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玄野扬起唇角道:“不久之前跟官府买的地, 哥哥把地契放在我们装钱的木箱子里了,约莫三亩,都是河边的肥田, 就在家旁边不远……乖乖取银钱的时候没看见地契吗?”
江雀子欣喜, 但眨巴眨巴眼睛, 无辜道:“我,我不知道呀……那几张纸不是,不是银票的意思吗……”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
小崽子学认字还没多久, 地契的“契”对他来说确实是个生僻字了。
看不明白也正常。
玄野低头闷笑出声。
江雀子脸蛋一下就被笑红了, 鼓着脸蛋磕磕巴巴道:“不, 不要笑, 哥哥别笑……”
“好,好, 哥哥不笑了,哥去把地契你在下来给你瞧瞧?”
玄野说着, 笑着起身去取了木箱子下来。
拿出地契, 平整的摊开,放在桌面上。
江雀子的椅子距离桌面有些远了, 他惊喜的探着脖子往前看。
玄野走近他,俯下身, 两只宽厚有力的手按住他腿间的椅子,软声低沉道:“小乖抱一下哥哥的脖颈。”
“唔?”
江雀子不明所以,乖乖照做, 伸手环抱上玄野的脖颈。
下一秒, 玄野连人带椅子一把将他抬了起来,放到桌前。
“啊呀哥哥……”
江雀子惊呼都来不及, 下一秒,就看见地契端正的摆在他眼前。
江雀子顾不得惊吓,连忙伸手去拿地契。
“地”字他认得,“契”字他是真的不认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家有自己的土地了,就算往后家里落败,他们仍能活下去。
江雀子又惊又喜,小心翼翼捧着地契的纸,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玄野懒懒的倚靠着桌子,垂眸看着他龇牙傻乐,心想,这地倒是让他买对了。
原本买下的这块土地本是镇子里一钱姓地主家的,可是那地主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将土地挂官府出售了。
玄野碰运气去问的时候,正好撞上那肥头大耳的钱地主和仆人神色匆匆。
玄野想也没想,当下就和钱地主,官府,三方签了协议,花了三十两白银,买下了那三亩地。
倘若不是肥地,上面还已经种有水稻等各种农作物,还要不了这么高的价钱。
玄野宠溺的看着容易满足的自家小崽子晃着脚丫子傻乐,心脏又软又胀。
揉揉他脑袋,玄野将新买来的东西都收拾进杂物房放好,专门在放置杂物的房间给江雀子开辟了一个书架似的零食抽屉,上面每一个格子都放置了不同的零食罐罐。
罐子前,贴了字条:瓜子,果干,奶糖,肉干,水晶马蹄糕……
家里的小崽子每次想吃什么,都得认一遍字。
正好促进他学习。
第二天早上,玄野穿上比较旧的糙布短打,脚上踩着一双草鞋,回头一看,江雀子穿着素色睡衣,还撅着屁屁在衣柜里翻。
玄野无奈的拍拍他屁屁,道:“找什么,让哥哥来。”
“哎呀!”
江雀子慌慌张张捂住屁屁,挪到一边脆声道:“不要打我,我在找旧衣裳。”
玄野好笑,凑到衣柜前看了一眼,小崽子哪里还有什么旧衣裳,旧的衣裳全被他撕了当抹布了,剩下都是新添置的棉质,绸缎,蚕纱……等各式好布料精心缝制的新衣裳。
可江雀子哪里舍得穿这样好的衣裳去下地,找了半天没找出来一件。
玄野替他做主,拿出最先买的一套衣襟绣了碎花的棉质半袖衣裳,道:“就穿这身怎么样?这身可是乖乖所有衣裳里面最旧最便宜的了。”
“那,那这身也得一两银子呢……”
江雀子心疼都写在小脸上,皱皱巴巴。
玄野哑然失笑:“往后哥哥给你买更多更好的,这些穿过的衣裳该不要就不要了,好不好?”
“可,可是……”
江雀子拿着衣裳看来看去,心疼妥协道:“那,那好吧……不用买新的,我已经有很多衣裳了呀。”
玄野挑眉,没答应他,只是转身下了楼。
他早已经准备好了,跨着二郎腿在沙发处等江雀子。
江雀子换了衣裳,头发挽了起来,干脆利落带着兴奋的噔噔噔跑下楼。
“江小乖,慢些。”
玄野无奈喊他,生怕他脚下一绊又摔着了。
“我马上就准备好了哥哥,你等会儿我呀。”
江雀子取了草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想匆匆忙忙就往脚丫子里怼,袜子也不穿。
玄野忙半跪下,一把握住他温凉的脚丫子,蹙眉问:“做什么,江小乖,你为什么要穿草鞋?”
江雀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椅子两边,茫然道:“我要去下地干活呀,不穿草鞋穿什么呀?”
若是赤脚去,万一地里有外男在,那他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除了手肘以下,脖颈以上的地方能给外男看见,其它都是得遮掩好的,否则就是浪荡……
江雀子心里胡乱想着。
玄野取了鞋袜给他穿上,无奈道:“乖啊,草鞋磨脚,乖乖得穿鞋袜……等天气稍微再热些,哥哥带你去镇上买些凉爽不磨脚的鞋子。”
“可,可是……”
江雀子想说哪里有穿鞋袜下地的人家……
但是玄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就给他穿好了鞋袜,拉着他走到零食架子前,道:“抓几把吃的带上,然后拿上你的小竹筒水壶,我们走了乖乖。”
天色还早,他们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
江雀子想了想,抓了一把糖果和水晶马蹄糕,仔细用油纸包好,揣在口袋里,欢天喜地的跟着玄野出了家门。
早上的天气很好,阳光刚刚出来,到处都是温暖的味道。
空气中,能嗅到青草和野花香。
玄野扛着锄头镰刀和走路都不好好走,一蹦一蹦的江雀子一前一后,慢悠悠走在田间小道上。
江雀子走在前面。
他衣着干净整洁,中袖衣裳清新漂亮,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一左一右分别戴了金镯和白玉镯子。
他还是挽着哥儿发髻,柔软的发间簪了一支朴素但是镂空花纹特别好看的银簪,向来空空如也的耳垂也挂了两个小小的银质花朵耳坠子。
远远的,就能看得出他的活泼。
玄野跟在后边儿,衣着朴素,活像是地主家的长工。
若不是玄野健壮的身材挺拔高大,宽肩窄腰,衣裳下的肌肉隐隐约约充满凶悍的爆发力……就他走路略微一瘸一拐的姿势,也像是江雀子的奴仆。
早早起来侍弄庄稼地村民们看见他俩,纷纷停下锄头,小声议论。
“那猎户跟他那买来的夫郎是怎么回事?”
