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做下的决定
午饭过后的餐桌一片混乱, 不仅仅是餐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厨房也大差不差。
但偏偏某个不帮忙就算了的人,还一溜烟的从桌子旁边, 撑着椅子背往沙发上跳去。
随后又因为椅子的倾斜,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不过还好银狼帮忙垫了一下,人没事、就是旁边装玩具的篮子倒了。
“你能别帮倒忙吗?!”禅院直哉已经无语到平静,“认识你这个家伙真是三生不幸。”
侧躺在沙发上的乱步,用手撑着下巴:“好凶哦,在孩子面前怎么能这么凶呢,吓到惠就不好了。”
闻言禅院直哉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噤声看向那个沉默的孩子。而黑色头发的孩子已经蹲了下去,将玩具整整齐齐地收拾好。
然后又垫着脚, 想要帮忙整理桌面。
“真是——够了。”一声叹息后,一脸麻木的少年开始收拾东西。
在禅院家他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后面去高专了也很少自己做饭。现在不仅仅做饭就算了,还要洗碗收拾。
但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不可能让那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孩子收拾。
见直哉一脸无语地往厨房而去, 乱步眯眼笑着, 然后对惠招招手:“过来过来。”
虽然肉眼可见的有些犹豫, 但是惠还是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沙发前。
随后他被一把抱住, 也一同躺在了沙发上。惠企图挣扎,但却被挠着肚子按住。
“有直哉收拾就好啦。”乱步调整的姿势,一脸困倦, “好困啊该睡觉了。”
说完他把脸枕着惠的肚子, 像抱一个玩偶那般,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抱着银狼也能达到一样的目的, 但现成的、自带恒温的“抱枕”就在眼前,这让他怎么拒绝。
或许是因为惠还小的时候,缺少父母亲的陪伴,所以他还不懂事的时候,时常会在哭闹时,扯住身边人的衣服不放手。
只有睡在温暖的怀抱里,他才会安心睡去。但现在长大后,惠也懂事地戒掉了这个习惯。
不过看着很快就睡过去的人,皱着眉头的孩子,颇为老成的叹息一声。
看来有人养成了习惯,并且没那么容易戒掉。
等手忙脚乱收拾完的禅院直哉出来后,沙发上的两人都睡着了,不过银狼在消失前,也替他们盖好薄被子。
擦了擦手上的水后,感觉十分疲惫的金发少年,用手扶着额头坐在餐桌前,他一副思考人生的表情,静悄悄的客厅里,只有时钟摆动的滴答滴答声。
或许是因为太疲惫的原因,直到天擦黑,睡在沙发上的人都没有转醒的意思。
惠倒是很早就醒了,他很安静的看了一会图画书,无聊的时候也只是看着窗户外面,就好像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那般。
禅院直哉抿着唇,打量着那个和甚尔很像的孩子。很难想象,如果他和乱步没有来的话,这个孩子除了有人管饭外,更多的时候都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呆着。
可能是盯着有些久了,那个孩子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眨了眨。
半闭上眼睛后,禅院直哉摁灭了手机屏幕。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黑色的脑袋,出现在视野下方。
那是两个彩色镭射包装纸的糖果,被孩子紧紧握在掌心,然后又放在桌子上。
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有一丝丝的不解,但在看了眼沙发上还睡着的人后,他又有些心虚的,把糖果往前推了推。
那副样子好像在说,乱步已经睡着了,快吃吧。直哉拿起一颗糖果,感觉到这个孩子在“哄”自己。
可能是因为皱着眉头、表情严肃的原因,他被误以为是不开心。又或者是更早之前,那罐给出又被抢回去的饮料原因。
趁着乱步睡着,惠正在心虚的悄摸弥补他。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这种整体偏酸的口感,不会是乱步喜欢的,所以才会被剩下吧。直哉一边想,一边低头看去。
看他吃下糖果,惠露出一个很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又小心地将放零食的柜子关上,还欲盖弥彰地将剩下的恢复原样。
晚饭时候,隔壁的邻居依旧好心来询问。惠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人,然后才礼貌的道谢:“谢谢你阿姨,不过不用了。”
确定有人做饭后,那位邻居才放心的离开。而一想到收拾的辛苦,禅院直哉就不想做饭。
在他想是出去买一顿应付,还是煮点一样的面时,门口突然又传来扭动门把手的声音。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然后在转动几下后,门被从外面推开。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玄关处的光照在走进来的男人身上,随后门再次被关上。
“爸爸。”惠喊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帮忙提着东西。
那是一个很眼熟的甜品包装袋,是某人最爱的口味。甚尔换好拖鞋,看着那个有些僵硬站着的人:“啊,是你啊。”
看见甚尔,直哉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他没想到前者会突然回来,比起在禅院家的“熟悉”,许久未见的他们好像变得陌生。
不过不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对面的男人就很自然的往厨房走去:“吃饭没有。”
“没……”
厨房的灯被打开,甚尔换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在厨房的垃圾桶里,他看到一个被摔坏的碗、两三个黑乎乎的像煎鸡蛋的东西。
他扯了扯嘴角,并没有直接过问。
裹着毯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突然就把脸露了出来,然后闭着眼睛就嗅了嗅,然后立马就清醒了。
“哇。”乱步穿着拖鞋,快步往厨房而去,“下次应该回来再买的,买早了很影响口感诶。不对,回来买就没有了。”
毕竟是限量的。
乱步眼睛亮晶晶的,还特地去洗好手,并且没有把手上的水乱甩。
但等他一脸期待的端着盘子过去时,身后的一只手又从后面,轻而易举地拎着他的后衣领。
“先吃饭。”甚尔将人拎着,放回到客厅,“惠,放去冰箱。”
惠点了点头,有些犹豫,但还是转过头不去看那张眼巴巴的脸,然后很快的将蛋糕放进冰箱里面。
晚饭很简单,吃饭的时候也有些沉默。甚尔坐在主位,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问惠今天做了什么。
乱步有些心不在焉,他趁着甚尔转头的功夫,将碗里的青椒拨到直哉碗里。惠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想着今天终于不是自己吃了。
禅院直哉面前的碗里,绿色的蔬菜已经堆得冒尖,他拿着筷子的手愣在原地。
不过明明是背过身的甚尔,下一秒却眯着眼睛看来。
“哎呀直哉真是的,夹这么多菜怎么好扒饭呢,真是贪心啊。”乱步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然后趁机把碗里的饭扒完,“我吃饱啦。”
甚尔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看着一溜烟往沙发上去的乱步,并没有追究。
他看向直哉,很随意的说了一句:“盘子里还有,不用客气。”
夜晚的时间过的很快,客厅里的灯关了,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电影。
这个探案的电影无聊极了,那些蹩脚的计划,怎么能叫做完美犯罪呢?凶手还真是自信。
所以乱步侧过身,对着选这个片的人,吐槽了一句:“好无聊啊,这样明显的证据,为什么他们注意不到啊。”
“别剧透。”直哉伸手,挡住了那张看着他的脸,“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聪明,闭嘴吧。”
现在的他,已经能很平淡的说出这种话了。乱步确实很聪明,也比他强,这是事实。
虽然下午睡过,但是惠还是困得很早。他依依不舍的放开身边的银狼,被甚尔抱着去洗漱。
乱步还很有精神,虽然对他而言这个电影很无聊,但还是耐着心思看完了。
“确实很烂。”看完后的直哉评价道。
他只是随手选了一张,没想到这电影前期营造的氛围,结尾突然来了一个生硬的转折,然后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是吧是吧。”乱步点头,“我早说过了不行。”
“剧透是完全不需要的。”直哉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我们什么时候回学校。”
这是直哉第一次没有对学校,露出淡淡的不满情绪,也是他第一次主动要去学校。乱步一副稀奇的样子:“七海和灰原都有发来短信吧,你不是告诉他们我们明天回去吗。”
“哦。”
被猜到也不稀奇,他只是顺口问一句。窗户外面能看到半空中的月亮,此时已经是半夜。
不知不觉的,好像就默认了要在此留宿。
乱步灌了一口冷水,企图让自己再清醒一点:“留宿就算了吧,家主大叔不是给你发了不少消息吗。你可以装作没看见,但是不能真的没看见。”
禅院直哉低着头,他冷笑一声:“怎么之前没见你这么听话,对那些高层的气势呢?”
家主确实让他们回禅院家,也没有明说是回去一趟,还是几天。
已经开始打包零食的乱步,抽空敷衍回了句:“不是一天、也不是几天,是很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
后一个问题没有得到答复,不过站在楼梯口的人,也沉默着走了下来。
那双眼睛里有着很复杂的情绪,但乱步还是猜中了甚尔的心思。所以他半眯着眼睛,似抱怨般吐槽了一句:“咒术师还真是一个辛苦的工作,嘛、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哦。”
无论时间、地点,咒术师都要以任务为先。毕竟没人可以确定,慢的这期间会不会有普通人丧命。
“啊。”甚尔抬起手来,他一手挠着后脑勺,“少熬点夜,不然要长不高了。”
“真是不算体贴的话。”黑发少年嘟囔一声,“我出门了。”
回到禅院家后,来不及休息一下,一位突然来访的客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现在是早上,一般稍微懂点礼貌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拜访。
乱步刚催促完,说让直哉先回学校去。他应付完清子婆婆的唠叨,换下了那身校服。
那副打扮和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要在家中常住一般。
禅院直哉欲言又止,他想问“那你呢”,“那学校的他们呢”,但是还未等开口,便匆匆来了一个人通报。
是一个选择在大早上拜访的客人,没有拜贴、也没有提前说明一声。不过比起其他人的意外和好奇,乱步则好像早知道,会有客人约见。
来人正是目前唯一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金色长发的女人,穿着黑色的紧身上衣,她摘下墨镜勾起唇角。
随后又无视了和她客套的禅院家主,径直走向那个刚过来的黑发少年。
少年穿着重工的深色和服,上面有家纹和银白色的花纹图案。后脑那一缕长长的头发,用赤红色的长绳束着。
她吹了个口哨,先是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然后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少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个问题对上一次见面时的年纪而言,就有些为之过早。乱步眯眼笑着,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你都会觉得无趣吧。”
九十九由基没有否认,毕竟面前少年的身材和气质,都让人提不起“兴趣”。就像没完全长大的孩子,稚气未脱。
“这个回答也很无趣哦。”九十九由基简单说了一句,然后又重新戴上墨镜,“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很感兴趣,所以尽管去做吧。”
在展露些许实力后,那些高层忌惮他的力量,所以迫切的想要“压他一头”。但是多数人在场的情况下,都没有取得优势,暗杀的人甚至连近身都没办法。
所以他们三催四请的,说动了如今唯一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虽然是咒术师,但是并不服从上头的命令。她随性而自由,并不管那些派发的任务,而是随心所欲的游走各地。
这次她特地来一趟,一是因为刚好在东京,二是在回忆后,她想起了那个曾经见过的孩子。
如今几年过去,黑发绿眸的少年,再也不是当时那个矮矮的、只是头脑聪明的孩子了。
他现在拥有的不仅仅是那个灵活的头脑,还有足以匹配头脑的实力。
乱步对背过身的人说道:“那还真是多谢了。”
短暂的会面后,只简单的几句交谈,这次“测试”就很容易地通过了。
不过按照那位的性格,怕也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吧。乱步摩挲着下巴,无视了身侧打量的目光。
他开始变得很忙,像是故意刁难他一般,各种任务如山一般堆积过来。有简单的,也有复杂且危险的。
那些人绞尽脑汁,甚至将一些列为高危的、寻常无人踏足所以被封禁的地方,安排给他去探索。
这样低级的手段对乱步而言,就只是不痛不痒的小小报复而已。他伸了一个懒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对身后的人说道:“该走了哦,阿敦。”
白色短发的少年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吊带裤,那个刘海乱七八糟的,仿佛被啃过一般。他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双紫金色的瞳孔,有着漆黑的眼白。
没有“命令”的情况下,阿敦就常常看着一处发呆。但他从来不离乱步太远,哪怕是在走神,也能第一时间注意到靠近的危险。
不过在咒灵频繁出没的地方,他就显得有些太一惊一乍了。一只手抓住乱步的手臂,他看了一圈,然后轻轻拍了拍阿敦的脸颊:“没事的,只是闹出的声音比较大。”
这里是一栋废弃的大楼,此次任务的目标是一个一级咒灵,但因为废弃许久,所以寄宿了许多低级咒灵。
这短短的一句话对阿敦而言,好像也很难理解,他皱着眉毛歪过头,然后又习以为常的露出一个,看着“傻傻”的笑容。
他没办法判断很多事情,但是他十分相信面前的人。所以在犹豫过后,阿敦松开了手,然后又亦步亦趋地、像一个尾巴一样跟在乱步身后。
然后又因为踏入一个新地方,气味和环境变得陌生,他立马又警惕起来。见状乱步只摇了摇头,然后叹息一声:“阿敦、变回去吧!”
