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洄凭借身上一袭温鹤观道袍,装模作样取得水猴子一家的信任。她以研制脱毛药水为由,从水猴子版本的王秀湖口中打探乌罗村水猴子的数量,得知村里一半以上农户都被水猴子替换了。
其中村长、保正、乡约乡绅等在村内略有地位的人,也全部被替换。
孟洄神色如常对王秀湖道:“施主,我得去找村长谈事,可否借我些纸笔?”
“可以。”
孟洄拿到纸笔便要前往村长家,小铃铛也要和她去玩,小猴子身着粗麻对襟短衫,配了条海棠红印花布裤。头上一顶棕褐虎头帽,它头上的小黄毛并未剔除,留了短短一茬,得时刻戴帽子盖住。
小铃铛猴性十足跳起来,藏在衣衫底下的手腿比一般孩子要长,长胳膊长腿挂在孟洄背上,要让孟洄背它。母亲在后头呵斥:“小铃铛,没礼貌,下来好好走。”
小铃铛攀在孟洄背上,摇头晃脑不愿下来,“走路好累。”
孟洄对王秀湖道:“没事,也不重,我背着就行。”
在小铃铛的指路下,孟洄来到村长家,道士仪态拿捏得当。先是拱手作揖,再摆出上位者姿态,拂袖摆手示意进屋说话。
村长一看她身上的道袍,知会其意,关门落栓,走在前头领她进入后院僻静的厢房。
小铃铛和村长家几个孩子在院内耍闹,摸杆爬树,灵活攀上院角的小榕树,嬉笑打闹摘树叶吃。
进入厢房,孟洄拿捏好自己的威风,衣摆掀开,径直坐到主位,青铜剑啪一声颇具份量甩在松木茶桌上,气定神闲对村长道:“把家里的大猴小猴都叫进来,我有事要做。”
“道长这是?”
村长不悦于孟洄的嚣张,但碍于温鹤观的面子,语气依旧温良有礼。
孟洄腰板挺直,从肩上的褡裢中取出纸笔,轻咳道:“我是温鹤观新进门的弟子,擅长医术。祖师娘命我下山找草药研制脱毛药,我得先细致查看你们的毛发长势如何,以便日后配药。”
水猴子们苦剃毛久已,村长闻言,旋即态度宽和,拱手道:“祖师娘思虑周全,有劳小道长了。”
村长出门去,俄顷,领回六只水猴子,各个衣冠楚楚人模人样。
一只年长雌猴乃是村长之妻,一对年轻夫妇正是村长的儿子和儿媳,另两只和小铃铛差不多岁数的幼猴便是村长的两个孙子。
孟洄握笔捻纸,站到村长面前问答:“你们需几日刮一次毛发?”
“每个人的毛发不同,长势也不同......”村长顿了顿,咳了一声换了称词,才道,“每只猴子的毛发不同,长势也不同,小猴十来天刮一次,成年猴三五日就得刮一次。”
“全身都刮?”孟洄又问。
村长道:“勤快点的就全身都刮,懒点的就只刮露出的手脚、脖子和面部。穿上衣服看不到的地方就不刮了。”
孟洄一本正经点头:“嗯,我明白了。先让我看看你的毛发情况。”
村长卷起袖子,露出毛绒绒的黑褐色胳膊。
孟洄低头端详,用力扯了几根毛发,握笔在草纸上落墨,煞有其事道:“村长孙云贵,毛发黑褐色,毛根粗壮,毛囊密集程度中等。”
在纸上记录完毕,又查看村长妻子的毛发,并问:“施主姓名?”
“方苗。”有了些许年纪的雌猴道。
孟洄叫它露出胳膊,验看后有模有样继续读写;“方苗,毛发棕黄,毛根粗壮,毛囊密集程度初等。”
孟洄郑重其事记录完毕村长一家的毛发情况,又问村长:“家里的口粮如何,可还够吃?”