“哎哟,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那小哥儿以前在江福有家过得怪可怜的,遇上猎户我还以为他会被打死呢,没想到现在过得这样好?”
“啧啧啧,你看看他穿着打扮的,就跟镇上那些老爷家的哥儿小姐似的,贵重得很!”
“嘶,不是我说啊,玄野那猎户,他到底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银钱?你们瞅瞅他起的那房子,也没叫我们村里人帮忙,全是叫的外村和镇上的工人……他是不是真发财了?”
“估摸着是进山打猎换了银钱……”
“那他们夫夫俩现在是要去哪儿,干什么去?”
“……”
妇人和哥夫朗们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汉子们议论的声音也压低了,隔得比较远,江雀子听不见,玄野听觉嗅觉都比一般人强,他倒是听见了,不过也权当没听见,带着江雀子来到一块儿村里数一数二的肥沃土地边。
“就是这里吗?”
江雀子手里攥着几根水紫色的小野花,嘴巴里还叼着一根酸酸的酢浆草。
暖风将他脸侧的碎发吹拂起,露出他微白的面颊。
玄野伸手将他的碎发挽去耳后,柔声笑道:“就是这里,这边一大块儿,还有紧跟着到河边的那一小块儿,往后啊,都是我们家的地了。”
“真好呀……”
江雀子顺着他手指都方向看过去,看得愣愣地,嘿嘿傻笑。
他这辈子都没敢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和郎君拥有自己的土地……
身后,江家村里的妇人杵着锄头把儿跟他们搭话,好奇问:“猎户家的,你们夫夫俩出来这是?”
有人提醒他俩:“你们该不会是想侍弄这块地吧?哎哟,这块儿地你们可碰不得,这是镇上那户地主家的,那家人的护院儿可凶。”
江雀子和玄野应声回头。
一看,出声的妇人是老村长的媳妇儿李大娘,说不能碰这块地的年轻夫郎,是玄族老家的小儿媳妇李小花。
江雀子认得他们,但是不敢跟他们搭话,下意识就挪到了玄野身后。
玄野反手握住江雀子的手,捏捏手心,小声安抚道:“别怕,乖乖。”
江雀子攥住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低着头没说话。
李大娘和李小花对视一眼,笑道:“这小哥儿,这是怎地了?”
李小花疑惑:“你们带着锄头来这里,该不会真是来耕作的吧?”
地里,原先地主种下的一亩水稻已经长得很高了,水田里出乎意料的没有看见有蚂蝗,旁边玉米地里的玉米已经长有半人高。
玄野眺望了一圈,不紧不慢,疏离道:“是。”
“娘哟,这块地可不是你们能碰的……”
“买下来了。”
玄野语气淡淡打断李小花的话,没有和他们闲谈的心思,直白问:“你们还有事吗?”
第27章 第 27 章
“买, 买下来了?!”
李大娘和李小花对视一眼,从彼此眼底看到了震惊。
不远处,江翠花不屑冷笑:“买下来?饶是你当猎户的有再多钱, 人镇上的地主怎么可能将这样肥沃的土地出卖给你!?我们家的几亩地都还是租的地主家的, 勉强能够糊口而已, 你这说买就买了?可别到时候啊,吹牛吹大发了,收不回来!”
江翠花身边的一个汉子擦了把汗,大嗓门儿道:“你们还真别说, 我近些日子确实有听见说钱地主要卖地的传闻, 说是犯了不知道什么事儿, 急用银钱……”
“嚯, 这么说难道真是……”
李小花和李大娘齐齐震惊的看向玄野。
玄野已经无视他们,放下锄头半跪在江雀子面前, 一边帮他挽起裤脚,露出白皙的脚踝, 一边柔声打趣他道:“怎么出门就这样胆小了?嗯?待会儿要是地里有虫子怎么办, 不得被吓得跳到哥哥身上来?”
江雀子已经对玄野这样亲昵的照顾习惯不少,手轻轻按在他脑袋上稳住身子, 一手揪着自己的衣摆,小声道:“我才不胆小呢……”
玄野弯唇轻笑, 拍拍他的裤摆,起身道:“好了,走吧, 跟哥哥下地干活咯。”
“那我, 我的锄头呢?”
江雀子连忙拉住玄野的衣摆,跟上道:“我也要锄草, 我会干活的哥哥。”
“好,我们家乖乖可厉害了。”
玄野给了他一个小孩儿玩的小锄头和一张小板凳,半哄半劝道:“乖啊,乖乖去玉米地下边儿坐着,帮哥把下面的野草拔了,或者把玉米杆最下面的叶子扒了。”
江雀子连忙点头,脆声答应:“我肯定能干好。”
身后,一众村民望着他俩走远的背影,面面相觑。
玄野暴戾的臭名声在江家村早就传开了。
江雀子所在老江家,更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厌恶哥儿的懒汉泼妇家。
这样又臭又烂的两个人成亲在一起,居然会变得这般……这般和谐?!
且不说他们是否富裕,衣着怎么样,光是刚才玄野半跪下地帮江雀子挽起裤脚的那一幕,就足够村里的长舌妇说上许久了!
李小花震惊的咽了咽口水,道:“我滴个娘哟……怎地那猎户一成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似乎还富裕不少?”
李大娘怀疑道:“难不成那江小哥儿有旺夫命?”
李大娘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她。
李大娘心里一紧,慌忙道:“难道不是吗,他们成亲之前,那猎户什么烂样儿大家伙儿都知道,那就是个成日成日喝醉酒打人的混账货!可是你看江小哥儿去到他家后,他现在变得多温顺?这难道真不是因为江小哥儿他旺夫……而且你们看,如果江小哥儿要是真没点什么,玄野那个凶狠的猎户会对他这样好?”
这世上,有哪家的汉子会这样宠爱疼爱自己家的夫郎媳妇儿?