然后少年骑着白虎,快速地在楼层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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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直哉最终还是回到了高专,因为他待在家也见不到时常不在家的某人。
意识到乱步想做的事情后,他的心情虽然复杂,但无权过问。不过刚到学校,就收到热切的询问。
心中的阴云,稍稍驱散了些许。对于灰原明里暗里的关心和询问,在短暂的沉默后,直哉回答道:“我要尽早成为一级术师。”
“哇,真是一个很不错的目标诶。”
在灰原和七海回答前,一个浮夸的声音响起。白发的少年一副十分熟络的样子,伸手揽住直哉的肩膀:“值得夸奖值得夸奖,这样勤奋的后辈,还真是令人感动啊。”
“悟,这没什么好感动的吧。”硝子双手一摊,手里“咔哒咔哒”按着打火机,“应该是说——欣慰才对吧,没精打采的直哉同学,终于打起精神了。”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夏油杰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不过你们两个也不用着急,毕竟禅院同学是有家族培养的。”
得到鼓励,灰原和七海也颔首示意。禅院直哉有些不耐烦的想要挣脱,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却突然透过墨镜上方,和他对上视线。
“所以、乱步呢,不打算回来了吗。”五条悟两指捻着墨镜的一角,但那副神态和语气,却不像是在发问。
好像是已经得知内幕,只是为了进一步确定那个猜测。
禅院直哉有些没好气的回道:“这些不应该问他自己吗。”
五条悟松开手来,他一边拍着衣袖,一边学着以往乱步的姿势,双手插腰、下巴微微抬起:“这种简单的事情,一眼就看破了吧。”
那个神态和语气,学了个七八分像。随后嬉笑随意的态度一瞬间就完全消失,白发的少年歪过头:“他啊、是想先我们一步成为特级吧。”
周围一片沉默,灰原有些结巴道:“特、特级?是说阿敦的等级吗,好像是没有判定过。”
“当然不是。”一边的七海,在推测之后答复,“应该是说,咒术师的等级吧。”
咒术师的等级从一级到四级,但一般稍微有些能力的,等级也是三级。四级,只有那种刚刚入门的、没什么天赋的新手才是。
而特级远远高于这些等级,特级的存在是完全特殊的,就好比说哪怕是好几个一级术师,也不一定是特级咒术师的对手。
所以从入学高专,学到等级这课时,老师就教导过他们。
“有能力的人,可以靠经验和努力来提升等级。而特级、只有能成为特级的人,才能成为特级。”
特级不是努力就能晋升的,只有一开始能成为特级的人,日后才能成为特级。
“哇。”灰原感叹道,“原来是这样吗,乱步前辈很厉害啊。”
“真是狡猾。”五条悟甩了甩手,“背着我们偷偷一个人努力啊,下次见面一定要狠狠说他一顿。”
对于这孩子气的说法,硝子如同往常一样无奈摇头。夏油杰则是托着下巴沉思,随后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后,两人又默契地露出一个笑容。
三个人暗自的较劲,好像从入学那天就开始了。硝子看懂两人眼神的含义,她“啧”了一声,一个下蹲起跳后,用力揽住两人的脖子。
“狡猾、真是狡猾,居然在我面前努力,太过分了。”
虽然她的同期们,时常一副悠闲、“不靠谱”的样子,但毋庸置疑的,他们三个的天赋和实力,都是可以称得上是“天才”的。
天才都在努力变强,更何况他们这些普通人呢?哦、这个普通人里面,并不包括她。
她家入硝子、大概只是一堆天才里,最“平平无奇”的那个吧。
第042章 特级的咒物
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里, 乱步都有意忽视了联系的短信。
他会接来自其他人的电话,也会用轻松的语气,和他们说着现在的状况。但有人问起他在哪里, 得到的答案又是多变的。
在各地奔波忙碌的时候,乱步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因为他可能挂断这个电话后,立马就要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所以他和高专曾朝夕相处的同期,分开了挺长一段时间。
忙碌的时候持续了快两个月,同时一个名字也很迅速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乱步活跃在众人面前,将禅院家十影法的名声,响亮地传到咒术界每一个人耳中。
起先因为禅院家的刻意隐瞒,更多的人只是知道,禅院家有那么一个继承术式的人, 再多的就不太清楚了。
本以为只是继承术式、实力并没有那样出色,所以才名不见经传。毕竟五条家的六眼, 可是十分的“张扬”。
现在一看,果然是禅院家藏的“底牌”。
忙的时候很多,来自各处的注视也很多, 他们或怀疑或好奇的, 看着那个少年能走到哪个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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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下山的小道上, 一个身影悠哉地往下走去,他的身后跟着一只白虎, 肩头上蹲坐着一只毛发雪白的兔子。
抵达任务地点后,脱兔的分身朝四周分散,很快白虎的身影也几个跳跃后, 消失在视野里。
风向的突然转变, 带来了来客的消息。
“哟,原来这就是式神使的好处吗。”一个调侃的声音, 从不远处响起,“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啊。”
白发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迈着大步子走过杂草丛生的长楼梯,然后站定在面前。
这里是无人踏足的郊区,要说是偶遇的话,那也太凑巧了。乱步回过头去,轻笑一声:“借口的话,就不用特地去想了。并不是特意避开你们,只是真的很忙诶。”
说到这里,他又苦着脸像是在抱怨:“那些人真是有够烦的。”
明明应付这些任务就挺麻烦了,那些人还自以为无人可知的,暗地里安排了不少人来。
五条悟往前走了两步,两人并肩而站着:“是吗,可是看你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苦恼啊。”
只需要站着,剩下的有式神解决,甚至都不用自己去寻找诅咒的位置,因为脱兔能够大范围搜寻。
乱步摸了摸下巴:“算是吧,毕竟要和笨蛋认真,那也是我太蠢了。”
毕竟那些怀带恶意而来的人,甚至并不能靠近他。
身边人除了眼底有些黑眼圈外,精神头还算不错,和传言中被压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们不能时常联系到乱步,偶尔接通的电话,也只是“报喜不报忧”。两个月内他们除了电话短信联络,就没有再碰过面。
五条悟还以为,是因为家族之间的原因,导致乱步被要挟着,不许与他们接触。而他本人虽然没有完全意识到那点,但现在借偶遇的借口出现在这里,也证明了他内心深处的担心。
就像历历代代以来那样,五条家和禅院家的关系,从未和睦过。而六眼和十影法,也是众所周知的“对敌”。
他虽然从未表现出这些想法,但真到了渐行渐远的这天,还是会不可避免的这样去想。
少年的心思,都明晃晃挂在脸上了。乱步从袖子里掏出一盒饼干,分了身边人一半:“笨蛋,我又没从高专退学吧。”
他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不可避免的忙碌,但又不代表着一直不回去。
五条悟咬了一口饼干,他眨眼将锅扣在其他人头上:“喂喂,明明是杰很担心的好吧,毕竟他对我们几大家族关系恶劣这点,有些不可置信。”
“嗯?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是吧。”乱步微微抬起下巴,并没有戳破,“帮我转告一句,我过段时间就回去。”
听见这句话,白发少年突然凑近,眨巴着一双眼睛:“你是原始人吗,短信总是隔很久才看到,电话也是看运气接通。”
乱步摸了摸口袋,然后解释道:“因为总是会忘记手机在哪里啊。”
手机基本上都是由银狼保存的,他的口袋太浅,放下那些零食,就完全没有剩余的位置了。
“啧啧。”
顺利完成任务的脱兔,主动回到了影中。阿敦从草丛的另一头窜了出来,像是邀功一样,用脑袋顶了顶乱步的后腰。
于是乱步拍了拍白虎的脑袋,算是奖励:“干得很不错。”
说着他又身体一歪,干脆地坐在了白虎背上。两人一坐一站,又待了片刻后才往山下走去。
树林间的小路上,已经长满了杂草,只有风吹过时,树叶晃动才洒下些许阳光。
五条悟双手背在身后,他抬头看着头顶,并不看路。走神许久后,他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
“你应该知道的吧,领域展开的条件。”
乱步眯着眼睛回忆一番,然后才从零散的记忆里,找到曾经在书上看过一眼的内容。
“总之对现在的我来说,应该是很困难的事情吧。”乱步诚实地说道,“不行大概就是不行。”
和其他咒术师对咒力的熟练把控不同,不管是召唤式神,还是式神的战斗,这期间都不需要他去领悟咒力的输出。
但和式神间又能互相感知到对方,他和式神、好像只是通过一根无形的线联系在一起。
但这不代表着他无法学会领域展开,只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乱步摸了摸白虎的头顶,有些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话:“大概等哪天能同时召唤,两只以上的式神时,就到了时候吧。”
五条悟也拉长尾调“哦”了一声,然后他又兴致勃勃的说道:“那我呢,你猜我什么时候能学会呢。”
能展开领域的人少之又少,虽然关于如何展开领域,书上都有记载,但也不是刻苦学习就能学会的。
乱步看着那张带着浅浅笑容的脸,他沉思片刻,然后才给出了答复:“要么就是日积月累,要么就是一个逼迫自己到极致的机会。”
他能看出,悟在想怎么才能突破自己,更进一步。但对很多人来说,现在的五条悟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但只这样是不够的。
他要突破现有的不足之处,从强者之一,成为独一无二的强者。
这是两人都不言而喻的统一想法,所以对上视线后,他们也都默契地笑了笑。
最强可是独一无二啊!
乱步从白虎身上跳了下去,他走在五条悟的身边,一双手做出盘着一个圆球的动作:“就像一个泡泡啊,要么就是有足够的气,让它变得越来越大,要么就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让它〖嘭〗地破掉。”
这样的比喻有些抽象,认真听过的五条悟吐槽一声:“这和硝子说的有什么区别。”
曾经他们询问过,反转术式要如何学会,硝子倒是没有藏私,十分认真的想要教会他们。
只是听完之后,饶是他们学习能力都不错,也没能听懂。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反转术式的。”乱步反驳道,“当然是听懂了,但是没必要理解啊。”
因为他没有达到学会反转术式的条件,所以没必要深度去理解。
对拥有天赋的悟而言,突破自己迈向更高层次只是时间问题。但他现在问了,乱步便也就自己的理解,给出了解释。
两人并没有同行很久,在一个路口就准备分开。不过在转身之前,五条悟还是特意询问了句:“接下来的任务,没问题吗。”
接下来的任务,是回收一个最近监测到的特级咒物。因为特级咒物散发的气息会吸引很多诅咒,所以算不上轻松。
如果特级咒物被诅咒所吸收,那其的实力和等级,便会直升特级。
“当然没问题。”乱步抬了抬手,“不过这特级咒物出现的时机很巧妙,那些高层最近可能会有不少动作。”
五条悟回忆了一番,然后点头:“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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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级咒物蕴含着可怕的庞大咒力,一经发现就会在封印后,妥善保存。
就和特级的咒术师、以及诅咒一样,特级咒物也十分难以形成。不过目前已知的特级咒物、包括此次要去收回的那份,却是一直以来都很有名的“两面宿傩”的手指。
两面宿傩是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四手,长相异于常人。在千年前几乎派出了所有咒术师前往围剿,才将其杀死。但他的肉身不腐不坏,也无法用任何手段摧毁。
而他的二十根手指遗留下来,成为后患无穷的特级咒物。
特级咒物会吸引咒灵,得到它实力便是质的飞跃,所以为了减少这种隐患,咒术师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收集宿傩的手指。
虽然一直在收集宿傩的手指,但至今为止咒术师所持有的手指,也不过四根。
手指无法被摧毁,但毕竟是死物,它沉寂在各种无法被轻松找到的地方。而这次能监测到它的踪迹,说明它由“无主”,变成了“有主”。
乱步并不着急进去,赶到任务地点后,他见到了负责这次任务的窗。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墨镜。他站在警戒线外,对走过来的少年颔首示意。
“禅院君,我会在周围五十米左右布下帐,失踪的人有六名,暂时无法确定有无人幸存。希望你的任务,一切顺利。”
没有多余的客套,窗微微弯了弯腰,向后退去。
毕竟是特级,被卷入失踪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为了不让更多人遇害,这附近早就借着修路的名义,封锁不准人员进入。
随着帐的布下,乱步抬头看了眼,这才不紧不慢的抬手,召唤出鵺。
鵺飞在半空,远远地盘旋一圈后,落在了一块墓碑之上。
这里是一处靠近城郊的墓地,周围都是一排排墓碑。
因为靠近郊区,这附近栽种了一圈的高大树木。阳光照不进来,很快的就阴森地、从不知名的角落,冒起浓雾来。
越远的地方看得越不清晰,只有一个个不太明显的黑色影子,安静矗立着。
阿敦化作人形,脸上是警惕的神色。作为“白虎”,他有着和动物一样敏锐的感官。所以从踏入这里后,他便察觉到危险。
他拽着乱步的手臂,摇摇头在提示面前的人,要赶快离开这里。
乱步一边观察着附近,一边等待着鵺从远处飞回来。他抬手拍了拍阿敦的手背,算是安抚。见后者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便主动牵住了那只没有什么温度的手。
“真是的,有这么可怕吗。”乱步嘟囔一声,在继续任务之前,先安慰了一句,“没关系的,大家都在。”
这样的一句话,在墓地里说出,就显得有些诡异了。周围空荡荡,但是“大家都在”,很容易让人怀疑是不是闹鬼。
但简单的一句话,却极大的安抚了白发少年的心。他握紧了那只手,被牵着继续往浓雾的深处而去。
从踏上第三个楼梯起,乱步便感觉到了周围变得不同。怕是从那时候起,他们便已经进入了诅咒的生得领域当中。
和之前在温泉山庄见过的、破绽百出的生得领域不同,这次的领域更加完整。
原本就大的墓地,在白雾的弥漫遮掩下,仿佛变得无穷无尽,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乱步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无法感知到鵺的具体位置,忽远忽近的距离,像是被什么影响了一般。
所以他干脆解除了召唤,垂在身侧的手也按照握紧。
从远处传来哒哒哒的、有规律间隔的清脆声响,像是木屐踩过地面的声音。但是脚底下是碎石的小道,墓碑前的空地,是深绿颜色的草坪。
那个清脆声响,是什么东西踩着那一排排的石头墓碑,此时正向他缓缓靠近。
阿敦立马压低上半身,一副立马就要冲出去的模样。但乱步并没有着急,他竖起食指,做出“嘘”的动作。
两边的石头墓碑中间,有一条两米宽的小路,两人就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而那个声音越来越靠近,哒哒的声音从两边传来。
浓雾渐渐流动,露出一个黑色的庞大身影。那个身影好像悬浮在半空,从前方一摇一摆的越发靠近。
而离得近了,就能看到声音发出的来源。那是一只八足的蜘蛛,两只尖锐修长的足,分别踩着两边的墓碑。
它庞大的身体上,有四双红色的眼睛。头的位置是黑色的、往地面垂落的黑色长毛。明明有八只足,但是用于移动的只有其中两只。
剩下的六只足,分别串着一些血迹斑斑的残躯,是那些失踪的人,但都不是完整的尸体。身体和四肢间可以明显看出被分离,然后又用黑色的韧性丝线吊着。
那个八足蜘蛛通体黑色,身上有着蓝色的、散发着荧光的纹路。它越来越靠近,但又像是看不到两人一样,从头顶缓慢的爬了过去。
乱步侧身躲避从高处滴下来的不明液体,他厌恶地皱起眉头,但一双眼睛还是得看着那个丑陋的咒灵,观察着它的弱点。
蜘蛛的身体看着庞大,但是并不坚硬,不过那八个腿足,它攻击的手段。
弱点是腹部、眼睛,不过一旦惊动它的话,就会陷入它的“牢笼”当中。
无形的蜘蛛网,在日积月累下,早就遍布了这片墓地。现在无法用肉眼看到蛛网,但一旦网拉起,就会变成锋利、可以轻易切割身体的武器。
行至半途,那蜘蛛突然停了下来,它调换了方向,一张嘴露出上下整齐的两排牙齿。
那牙齿不像动物的牙齿,反倒是像人类的牙齿,整齐洁白之中,又带着一些诡异。
随后它张张合合的,发出咯吱的声音,然后又快速磨动牙齿,发出毛骨悚然的奇怪声音。
它发现了,虽然幻觉可以欺骗眼睛,但是气味还存在。
乱步松开了手,没有半分犹豫便朝前跑去。他没有转头,因为他相信阿敦可以拦住那个东西。
原本蛰伏在暗处,对蜘蛛施以幻术的白蛇高高昂起头来,它嘶嘶吐着蛇信子,甩着头朝蜘蛛撞去。
这一下将上面的诅咒卷着摔在地上,那特级咒灵也立马开始反击,修长的足朝面前的白蛇刺去。
但下一秒,星星点点的光闪过后,那白蛇又消失不见。
白发的少年下蹲压低身子,四肢长出白色的毛发,半虎化长出尖锐的指甲。他一个蓄力腾在半空,然后分别拽着刺来的蜘蛛足,大力往两边掰扯,后又一个用力,将那企图再爬上去的蜘蛛,拽了下来。
那特级十分敏锐,意识到看到的东西是错觉后,四双眼睛便向不同方向、不同角度转动,它继续磨着牙,那声音震耳欲聋,一时之间好像只能听到那个声音。
离得近的阿敦首当其冲,但他依旧没有松手。白蛇甩动尾巴,卷着蜘蛛的腹部往后拖去。
借机阿敦挥动了双手,将那蜘蛛面连同发出声音的嘴,一同撕扯开几道口子。
吃痛的蜘蛛立马张牙舞爪起来,穿在腿上的躯体也零散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它脸上冒着黑烟,流淌着恶臭的液体,似乎在企图自愈,但白虎割裂的伤口并没有愈合的征兆。
白蛇很快消失,替代它的从天而降的满象。察觉到从半空出现的巨大东西,那蜘蛛也挥舞着腿,走位变得灵活起来。
但力道巨大的满象,还是用鼻子卷着它的一足,硬生生将其扯了下来。
乱步听到了吃痛后的咆哮声,以及重重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震得地面的碎石都一同滚动。
他没有回头去看,而是径直朝一个方向跑去。但很快很多小小的黑色影子,从那些墓碑的缝隙里、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它们的速度很快,互相碰撞着堆积,然后零落散开。
少年“噫”了一声,颇为嫌弃的改变了方向。
那东西还不算蠢,居然能发现他才是“弱点”。不过这片地方都是它的领域,被发现也很正常。
乱步不再拉开距离,在那些没有眼睛的小蜘蛛找到他前,顺利地爬上石头的墓碑。
然后在深吸一口气后,他抬手召唤:“鵺。”
鵺抓着少年高高飞起,来到了战场上空。
被白虎撕裂的蜘蛛足不会重新长回去,虽然这个过程无限拉长,但是越来越狼狈的咒灵,最后只剩下了中央一个圆滚滚的**。
狼狈的往后滚去时,它的嘴里吐出大量的白丝。不仅仅是周围,肉眼可见的地方,突然冒出了大量白色蜘蛛丝。
这里是它的巢穴,所以到处都是蛛丝。蛛丝颜色雪白,柔韧不易断裂,并且有着细微的毒性。
这毒对诅咒这种东西,大概是无关痛痒的。但普通人只需要沾上一点,便无药可医。
对于带毒的咒灵,一直以来都是他的“薄弱点”。乱步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想办法克服。毕竟躲闪肉眼可见的攻击容易,但是无形的毒很致命。
于是鵺飞得更高,从高处往下看去,地面的白色蛛丝卷在一起,像是一个巨大的巢穴。
这次的拉锯战持续了一段时间,倒不是这只诅咒身体坚硬,能抗住白虎的攻击,而是偌大的蜘蛛巢穴里十分复杂,阿敦一时之间没能找到。
因为这次没有人站在他的附近,提醒他敌人的位置和阴谋,他只能事倍功半的,将周围找了个遍。
乱步盘腿坐在鵺的后背,高处的风吹乱他的头发。
最近有些人的动作,未免太频繁了一些。他托着下巴,像是自言自语道:“咒灵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啊,低级咒灵没办法和谐相处,那么特级咒灵呢?如果有复数的特级咒灵,它们会合作吗。”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翅膀拍动的声音。但短暂的沉默后,乱步又闭上眼睛回答:“这样的吗,我知道了。”
等级越高的诅咒,实力便越强,也有更高的思维能力。最近不仅仅是那些高层小动作不断,连那些诅咒出现的频率,好像也变高了。
很快底下一片的白色消失不见,浓厚的雾气也随之散去。咒灵被祓除,头顶的帐也消失不见。
乱步并没有直接下去,他被鵺带着落在足够远的边缘处,站了一会儿后,负责这次任务的窗从远处赶来。
黑发的少年半蹲着,摸了摸身侧那只白虎的脑袋。那白虎似乎有些委屈,尾巴轻轻甩着。
“那附近还有残留的毒瘴,大概过两天就散了吧。”乱步提醒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另外——没人告诉你,每个辅助监管都要佩戴统一的袖标吗。”
那个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扯出一个笑容:“禅院君别开玩笑了,我们并没有这个要求。”