“道长说的是......?”村长支支吾吾,它也知道吃人这事得藏着掖着。
孟洄气定神闲:“问的自然是人粮。祖师娘那边说了,要是不够吃,过些日子再办场祭祀,送几个人来给你们当口粮。”
孟洄大致能猜出,玉虚子频繁用活人祭祀,就是将祭品偷偷送给水猴子吃。
村长笑道:“还够吃,还够吃。”
“带我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如何。病人可不能吃,当心一同染病。”孟洄将纸笔放入肩上的褡裢。
“地窖里臭烘烘的,怕是会惊扰了小道长。”村长妻子方苗道。
孟洄摆手:“我本次来除了要给你们研制脱毛药,还得记录你们的粮食数量,走吧,带我去看看。”
村长不多疑,带孟洄从后院的库房进入地窖。
和王秀湖家一样,地窖里用木桩围成圈栏,铁链锁着原本的户主,真正的村长、村长媳妇、村长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都被锁在里头。
他们是面如菜色,眼神呆滞。
水猴子版村长道:“这家人我们都没吃,前些日子吃的是张凤五家的小儿子,那小子膘肥体壮,肉都腌在桶里,现在还没吃完。”
孟洄微点头,指着圈栏里的六人:“这几人等端午后再吃吧,祖师娘夜观天象,说端午后天儿会凉些,比较好存肉。”
村长朗然应允:“好好好,张凤年五家那小子都还没吃完,不着急杀。”
离开地窖,村长往孟洄的褡裢塞了点碎银,眯着眼笑:“小道长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道长笑纳。”
孟洄摸出碎银在手里掂量,还挺重,这是她穿越过来后得到的第一笔钱。
这些猴子居然还懂得人情世故,孟洄暗笑,这倒是不错的生财之道。
以研制脱毛药为借口,孟洄让村长带她到别的水猴子家,走访每一只猴的毛发长势。孟洄趁机记录水猴子们的信息。
走访过程中,她明里暗里要辛苦费。
这些猴子手上挺阔绰。一通下来,孟洄搜刮到沉甸甸一堆碎银铜钱,她不认识这里的货币,但从重量来猜,价值相当可观。
一天下来,纸上列了长长一串名单,所有水猴子替换村民的名单都被她记录下来。她藏好名单,打算去县衙再打探底细。
走访中还得到重要的信息,关于镇邪司。
镇邪司是朝廷对抗邪祟的一支强大机构,但因全国邪祟众多,镇邪司人手不足,只有邪祟大量出没时镇邪司才会派军队下来镇压。
一般的零散邪祟妖物,直接交给衙门的三班六房去抓捕。
孟洄将满满一袋辛苦费藏在怀中,收好水猴子名单,让村长给她找一匹马,说自己要前往县城采买药材制备脱毛药。
村长找来全村最好的一匹马,缰绳递给孟洄:“希望小道长多多费心,毛发这事儿对我们来说着实麻烦。”
“不客气,脱毛药不难制备,我心中已有药方子,此次去采买,十日之内便能制好药。”
孟洄握紧缰绳翻身上马,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笑着俯视村长和两位年轻的乡绅。
村长明了,摸出一只银锭给她:“小道长先拿去买药,不够了我们再筹。”
两位乡绅也纷纷摸出钱袋,取出银两给孟洄:“有劳小道长了。”
“不客气。”孟洄收起钱,策马挥鞭扬长而去,马蹄在黄土地上踏出蒙尘。
孟洄惊讶于自己头回骑马,竟能驾驭得如此娴熟,果真是天赋异禀。
她按照原先王秀湖给的路线,策马飞驰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县城内。
此刻天色已昏,城内人影稀疏。
芦云县面积大,并不繁华,街道还是泥路,灰蒙蒙一片。两侧商铺装饰寒酸,褪色的牌幡旗条了无生气随风轻轻晃动。
孟洄饥肠辘辘,趁着还没宵禁,跑进一家面馆,点了碗牛肉面。开筷前特地细看碗里的肉片,确定是牛肉后才大快朵颐。
填饱肚子后,孟洄问了衙门的方向。来到衙府,躲在角落中先静心窥探。
天已黑透了,两名衙役矗立在朱门前聊天,手里杵着水火棍。
聊着聊着,其中一名衙役跳起来双腿盘住水火棍,往上一跃,长胳膊挂横梁上晃荡,猴性难掩。
衙役也是水猴子......孟洄不算太诧异。
乌罗村那么多村民无声无息被水猴子替换了,这是个大工程,光靠玉虚子恐怕难以做到,其中肯定还有官府的暗中操作。
孟洄在门外伺机,发现这些水猴子衙役显然没经过正规训练,值班一直在打盹儿。
她矮身贴墙走,打算翻墙进去再打探打探。院墙不高,比精神病院的矮了一大截,这点高度对孟洄来说不足挂齿。
她顺利跳进院内,像只猫一样轻巧落地。
院内寂静,只有几盏油灯如豆发着昏暗的光圈。
孟洄正欲往前,忽而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孟洄下意识摸向背后的青铜剑,那人又按住她手腕,在她耳畔道:“洄儿,是我。”
男人速度极快将她拖抱到练武的巨型木桩后头,孟洄抬头看,男人俊朗精致的五官在月辉下轮廓清晰,是县令沈休宁。
不等孟洄开口,男人身躯覆下紧紧抱住她。
“你是谁?”孟洄压低声腔问。
男人这才抬起头来,眼神蕴含沉甸甸的无奈:“你又不记得我了,洄儿,我是你的未婚夫,沈休宁。”
孟洄满头雾水,在第一世界有一个未婚夫商谨潭,在第二世界怎么又有一个未婚夫沈休宁?爱一个人藏不住,那爱两个人以后可怎么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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