李大娘一番话,让众人联想到了玄野的巨大变化,他们不得不认可李大娘说得很有道理,纷纷议论开了。
玉米地里,玄野带着江雀子开工干活了。
江雀子干活娴熟,动作很快。
他埋头干得认真,甚至嫌弃小板凳碍事儿,直接把小板凳丢到一边,弓着腰一下就除干净了一拢玉米地的杂草。
玄野之前一直在现代社会里生活,养尊处优,其实不怎么会干农活,他虽然力气大,干活利索,但还是没有江雀子干活熟练和快速。
中途休息时,玄野直起腰,无奈笑道:“江小乖,你慢点儿,倒是把活儿给你哥哥我留点儿啊?”
江雀子闻言扭回头。
他脸蛋热得通红,汗水沾湿了额前的碎发,豆大的汗珠顺着泛红的脸侧滑落,一路直到下巴尖,然后滴到泥土地里。
玄野望着他,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玄野哑着嗓子问:“乖乖要不要,咳,喝点水?”
江雀子笑得灿烂,清脆道:“哥哥,你是不是累了呀?你要是累了就去树下休息会儿呀,这些活我能干!”
玄野:“……”
不是,这和问他是不是不行有什么区别?
玄野气笑了,丢下锄头走向他,爱得牙痒痒道:“江小乖,你这样勤快卖力的干活,将你哥哥我衬托得像个懒汉。”
玄野走到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突然一把将他横抱起身。
“啊呀——”
江雀子一声惊呼,脏兮兮的手下意识环抱住他的脖颈,紧张问:“哥哥干什么……”
玄野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快步将他抱到放吃食和水的大树荫下,站定,往半空高高一抛,又稳稳接住,软声威胁道:“江小乖,你服不服?”
问完,玄野又高高把他往上一抛。
“哎呀!”
江雀子惊呼。
欢笑声不断传开,荡漾出去许远。
“哥,哥哥呀!”
江雀子每次下落的时候都试图环抱住玄野的脖颈,但是每次都落空。
“认输,认输了!”
江雀子笑得兴奋又欢乐,被抛了好几下之后,求饶大喊:“认输,输一半,输一半。”
玄野一把接住他,哼笑道:“下次还敢不敢说让哥哥去一边儿玩儿去了?”
江雀子靠在他怀里笑得气喘吁吁,无比冤枉道:“我没有让哥哥去一边儿玩儿去呀……”
他们玩闹的声音惊扰了不远处地里劳作的江家村村民,许多人都在明里暗里的观望他们。
玄父在远处一棵树脚下坐着,玄有财的夫郎玄李氏愤愤不满道:“爹,你看看小叔和他夫郎,谁家正经人儿是这样干活的?”
玄有财就坐在一旁休息,喝水,闻言冷笑了声,嗤道:“小弟啊,就是残废了一条腿,想在他夫郎身上找回存在感找自信呢。”
玄父闻言,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冷声低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沉默半晌,玄父又道:“野狗子那孩子性情暴躁,我和你们娘当初就是想找个夫郎管着他,如今如愿了,就是好事。”
“有银钱自己藏着掖着花,是好事!”
玄有财阴阳怪气讥笑,朝玄野怀里的江雀子扬扬下颚,道:“你们倒是瞅瞅他们的衣着打扮,分明有银钱,却连一件衣裳都不肯给爹娘兄弟买,全给了他那买来的夫郎了。我看呐,小弟就是娶了夫郎忘了爹娘的主儿。”
“胡说八道什么?”
玄父严厉责骂:“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当初是你和你大哥撺掇着分了家的,现如今野狗子能自个儿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便好。他腿脚那样,不要求你们这些当兄长的补贴,已是不错。怎么,难道你这当哥的,还想惦记着你弟弟口袋里的那点子银钱?”
“我……”
玄有财被玄父骂得哑口无言。
玄李氏远远的愤愤的瞪了江雀子好几眼。
玄野感受到空气中飘荡的恶意视线,立马抱着江雀子转了个身子,将恶意隔绝在身后,垂眸笑道:“乖乖,累不累?”
江雀子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扶了扶微微散乱的发髻,道:“不累的,可是我的头发……”
乱了。
大庭广下之下,哥儿女子自行挽发,视为不雅。
江雀子眼巴巴望着玄野,拽着他衣摆问:“怎么办呀哥哥……要不我回家一趟,弄好头发再过来……”
“不用,哥哥帮你弄。”
玄野笑得眉眼温柔,将他脏兮兮的手拿下,拔出发簪道:“转过身来,别动,哥哥替你弄好。”
江雀子连忙转过身背向他,揪紧了自己的衣摆,低头,有些害羞。
大庭广众之下,郎君替自己的夫郎妻子挽发,却又是另一种说法——
世人称赞这是恩爱两不疑,相约共白首。
江雀子在心里胡思乱想。
玄野帮他把头发捋顺,挽好,小心将发簪插回去,笑道:“好了,看看松不松?”
江雀子乖巧的晃了晃脑袋,漂亮的眉眼弯成月牙,脆声道:“好了,很结实,嘿嘿。”
玄野失笑,捡起地上的锄头,牵起他的手,道:“走吧,差不多中午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啊?”
江雀子惊讶迟疑道:“可是,可是,我们只弄了几垄玉米地而已……”
这未免太少了……倘若村里人都这样耕作的话,恐怕会饿死不少人……
玄野把他拉到身边,胳膊懒洋洋的搭在他肩膀上,抱住他半边身子,一边黏黏糊糊往家走,一边笑道:“乖乖忘了哥哥是猎户?我们家不以种地为生,放心吧,往后也饿不着我们家小雀儿的。”
江小雀红着脸,顶着他胳膊的重量走路,踉踉跄跄,道:“那我,我们也不能这样随意的对待地里的庄稼呀,得好好侍弄。”
“我们没有好好侍弄吗?”玄野无辜反问。
江雀子:“……”
江雀子皱巴着小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两人路过江福有家的田地,江福有还对玄野心有戚戚。
但他又菜又爱玩儿,连忙走远了,大声愤恨的嚷嚷道:“这嫁出去的哥儿啊,就是泼出去的水!我说了不要生养哥儿不要生养哥儿,瞅瞅现在,自个儿嫁了人过得风风光光,再看看自个儿爹娘弟弟过的都是些什么穷苦日子?竟半点也不帮衬!”