那双绿色的眼睛睁开来,随着一个笑容的放大,少年干脆地摊开手:“是我记错了啊。”
“不过你不是那些高层派来的吧,我感觉不到你身上的咒力,是什么模糊判断的特殊术式吗,这位诅咒师。”
少年轻飘飘的话,带着一些漫不经心,他十分轻易地,戳破了他准备许久的精心伪装。
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再接着演下去,他立马警惕起来,然后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见状乱步这才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他的眼睛准确看向男人胸口出,类似别针的一片黑色鸦羽。
“让你来的人没有告诉你吗,最起码演技还是要伪装一下的吧。”乱步一脸鄙夷道,“虽然这个东西可以掩藏你的真正实力,也确实影响了我的判断,但这可是骗不过我的哦。”
那个黑色羽毛的胸针,是一个咒物,上面附着着特殊的术式,能够隐藏佩戴之人的咒力波动,也能从一些程度上,影响咒术师的判断。
因为咒术师都是靠咒力的不同,来判断其他人的身份和实力。
但是乱步不同,他分析观察一个人,从来都是一眼就能看破。从眼神、细微的表情,甚至是说话的内容,都能得到很多消息。
那个咒物,或许是因为其特殊的作用,确实从某一种程度,影响了他的判断。而且乍一眼看去,几乎没有什么不正常。
但太正常,也是一种不正常。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种东西,大概是那些高层珍藏的吧。”乱步猜测道,然后又因为面前人的表情,而反应过来,“看起来不是,所以——是那个人啊。”
“这次的特级咒物,也是他安排的吧,这可是花了不少心力,毕竟要收集一个特级咒物可不容易,只是为了试探我就用掉,还真是浪费啊。”
通过猜测,乱步猜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是那个脑门有着缝合线的“人”,没想到他对自己一直这么感兴趣。乱步想起来,那个人似乎和加茂家有关系,看来有时间确实得去拜访一下。
被看破后,那个男人本以为会起冲突,但那个少年却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并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绿色封面的册子和笔,拿白虎脑袋垫着,就开始写起“信”来。
“不回信的话可是很没有礼貌啊。”乱步一边写,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这样有来有往很有意思啊,帮忙告诉他——你的秘密迟早被看破。”
少年表情认真,嘴角又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他将那张折了几折的信,塞到一脸没反应过来的男人手中。
“帮忙带给他吧,是回信哦。”乱步挥手告别,“再见啦。”
说完他坐在白虎的背上,不再搭理身后人复杂的表情。
看着越走越远的一人一虎,那个男人屏住呼吸,捏住了那张轻飘飘的纸张。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将封的不严实的信打开来。
纸上只有两个字,白字黑字写着“炸弹”,展开的下一秒,一阵光芒闪过后,一声爆炸声在空地响起。
乱步自然听到身后那声爆炸声,他有些可惜地叹息一声:“还真是没有礼貌的大人,不知道不是给自己的信,不能随便拆开吗。”
哪怕反应的再快,近距离炸开的炸弹,怕也是能让那个人吃些苦头。
第043章 因毒而起
在入冬后的第一个月、十三号这天, 第二个特级咒术师被高层认可。
禅院乱步,因其本身就活跃在各地的原因,对于这个消息大家并不意外, 反倒是有很多人乐见其成。
毕竟又拥有一个强者,对他们而言是好事。而那可是继承了十影法的禅院家的人,成为特级也是早晚的事情。
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哪怕没有下雪,呼出的气也带着白雾。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高专里也十分热闹。
这是在过年放假之前,难得的一次聚餐。再过几天,大家就要各自回家团聚,虽然有任务也需要马上响应, 但是其他时候也能久违的陪一下家人。
约了一个都有空的日子,大家准备提前感受一下新年的气氛。
室外的阳光还不错, 中午的时候,夜蛾正道便开始为晚上的“大餐”做准备。他的身边围着不少咒骸在帮忙准备,毕竟想要让其他几个年轻人帮忙, 那必定是在厨房添乱。
外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 刚好看到门口走进来的身影。
门口的少年,挠了挠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他身边跟着银狼,银狼背上驮着什么东西。
走进门后,乱步便率先对上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后者本来在奔跑躲避、另一人丟过来的沙包, 见他进来便突然刹车。
那沙包并没有打在五条悟身上,而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了下来。
“真是狠心啊, 这都三个月了,说不要我们就不要了吗。”白发少年一摘墨镜,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尾,“过分~”
“准确来说,是两个月又九天。”乱步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道,“你作弊了吧,不是比试说了不能开无下限吗。”
站在五条悟对面的夏油杰一手叉腰,他一边微笑一边应和:“就是说啊,这可是特训、特训。”
训练在不开无下限的情况下,单纯体术的比拼。虽然有六眼的加持,五条悟的洞察力无人能比,但抛去六眼的强势,不开启无下限的情况下,他的体术比不过夏油杰。
虽然杰总是嘴上说,锻炼只是兴趣爱好,但他在这方面,也有普通人无法赶超的强项。
五条悟戴上墨镜,耍赖似得回道:“现在我们不应该团结起来,责怪他一个人离开这么久吗?”
夏油杰并没有被带偏,他只是抛了抛手中的沙包,将它丟回筐子里:“不说那么多了,欢迎回来乱步。”
“我回来了。”乱步点头示意,然后才想起来,将银狼背上的东西解下,“这是加织姐让我带给你们的,说是新年礼物。”
那是一袋子手工织的小玩意儿,有冬天刚好能用上的手套、围巾,也有一些毛线的玩偶和挂饰。
乱步蹲着一番挑挑拣拣,率先选出了自己想要的那份,他低着头解释了一句:“本来早就可以回来了,但那些烂橘子担心我晋升,会坏了他们的好事,所以一直压着。”
烂橘子、是对那些高层的统一称呼,来源于五条悟口中“那些人就像是大甩卖的烂橘子,多余且没用”。
夏油杰倒是听悟说过不少次,不过乍一听见这个称号,从乱步口中说出,还是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要什么都学悟啊。”
虽然不能否认那些高层确实没用,但是“好孩子”怎么能给人取绰号呢?
乱步眨眨眼,伪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可是为什么悟可以这样喊。”
黑色丸子头的少年眯着眼睛,不着痕迹的咳嗽一声:“他没有,是你听错了。”
五条悟一脸不可置信,他夸张地大退两步:“杰!你这是偏心、偏心!”
听见外面的交谈声,屋子里面的几人也探头看来。首先是最靠近门口的灰原,他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来:“是乱步前辈啊,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乱步回以一个点头,然后就听到灰原扯着嗓子对里面喊,“直哉!乱步前辈回来啦。”
“闭嘴,我不是瞎子,自己能看到。”走出来的禅院直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其次我不是聋子,没必要那么大声。”
说着他把手里的盆顺手递给七海,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然后又想起围裙没摘。
虽然依旧一脸嫌弃的表情,但能很明显感觉到,一年级的三人之间,气氛还算和谐。
乱步满意的点头,一副欣慰的语气:“直哉也懂事了啊。”
“……啧。”直哉扯了扯嘴角,“上次是你回去一趟,把家里的零食都搜刮走了吧?你不能自己去买吗。”
上次他一个人去甚尔家拜访时,特地在灰原的建议,以及灰原和七海的陪同下,去挑了不少孩子会喜欢吃的东西。
从上次去过甚尔家后,甚尔对他的关系便恢复从前的几分,至少重新加了联系方式,不过这次他没有喋喋不休的发很多消息。
但刚拜访完没几天,他去取落下的东西时,才发现买的那一大堆东西,都不翼而飞。
“你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就趁着惠睡觉都给拿走了?!”
简直是丧心病狂,平常就算了,怎么可以从小孩子手里抢吃的。
乱步倒是振振有词的反驳:“惠根本就不喜欢甜的吧,你也不提前问问,真是一点不上心!”
当时陪同、并且给出意见的灰原,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没想到七海说的居然是真的,当时他建议“惠和乱步是兄弟的话,那应该都喜欢甜的吧”。
而七海却是很客观的回了一句:“这并不一定,双胞胎还有口味不同的。而且他年纪并不大吧,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的。”
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被七海说准了。
见直哉没有回答,乱步又得意地哼了一声:“而且啊,你哪里是取落下的东西,分明是故意放在那里,就想着多去……唔唔!”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便被金色短发的少年,咬牙切齿地捂住嘴巴,直哉低声威胁道:“不会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乱步睁开眼睛来,他轻拍着捂住嘴的手背,像是示弱一般点了点头。
禅院直哉松了口气,他刚有松手的迹象,前面的人就突然下蹲,一边往别处跑去,一边大声喊道。
“明明就是!直哉也很喜欢加织姐吧,你自己都不回禅院家了,还说我!”
一边说一边躲避的身影,格外的灵活,黑发的少年“略略略”吐着舌头,借着站在前面的其他人当挡箭牌。
“哈哈哈,还真是口是心非啊。”五条悟也大笑起来。
灰原也一脸意外:“原来是这样的吗。”
七海看着灰原一副好奇的模样,然后禅院直哉一副恼羞成怒的感觉,他无奈之中又带着些疲惫:“这种事情,应该不是能直接说的吧。”
空旷的地方,因为吵吵闹闹的声音,多了几分活力。冬天的白天十分短暂,一眨眼就快要到了大家期待的晚饭。
屋子里很暖和,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大家围桌而坐。
次日的天气,依旧是一个明媚的晴天。乱步难得睡了一个懒觉,等他醒时,大家已经在收拾东西。
在离开学校前,他们打算帮忙把学校收拾一下。
几人久违的聚在操场上,看着悟和杰切磋一阵后,又都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呐硝子。”乱步两手撑着下巴,看似随意的问道,“你说反转术式,是什么都能治疗吗。”
硝子看着很疲倦,她眼底有着淡淡的黑眼圈,她揉了揉鼻子,然后因为身边人的问题轻笑出声:“死掉的人当然不能治疗啦。”
“哈哈,当然是指活着的前提。”乱步也跟着轻笑出声,“是毒的话、能治疗吗。”
听见这个问题,硝子罕见的沉思起来:“毒啊——”
“这很难判断,如果是普通的毒,在遍布整个身体前,是可以轻松治疗的。”硝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打着转转,“但是如果中毒太晚,大概会比较麻烦吧。”
“虽然反转术式能够治疗身体的损伤,但毒是很特殊的存在。反转术式只是能治疗,而不能清除剩下的毒。如果身体里的毒残留过多,怕是很快又会发作吧。”
在硝子的解释下,乱步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细节。
反转术式能治疗身体上的损伤,当时没办法清楚身上自带的负面影响。是毒的话,就会在治疗好因毒损伤、衰竭的内脏器官后,再次因为残留的毒发作。
硝子的眼睛转了转,猜不透乱步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有会反转术式的人在旁边的话,多花费一些咒力、多治疗几次就好了。”
“或者啊,你自己学会反转术式。”硝子一拍巴掌,想到一个好主意,“和治疗其他人不同,如果自己会的话,效果就完全不一样诶。”
乱步吐出一口气,他小声嘟囔一句:“也不是谁都能学会反转术式的。”
少女将脸凑过去,兴致勃勃的询问:“要学吗?要学吗,是乱步的话一定没问题吧。”
她总感觉,乱步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而这时走过来的五条悟两人,也随口问了句:“说什么呢。”
硝子将刚刚的话题重复一遍,而五条悟却很快的会意,乱步担心的事情。
“哦哦,是那些人什么烂招都用得上啊。”五条悟往乱步身边一坐,摆了摆手随口道,“去威胁一通就好了,他们总是没有自知之明。”
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攻击,或者偷袭,都没办法造成半点伤害,所以剑走偏锋的那些人,就会使用投毒的方式。
毒无形、没办法被及时注意到,而且毒的品种复杂,也没办法很快得到解药。这是他的无下限,唯一防不住的东西。
“毒吗。”站着的夏油杰,露出一个很复杂的表情,他对上那双眯着的眼睛,“如果是会使用毒的咒灵,你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好。”
“因为这种咒灵,大部分攻击范围都很广泛。而且哪怕是反转术式也没用,必须将其本身祓除才可以。”
夏油杰接触的咒灵很多,所以他对这些也比较理解。如果只是身上附带有毒的咒灵那还好,可以通过反转术式治疗。
但如果是以毒为攻击手段的咒灵,它们一般都会舍弃自身的强度,来增强毒性。一旦被波及,就不是治疗不治疗的问题了。
因为这种剧毒并非普通的毒,它像是施加在身上的诅咒,无法被完全治疗,只会不断的复发,只有祓除咒灵本身才能解决。
而以乱步的身体素质,怕是中毒后也撑不了多久。
“这种时候,就让阿敦或者其他式神过去。”夏油杰又提醒了一句,“式神大多有抗性,你本人不要太靠近。”
乱步认真听过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只是隐约记得,记得好像有一种能治疗所有负面影响的“能力”。
他此番询问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日常接触到的食物等东西上有被下毒。这些他能通过蛛丝马迹一眼看破,更何况还有社长敏锐的嗅觉。
他在意的,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接取的任务、需要祓除的咒灵,无论等级和实力,都多少和“毒”挂钩。
除了高层那些人的刻意安排,怕是还有“那个人”的良苦用心吧。
经过一次次的试探,那个人好像确定了他,没有处理毒物的有效手段。
不、不应该将其称之为人,能够寻找如此多特殊的咒灵,那个人怕已经不是人类了。
虽然暴露了弱点,但乱步一点也不着急。他反倒比较感兴趣,好奇着那个人下一步会怎么做。
————————
新年的时候,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但同样的,也是一年里最冷的时间段。
乱步窝在家里,懒洋洋的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然后又因为厨房里的喊声,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加织抱着惠坐在桌子前,最近她身体好了不少,这才能回家过个年。
厨房里的甚尔准备好晚饭,他指挥着黑发的少年将盘子端出去,看着后者一边端,一边嘴里嚷嚷着“烫烫烫!”的样子,嗤笑一声:“真是没用。”
客厅里很热闹,开着的电视播放着喜庆的音乐,围坐在一起的几人,开始了晚饭。
新的一年,首先迎来的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门窗紧闭的情况下,房子里面开着灯。
“嘁,哪里会有人过完年第三天,就赖在别人家里不走啊。”一个声音抱怨道,“哪怕你姓禅院也不行。”
“诶、乱步。”加织喊了一声,“是我邀请直哉的,你可是哥哥啊,新的一年又长一岁,要好好相处。”
在加织的话下,乱步这才把眼睛一闭,算是勉强接受。而站在门口的禅院直哉,扯着嘴不知道怎么吐槽这个幼稚的家伙。
别说又长一岁了,再长十岁他怕是也一样幼稚,还没有四岁的惠成熟。
加织笑眯眯的上前,伸手拂去金发少年肩头的雪,然后真诚夸赞道:“这个围巾很合适哦,谢谢你能喜欢。”
那是同样为明黄色的围巾,和少年的发色相得益彰。而乱步同样也有一条,不过是红色的。
除了一开始展露的敌意外,其实之后乱步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拿着笔、兴致勃勃的在惠的涂鸦书上,画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加织的主动下,直哉才摆脱了几分不自然。他跟着甚尔在厨房里,偶尔帮忙打打下手。
这副场景,是甚尔从未想过的。那个从小就很骄傲的小少爷,居然也会微微红着脸,任由他的妻子拍着肩膀。
他久违的想起还在禅院家的时候,那里有着天壤之别的环境。而现在,他这个烂人,大概也是十分走运的,拥有了“幸福”吧。
直哉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他只是感觉到,甚尔对他的话明显变多了一点。
虽然只是一些日常需要的对话,但还是让他内心雀跃。
不断响铃的手机,被银狼从角落翻了出来。它一阵阵响着,停了没多久又接二连三的响起。
直到加织听见询问了一声,乱步这才不情不愿的拿起电话:“真没眼力见——”
居然连一刻也不想多等吗,真能找事啊。乱步抿着嘴,一脸不悦的挂断电话。
直哉拿着一本图画书,大概猜到了是有特殊的任务:“要我一起去吗。”
“好啊。”乱步答应的很快,“那你去吧,我在家。”
“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大概就是一个一级咒灵吧。”乱步躺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挥挥手,“路上小心~”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乱步还是被加织好言相劝着,穿上厚一点的衣服准备出门。
加织并不知道两人的真正任务,她只是以为学校里出了点事情,需要他们走一趟。
“今天晚上能回来吗,会煮你爱喝的红豆汤哦。”加织站在门口,对着两人挥手。
“大概。”乱步手作喇叭状喊了一句,“我会很快回来的。”
两个少年没有撑伞,踏着小雪往外走去。甚尔站着门口,听见妻子一声低声的喘息。
加织捂着胸口,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很慌。”
甚尔只觉得是天气太冷,诱发了妻子的病,所以他重新将门带上:“到了吃药的时间了。”
因为地方偏僻的原因,路上的积雪并没有人打扫。银狼走在前面带路,那一身雪白的毛发,好像要被雪藏了起来。
直哉走在前面,身后的乱步低着头,踩着他在雪地上走过的脚印,慢悠悠的往前。
他扭头看了眼,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脑袋,于是在扯了扯围巾后,问了句:“为什么不戴围巾。”
那条红色的围巾,就挂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但身后的人脸都冻得有些红,脖子也干脆缩着。
“因为会沾到味道啊,很难闻。”乱步一边说一边点头,“而且今天的风根本不大。”
“不大你缩着脖子干什么。”
“……因为脖子冷啊。”乱步缩着脖子,理直气壮道。
短暂地沉默后,直哉哦了一声:“那你冷着吧。”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乱步会真的带他一起来。以往别说一起了,关于任务的内容,后者都懒得多透露一句。
而乱步也猜到了直哉的想法,他快步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并排的位置:“因为今天很缺人手,虽然也不指望你一个人能解决问题,但是总比普通人强。”
虽然电话里说可能是一级咒灵,但是事发地点,是东京市区最大的一座商城。
虽然因为大雪很多人都没有出门,但光预估被困在里面的人,就有上千名。
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都很特殊,大多咒术师都各自回家,他们负责自己区域发生的事情,一时也没办法来东京支援。
不过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那些高层指名他来。虽然很多人都回去了,但在东京的咒术师可不少。
只是因为这次涉及到数千人的安危,所以不管咒灵的等级,都是特大的事件。一旦有人受伤或者死亡,那些高层就会顺其自然的,将帽子扣在他头上。
还真是一个麻烦人的任务,不过乱步也没有着急,他慢悠悠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才召唤出鵺。
东京最繁华的街道上,一个路口却因为车祸的原因,封锁了道路。
但外围却有不少人围着,嚷嚷着他们的家人还在那个商城里面。只是发生车祸的话,为什么连商城的人也不能出来?
