?之中,察觉了他可能贪墨的疑证。


    他怕自?己多想误解了他,将人喊来直言逼问,却没想到反倒证实了自?己猜测。


    他这侄儿多年以来位高权重,涉案之重却令楚梁易心惊,这断然已算不上小事。


    楚尚书听完伯父质问,起初心惊,后?庆幸还?好得知的不是外人。可在?听明白他竟不愿替自?己遮掩后?,一怒之下当面起了争执。


    楚梁易年纪毕竟大了,亲弟又早亡,被如此顶撞以及失望之下,连着呛了好几口,只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又在?被重重一推搡后?,腿脚不稳整个人仰面往后?摔去。


    楚梁易这些时日腿脚都不稳当,楚尚书推搡时本是无意?,下意?识伸手?要扶,可突然间?想到什么,又迟疑着收了回来。


    他那贪墨之举可都是要命之事,谨慎暗藏多年如今只有?楚梁易知道。


    可若他这老?伯父突然摔伤躺上了床榻呢?


    这念头一划而过,他已负手?站直了。


    可楚梁易却并未如他预想的磕上后?方的桌角。


    楚梁易不知孙女婿是何时来的,只一眨眼身影便至,一把扶住了险些要摔的自?己。


    他抓着人缓缓站稳,拍拍孙女婿手?背既气又心寒地道:“好,好啊!”


    “祖父无事吧?”魏淮昭扶好人,看了眼身后?正对后?脑的尖锐桌角,暗中思忖。


    前世他回到京城时,楚梁易就已缠绵病榻后?不治去世了。日子他已记不准确,约莫是在?班师回京前那段时日。


    当时得知他是在?官邸中不小心自?己摔了一跤,之后?失语半昏迷的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才留不住去的。


    之后?未过多久,一个皇上刚提拔的大臣查出了户部尚书贪墨的累累罪证,最后?下狱问斩。


    因两家关?系亲密,此事发生后?楚筠一家也受其牵连,楚承义在?牢中待了有?半个月,最后?查明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且从未受过任何惠泽,才被放出。


    前世楚承义的旧疾并未治好,虽在?牢中并未受刑,可出来后?也大病了一场。


    楚梁易一死,楚筠的父亲也病倒,加之她堂伯父一家被降了罪,外还?有?不少?似季常斐这样的人在?虎视眈眈。


    楚筠在?京中境况可谓艰难。


    至于那个宁煊,原本对楚筠百般殷勤,终于得愿与楚家订下了婚约。可眼见楚家瞬息之间?竟到了这种地步,娶妻不仅毫无助力,反倒会受其牵累,于是在?此时上门退了婚。


    几个月后?楚承义身子好了些,知留在?京中护不住妻女,因而辞官带着二人归乡。


    魏淮昭当年回京后?,只来得及收敛楚筠面目全非的尸身。


    其余之事虽未亲眼所见,也能想象那时她是如何备受欺凌的。


    楚梁易已至暮年,身子难免会不爽利,前世他这一去都只当命数使?然。


    可原来这一跤也是事出有?因。


    楚家上下一夕倾倒,若论端由,她这堂伯父最是“功不可没”。


    魏淮昭劝抚过祖父后?,抬眼看向了面前脸色瞬息百变分外精彩的——尚书大人。


    “就是那条,小心些别弄伤了。”楚筠站在?池子边缘,身子微微前倾,和那去捞水中锦鲤的下人说。


    雀竺在?旁拉着她,生怕少?夫人一不留神跌进水里去了。


    楚筠看着那条最漂亮的锦鲤被捞出来后?,才放心地离开了池子边。


    小郡主这几日闷闷不乐,原是她养的小锦鲤突然死了一条。云宁殿下说命人再?挑几条她也不乐意?。楚筠得知后?便说她这儿有?条既肥又漂亮的,可以给她送来。


    明华一听既然是楚筠姐姐养着的,又很漂亮,这才恢复了心情?。


    将锦鲤捞进了备好的盆中,楚筠就让下人赶紧给长公主府送去了。


    忙忙碌碌的,心思都放在?锦鲤上,也就没有?注意?到魏淮昭靠近的身影。


    她刚往后?退一步,就突然被魏淮昭拉进了怀里,楚筠意?外他悄无声息到了身后?又纳闷道:“夫君,怎么了?”


    魏淮昭抬手?一掸,弄走了方才她头顶垂枝上攀爬的小肥虫,解释道:“有?你害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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