“这样的哥儿还不如女儿,要来有什么用?!”
嫁到本村的江鹃子跟江福有在地里干活,直起腰,盯着江雀子就是一通阴阳怪气道:“爹啊,依我看呐,你们二老要是想指望那个白眼狼养老,怕是指望不上咯。”
江雀子打从看见他们那一瞬就开始脸色发白,江福有和江鹃子诋毁辱骂他的话,江雀子半句不敢回,脑袋瓜子几乎要埋到地里去。
玄野眉头紧皱,脚步一停,就要放下锄头。
“哥,哥哥。”
江雀子连忙一把攥住他的手,慌张道:“我,我们快点,回家吧……”
他不想再跟对自己从没好过的家人接触。
而且,江雀子很清楚的记得,他并不是被江福有嫁给玄野的,他是被江福有这个当爹的,三两银子卖给玄野的。
嫁和卖,是两回事。
江雀子分得很清楚。
他不想再和从没爱过自己的爹娘亲人纠缠,只想离得远远的。
玄野眉头皱得死紧。
沉默半晌,玄野冷漠的扫了江福有一眼,牵着江雀子回了家。
傍晚,天色昏暗,又开始下雨。
入夜后,空气有丝丝凉意。
江雀子吃晚饭的时候就没什么胃口,精神萎靡不振。
玄野撸撸他的脑袋瓜,弯下腰看着他,担忧询问:“到底怎么了啊乖乖,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跟哥哥说说好不好?嗯?”
从地里回来开始,小崽子就这样提不起兴致了……这要是往常,恐怕已经羞怯怯的和他说话,想跟他玩儿游戏刻木雕了……
玄野担心他担心得厉害。
江雀子倒觉得没什么,晚上躺床上睡觉前,还安慰玄野道:“不用担心,哥哥,我没事的,可能是白天干活累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第28章 第 28 章
玄野信了他的邪。
小孩儿半夜开始哼哼唧唧, 满额头冷汗。
玄野从他哼唧开始惊醒,一直守着他到后半夜。
结果江雀子哼唧不过一会儿,体温忽高忽低, 没意识的低喃着:“疼呜……”
“疼?乖啊, 哪里疼?告诉哥哥哪里疼?”
玄野跪在床边, 不断拧干热毛巾帮他擦身子,一遍一遍把冷汗擦去,后来干脆把他汗湿的衣裳都脱了,只留小衣小裤, 把他全身擦了个遍。
可江雀子还是无意识的呢喃着:“疼呜呜, 哥哥我疼……”
“哪里疼啊乖乖, 你得告诉哥哥哪里疼啊?”
玄野急得都快哭了, 攥着热毛巾的手指微微发颤。
三更半夜,更深露重, 他不好直接抱着小孩儿跑去镇上找大夫……
玄野急得团团转。
江雀子蜷缩着身子,唇色惨白。
玄野见他捂着肚子, 连忙拧了热毛巾, 将他抱进怀里,用热毛巾给他捂住肚子。
许久, 毛巾变得温凉,江雀子疼醒了, 眼尾还挂着泪。
“肚子还疼吗?是不是肚子疼?”
玄野心疼的擦去他眼尾的泪水,心肝脾肺肾都跟着揪紧了:“为什么肚子会突然这样疼?晚饭,晚饭哥哥也没敢给你乱吃什么……”
江雀子汗湿的脖颈黏着头发, 很不舒服, 可是他疼得浑身发软,发抖……靠坐在玄野怀里, 没精力顾上害羞,虚弱道:“哥哥,帮,帮我拿月事布带……”
月事布带?
玄野一怔,而后震惊的瞪大双眸。
他忘了,这儿是个历史上不知名的大荔王朝。
这里不仅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哥儿!
哥儿跟女子一样,虽身子弱,但却与女子一样有生育能力,因此他们也跟女子似的,每个月会……生理期?!
“好,好,哥这就去!”
玄野慌忙小心翼翼的把江雀子放回柔软的大床上,盖好被子,跌跌撞撞冲出房外。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终于有受到了冲击的实感,可是家里的小崽子还在痛着肚子,玄野顾不得其它,连忙找出买回来便用开水煮过,晾晒干净收进木箱子里藏好放好的棉花和布带,跌跌撞撞又冲回房间。
床上,江雀子痛苦的捂着肚子,蜷缩起身子,眼泪糊了满脸。
“乖乖……”
玄野越看心疼,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
“哥哥帮你换上,好不好?”
玄野的声音又柔又小,生怕吓着了他似的。
“呜……”
江雀子疼得脑子迟钝,浑身发凉,连转身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玄野咬咬牙,小心掀开被子,把他的小裤轻轻弄开。
一看,江雀子屁屁已经糊糊了一大片,满目狼籍,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血,倒像是……
倒像是……
玄野喉间发涩,呼吸瞬间乱了。
他鬼使神差般伸手碰了碰,手指轻捻了捻……透明的,带粉拉丝……
不像是女子的月事……
“呜呜……”江雀子疼得闷声低哭。
玄野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骂道:畜牲玩意儿!