那些普通人并不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帐,整个将那座商城的大楼罩住。
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高空快速略过,随后轻易地进入帐中。
一脸焦急的辅助监管,见两人来也松了口气。而不等上前说清楚现在的情况,黑发的少年已经快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禅院直哉也只是淡淡瞥了眼,然后也跟了上去。
“杰——”
听见身后的身影,夏油杰转过头去,他脸上原本凝重的表情消失不见:“乱步。”
“你原本可以不用过来的吧。”乱步眨眼,“不是和家里约了晚饭吗。”
“可是我刚好离这里不远啊,我也刚到不久的。”夏油杰笑笑,“而且硝子晚点也会过来,我们先进去吧。”
说完他也看到了直哉,对着后者点了点头:“你们两个,都不穿校服吗。”
校服有一定的防御作用,但两人来此都是一身常服。
“我没关系。”直哉解释了一句,“要问他为什么不穿,借口大概是洗掉了吧。”
乱步盯着那栋大楼,一副出神的样子,而很快他又一拍巴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树啊。”
“什么树?”
“就是很早之前就有人,在这栋大楼里种树啊。”乱步解释着,抬起头往高处看去,“树的根系已经到处都是了,要找到本体可能有点困难吧。”
“你都这样说了,那一定是有点棘手的。”夏油杰也赞同的点头。,他很快会意,“是植物类型的诅咒吗,树根到处都是的话,那是指大楼有坍塌的危险吗?”
和聪明人交谈,就是很轻松乱步满意的点头:“是啊。”
是拿在商城里那些人的性命为赌注,赌他们能不能及时祓除深深扎根于此的大树。
只要能看到诅咒,就能看到此时的大楼,正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关”了起来。
那些门、窗户,都被树的根系牢牢锁住。要想进去就得找到薄弱点,要想解救困在里面的人,就只能将其祓除。
“这里面可能不止是一只咒灵。”进去前,乱步突然提醒道,“不过有鵺的话,应该没问题。”
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夏油杰故作轻松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没关系的,嗨、那么速战速决吧,大家都得回家赶晚饭。”
白虎自影中被召唤而出,他锋利的爪子破开门上的根系。但肉眼可见的,那根系又蠕动着,很快生长起来。
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到白虎切断的根系萎靡卷着,断口没有重新长出来。那些快速生长的,是其他密密麻麻的芽点。
在两人进去前,硝子也赶到了。她并不会随两人进去,但会留守在楼底下,有伤者的话,也能第一时间治疗。
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对三人比出加油的手势:“一切小心啊。”
白虎又唰唰几下,破开一个更大的缺口。几人趁机往里面去,随着身后藤蔓的快速生长,那招进来的光亮被严严实实遮住。
商场一楼,遍地都是盘根错节的根系,他们有些是绿色、有些是白色,末端有一个个类似花苞的结节,但只是从旁边走过,那些结节就因为细微的响动,掉在了地上。
掉在地上的瞬间,它化作一个种子,开始疯狂生长,向四周延展,生出新的“种子”。
一层乌烟瘴气的,光线也很暗。但还好没有发现尸体什么的,看来在这里被根系霸占前,那些人就已经往上面逃去了。
乱步坐在了白虎背上,他抬起头,看向往上的楼梯,随后表情也变得越发凝重。
为什么没有尸体呢?不是因为杀害人很困难,而是每一个人,都成为了接下来威胁他们的筹码。
第044章 缜密的计划
从底层往上寻找, 越往上那盘根错节的根系,就越靠近边缘地带。
最起码是有条能走的路,越往上那惊慌失措的嘈杂声音, 就越发明显。
偌大的商场,到处都变得混乱不堪,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不仅仅是电力系统瘫痪了,就连那本应该从窗户外面照进来的阳光,也被什么东西挡得严严实实。
要想往上,就只能用双腿爬上去,因为电梯也无法使用。看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乱步的表情立马就萎靡了。
不过在场也没有别人, 所以他干脆的往白虎身上一坐,积极地指着方向:“要上了阿敦!”
夏油杰摇了摇头, 提醒了一句:“阿敦,往人多的地方去。”
不是他怀疑乱步,只是认路这方面, 后者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
混乱的人群, 集中在大楼中间的那几层。他们激烈争吵着, 谩骂的同时又互相推推搡搡。
已经有不少人因为踩踏,受伤倒在地上, 发出痛苦的喊声。剩下还能动的人,都企图破窗或者往上下层探索。
“大家先冷静。”一个看着像是商城管理员的人,大声喊道, “没关系的, 只是一次恐怖袭击,大家不要激动, 支援马上就来了!”
这样的安抚,他们已经听过好几遍了,但至今为止都没有任何救援前来。大家没了耐心,恐惧和愤怒的负面情绪,在他们之中互相传播。
“那根本不是恐怖袭击、那是怪物!”一个声音崩溃喊道,“那些东西会把活生生的人吞掉、那根本就是怪物!”
场面一时越发混乱,人群逐渐躁动起来。但是一个白色的影子,却高高跃起。
“嘿咻!”一个少年,撑着身体底下的白虎,稳稳站在了上一层的围栏上。
“大家、无论是谁都给我冷静一点。”少年清了清嗓子,双手叉腰,“这很明显只是商场的恶作剧吧!为了让大家参与这个游戏当中,所以不想出局的家伙,接下来请仔细听游戏规则哦。”
这样的解释……会更让人火大吧,夏油杰看了一圈,果然骚动从各个角落里传来。
“那是什么……老虎?为什么会有老虎!”
“不知道,白虎怎么可能这样出现,这里又不是动物园。”一个声音不可置信道,然后又推测,“难道真的是游戏吗,那种代入感很真实的游戏。”
乱步从影子里,掏出一个比脸还大的喇叭,他又咳嗽两声,然后开始讲述【规则】:“规则一:游戏玩家不得离开现在所在的楼层,规则二:不得破坏商场的任何东西。”
少年的声音传过喇叭,传遍每一个角落,传入大多数人的耳朵当中。
“规则三:不能害怕、恐惧,因为你们不是懦夫。连小孩子都能配合,你们不会做不到吧?”乱步歪着头,注意到人群中还有不少孩子,“然后规则四就是、请称呼我最厉害的咒术师!就由我来,带大家〖通关〗吧!”
一脸得意的少年,比着加油的手势,但说的话却那么的让人恼怒。但恐惧和慌乱过后,眼见没有脱困的办法,有理智的成年人,也只能互相安慰着冷静下来。
揉了揉嗓子后,乱步从扶手上跳了下去,他和夏油杰两人汇合,准备继续往上而去。
“这个理由还不错,不过规则四完全是不需要的吧。”夏油杰笑笑,调侃了句,“不过最强的咒术师大人,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
如果人群一直保持着极端的负面情绪,很容易吸引来诅咒的攻击。而且大部分人都能看到阿敦,说明现在情况十分微妙。
普通情况下,大部分人都是看不到诅咒或者式神的,但有些特殊时候,就能激发人的潜能,比如濒死的时候。
这说明这里的人,都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全部命丧于此。
乱步微微抬了抬下巴,一脸志在必得:“目前大部分的人,应该是不会乱走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并不在这个大厅。”
“我去找他们,确保他们的安全。”夏油杰沉思后,准备召唤咒灵,开始地毯式搜寻。
闻言乱步摇了摇头,他说了一声“不行”。
“我们是在那个咒灵的肚子里,它以那些人的负面情绪为食,怕是已经进化出,能够消化其他诅咒的能力。”乱步简单的解释了两句,“因为我们来的一路上,一个低级咒灵都没有看见,所以不要召唤太多咒灵。”
“我知道了。”
一番思考后,乱步抬起头:“那个诅咒的本体,应该是在更上层的地方,杰、你去找到它吧。”
夏油杰点头答应下来:“没问题是没问题,不过你呢?”
他记得刚刚进来前,乱步说过,这栋大楼里还有其他诅咒。
“当然是去当那些人的救世主啊,这不是最强的责任吗。”乱步突然蹲了下去,声音很轻,“因为其他人都是如同婴儿一样,愚蠢又脆弱,所以最强的……”
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短暂地沉默后乱步拿着什么东西站了起来:“嘛算了,已经差不多了。”
那是两个防毒面具,好像不是来之前准备的,而是很早就放在了影子中。
“是有毒的哦。”乱步笃定道,“所以鵺会和你一起去,一定要速战速决。”
因为是乱步的话,所以不用怀疑。夏油杰接过防毒面具,说了声:“谢了,准备的很齐全啊。”
其他两人自说自话,很快就商量好计划。而站在旁边的禅院直哉,深感自己是多余的。
临走前乱步才想起他,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后,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直哉啊,就留在这里吧,看着他们不要乱走哦。”
这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任务,好像是因为不信任他的实力,而让他待在安全地方一样。
夏油杰也顺着话题说道:“我们应该优先保护这些普通人,所以直哉的任务很关键。要是他们乱走的话,反而会添麻烦。”
“啧……我知道了。”
被从影子里召唤出的鵺,紧随在夏油杰的身后,随后快速朝楼上而去。
乱步对直哉比了一个大拇指,临走前又安慰了句:“不要有太大压力哦,再晚点的话,悟会过来帮忙。”
也不是他或者杰主动联系,而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自然都得到了消息。不过五条悟离这里最远,赶过来需要一点时间。
往上爬了几层后,周围便越来越安静。阿敦变成人形,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乱步吐出一口气,戴上了厚重的手套和防毒面具。虽然毒无处不在,但没有接触条件的话,也没办法扩散。
他把手机贴着耳朵,听清楚了电话那端传递的消息。
两人虽然分开了,但依旧保持着联络。一边快速赶路搜寻的同时,夏油杰又尽可能将自己观察到的,通过电话告诉乱步。
简单的思考后,在面对迷惑人的假象时,乱步会及时给出自己得出的结论。
他一边保持通话,一边继续在光线暗淡的大厅里,往前探索。而很快,感觉到危险的阿敦,便挡在了前面。
一高一矮两个人走了过来,他们一个手上拖着长链子,一个手上拿着锈迹斑斑的撬棍。
那是两个人类,他们像是偶然路过这里,悠哉地向碰面的两个少年问路。
“喂小鬼,知道一个叫禅院的家伙吗。”高个的人,甩了甩手里的链子,“真是怕死的家伙,还带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
站在前面的两个少年,白发的那个一脸警惕挡在前面,后面带个戴个面具和手套,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
阿敦从喉咙里挤出威胁的吼声,乱步听到电话里夏油杰关心的询问。
“没事的。”闷闷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来。
那两个人像是没兴趣一般,呸了一声后摇摇晃晃的准备离开。
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往中间攻去。
但很快,他们就哎呦哎呦的,躺在了地上。是两个半吊子的诅咒师,被金钱雇佣而来,在商城里捣乱。
但他们毕竟是人类,所以阿敦并没有下死手。
乱步先是挂断了有些信号不好的电话,他看到了一个由零零散散的东西堆的一个圈,但那个圈的周围,却格格不入的长着许多根系。
有四五个人藏在里面,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有一双眼睛便透过缝隙看来。
他们本来以为是救援,但是一看发现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里面传来絮絮叨叨的讨论声,很快便起了争执。
有好心的人觉得,应该让这两个少年一起进来躲躲,但也有自私的人,巴不得那两个少年作为诱饵在外面。
“就让他们和那个女人一样好了!等下那个怪东西再追上来时,让他们去挡住就好。”
恶劣的情况下,人险恶的本性暴露。虽然有人不满,但也渐渐沉默下来。
乱步看到了他们口中的那个女人,短发的女人穿着黑色内衬、暗红色的大衣。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笑容:“终于见面了,乱步君。”
她的膝头摊开着一本书,书页泛黄,看着有些年岁。但乱步却盯着她额头的那道缝合线,依旧保持着沉默。
“见到你太激动了,都忘记了自我介绍。”短发的女人抬手,虚虚搭在胸口处,“我是虎杖香织,算是一个咒术师吧,不过目前已经退休了。”
“不是因为退休吧。”乱步终于开口,“是因为她已经死了,而你不过是占据她身体的诅咒。”
直白的话,并没有惹来虎杖香织的不悦,她反倒是轻笑出声:“我一直觉得,你会是一个有趣的人,现在一见果然如此。乱步君,时间够的话,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是上次来信时,提到的那本“书”。
乱步的视线,落在那本老旧的书上,而那书本中间,有一枚长长的黑色羽毛。
和上次见的那个男人,佩戴的羽毛胸针一样,被印刻下特殊术式的羽毛,具有迷惑判断的作用。
他抬手阻止了十分警惕的阿敦:“我可不觉得你讲故事的水平很好。”
被压下来的阿敦郁闷的不行,那明明是一个坏女人,身上的气息难闻极了,他不理解为什么乱步不让他把那个东西撕裂。
清了清嗓子后,虎杖香织低着头、开始讲述这个故事:“很久之前,在横滨的一个红色建筑里——”
【这个大家庭里的大家,都是拥有不同能力的异能者,他们惩恶扬善、是横滨的大英雄。】
【而故事的主角,是我们什么能力也没有的江户川乱步,乱步被大家保护着,是普通人、也是最特殊的。】
【但这天,乱步的好朋友坡,捡到了一本神奇的书,书里面是有关于影子动物的故事。影子能够变成动物,帮助着主角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
【坡高兴地准备和朋友分享这个有趣的故事,但是书的最后一页,却写着一行小字。】
【你有什么愿望?】
【思考很久后,坡在纸上写下,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成为故事主角一样的人。他希望自己的好朋友乱步,能和主角一样,被影子动物保护,遇到困难,也能有影子式神解决。】
【乱步收到了这本故事书,他高兴的又蹦又跳,并且对坡说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清了清嗓子后,虎杖香织突然轻笑出声:“最后一句话,是我在多次拜读过后,自行理解加上的。”
“真是糟糕的讲故事水平。”乱步直白的吐槽道,“还有大可以去掉你的自行理解,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书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故事自然不可能如同讲述的那般简短,又富有孩子气的童话风格。
这讲述故事的语气和句子,就像是面向幼儿的童话书那样,颇为幼稚的感觉。
虎杖香织将书合上,她有些惋惜道:“故事确实很长,我本以为你会喜欢,我的这番概括呢。”
“故事还是很有趣的,乱步君要自己看看吗?”