连忙深呼吸几口,玄野咬紧后槽牙,颌骨青筋微动,强忍着不合时宜的欲,连忙帮江雀子擦干净身子,穿上三角裤裤似的装满棉花的布带子。
“呜呜不……”
江雀子又疼又羞又怕,可他没力气挣扎,只能呜呜咽咽哭出声来:“不,不要……”
他的哭声就像生了重病的小奶猫叫唤,可怜又凄惨。
玄野快跟着他哭了。
忙把给他换下的衣裤丢到床下,换上干净的小衣小裤和衣裳,盖上被子,把他拥进怀里,玄野才敢长舒一口气,一边帮他揉肚子一边轻声细语,低声安慰:“乖啊,不怕……不怕……是哥哥,不是外男……是哥哥在照顾你……”
江雀子哭得抽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手抗拒的抵在他胸膛上。
玄野心肝脾肺肾都快疼碎了,空余的手忙帮他顺气:“不哭,不哭……乖,不哭了,哥哥心疼死了……”
江雀子抽噎了好一会儿,肚子被滚烫的大手揉着,逐渐不那么疼了,他慢慢缓过来。
玄野连忙起身,将正好晾温的红糖盐水抵到他唇边,小声轻哄道:“乖啊,乖乖我们喝口水,多喝几口,喝几口就不疼了,乖……”
他的声音又沉又温柔,溺人得不像话。
江雀子刚哭完,心脏又开始委屈发酸。
就着玄野的手,他连忙喝了半杯水,怯生生的,哽咽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哥哥……”
江雀子想起了以前。
以前在江福有家,每次他的月事都不准时,有时候可能一个月一次,有时候可能会间隔两三个月才一次……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痛得死去活来,别说下床干活,他连吃饭都没力气。
可江福有和他娘都骂他是没用的浪蹄子,骂他天底下哪个女子哥儿不来事儿,怎地别人就没事儿,就他有事儿……骂他一定是为了逃避不干活才这样说瞎话骗人……骂哥儿来月事就是为了让汉子玩弄,就是贱……
所以每次月事期的时候都是江雀子最难熬的日子。
他要忍痛干活,痛的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吃不下饭,家里人还嘲讽:“省了一顿……”
江雀子越想,越难过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玄野却以为他是在意被自己看光了身子,忙把他抱进怀里,靠着床头坐起来,语无伦次的解释:“哥哥不是外男,不怕,哥哥不是外男,哥哥不会伤害我们家乖乖……看光也没关系,我们是夫夫,我们就该是这样亲昵的……没关系,没关系……”
玄野心慌得厉害,不断的用脸颊蹭他的额角,小声诱哄:“况且今天是意外情况,是我们家小乖身子不舒服了,不得已才这样,如果我们家小乖健健康康的,肚子不痛,有力气,就不需要哥哥这样帮忙……对不对?”
玄野絮絮叨叨的,胡言乱语一通。
“唔嗯……”
江雀子听着听着,纤细修长的眼睫毛挂着泪,半躺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安心睡了过去
玄野不敢再乱动,揉着他小肚子的滚烫大手也不敢停,一直轻一下重一下,小心翼翼的揉着。
虽说这几个月养好了些,但是江雀子身上还是没什么肉。
他肚子软软的,稍往下按按,旁边就是清晰可感的胯骨。
玄野心脏疼得直抽抽。
也是第一次直白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的哥儿到底为什么会地位这样低,身子弱,容易夭折……全是因为他们特殊的体质,他们就像是先天的,专门给男人准备的……可怜玩物……
一直到天色大亮,约莫早上十点多,疼了大半夜才睡着的江雀子在玄野怀里缓缓睁开双眸。
他还是昨晚半躺靠在玄野怀里的姿势,脑袋靠在玄野的胸膛上,身上裹着毛茸茸的暖和毯子。他的脚丫子也穿好了厚实的袜子,被玄野用被子紧紧捂住,没有冷得像冬天的冰块,很暖和。
小肚子处,玄野滚烫宽厚的大手还在揉着,时轻时重,一直没停。
现在,肚子只还有些温温的胀痛,偶尔刺痛那么一下……比往前的所有月事日子都好过许多。
江雀子小心翼翼从玄野怀里抬起头。
玄野给他揉肚子的手一顿,睁开双眸,眼底的锐利一掠而过,染上慌张。
“乖乖?”
玄野连忙低头查看江雀子的脸色,紧张问:“肚子还疼不疼?难不难受?”
江雀子愣愣的望着他眼底下的青黑,心里一阵阵发酸。
他的情绪很复杂,复杂到不知所措,只想掉眼泪。
“啊,乖,乖啊,别哭,不哭啊,是不是小肚子还疼得厉害?”
玄野慌忙用被子把他裹好,起身道:“乖乖稍等一会儿,哥哥去给你拿水喝,喝完吃些东西,我们马上去镇上一趟,看大夫,看看大夫怎么说……”
“不用,去。”
江雀子慌忙拉住他的手,眼泪掉落下来,砸进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很快消失不见。
他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玄野,委屈祈求:“哥哥,不要去看大夫……”
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
玄野心脏揪紧,反手握住他温凉的手,重新坐回床边,柔软的指腹替他拭去眼泪,柔声细语安抚道:“好,那哥哥去给你拿水喝好不好,乖乖先躺一会儿,哥哥拿了水马上就回来,嗯?”
江雀子咬唇望着他,怯声道:“不去看大夫……”
玄野张了张口,看着他眼底的祈求,无奈点头答应道:“好……不去,我们不去,哥哥去给我们家乖乖拿水喝。”
江雀子望着他,似是在确定他话里的真假。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攥着玄野的手,疲累的倒回床上,虚弱小声道:“哥哥不许骗我……”
“不骗,哥哥保证。”
玄野揉揉他脑袋,连忙起身下楼。
厨房里,昨晚一直煨在灶上的枸杞红枣糖水已经炖化了,三碗水仅剩下了一碗多点,浓郁香甜。
玄野将渣渣过滤出来,把旁边的凉白开加热,才匆匆忙忙端着两碗水上楼。
床上,江雀子又卷着被毯,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第29章 第 29 章
玄野把他捞起来, 抱进怀里,小声问:“乖乖?小肚子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哥哥喂你喝?”
“不那么疼了……”
江雀子后背贴着他的胸膛,红着脸道:“我, 我自己喝。”
玄野没跟他争, 把棕红色的红糖水递给他, 软声叮嘱:“刚好入口的温度,慢些喝,可能有些烫。”
说着,他滚烫的大手隔着衣裳布料覆盖上江雀子的小腹, 时轻时重的揉着。
已经揉了一晚上, 玄野自是知道怎么揉才能缓解他的疼痛, 让他舒服些。
江雀子在他摸上来的那一瞬就开始浑身僵硬, 揉着揉着,肚子竟奇异的暖和许多, 也不疼了……江雀子心跳特别快,红着耳朵埋头喝红糖水。
一口气喝完, 越喝越渴。
玄野接过他手里的空碗, 把温白开水递给他,笑道:“喝点水漱漱口, 昨晚出了那么多冷汗,待会儿哥给你煲汤喝。”
江雀子嘴里含着一口水, 回头眼巴巴的望着他,摇头。
他想说不用这般郑重。
玄野被他一双晶莹剔透的漂亮眸子看得心痒痒,完全没领悟到他的意思。
两人眼巴巴对视了一会儿。
江雀子连忙把嘴里的水咽下, 低头小声羞赧道:“我, 我没事的,不用特地准备什么……”
真的不能这样娇气
……
玄野却不像他这样想。
在这方面, 哥儿肯定如女子般……不,怕是比女子更加需要小心注意,否则世人也不会说哥儿看似是个汉子,身子骨却比女子还弱。
旁人怎么样,玄野不管,可是自家小孩儿这样虚弱痛苦……联想起前几个月,小孩儿根本没有生理期到来的事儿……玄野心里就一咯噔。
即便他再不懂,也知道月事不稳定,不按时来,肯定是个大问题!
玄野在心里有了计较,看着小孩儿喝完水后,温热的大手伸进他后背摸了摸,蹙眉道:“还是出汗了……哥哥去给你拿干净衣裳换下来好不好?”
江雀子慌忙把衣摆拉下来,羞怯道:“我,我自己换……”
玄野眉眼温润,揉揉他脑袋,起身去衣柜里找衣裳,一边找一边问:“乖乖是想穿长袖衣裳,还是中袖衣裳?”
现在已经是是盛夏了,昼夜温差偏大。
现在是早上,气温不高,尤其这小崽子现在身子这样虚弱特殊,近些日子肯定是容易着凉的……玄野取了一套棉质的素色长袖长裤衣裳,举出来给他看,软声问:“这套好不好?”
江雀子刚想说不穿白色的衣裳,会脏……可是一想,他的衣裳全是当下时兴的白色为底,上有各色图案刺绣,都特别好看。
玄野手里那套,已经是难得的,比较素旧的衣裳了。
江雀子乖巧点头道:“好。”
玄野把衣裳取了下来。
路过梳妆台,玄野脚步一顿,把装着布带和棉花的小木头箱子一起抱到床边,弯下腰笑道:“乖乖先把布带换下来,箱子里的布带和棉花,哥哥都装好了,都是干净的,可以直接换,换下来的带子和衣裳丢在一起,待会儿哥哥过来收拾,嗯?”
江雀子坐在床上仰头愣愣的望着他,脸蛋和脖颈唰的红透了。
回过神来,他慌忙抱过小木头箱子和衣裳,磕磕巴巴点头:“我,我知道,我知道了……”
玄野勾起唇角,将他额头上的细汗擦去,转身出门,下楼。
楼下厨房里,灶堂中还有炭火。
玄野加了干草和木柴,烧起火,刷锅,煮上粥。
隔壁小灶里继续炖上红糖红枣枸杞水。
弄完这些,玄野拍拍衣裳转身上楼,敲门问:“小乖,衣裳换好没有?”
江雀子站在床边,正好把最后一根衣裳带子系上,忙道:“好,好了。”
“那哥哥进来了?”
玄野等了一会儿,推门进屋。
屋里,床边的地上一地江雀子换下来的脏衣裳,还有刚用完的干净热水和毛巾。
“我,我会收拾的……”
江雀子手忙脚乱弯腰想捡地上换下的脏衣裳,染了透明粘液发粉的布带子在衣裳最上面,格外羞人。
玄野连忙大步走过去,攥住他的手,把他抱到床边放下,认真道:“这些让哥哥来收拾,你别动。”
“可,可是……”
江雀子急得语无伦次,眸子不断往地上的脏衣物瞟。
那是他的贴身衣裳,甚至还有,还有……太过羞耻了,江雀子又羞又紧张,眼泪都快出来了。
玄野捂住他眼睛,扬唇轻笑道:“乖乖要是觉得羞人,便把眼睛闭上,不看就是了。”
说着,玄野去捡地上的衣物,温柔道:“不羞啊,跟自己家郎君有什么好害羞的?”
现在就羞赧成这样,若是往后他们同房……亦或是想跟他玩些什么姿势……玄野呼吸微滞,目光灼灼的望向双手捂住眼睛的江雀子,眼底的情绪翻涌滚烫。
江雀子透过指缝偷偷对上他的视线,脊背莫名有些发凉……就像是自己作为猎物,被危险的猎人盯上了……
江雀子震惊于自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下意识绷紧小脸。
“肚子又开始疼了?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玄野蹙眉,抱着脏衣连忙走向他道:“来,哥哥给揉揉肚子。”
江雀子连忙攥住他宽厚的大手,胡乱摇摇头道:“不,不疼的……我们下楼吧哥哥。”
已经将近中午了,玄野昨天晚上似是照顾了他一晚上……江雀子想让他快些吃点饭,再回房间睡会儿。
铁打的人,熬一晚上也难熬的。
玄野仔细打量他的脸色,确认他真不疼,才慢吞吞道:“那好吧,我们下楼……哥哥煮了白粥,我们家小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玄野抱着脏衣裳走在前面,江雀子跟他屁屁后面,亦步亦趋。
他这身衣裳有些长了,裤脚老是拖在地上。
江雀子一边往上提裤脚,小心翼翼下楼梯,一边道:“没,我不想吃东西……”
顿了顿,想到什么,他连忙改口:“想喝白粥,哥哥,不要做其它的了……”
“好,乖乖先去餐桌那边坐会儿,哥哥在你常坐的椅子上垫了块小屁垫儿,你看看坐着舒不舒服?”
玄野把衣裳放进浴室的脏衣篓里,撸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江雀子却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取了屁垫和故事书,跟着跑进厨房,玄野在忙活做菜,他就坐在灶塘前一边看火一边看故事书。
玄野哪里肯让自家身子弱得厉害的小孩儿随便吃?
一通洗洗切切,他时不时看江雀子的脸色。
直到江雀子因为肚子刺痛皱起眉头,玄野心脏一揪,立马擦干手走向坐在灶塘前津津有味看着故事书的固执小崽子,拉起他,俯身拍拍他衣裳裤子上的灰,道:“乖,去沙发上找个软垫坐好,闻到香味没,哥哥给你蒸了鸡蛋羹,去坐好我们就准备吃午饭了,嗯?”