说完这句话后,原本优雅坐着的女人站了起来,她像是没有察觉到白发少年的满脸敌意,慢慢走了过来。
乱步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那本书的封面。封面是纯黑色,上面有红色的、类似于裂缝的图案。
他伸手很自然的将书接过,但并没有如同预料当中那般打开,而是猛地下蹲的同时,往后撤去:“阿敦!”
早有准备的阿敦立马飞扑上前,但穿着短跟皮鞋的女人,却那样轻易地侧身闪开,她的手指间轻捻着那根黑色的长羽毛:“我也是多次拜读过后,才理解了其中含义。乱步君不用着急,还有很多时间呢。”
躲在自以为安全遮挡里的几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外面,直到那个白发的少年突然冲出去,双手双脚变成野兽的样子,这才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后,大声喊道:“那是怪物!他追上来了!”
于是慌乱间,他们不在觉得躲避的地方安全,纷纷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去。
而那本就在地上盘踞的根系,像是活了一样追随几人而去。
“救、救命啊!”痛苦的声音喊道,血色点点落在瓷砖上。
本来目标明确的阿敦,却是肉眼可见的犹豫起来。
“拥有人一样同理心的诅咒吗,还真是让人意外。”虎杖香织淡定站着,“你的身上,有很多我很感兴趣的东西。”
乱步抿着唇没有回答,他紧紧抱着那本书,不过两秒钟的思考后,他下达了命令:“阿敦、去!”
阿敦很明显的面露纠结,但他依旧听从命令,先去支援那些狼狈逃窜的普通人。
面前的人没有敌意,也没有趁阿敦离开后攻击他。乱步站在一定距离外,警惕地低着头。他依旧没有打开那本书,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果断而干脆的掏出一把枪来。
枪口对准那张笑吟吟的脸,短发的女人静静等待着,并不着急做出下一步。
“只是这样应该没办法杀死你。”乱步冷静的分析道,“是大脑吗,最关键的地方,换了如此多身体的你,已经不是人类了,所以不用觉得我会有负担。”
面前的这副身躯,看着还是人类的模样,有着呼吸、心跳,也模仿着人类的表情和语气。
但是只这样,还不足以让他觉得有负担。杀死咒灵、和杀人,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但杀死一个人、和杀死在场的这数千人之间呢,你会怎么选择。”虎杖香织慢悠悠的抛出问题,“你很聪明的,你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乱步突然轻笑出声:“我相信他们,而且在这里的并不是我一个人。”
他还有杰和直哉他们,还有影子里可以召唤的大家。
两人依旧僵持着,乱步在心里思考着,在敦那边解决完后,立马换成大蛇,借那个幻术的时机,在找准机会。
杀死那个身躯,怕是也没用。得让阿敦,直接将那个大脑里的东西撕裂。
周围很沉默,远处狼狈的嚎叫声也渐渐停了下来,而这时,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
“妈妈?”一个似乎刚刚睡醒的、粉色头发的孩子揉着眼睛,“我们不回家吗。”
那个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看着和惠一样大。他喊那个女人妈妈,并且十分自然地走过去。虎杖香织将孩子抱了起来,笑着安抚道:“马上就回去了哦,悠仁。”
被抱着的孩子转过头去,似乎还是很困地趴在女人肩头。而举着枪的手慢慢放了下来,面具底下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那个孩子是人类,无论外表还是感觉,都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但他是由一个被诅咒附身的母亲,与一个普通人的父亲结合生下的。
乱步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虎杖香织”总是格外关注他。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可能会颠覆人类与咒灵地位的“阴谋”。
虎杖香织注意到少年的那丝不对劲,她一边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一边如同蛊惑般开口:“打开书后,你会直接被那根系寄生。但是如果你的朋友能成功祓除诅咒的话,那你也会没事。”
“身为咒术师,你应该知道的吧。”
将自己的底牌说出,并不全都是劣势,反倒能借这个“约束”,增强术式或者攻击的能力。
乱步低下头,他知道这本书里,藏着他一直想要知道的东西。于是短暂地思考过后,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微微颤抖的手将书平着拿起,然后泛着些许霉味的书,被从中间翻开。
在看清楚书中内容之前,率先占据视野的,是无数飞起的黑色羽毛,一大堆黑羽争先恐后的从书里“涌”了出来,随后一双翅膀展开来。
一只鸟,从零散的飞羽里振翅而出,它的外形像是乌鸦,但是却有着更纤长的飞羽,以及比头还要长的金色长喙。
它站在书页上,高昂着头和少年对视。有着黑色羽毛的鸟,静静看着他。而随着书本打开,一同也掉出来零散几个“种子”。
“种子”落地开始快速发展出根系,但不等它死死将少年缠紧,白虎锋利的爪就将它撕裂。
腰上的手有力抱着他,在反应过来前,乱步已经被带着拉开一定的距离。
阿敦着急的不行,哪怕有些结巴,他也磕磕绊绊的重复:“乱、乱步,社长——社长。”
他想说社长说了不行,社长很生气乱步冒险。但是这次阿敦并没有因为,说出完整的词而得到夸奖。面具底下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缝隙里溢出鲜红的血来。
原来有毒的不是“树”,是和树共生的飞禽——
一双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于是沉闷难以呼吸的感觉,稍稍得到缓解。但同样的,乱步也清晰看到了那张,飙出眼泪的脸。
“乱步!”
在他不厌其烦的教导下,阿敦会喊他的名字。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应该拍拍阿敦的脑袋,鼓励着说他“很棒”。
但这次他没有了说话的力气,除了呼吸外,就只能在不受控制的咳嗽时,呛出黑红的血来。
他蓄积了一点力气,猛地抬手想要抓住那只,还停在眼前的黑鸟。
因为距离很近,他也成功抓住了那展开的翅膀。但那黑鸟却扑腾着翅膀,尖叫着分成两只。
两只黑鸟一模一样、长羽尖喙,但有所不同的是,那喙的颜色一个金黄,一个鲜红。
乱步并没有松手,被他抓在手里的那只鸟,在分离成两只后,蔫蔫地软了下去。
疼痛和浑身发热的感觉,让他有些难以思考。但阿敦却很快的反应过来,他单手将人紧紧抱住,企图飞扑去抓住那只脱离的鸟。
“嘎”的一声,黑鸟在半空散作一团羽毛,洋洋洒洒的落下。
阿敦愣住了,他下意识低头想要求助,但却被那刺目的红色,给刺激得瞳孔睁大。
他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只手颤抖着贴着少年的脸颊,温热猩红的血从口鼻、眼下,甚至是耳朵里溢出来。那双绿色的眼睛半睁着,已然是没有了开口的力气。
“真是意外啊。”虎杖香织依旧站着,“主人失去了意识,但是式神却能自己行动吗,你果然是特殊的。”
那只黑鸟,随着一片飘落的羽毛,再次化作实体站在了短发女人的肩膀上。
愤怒让白发的少年失控,但在他猛冲过去前,那个女人却不缓不急的,笑着说道:“想救他吗。”
或许是残留着一丝思考的能力,阿敦犹豫了。虎杖香织走了过去,捡起了地上那本书。
而被少年紧紧攥着手里的另一只黑鸟,居然诡异地活动起来。
它站在乱步的头顶,以金黄色的喙,轻轻触碰那微微闭合的眼睑。
显而易见的,那双眼睛里有光彩流转。恢复了些精神的乱步,不满的“啧”了一声:“你……”
“我喜欢你的眼睛。”虎杖香织低垂着头,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它是很漂亮的绿色,也能一眼看破很多东西。”
“你太聪明了,让我不得不小心一点。”短发女人掩着唇,“这些有特殊能力的咒灵,找起来可是很不容易。”
乱步耷拉着嘴角,他感觉到眼眶有液体在流动,然后顺着眼尾滑落。他看到面前女人的嘴张张合合,身体难得的恢复了一些力气。
乱步借着这个力站了起来,他视野有些模糊,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越走越远。能有力气站起来,并不是那个女人的回心转意,也不是毒没有起效。
是给他挣扎,但是又无法挽回一切的时间。对于死亡的恐惧,会让人不受控制的多出很多负面情绪。
但黑发的少年捂着嘴,却是突兀的笑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还能说话后,对敦留下一句。
“阿敦……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虽然是寄宿在那个身体上,但身体自带的术式是能够被使用的。那个身体掌握领域,而在领域中的对拼与他是不利的。
因为在领域当中,攻击有必中效果,他躲不开。但是如果他不在的话,阿敦——他能做到的。
几乎是笑着说完这句话后,乱步就半闭着眼睛往前倒去。他听到一声声带着哽咽、和恐慌的喊声,但心却兀自随着越来越沉重的身体,一同往“下方”沉去。
躺在地上时,虽然身体因为难受蜷缩成一团,但是乱步依旧在冷静思考着。
他并不觉得今天失败是因为自己的大意,反倒有一种既然这样也好的轻松感觉。
因为他知道了那本“书”的存在,虽然没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但好歹有了一个目标。
“我啊……可是最厉害的……”
剩下的话随着一声叹息,轻轻地消失了。原本逐渐恢复有力跳动的心脏,在缓慢的停止跳动。
冬天的气温很低,所以很快地带走了,那副躯体上残留的体温。
白发的少年深深低着头,随后空荡的地方,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第045章 绝地反转
在靠近楼顶的的一处, 夏油杰找到了那个咒灵的本体。
那一个偌大的房间,几乎被密密麻麻的根系遍布,他罕见的惊讶一瞬, 想着这样大的规模,怕是“种”下这个诅咒的人,早已经有这个计划。
因为本体的根系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要找到这里还真是花了一番时间。
不过还好,虽然平时鵺总爱上吊、热衷恶作剧,但这种时候它还是很靠谱的。它颇灵性的,飞在前面带路,好像更为敏锐的发现了更多东西。
随后在鵺“无效”的能力下,那根系不再快速生长, 得以靠近后夏油杰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成功将那个一级诅咒收服。
但却在收尾的时候, 他听到鵺发出一声短促的啼鸣,随后偌大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是被乱步召唤回去了吗?夏油杰收回手,下意识想要拨通联系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紧张起来, 明明笼罩大楼的那些根系在控制下一点点褪去, 但鵺怪异的喊声, 还是让他担心起来。
电话响铃许久后没有被接通,于是顾不上犹豫, 本来在快走的夏油杰,直接召唤出咒灵,同时快步跑了起来。
他三两下踩着楼梯的扶手跳下去, 楼层那么多, 搜寻乱步踪迹的咒灵,像是失去目标一般团团转。
“喂, 你那边怎么样了。”电话被接通,五条悟随意的声音传来,“我在楼下,要过去支援吗。”
那个散漫的语气,分明是相信夏油杰,所以只是随口一问。
五条悟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但却互相责怪埋怨的人,有些不满的“啧”了一声。
为什么要以保护这些人为先啊,要是没有他们,在难缠的诅咒也只是一会的功夫,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
人类、脆弱而不自知。
这次只是一个一级咒灵,要不是因为牵连了这么多人的安全,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特地走一趟。
五条悟用肩膀夹着手机,他掏了掏另一只耳朵,往角落走去:“喂,杰?”
他站在落地的窗户前,看到帐在慢慢褪下去,看来事情是成功解决了。
电话那边,是快速奔跑传来的喘息声:“悟!你有乱步的消息吗。”
短暂的思考后,五条悟随意的摆了摆手:“没关系,他那边不是有阿敦吗。”
回答他的,是夏油杰的一句:“不对劲,他不会无缘无故不接我电话的。”
这样的话,让五条悟想起今天这特殊的任务。为什么这样大费周折的,将数千人困在这里,而不是直接造成多数人死亡,引起恐慌呢?
因为这是一个圈套,脑海里很快冒出这个想法。为什么明明是人群密集的市中心,但是等他们收到消息时,困局已经形成了呢?
是有人的隐瞒,加上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这个圈套。
而且他在五条家,根本就没收到任何一点消息,还是杰主动告诉他的。说明有人在瞒着他,不希望他前来。
是高层的计划吗?目标就是——乱步吗。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的语气变得沉默:“你现在在哪里。”
奔跑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只剩下无法平复的喘息,夏油杰拿着手机,声音有些飘忽:“不用了。”
他找到了乱步,但率先看到的是白发少年那张,眼泪汪汪的脸。阿敦抱着乱步朝他快步跑来,嘴里说着:“救、救救他。”
阿敦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止住那不断咳出的血,但他知道乱步说过,面前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他抱着软软的身体,在楼层间上蹿下跳,然后才看到朝他们而来的救星。
看到阿敦还在,夏油杰松了口气。虽然阿敦可以在乱步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出现,但是他还在说明乱步没有出事,只是受伤的话,去楼底下找硝子就好。
“别太担心阿敦,没事了。”夏油杰一边说,一边接过乱步。
随后他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瞳孔紧缩:“……乱步?”
安静躺着的少年,不复以往的精神,他的眼睛闭着,脸上、身上都散落着斑驳的黑红血迹。
这副身躯还残留着体温,但夏油杰颤抖着手摸向其脖颈时,已然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顾不上过多询问,甚至没来的及多看现场一眼,夏油杰抱紧怀里的人,大跨步往落地窗的方向冲去。
玻璃被撞碎,一个身影极速往下坠落。
五条悟按耐着心,准备等夏油杰告诉他乱步没事,但头顶的地方却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一个眼熟的身影从他面前坠落。
来不及多想,他也毫不犹豫的冲破窗户,从高楼一跃而下。
楼底下、随着大门的敞开,陆续有不少人逃了出来。他们骂骂咧咧的,指责着警方的不力。
在靠近侧边的空地处,几个因为踩踏而受伤的人,正在接受治疗。硝子低着头,耐心安慰那些因为疼痛,而胡言乱语的病人。
但一声“嘭”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那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重重落在地上。随后惊起的灰尘还未散去,她就听到一声焦急的喊声。
“硝子!”
是夏油杰,他抱着一人快速跑来。
莫名其妙的,硝子被那个焦急的语气所感染,她暂时放下眼前的人,转而也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乱步?”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抬手就准备治疗。
但手刚接触的同时,她又僵硬而震惊的抬起头,对上夏油杰同样表情的脸。
不是错觉,也不是误判。夏油杰看到硝子的表情,心猛地一沉。原本带着些许希望,现在彻底破灭。
他们分开不到半个小时,他现在还记得乱步面带笑容,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没事。
但再见已经是没有心跳和呼吸的身体——
“喂,这是怎么了。”从后面走过来的五条悟问了一句,“太大意受伤了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乱步。”
他看到站在夏油杰身后的阿敦,所以并没有多想。但靠近后,那双六眼却观察到,那副身躯已然没有了生命特征。
于是轻描淡写的话,突然卡壳:“哈、哈?”
不可思议的语气,五条悟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他那么小心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搞成这样,是玩笑吧。”
乱步那么聪明,根本就没有什么算计能瞒过他。他总是一副自信的样子,出任务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受伤过,而且阿敦不是也好好站在这里吗?