江雀子连忙护好手里的书本,仰头看他道:“我来帮忙。”
玄野扬唇轻笑,道:“乖乖帮忙烧火了,已经是帮大忙了,乖啊,去坐好等哥哥,哥哥要端菜了。”
江雀子被推着出了厨房。
玄野把锅里蒸好的鸡蛋羹拿出来,跟猪油炒杂菇一起端上桌,又给江雀子端了一碗温热的白粥,最后才端着自己的一大盆凉白粥和一碗炸小河杂鱼上桌,坐在江雀子身边。
“吃吧。”
玄野把一整碗鸡蛋羹放到他面前,把白粥挪到边边,道:“先把这个吃了……午饭匆匆忙忙没准备好饭食,晚上哥哥再给你弄好吃的。”
江雀子抿唇低头望着整整一海碗橙黄诱人的鸡蛋羹,咽着口水,看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扭头不可置信问:“这,这个,都是,给我的?”
鸡蛋都是金贵东西,只有坐月子时才能每天吃上一个,像这样一整碗端出来的,都是一大家子人的份量。
江雀子举着勺子,半晌没动静。
“没错。”玄野柔声笑道:“就是给我们家乖乖吃的,要把它吃完啊。”
估摸着鸡蛋这玩意儿,在小孩儿心里已经成了执念般的存在。
吃肉时也没见他这样大惊小怪……
只怕是以前在江福有家时,家里十天半个月不见一顿荤腥,却能十天半个月看见一两次鸡蛋上桌,但所有人都在告诉他鸡蛋精贵,他不配吃……他才有这样的反应……
玄野越想越心疼,盯着江雀子挖鸡蛋羹吃。
玄野量把握得很准,三个鸡蛋加了些小河鱼碎肉蒸出来的鸡蛋羹淋上些许猪油和酱油,味道就十分不错,正好让江雀子吃完一碗,肚子还能再放一点其它的饭菜。
“尝尝这个。”玄野把一块炒得橙黄的猪油蘑菇嫩尖儿夹到他碗里。
江雀子腮帮子鼓鼓的,埋头咬着勺子,越吃越想哭。
从没人这般宠爱,甚至说是溺爱他……什么都以他为先,把他惯得不像样子……
可是玄野就是对他好,没图他半点回报……
玄野眼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儿越吃饭,眼眶越红,头皮一炸,慌忙问:“乖乖?小乖崽,你怎么了,你告诉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好好的哭什么,你,你是不是肚子又开始疼了?”
玄野快被他吓死了,放下碗筷站起身道:“乖啊,哥哥抱你回房,我们躺会儿,揉揉肚子再吃好不好……”
“不,不是……”
江雀子连忙拉住他,扁着唇解释:“不疼,我就是想哭呜,不知道,为什么呜,想哭呜呜呜……”
太委屈了。
莫名其妙的委屈,心脏又酸又胀,眼泪止不住就自己往下掉……
玄野心疼坏了,忙把他抱进怀里,揽到大腿上坐着,轻拍着他后背,软声哄:“那就哭,乖啊,可以哭,哥哥抱着你呢,没有其他人看见……”
江雀子原本还能忍忍,可玄野这话一出,他彻底忍不住了,坐在玄野怀里,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埋在他脖颈窝处嚎啕大哭。
就像是要把这十八年以来受到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剖开,释怀,然后对玄野宣泄出来。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玄野抱紧了他,心肝脾肺肾就像是被人揉碎了般刺骨钻心的疼。
胸口的衣领湿了一大片,玄野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第30章 第 30 章
江雀子哭了许久, 抽噎声跟小猫似的又软又小。
他哭得有些缺氧,脑子迷迷糊糊的,无力趴在玄野肩头上, 才算是哭停。
玄野托着他屁屁在客厅晃晃悠悠走了许久, 哄小孩儿似的一直在安抚他。
直到江雀子闷闷的唤着:“哥哥……”迷迷糊糊睡去, 玄野才小心翼翼抱着他上楼,陪着他睡了个不太安稳的下午觉。
傍晚,天空终于放晴。
橙红色的夕阳斜斜的倚靠在西边高山上,遥望玄野牵着江雀子一边慢悠悠并排而走, 一边温馨的说着话, 来到河边。
“好了, 乖乖就在这里看着哥哥洗吧。”
玄野给江雀子找了个有酢浆草的站位, 自己则蹲在石板一边,把在家里泡过一遍, 搓走许多粘液的脏衣裤拿出来,堆到面前冲刷干净的洗衣石板上, 拿出洗衣裳的皂角, 拉下一件小衣开始搓。
江雀子在旁边蹲着,双手藏在身前, 顶着一双红肿可怜的眼睛,小声羞赧道:“我, 我想自己洗……”
“这可不行啊乖乖。”
玄野手劲儿大,他小心快速的把沾满拉丝粘液的衣裤搓洗干净,丢进干净木桶里, 软声哄道:“我们家小乖现在日子特殊, 可不能碰冷水……现在看着哥哥洗以后再帮忙,好不好?”
本来想让他在家里看故事书, 可这小孩儿非要跟来。
玄野拿他没办法,让他在河边看着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想动手碰冷水绝对不行。
江雀子羞臊的揪着脚边的酢浆草,小声咕哝:“可是,可是哪里有汉子……帮着哥儿洗衣裳的呀……”
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汉子得多没脸?
就像以前,江福有和亲弟弟江耀祖的几件贴身衣裳,都只是他娘江赵氏洗……江福有别说帮着洗,他看见江赵氏的月事带子,都要骂上两句晦气。
可玄野……
江雀子眼睁睁看着他将染了恶心拉丝粘液的布带子搓干净,淡粉色的泡沫沿着他的大手指缝滴落,掉进河水里,被一路冲散,直至消失不见。
玄野将带子过了水,又上了一遍皂角,彻彻底底搓洗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没用过般,才放进木桶里。
“……”
江雀子看得愣愣的,小口微张。
玄野抬眸看了他一眼,边洗衣裳边好笑道:“怎么是这个表情?”
江雀子:“……”
“我……”
江雀子正要说话,他们身后,江翠花尖酸刻薄的声音骤然炸响:“哎哟喂,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猎户家的……”
江翠花看清是玄野在洗衣裳,一下就瞪圆了眼珠子,夸张大嚷:“哎哟,哎哟哟哟哟,怎么着啊,猎户家的,你们家这么威风的啊?竟让自己的汉子洗衣裳啊?”
江翠花盯着玄野手里搓洗的脏衣啧啧称奇:“你汉子洗自己的衣裳就算了,怎么把你家夫郎的衣裳也洗了?你这样可太没汉子的威严咯,这要是搁我家啊,谁敢让我家汉子干这些女人哥儿的活计,那铁定是要挨一顿打的!”