质疑的话并没有人回答,就连硝子也紧紧握住那只没了温度的手,她的声音有些僵硬:“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悟……”
“是谁?!是谁,是那些烂橘子还是?”五条悟突然激动起来,但依旧是一副没接受现实的模样,“那群烂橘子,怎么可能真的算计到他。”
他不相信,乱步会如此悄无声息的离开。明明两人比试成为最强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
要成为最强的人,怎么可能这样安静离开。
他想抓着阿敦问个明白,但神色冷漠的阿敦,却突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因为这边伤者在接受治疗,所以有些受到惊吓、或者小伤的人,也挤着过来想要得到免费救治。
而在人群里面,那一身暗红色衣服的短发女人,正静静站着。
下一秒,原地迸发强烈的咒力波动,化身为半人半虎的少年,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于是惊慌失措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被虎爪波及牵连到的人,越来越多。短暂的愣神过后,五条悟很快明白过来。
虽然不知道阿敦为什么发狂,但是他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伤害乱步的凶手,在人群当中吗?
但人群中,都是因为遭受牵连,捂着伤口哭天喊地的普通人。
五条悟动作很快,但是依旧没能拦下阿敦已经挥出去的手。
白虎锋利的爪子,将一个躲避不及的女人拦腰撕裂。那个黑色短发的女人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同时,又满带求生欲望的,用沾满鲜血的手,在地上抓出几道长长的血痕。
她气若游丝的喊道:“救、救命——”
白色短发的少年,一手淋漓的鲜血,他的脸上、身上,也被喷射而出的血溅上。但他却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眼见阿敦要扩大范围,看着那些狼狈逃窜的人,看着地上一片血迹,五条悟终于反应过来。
他上前控制住没有理智的阿敦,同时嘴里焦急道:“等等、凶手是谁,是谁?”
阿敦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开杀戒”,落在其他人眼中,就只有失控一个原因。但五条悟明白其中原因,只不过有口难言。
那些群众的目光都带着恐惧,而周围的窗,也很快的联系了“支援”。
“五条君!请控制住他!”一个人大声喊道,“支援马上就来。”
在场除了自己,怕是已经没有人能阻止阿敦。但五条悟没有松手,哪怕后者一脸着急。他明白放任的话,不仅仅是阿敦无法回头,就连乱步也要背负上不存在的罪名。
到底是谁、到底是怎样缜密的计划……
周围闹哄哄的,硝子低着头用干净的手帕,擦干净眼前的半张脸。那血液还未干涸,但越擦越大片。
以往较为冷静的、拿主意的夏油杰,此刻正用手拖着少年无力歪倒的头,一言不发。
一个声音恶劣的嚷嚷着:“医生呢?医生!”
或许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有个栗色发的少女会帮忙处理伤口,一个抱着手臂的男人恶声恶气道:“在干什么啊,快来救人啊!抱着个尸体干什么,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救我吗?”
“你们就是救援的人?他死了也是活该,我们被困这么久,为什么这么没用啊。”
表情恶劣的男人,紧紧皱着眉,他忽视了面前的几人不过是少年,只一味将自己受到的挫折、憋屈,化作口无遮拦的话,攻击着并不认识的人。
硝子不可置信的扭过头去,心底涌起些许恼怒:“这位先生,你的手只是脱臼而已。”
根本用不上她的治疗,但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什么叫作脱臼而已,我快要感觉痛死了,你难道不应该在我身边帮忙吗?”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在身边,殷切的关心、安慰他。比起那些地上躺着不能动弹的人,他的大嗓门显得十分聒噪。
“硝子!”远处的五条悟大喊一声,“这里!”
硝子这才反应过来,另一边不仅仅是混乱那样简单,满目的血色、淡淡的血腥气味,顺着寒冷的风飘来。
夏油杰终于有了动作,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那个依旧喋喋不休抱怨的男人。
为什么咒术师,要以拯救这种人为责任呢?为什么要为这种人,豁出生命也要以他们安全优先呢?
这明明是不值的,少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心中不可避免的开始动摇。
巨大的咒灵突然出现,那是一个用来存储东西的、外形类似白色海胆的咒灵,它张口将少年的身体吞了进去。
这只三级的咒灵,是乱步在外出任务时,顺手给他带回来的。夏油杰慢慢站了起来,摸着那看似尖锐,实则柔软的刺。
他还记得乱步当时的表情,后者扬着一个等待夸奖的骄傲表情,兴致勃勃的和他说。
“这个咒灵很低级啊,但是能放点东西,最重要的是它刚诞生没多久,所以味道不会很奇怪。”
夏油杰从来没有说过,降服咒灵要吞咽难吃的咒灵玉,但聪明的少年,不用问也能知道。
他说过会保护好乱步的,明明也很清楚的,乱步很“脆弱”。
扶着额头片刻后,夏油杰终于有了动作,他迈步朝五条悟两人而去,但刚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壮硕的身影。
寒冷的天气里,那个高大的男人穿得比较单薄,脖子上围着一个灰蓝色的围巾。他的嘴角有一道竖的疤痕,手里提着菜。
那个男人不知道站了多久,就那样在街对面的位置,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他。
夏油杰觉得心口一紧,他“啊”了一声,想起那个男人的身份。
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但他在那张全家福里见过。那个男人是禅院甚尔,是惠的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心里很慌乱。但那个男人却依旧一言不发的,就借着逃窜的人群遮掩,消失不见。
混乱不堪的现场,充斥着各种声音。地上堆积的雪,快速变成了浑浊的颜色。
【一月四日、大雪,于东京市内出现一起特级诅咒伤人事件。】
【一人死亡,二十四人轻伤,后在联手下将其制服,评判等级为特级——“人虎”,并决议在三个月后,对其处以死刑。期间人虎被封印囚禁于咒术高专内,由特级咒术师五条悟看管。】
【一月五日,确定特级咒术师禅院乱步死亡,遗体下落不明——】
————————
身体渐渐往下沉的时候,乱步觉得意识是清晰的,他没办法睁开眼睛,但却能感觉到有一双手,紧紧贴在他的额头。
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会因为疲惫,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
乱步沉寂在影子的世界里,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心跳,他静静等待着,那个时候的到来——
阳光底下,聒噪蝉鸣声惹得白发少年烦躁,但随着嘴唇轻启、一声“苍”后,平地炸起一声巨响。
从树上振翅欲飞的黑鸟,在苍的大范围攻击下被祓除。
那只鸟在半空消失不见,连一片羽毛也没有留下。五条悟吐出一口气,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已经为了一个任务,不眠不休快一个星期。任务刚好进展到最关键的时候,但是他却不得不离开。
因为他得到了关于“黑鸟”的消息,那个当时导致乱步死亡的罪魁祸首。
他从意识越发清晰的阿敦嘴里,问到了当时更多的情报。
能够独立思考的特级咒灵、人虎,成为那些烂橘子的忌惮对象。虽然被判下死刑,但除了他们几个,别人甚至都没办法靠近阿敦。
于是死刑一拖再拖。
他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问到了更具体的情报,又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满世界的寻找那个“黑鸟”的踪迹。
终于在今天,成功将那只不过三级的咒灵祓除。
五条悟想要拨通夏油杰的电话,询问他们有没有抵达高专。但响铃许久后,电话也没有被接通。
皱起眉头后,白发的少年啧了一声:“调虎离山吗。”
他早就高价悬赏了“黑鸟”的消息,所以在任务的关键时候,突然就有了黑鸟的消息,颇有一种圈套的感觉。
但在和夏油杰商量后,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前来。而现在失去了和杰的联系,五条悟也不免焦躁起来。
但他刚吐出一口气,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巨痛。一柄锋利的短刀,从他身后捅穿。
白发少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下意识反手攻击而去,但那穿透胸口的短刀,却被大力握着撕裂更大的伤口。
————————
那是一座木头的“宫殿”,在一个空旷的院子里,聚集着一圈的人。
木头堆积的火堆,升起了熊熊大火。那些人的脸上,都是同样的庆幸表情。
他们是忠诚的教徒,脸上都带着虔诚的祈祷表情。而即将被架上火堆、遭受炙烤的黑发少女,却一脸焦急,眼泪不断顺着脸颊滑落。
“夏油、夏油!”
天内理子着急喊道,她不断拍着昏迷少年的脸颊,然后又因为满手的血,吓得睁大眼睛。
她马上就要被架在火上烤,那些笑得诡异的人,还劝她安心接受,说这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什么嘛!她一点也不想这样无缘无故的死去!
曾经天内理子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后面她得知了自己星浆体的身份。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作为星浆体的责任,现在却要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
在六七天前,两个自称保护她的少年,出现在她的世界。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天内理子是发自内心觉得快乐的。
在失去自我前,能认识他们还算不赖。但是他们两个却问自己,想不想摆脱星浆体的身份,想不想和其他同龄人一样生活。
虽然没有回答,但她的内心确实动摇了。而现在这种处境,怕就是对她动摇的惩罚。
先是五条悟收到什么消息着急离开,在天内理子和夏油杰等待的时候,一个很高大强壮的男人,在出现之后不由分说重伤了夏油杰。
之后,自称盘星教的一伙人,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夏油杰浑身血迹躺在地上、气息微弱,那个男人没有杀死他,说是怕惹来更麻烦的事情。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救她了。天内理子低着头,眼泪大颗的落下。但视野的余光里,却看到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从他们身下的影子里、准确来说是从夏油杰身下的影子里,伸出了一双戴着厚重手套的手。
天内理子被吓得发出尖叫,她急忙往后躲闪,嘴里喊着:“鬼啊!”
那一双手攀住了黑发少年的胸膛,然后一点点爬出整个身体,一个完整的人,从那么丁点大的影子里爬了出来。
和魔术一样神奇,同时又让人觉得惊恐。
爬出来的人也一脸血迹,他穿着有些不合时宜的厚重衣服,脑后的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
头顶的大太阳晒得人两眼发昏,乱步抬起头半眯着眼睛,他感觉身体有些太过沉重,闷热的感觉快要让人喘不上气。
而这低头一看,就能发现闷热、喘不上气是正常的。大热的天,他还穿得很厚。
嘟囔一声后,乱步开始把手套、厚重的外套脱掉。最后只穿了最里面一件衬衫,和一条黑色的长裤。
不过那白色的衬衫领口,有一圈血迹蔓延开的痕迹,看着有些渗人。
脱完衣服,乱步拍了拍手,这才开始打量周围。他先是瞄了眼沉默的一圈人,在他们出声询问前,又“哇”的一声,看到了脚底下一身血迹的人。
乱步蹲了下去,戳了戳夏油杰的脸,后者没有反应,已经有些命悬一线:“真是可怕……原来是这样吗。”
那个鬼低着头自说自话,天内理子吓得不行,但还是鼓起勇气对他喊道:“喂、你离他远一点。”
她怕这个鬼会伤害夏油,但那个少年并没有搭理,而是双手交叠,嘴里低声说了句什么。
于是大片的黑色被调动,像是活跃起来的水,高高掀起后又融在一起,化作新的形状。
那是一只“鹿”,有着流畅纤细的体型,以及一对弧度优雅的角。
它抬着蹄子,后又低下头去,以嘴触碰奄奄一息的少年。
“完了……”天内理子紧张的捂住脸,“鹿要吃人了!”
回答她的,是两声咳嗽声,淡淡的光芒后,原本躺着半死不活的人,突然一边咳嗽着,一边猛得坐了起来。
夏油杰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顿时觉得头脑发昏。他抬起头,先是看到了一脸眼泪的少女:“理子?”
看到天内理子没事,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胸口和浑身上下。他记得他败在禅院甚尔的手下……
这一回过神来,夏油杰才想起来刚刚不对劲的地方,他刚刚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这一转头,准备起身的动作,直接僵硬在原地。而那双眼睛,也震惊地瞪大。
乱步摸了摸円鹿的角,帮忙将那句不满的话翻译出来:“她说你是一个很莽撞的家伙啊,撞到人得道歉哦。”
“啊?啊、抱歉。”夏油杰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话题说道,“刚刚撞到你的角了,不好意思。”
说完他再也维持不了冷静,一把抓住面前人肩膀的同时,声音又带着些显而易见的颤音:“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
他当时将乱步的遗体带回去,本来是想着能不能有转机,但回去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副躯体。
夏油杰陷入了深深的懊恼自责当中,想着自己已经没用到这个地步。
但现在,表情生动的乱步站在他面前,又给人一种眼眶酸涩的感觉。
“是影子啦,影子。”乱步认真的解释了一句,“一直以来,都在你的影子里。”
面前的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乱步耸了耸肩,稍稍用了点力,拍了拍杰的脸颊:“剩下的晚点再说,甚尔的目的,是悟吧。”
“是的。”夏油杰表情凝重的点头,同时他又有些欲言又止,“可是你……”
夏油杰知道乱步和禅院甚尔的关系,所以觉得他会选择中犯难。
但擦了擦嘴角的乱步,却是后退几步,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来:“没关系的,我都知道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当中。”
“所以这里的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乱步一边说,一边抬手召唤了鵺,“回头见。”
“现在又好好站在我的面前,也在你的掌握当中吗。”一句很轻的话,从少年口中说出。
看着在天空中越飞越远的鵺,夏油杰轻描淡写的召唤出咒灵,挡住了企图阻拦的盘星教那群人。
“好了,现在该算算你们的账了。”夏油杰一边说,一边活动着手腕,“为了不耽误我汇合的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夏油——”天内理子站了起来,躲在夏油杰的身后,“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是我的、朋友。”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暗自感叹一句:朋友啊,从影子里爬出来、还一身血,真是特殊的出场方式啊。
第046章 脱离禅院后
毋庸置疑的, 六眼的五条悟,是一个天才。
哪怕用能强制解除一切术式的特级咒具——天逆鉾,将那个白发少年的脖颈捅穿, 心脏也来上数刀,浑身大大小小不少伤口,也没能杀死他。
换作普通人,怕是从捅穿心脏的那刀,就已经没了生息。禅院甚尔还谨慎的补刀数次,但在离开不久之后,那个一身血迹、笑容疯狂的少年,还是追了上来。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白发少年高高在上,一双苍蓝色的眼睛淡漠看来。他的脸上带着略有些疯狂的笑容, 好像陷入了什么执着当中。
没多久,随着一身巨响后, 握在手里的武器掉落在地上。
吐出一口血后,甚尔“啊”了一声,他摸了摸自己缺失近半的身体, 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他大概是马上就要死了, 得益于还不错的身体素质, 上半身缺失过半,也还能强撑着一口气。
那个白发少年, 面色复杂的走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五条悟知道禅院甚尔和乱步的关系,但是哪怕这样,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禅院甚尔是一个强者, 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仅此而已。
但因为他和乱步的关系,所以在其弥留之际, 又心平气和的询问起“遗言”。
“大概是……没有。”甚尔仰起头来,“抱歉。”
“哈?”五条悟听到了那声抱歉,顿时一脸奇怪,“哪怕你不说,我也会帮忙照顾惠的,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我知道的,你不是杀害乱步的凶手。”甚尔半闭着眼睛,“我只是……一个没用的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妻子和孩子的笑容,然后又出现总是骄傲得和孔雀一样的少年。
那天他去到了现场,也看到了“最后一面”。当时的心口突然空了一块,然后又自欺欺人的离开。
那些咒术师里,有会反转术式的人吧,那乱步应该会没关系的。甚尔这样自欺欺人道,然后又用“没什么”来安慰妻子。
可是没有几天,就传来了确定死亡的消息。
敏锐的妻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她问过直哉,也亲自打过很多次,那个无法拨通的电话。
一个月、两个月还能瞒住,但时间久了,连惠都会仰头问他,乱步什么时候回来。
妻子的身体情况一下子变得恶劣起来,她本来是一个心态很好的人,自己也从未见过她沮丧失落的样子。
是因为有人透露了些什么,在医院病床上无法起身的加织,轻轻拽着他的袖子,眼泪却是不受控制的滑落:“乱步呢,他不会回来了吗?”
沉默许久,甚尔依旧是那个回答。这一次他看到加织失望的神色,随后含着眼泪的双眼,缓缓闭上:“我知道了。”
如果一直维持这个状态,医生说撑不了多久。但是既定的事实,又怎么能一直用谎言粉饰。
甚尔久违的回到禅院家,回到了这个他曾经无比讨厌的地方。
“乱步是因为五条悟而死的,我需要你去暗杀他。”表情晦暗不明的家主,这样说道,“在场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乱步出事了呢?五条家不可能会不知情,这是他们的阴谋。”
“五条悟必须死。”
“是。”沉默的应下后,甚尔没有再多问一句。
是当时离开禅院家,他答应过家主的事情。是不问原因,也会听从其安排的一次机会。
他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调查、安排,然后才在最合适的时候下手。
任务会失败也在情理当中,只不过临死之前,甚尔却是想起出门前,妻子在床上对他说早点回来。
他不是知道吗,知道妻子病情恶化,是因为禅院家透露的消息,他也知道就乱步和五条悟他们的关系,后者根本不可能是凶手。
但他还是想着,如果这次的任务能成功,他大概还是能回去的。
不过……他本来就是没用的人,他没能做到带乱步离开禅院家的约定,也没能做到和妻子说好的早点回去。
天空飘过云彩,遮住了那刺眼的阳光。甚尔慢慢睁开了眼睛,很平和的接受一切。
一点黑色的影子,从高处投下。它很快速的接近,然后一点点放大。
五条悟很快也注意到了,从高空快速靠近的东西。他也抬起了头,随后一双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大。
但很快,他又压低声音“哈哈”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乱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他们可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啊,自然要一起争夺最强的位置。
高空之中,鵺俯冲而下,它背上的少年却是直接站了起来,不等鵺落地,就直接往下跳了下来。
鵺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身影快速坠落。
五条悟起先还在为某人的起死回生兴奋,然后看着鵺消失他才感觉到不对。
这个高度——会摔死吧?
白发少年脸上一闪而过慌乱,他张开手企图将人接住,但越靠近地面,那个坠落速度就越快。
乱步抿着唇,眼睛微眯着,他的头发衣服,被风吹得翻飞,但眼见逐渐靠近地面,他没有往五条悟的方向而去,而是很快的张开双手。
地面上投下的影子越来越大,随后在黑发少年落地之前,它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地面上反扑而起。
影子像是变成了流动的液体,包裹在少年的周身,帮助其平稳落地。
站稳后,乱步又急忙变换手势,那黑影还未消失,就重新组成了新的形状。
那是从未见过的式神,拥有着鹿的外形,五条悟跟着走近,然后亲眼目睹了,甚尔那缺失近半的身体,在一转眼的时间就恢复如初。
身上的血迹还存在着,但伸手去摸,原本缺失的部分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
疲惫、那种虚弱的感觉,好像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于是原本模糊的视野,顿时也清晰起来。
甚尔看到面前的少年瞪着一双眼睛,因为生气加上动作着急的原因,胸膛正剧烈的上下起伏。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一副保持沉默的样子。乱步又气又急,他只要再晚来几秒钟,一切都赶不上了——
于是黑发的少年高高抬起了手,没有收力,“啪”得一声重重打在面前人的侧脸。
“你在干什么!”乱步骂道,“你要是死了,加织姐怎么办?惠又怎么办!”
“难道直毘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没有自己判断的头脑吗?为什么要干这样的蠢事,你死了……你死了惠和加织姐要怎么办。”
说着说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泛起水花:“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摆脱禅院家的控制对你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吧。”
气势汹汹的语气,加上那气得涨红的脸,甚尔倒是第一次见乱步这种表情。
印象里,少年总是一副凡事都有把握的平淡样子,偶尔在没有外人时,才会露出一个有些落寞的表情。
但这种气势凌人的表情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乱步甩着手,眼中泪花更明显:“呜啊……手好痛。”
怎么会有人的脸皮这么厚啊!
甚尔摸了摸脸颊,刚刚那下对他而言,确实不痛不痒。
五条悟站在旁边,见状哈哈笑了起来:“你也是笨蛋啊,用手背打人更痛哦。”
乱步扭头看去,看着白发少年一身狼狈的样子,也“切”了一声嘲笑道:“你也是笨蛋啊,不知道任务更重要吗。”
这句话让五条悟沉默片刻,很快他又挠了挠后脑勺:“这样简单的任务对我来说,还是完全没问题的吧,对了!还不知道杰那边怎么样啊。”
一左一右两人都将视线看来,甚尔咳嗽一声,有些心虚的扭过头去:“大概还活着吧。”
说到这里,五条悟又气不打一处来,他伸手揽着乱步的肩膀,一双眼睛凶巴巴地盯着甚尔,嘴里告着状:“这个家伙!太过分了,突然冲出来,不由分说就给我一刀,真是讨厌极了!”
乱步认真听着,时不时在那话语密集的吐槽里,插嘴两句:“是吗,没有消气的话,你再把他揍一顿吧。”
“可以吗可以吗?”
“这种事当然不用问我啦。”乱步回答,“不过为了方便,你最好还是揍到濒死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比较方便治疗,不用晶子再麻烦……”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很轻易地就脱口而出。乱步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
三人的状态都算不上好,均一身血迹的狼狈样子,走在路上,怕是要吓坏路人的程度。
但还好直到和夏油杰汇合前,都没遇到什么路人。于是一身血迹的组合里,又添一人。
三个少年对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后,就情报进行了简单的交流。
虽然因为甚尔出手“果断”的原因,悟和杰还有些心有余悸,就连天内理子也被那张凶狠的脸,吓得不敢作声。
但是因为乱步还在,所以便没有直接爆发。简单说了一声后,由五条悟开口说出了,另外两人统一的想法。
“这个家伙为什么跟着我们啊。”白发少年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悦,“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吧,好烦人为什么一直跟着。”
在此之前,他们两个都没有见过禅院甚尔的真人,只在合照上见过。当时还感叹过,惠和他爸爸长得很像。
没想到第一次碰面,就是如此惨烈的局面。两人一直都是以最强组合自称,从入学、不,应该说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大的挫折。
不愧是天与咒缚。
这一提醒,甚尔才从走神中反应过来。他先是看了眼乱步,然后颔首表示明白了。不过在走之前,他伸出手,很用力的揉了揉,那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
乱步没有躲开,只是撇了撇嘴,依旧有些生气。
他在生气甚尔的自甘堕落,为什么要毫无反抗的,同从禅院家的安排?
但也因为这件事,心中的想法彻底明确了。
“我要去禅院家一趟。”乱步突然开口,“是的,就是现在。”
在其他两人问出疑问前,少年已经先一步作出回答。夏油杰有些犹豫,毕竟除了他们几个,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乱步起死回生的事情。
“我也要去。”这次五条悟很果断的开口,“当然不是寻求你的意见,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愿。”
白发少年双手抱着后脑勺,视线却是偏向其他地方。乱步自然知道,悟是因为担心他没办法,干脆的做下决定,没办法应付偌大的禅院家。
毕竟一直以来,在其他眼中,他好像一直都,受到禅院家的控制和要挟。
“不是的,并不是没办法摆脱禅院家。”乱步没有再隐瞒,“只是因为时机不对,而且之前他们做的事情,还不算太过分而已。”
之前他一直被条条框框束缚着,虽然这种感觉让人不喜欢,但并非不能忍受。
但是现在不行,他也是在醒来后才反应过来的,为何每次任务都会有一种,被泄露行踪的感觉,为什么那个占据别人身体的诅咒,对他的弱点那样了解。
那是因为,有人在出卖他的情报。
正是因为来自身后人的背叛,才如此的猝不及防。倒不是说他有多信任禅院家,只能说是未曾料到,作为一个咒术师会和“咒灵”合作。
嗯……应该说那个附身在他人身上的诅咒,太能掩藏了吧。乱步想着,又表情凝重的点头。
毕竟其他人和他可不同,这样简单的事情怕是看不透的。
短暂的思考过后,乱步用手挠了挠脸颊一侧:“因为——大家在等我。”
这个大家指谁,五条悟和夏油杰并不明白,但他们能明显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满是坚定。就好像那些淡淡的愁云,已经随风散开了一样。
“有自己的目标就再好不过。”夏油杰看得格外通透,“也算是一件好事。”
“是的!”乱步又眯起眼睛来,一脸认真,“我会知道一切的,我本来就应该无所不知的,没有秘密能瞒过我的。”
因为是约定,他和大家约定好了,一定会去找到真相的。
“是是。”夏油杰微笑着应和,“不过你们两个,也应该把脸擦擦吧。”
或许是太匆忙,或者是根本就不在意。两人都顶着个狼狈的大花脸,现在天气热,几抹血迹已经干涸,用力扣一下都会扑簌簌掉屑下来。
最后还是一脸复杂的天内理子,贡献了一张干净的手帕。短短的一天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白色的手帕没有沾水,硬蹭着将脸擦了个干净。见乱步和五条悟一副兴致勃勃,马上就要出发的样子,夏油杰又久违的叹息一声:“确定不换个衣服吗。”
回答他的,是一前一后飞快远去的身影。被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由黑发的少年伸手发出邀请。
“理子,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只要你想,我们会保护你的,哪怕违抗任务。”说着夏油杰又想到一件事情,他眼神暗了暗,随后又轻笑一声保证,“绝对,我不会再爽约了。”
眼眶顿时有些酸涩,天内理子吸了吸鼻子,短暂的犹豫后微笑着伸出手去:“嗯!”
她将手搭在夏油杰的手心,虽然对接下来的事情会有慌张和不安,但却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变得更加期待。
————————
空旷的院子里、走廊上,一个身影正疾步往前走去。他腰侧佩戴着刀,神情凝重。
禅院扇匆匆往前院而去,他的心不由自主慌乱起来,因为突然的突袭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禅院家受到了袭击,在家主和各大守卫都在的情况下,选择了中午过后的时间找上门来。
还真是猖狂,不把他们禅院家放在眼里。但得知来的人是五条悟后,心脏诡异地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然后又有一种“麻烦”的感觉。
等他赶到前院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众人都带着武器,一脸严阵以待。
就五条和禅院家这个恶劣的关系,此番前来拜访肯定不是好事。
知情的禅院直毘人,一点没有心虚的特意搬了个凳子来,给那个狂妄不可一世的少年坐。
白发的少年,身上都是刺目的血迹。那样大片的血迹,很明显曾经留下了很深的伤口。就连那头白发,也有大半都被染红。
那是很严重的伤势,还不止一处。但少年不仅没死,而且一点事都没有,他很精神地翘着二郎腿坐着,一副轻蔑的表情。
直毘人早有准备,他料到了甚尔可能会失败,但是没料到没死的五条悟,会如此光明正大的找来。
这番举动,无疑加剧了五条家和禅院家的恶劣关系,虽然没有了十影法,但他们禅院家的底蕴,也不是一个毛头小子能够颠覆的。
“不着急的话,要吃个晚饭吗。”直毘人站在走廊下,抬手客套了句。
白发少年一直坐着,除了刚开始出手击飞两个人外,之后就一直没了动作。
似乎并没有敌意,只是来示威的那般。
而随着有什么东西从高空落下后,原本坐着不动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五条悟站了起来,一脚将凳子踹翻,嘴里抱怨着:“好慢啊杰。”
杰带着天内理子从咒灵背上下来,他让理子待在安全地方,环视一圈后又问了一句:“乱步呢。”
周围这么多人,这样大的阵仗,难道禅院家已经强行将乱步绑起来了?
可以感觉到,在场的强者不算少,怕是有数十个一级术师。
毕竟是禅院家这样的大家族,有这样的底蕴也能理解。
而听着黑发少年的话,那个熟悉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本来无意找你们麻烦的。”直毘人眯着眼睛,他的一手还提着酒壶,并没有将两人放在眼里,“但是既然你们找上门了,那么就没有那样容易离开了。”
“当时,我们禅院家的人不幸牺牲,尸体也下落不明这点,二位能否有个解释。”
锐利的眼神看来,不愧是担任家主多年、能和那些高层圆滑相处的人,短短两句话就将话题引开,将锅扣在他们头上。
但两人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其中白发的少年突然嘿嘿笑了两声,他和身边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才看向其他人。
五条悟往前走了两步,他拍了拍手掌,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接下来,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登场。”
说完他半弯下腰,长手一伸往脚底下抓去。
原本坚实的地面,投下的影子突然变得漆黑,伸下去的手也成功没入影中。
直毘人敏锐的猜到了什么,他的心中先是说了句不可能,然后又很容易的接受了那个猜测。
毕竟,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尸体。
白发少年弯着腰,“嘿咻”一声将什么东西拽出影子里。
那是一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人,毕竟大多数禅院家的人,都是看着那个孩子,长成一个少年的。
于是有人不可置信的说道:“乱步少爷?!”
“噔噔噔,是闪亮登场。”五条悟一边说,一边摇着手配着声效。
乱步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又吐槽了一句:“这一点也不酷,只是因为你想吓他们一跳吧。”
看着那些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人,尤其是在一个脸上不少皱纹的和服男人,下意识说了句“不可能”时,五条悟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催促着乱步赶快进入正题。
来的路上五条悟问他怎么做到,长时间待在影子里的,难道不用呼吸吗?
对此乱步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在影子里他确实不用呼吸,但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模糊的感觉,身后有几双有力的手,托举着他让他安心。
得知乱步的死讯,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但因为遗体下落不明的原因,一开始他们也不相信这件事。
但是时间渐渐过去,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件事实。不过现在,死亡的人再次出现,确实是将不少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某些心虚的人。
直毘人又灌了口酒,然后才将陶瓷的酒坛子往地上一甩,没有喝完的酒溅开,淌了一地。
“回来就行。”他依旧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没有询问,也不打算解释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没事就好。”
禅院直毘人一向擅长和稀泥,他自以为自己将少年牢牢把控,但现在他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却从那双眼睛里、那张脸上,看到许多陌生的东西。
“我可不只是回来而已。”乱步往前走了两步,他伸手拍了拍手上的灰,“你知道的吧,我的想法。”
黑发少年站在阳光底下,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有一些明显的血迹,看着有些狼狈,但后背却依旧挺直。
像一棵坚毅的松柏,无法将其曲折。
“不要一直装不懂啊,和笨蛋解释可是很累人的。”乱步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那就干脆一点好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话音刚落的瞬间,自乱步脚底的影子突然开始扩大,在场众人都感觉到咒力的波动,随后像是突然下坠一般,入目尽是一片漆黑。
原本的阳光被遮去,周围的建筑也不复存在,只有那些站着的人,被无限扩大的影子,拉入另一个领域当中。
在这里只有幽幽的光,勉强能看清楚周围东西的轮廓。但探头往前看去,周围又好像变得无边无际。
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人觉得稀奇。五条悟“哇哦”一声,眨着一双眼睛四处看着:“是领域啊,第一次展开,就如此完全了吗。”
“因为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啊。”乱步听见了那句话,他微笑着扭头回答,“因为大家都在。”
五条悟这才注意到,那些漆黑的影子正在快速形成完整的形体,那些在四周分散的,正是一直以来被召唤过的式神。
但在这片领域里,漆黑的式神又能无限分身,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同时控制住。
夏油杰也觉得稀奇,他先是安慰了句被吓到的理子,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影子玉犬。那个手感,就好像陷入什么流动的液体一样。
他们还能站着,其他人就没有这样好运了。影子动了起来,如同深不见底的淤泥,将大多数人的下半身卷入。
能和领域抵抗的,只有领域。直毘人不动如山,哪怕身边张大嘴的银狼,下一秒就能咬断他的咽喉。
“你一直都知道的吧,禅院扇的计划。”乱步站着,居高临下的审判,“这些都是你默许的,还真是借刀杀人的好戏。”
无法动弹的禅院扇紧咬着牙,他呸了一声骂道:“可笑,你不会真的觉得非你不可吧?没有了你又怎么样,你根本就不能给禅院家带来名誉和地位!”
他从很早的时候就预见了,一身反骨的乱步,绝对是会给禅院家带来打击的。而现在果然就像他所想的那样,养不熟的白眼狼终究会反咬一口。
不过他很早起就开始提防了,得知乱步的死讯有些意外,本来只是想让他吃些苦头,没想到这样简单就死了。
果然是不成器。
“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去死!”禅院扇破口大骂,“没有人需要你,你的存在就是……呃!”