江翠花没安好心,明里暗里怂恿玄野打自个儿夫郎,等着看江雀子没脸,看他笑话。
“说完了?”
玄野眼底掠过一抹冷意,沉声淡道:“说完就滚。”
他家小孩儿本来就担心害臊,现在这么一说,他不得更加难为情?
玄野担忧的看向江雀子,果然,小崽子紧抿着唇,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就往他身边挪了。
玄野连忙叫住他:“乖乖,注意脚下,可不能掉进河里了。”
要是平常还好,天气热起来了,玩玩水没关系,可这几日他特殊。
玄野连忙擦干手起身,把他往岸边带了带。
江翠花盯着他们,朝他们狠狠翻个白眼,无语道:“怎么着啊,这是怕我吃了你家夫郎啊?哟,就你家夫郎金贵?一点不尊重长辈,我人都走这么近了,你们一声婶子都不叫,还怕我……”
她唧唧歪歪的话没说完,玄野一个狠戾带着杀气的眼神扫了过去。
江翠花话堵在嗓子眼儿里,一噎,气势都弱了几分:“你,你们……”
玄野冷声问:“你滚不滚?”
“呸,呸……”江翠花连忙甩手,手臂挎着个装脏衣裳的木桶,慌慌张张朝河流下游去了。
玄野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捏捏江雀子的手,安抚道:“乖乖不搭理他,在这里蹲好了啊,哥哥去把衣裳洗完我们就回家,嗯?”
江雀子紧抿着唇,点点头。
玄野也不磨蹭了,三下五除二把脏衣裳洗干净丢进桶里,一起身,就看见江雀子身后不远处站了个哥儿。
那哥儿的眉眼与江雀子有三四分像,五官没什么问题,但是组合在一起就给人一种精明刻薄感。
玄野眉头微蹙。
“怎,怎么了?”江雀子连忙站起身。
“没事,我们回家吧。”
玄野朝他伸手,打趣笑道:“还走得动吗,要不要哥哥背?”
江雀子小心翼翼攥住了他的衣袖,羞赧的摇摇头,小声道:“我肚子不疼了的……”
“江雀子。”
身后,被玄野无视了的江莺子神情委屈又可怜,连忙上前一步彰显存在感,娇声道:“你,你怎么嫁出去这样久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江雀子听见声音,浑身一僵,慌忙回过头,就看见哥兄江莺子穿着过年时才舍得穿出来的半新的粉色糙布衣裳,乌黑的发丝用一根竹簪挽起,是当下最时兴的哥儿发髻。
他虽是长得一般,但性子到底更讨人欢喜些。
江雀子不知道自己这个向来厌恶不喜自己的哥兄找来想做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挪到了玄野身前。
但他小小地身躯,发顶甚至只到玄野的喉结处,连半个玄野都挡不住。
玄野垂眸看着他身前毛茸茸的发顶,眼底掠过溺人的笑意。
“江雀子,哥兄问你话。”
江莺子隐隐有些不耐,又朝玄野走近了几步:“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看见玄野手里提着的木桶衣裳,江莺子一下就炸了,嗓音尖锐,激动指责:“江雀子,你怎么能让你的郎君给你洗衣裳?!啊?!谁家哥儿是这样的?你想……”
“闭嘴!”
玄野越听脸色越阴沉,抬眸斥道:“我不管你是我家小乖的谁,但你最好给我滚!”
初看这人长得与小崽子有些像,小崽子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情绪,玄野还以为终于来了个对他家小孩儿好的人,结果没想到……
玄野一手将江雀子半揽进怀里,阴冷的盯着江莺子,冷声警告:“往后你若是再敢这样跟我家小乖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我不是……”
江莺子急了,连忙解释:“玄野哥我不是,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心疼你。”
玄野面无表情瞥他一眼,直接护着小孩儿绕开他,回家。
一路上,江雀子都有些沉默。
回到家后,玄野在院子里晾完衣裳,进屋一看,江雀子还揪着手,脸色微白,蜷缩在沙发上出神。
“乖乖?”
玄野连忙过去,摸摸他额头,滚烫。
玄野惊愕,忙问:“肚子疼不疼?乖乖,有什么哪里不舒服?你发烧了知道吗?”
江雀子茫然抬头:“只,只有一点点疼……我没发烧……”
“嘶,这样不行,我们得去看看大夫。”
玄野慌忙站起身,二话没说上楼收拾了必要的东西,往肩上一挎,下楼用冷水沾湿帕子糊在小孩儿脑门上,又把他用厚外衫裹了起来,背起出门,健步如飞。
江雀子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脸蛋酡红,紧张解释道:“我,我真的没事的,哥哥,不难受……”
玄野咬牙,心说老子就是信了你的邪说不疼了不难受,才一直没注意到你发烧!
想想也是,小孩儿痛得那样厉害,昨天晚上连翻身的气力都没有,下午又可怜兮兮哭了一顿,怎么可能说不难受就不难受了?是他大意了!
玄野心里懊恼,趁夜色降临前冲进了镇上的医馆。
老大夫正巧在,医馆已经准备关门落锁,见玄野这样进来,连忙吩咐小药童:“你且带他们去小隔间候着,再去备些解毒散热的汤药……”
“我家小乖这两天日子特殊,劳烦你备药时注意着些。”
玄野气都没来得及喘两口,忙将江雀子放到隔间小床上,道:“他发烧了,不知是什么原因,请你帮忙诊治。”
江雀子还是脸颊酡红,根本分不清他是羞的还是体温太高烧的,一双漂亮的眸子眼巴巴望着玄野,攥紧他的衣摆,可怜兮兮。
“不怕,哥哥在。”玄野反手握紧他的手。
“发烧?”
小药童一愣,惊跳起来,扭头就往门外跑:“哥儿月事期间可不兴发烧啊!”
哥儿体质特殊,若是月事时发烧,一旦烧起来,降温不及时,很容易死人的!他见过许多救不回来的哥儿夫郎,都是这个原因死了,最怕的就是这个。
老大夫神色凝重的坐到床边,捏住江雀子的手就开始诊脉。
越诊,他眉头皱得越紧。
诊到最后,老大夫掀起眼皮子瞥了玄野一眼,沉声问:“你打你夫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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