不等他说完,黑色影子的银狼,已经一跃而起咬断他的喉咙。银狼的动作干脆又流畅,是标准的一击毙命的姿势。
血流喷射如柱,那双眼睛快要瞪出眼眶,喉咙被撕扯开,让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但他没有这样容易死去,等待许久的円鹿替他治疗了伤口,紧接着是大蛇蜿蜒而上,用巨大的体型,缠绕着收紧。
乱步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面前人狼狈的吐出血来,但依旧一脸怨恨。
“我的消息,是你告诉那个人的吧。”乱步并没有避开视线,他语气依旧平淡,“包括将我死讯告诉加织姐的人,也是你吧。”
“还有前一段时间任务的时候,出卖我行踪的也是你。和高层联合,将阿敦折磨后关起来的是你,甚至是更早之前,故意在我药里加相冲的药的,也是你。”
少年的声音干脆,将一桩桩一件件的错处说来。随后他话题一转,看向了旁边更为冷静的人:“而这些,都是你知道并且默许的,为什么呢?因为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好用的手下,能为禅院家奉献一切的、没有自己思想的工具人。”
“你对直哉,也并不像像一个合格的父亲。对禅院家而言,你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一事无成的,是你、是你们才对吧。”
乱步的脸上并没有厌恶和愤怒,因为他早就知道面前的人、身处的禅院家,是什么样子的。他一直漠视,并不是因为没有发觉,只是懒得斤斤计较。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处罚,这样的道理连小孩子都明白吧。”乱步扭过头去,不再浪费时间,“既然你们没有自知之明,那就让我来帮忙。”
黑色的领域当中,有压抑不住的痛苦惨叫。在一次次承受煎熬后,又在断气的前一秒被治疗。
或许是因为突然从阳光底下,到这个昏暗地方的原因,五条悟总觉得眼前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他擦了擦眼尾,然后侧头询问夏油杰。
“喂,乱步身后是不是多了一个人影啊。”
那个人影也是由影子组成的,只模糊能看到一个外形,似乎是双手插在袖子中的动作。
“是阿敦吗?”夏油杰推测道,然后又摇了摇头,“不,看着不像。”
那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身材高大。他站在乱步的身后,微微低着头,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影子的屏障慢慢褪去,露出了原本湛蓝的天空。
院子里很多人都歪七扭八的躺着,他们紧闭着眼睛,脸上是难以压抑的痛苦神色,就像是陷在什么痛苦的折磨当中。
但走廊的屋檐底下,一个浑身血迹的身影,在踉跄走了几步后,嘭的一声倒下。
他的衣服都被血染湿,但是胸口还有起伏,还剩下一口气。
“不杀了他吗。”五条悟看了一眼,追了上去,“明明让他死已经很便宜他了。”
乱步走在前面,无视了身后痛苦的呻/吟声:“是阿敦的选择,他心地很善良啊。”
说着他的肩膀突然又耸了下去:“好累啊,根本就走不动了。”
落后两步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两人的想法一拍即合,所以默契的点了点头。
乱步、是一个绝对正义的人。
面对咒灵,他会有压力和负担,但为了拯救无辜的人,他便不会犹豫,也不会推辞,哪怕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会嘴上抱怨着,实则肩负起责任。
而对待人、哪怕是作恶多端的人,他也不会跨出杀人那步。那是绝对正义的思想,拥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也有自己的准则。
就像是被谁,保护的很好那般。不过这个“谁”,自然不可能是禅院家。与其相信那种垃圾的地方能出现这样的人,不如去猜都是因为银狼的原因。
银狼就差不会说话了,平时都是由它监督乱步的,而后者也难得的只听银狼的话。
还不等走出院子,一个金色短发的身影匆匆跑了过来。他还穿着高专的校服,因为赶路的原因,正喘息着。
禅院直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顾不上好奇,为什么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身血迹,屏住呼吸的同时,他快速跑了过去。
他伸手抓住黑发少年的手腕,手的关节用力到发白。
乱步转过头去,他先是不着痕迹的皱眉,然后又抽了抽手,但是没抽动:“喂、很痛诶。”
直哉还在喘息着,闻言他松了松手,但是依旧没有放开。他看到院子里的一片混乱,但是第一句话并不是询问发生了什么,也不是质问几人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回来。”
没死的话,为什么不回来?那双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有责怪,但也有一丝眼睛主人本人,都没意识到的庆幸。
他还活着。
那次的任务,禅院直哉也在现场。但他只看到发狂一般,在人群里乱杀的人虎。当时他还想着,这个家伙终于疯了吗。
但等人群散去,他却只得知了乱步死亡的消息。起先的不可置信,到最后每个人口中都是这样说。
可是明明连遗体也没有,他都没有亲眼见到!直哉不相信,但连禅院家也放弃了寻找。
他们、包括他的爸爸,比起寻找乱步的踪迹,更在意的是怎么得到那个特级诅咒“人虎”。
他们研究着,想要控制无主的特级诅咒,但失败后,他们又忌惮着,要将人虎处以死刑。
乱步没有回答,他只是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疲惫:“现在不是见到了吗,不要一惊一乍直哉。”
金发的少年用了一会儿平缓呼吸,他也跟着长长吐了口气,像是放下心来:“谁一惊一乍了,只是看到有人死而复生太稀奇。”
他松开手来,哼了一声后双手抱臂:“你这样大闹一通,为什么不避着点。”
毕竟家丑还不外扬,教训一些人当然没问题,就是为什么要带外人来,其中还有五条家的人。
说着直哉又斜眼看着五条悟几人:“没想到你们两个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啊,这是怎么了。”
五条悟看着很兴奋,他先是低笑两声,像是幸灾乐祸那般:“直哉,乱步不要你咯。”
夏油杰愣了一下,然后又头疼的扶着额头:“悟。”
“哈?”直哉扯了扯嘴角,眉毛挑起,“你挑拨离间的水平,没有乱步的一半。”
他可是从小就遭受乱步的摧残,这样程度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不过他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乱步有些太沉默了。几人很明显是在往外走去,似乎正准备离开。
“对了,你们要去哪里。”禅院直哉放下手,“回学校吗,都在家门口了,为什么不换一身衣服。”
他看着乱步那身还带血的衣服,吐槽了一句:“是怕清子婆婆,看到后会说你吗。不过她也以为你死了,不回去报个信吗。”
乱步这才抬起头来,他看着直哉,脸上没有笑容,语气也十分平淡:“我不会回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是一声带着疑问的“啊?”。
“我不会再回来这里了。”乱步倒是有耐心,“今天不回来了,明天也是,不仅仅是这段时间,以后、我都不会回来了。”
“直哉。”
“我已经不姓禅院了。”
直哉的眼睛缓缓睁大,他好像听到什么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沉,他依旧没能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五条悟那个乐呵呵的表情,才反应过来那句“不要你了”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口,干巴巴的问道:“不姓禅院?那你姓什么。”
“江户川、江户川乱步。”黑发少年终于笑了,眼睛弯弯,“我叫江户川乱步,可别忘记了哦。”
“这个可比禅院好听多了。”五条悟凑过去,“禅院禅院、简直难听的不行。”
夏油杰也表示认可:“江户川乱步吗,是一个好名字。”
阳光底下,少年的笑容灿烂,他对在愣在门口的人比了一个手势:“我早就说了,我对当家主不感兴趣。”
他不仅仅是对当禅院家的家主不感兴趣,他连当禅院家的人也不感兴趣。
“所以啊,要努力成为家主哦,直哉。”江户川乱步一边说,一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不过也说不准就是了,因为真希和真依、还有惠啊,感觉都很有天赋呢。”
“还要加油哦,我们学校见啦。”
说完,那几人又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有禅院直哉一个人,在门口站了许久。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彻底反应过来,那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
是因为,他被留下了。
第047章 欢迎回来
为了不吓到不知情的人, 也为了暂时休息一下,几人找了一个最近的酒店,准备先整理一下。
短短一天内发生了太多事情, 天内理子坐在沙发上,有些侷促不安。刚刚看到了太多事情,她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还挺可怕的……不过还好,她联系上了黑井。没多久,匆匆赶来的黑井就敲响了门。
“理子!”黑井一把抱住天内理子,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你还在太好了。”
这句话有双重含义,一是理子没有出事,二是现在的理子没有和天元大人同化。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至少现在还能面对面说话。
天内理子也有些心情复杂,她把脸埋在黑井的怀里, 身体还有些颤抖。
“喂,东西带来了吗。”
白发少年一撩湿漉漉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天内理子松开了手, 她刚想问什么东西, 但转头后便尖叫一声。
“啊!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五条悟不明所以的眨眼:“当然是因为, 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没办法穿啊,不然我让黑井带什么。”
“而且也没有光着吧。”
他在腰上围了条浴巾, 该遮的地方都遮了,结实的肌肉线条倒是一览无余。
黑井将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然后又解释了一句:“我去过那几家店了, 因为太晚了没买到限量的那几种, 就随意挑了一些。”
是甜点,用纸袋子装得满满的甜点。
“那几个地方还挺远的吧。”夏油杰拿过衣服, 无奈失笑道,“悟,不要这样麻烦人家啊,辛苦你了黑井。”
“没事没事。”黑井摆了摆手,注意到沙发上瘫着的人。
那是没见过的黑发少年,他眯着眼睛,头枕着沙发的扶手,脑袋一歪好像已经睡了过去。
对于几人的交谈,丝毫没有打扰到他的睡眠。还是夏油杰上前,将人拽起来,然后把衣服草草套上。
“穿上衣服在睡,别着凉了。”夏油杰一边说,一边扶住马上要软倒下去的人。
这副熟悉的景象,让他心里想起不好的东西。他下意识伸手,在探到呼吸后才吐出一口气。
乱步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嘟囔了一句“我没事”,然后又配合着伸手。
“实在是困的话,我们明天再回去吧。”夏油杰建议道,“理子也是,不用太担心,和我们一起回高专就行。”
只不过这次回高专,并不是为了之前的目的。
打了个哈欠后,乱步摇了摇头:“不、就要现在回去,阿敦已经等我很久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这才想起,高专地下密室里被封印着的阿敦。后者疑惑的“诶”了一声:“难道你不能直接把他召唤过来吗。”
“距离太远了啊。”乱步解释了一句,“而且你们把他五花大绑捆着,根本就是生怕他跑了吧。”
五条悟扣好衬衫上的最后一个扣子,然后往沙发靠背上一靠:“那确实,你不在的时候,他的情况很糟糕。”
虽然偶尔有清醒的时候,但“主人”死在面前的冲击还是太大了,很多时候阿敦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不仅仅会伤害其他人,也会伤害到自己。
乱步歪着头,不在疲惫的眯着眼睛,他任由夏油杰帮忙打上领带,精神稍微清醒了一点:“所以说要现在回去。”
“哟西,那我去通知。”五条悟站起身来,翻翻找找,然后还是借了一个手机。
很快他就用故作高深的语气,对着电话那边絮絮叨叨的说:“当然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所以集合、集合,大家全部集合!任务什么的,也全部放一边好了。”
接听电话的夜蛾正道一头黑线,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捏了捏鼻梁:“知道了。”
等到电话挂断,他才想起来五条悟两人,好像还在任务当中。刚刚忘记问一句任务怎么样,但听着那个兴奋的语气,看来是没有意外。
五条悟要求,不管大家有没有任务,都回到学校一趟,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虽然这样的话有些不讲道理,但夜蛾正道还是拨通了其他人的电话,询问他们有没有时间。
如果没有紧急任务的话,偶尔小聚一次也是应该的。毕竟从上次以后,他们很久没能坐在一起,轻松的享受聚会的氛围了。
电话挂断后,五条悟一脸满足的样子。看出他的小心思,夏油杰和乱步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没有戳破某人恶趣味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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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学校时,已经快到傍晚了,虽然是傍晚,但气温依旧很高。
跟在几人身边的天内理子和黑井,都有些犹豫不安,但细心的夏油杰安慰了几句,随后又是一声不满的抱怨。
“为什么又是我藏起来啊。”乱步扭过头,“不要,那太黑了,而且这样的出场一点也不酷。”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很自然的就点头决定了:“这样也是,杰、你那边还有麻袋吗?”
“谁会贴身带这种东西啊!”
“我觉得可以用麻袋把你的脑袋套起来。”乱步快步往前跑了几步,躲开五条悟伸来的手,“你笑得太恶心了。”
“嘿嘿!”五条悟迈着大长腿,很容易就追了上去,“你也不想这样走进去,然后把大家吓到吧。”
乱步推了推凑得很近的脸,略有些无奈道:“你的想法才更可怕吧,大晚上的从麻袋里变出大活人来,这才更吓人一点。”
“怎么会呢。”五条悟依旧不依不饶,但突然打断他的,是自身后的一声喊声,“前辈——”
是灰原和七海,他们看着也刚到学校,前者喊了一声后,面带微笑的用力招手:“好久不见呢,这两位是?”
他看到了天内理子和黑井两个陌生的面孔,于是走近的同时询问道。而落后两步的七海,却是先他一部,注意到被白发少年遮挡大半身形的人。
七海的眼睛微微睁大,短暂的愣神后,嘴角也出现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这位是天内理子,这位是黑井。”夏油杰一个个介绍道,“是客人哦。”
“客人啊,我是灰原雄,请多指教呢!”灰原挠了挠头,笑着打招呼,“我们刚到学校,没想到前辈你们也刚到吗。”
“毕竟是赶晚饭,没那么着急。”杰解释了一声,余光看到了悟的动作,顿时无语的扶住额头。
原本背对着几人的五条悟,一边嘿嘿嘿低声笑着,一边强硬无视了某人的抗拒。
他一双手穿过乱步的腋下,将人举着展示在几人面前,嘴里还兴致勃勃道:“噔噔噔!是已经死掉的乱步前辈哦。”
灰原和七海站着不动,早看到的七海面无表情的配合着演戏:“那真是太好了。”
而灰原,在愣了许久后才“呜哇”一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乱步:“乱步前辈!太好了,你没事啊!”
似乎是因为太激动,灰原有些语无伦次的表达着:“这段时间里,大家一直都很想念你啊,乱步前辈,到底去哪里了啊。”
七海则更为冷静,但是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后,他也微笑着说了句:“欢迎回来,乱步前辈。”
乱步也回以一个微笑,然后对着眼泪汪汪的灰原和七海解释道:“是有一个很机密的任务,所以耽误了很久。”
“再机密,也不能用死掉这样的借口遮掩啊。”灰原擦了擦眼睛,“太吓人了,可怕。”
“安心啦。”乱步抬手,拍了拍灰原的肩膀,“我可是最强啊,怎么会出事呢。”
“是啊,乱步前辈可是最强!”灰原附和道,而这触发了什么必经剧情。
五条悟凑过脸来,幽幽的说了一句:“最强、可是我啊!”
这一幕他们十分熟悉,因为一旦讨论到“最强”的话题,这样类似的对话就会反复上演。
所以在哈哈的一阵笑声中,几人往学校里走去。
等待许久的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此时正坐在走廊底下,两人中间有一壶茶,杯子也满着。
家入硝子耸着肩膀,她的黑眼圈看着十分严重,似乎已经很久没能好好睡一觉:“好像回来了。”
她听到由远至近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笑声。点着烟的手略微停顿,然后主动将烟掐灭。
夜蛾正道闭眼坐着,就在刚刚不久之前他得知了,星浆体任务失败的消息。
是悟主动上报任务失败的,他不知道那两个人在卖什么关子,总之这几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好像听见一些,禅院家被袭击的小道消息。
远远地,几个人并排从门口挤了进来。五条悟和灰原都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们一人扯着七海一只手,三人凑在一起成一堵人墙,似乎在遮遮掩掩什么。
一脸复杂的七海,很明显是被迫的。
家入硝子倒是眼尖,看到了两位少女,这就是悟口中的惊喜?
而看着还活着的星浆体,夜蛾正道在深吸一口气后,站了起来:“悟。”
但在他询问前,神神秘秘的三人像是约定好一般,“唰”的一下都散开来。于是被遮掩着的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微微张大的口,直接震惊地张大:“哈?”
夜蛾正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他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学生。
原本坐着的家入硝子,也“腾”地起身,疲惫半眯着的眼睛,也猛得睁大。她喃喃喊了一句:“乱步……”
看到他们两个这个表情,五条悟满意极了,他一边推着乱步,一边介绍:“噔噔,是已经死掉的乱步哦!”
这次五条悟没能逃脱制裁,他刚说完没多久,头顶便被夜蛾正道顺手锤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一些肌肉记忆,乱步也下意识抬手想要挡住脑袋。但气势汹汹的老师,在看向他时,表情却明显柔和下来。
于是在被冲过来的家入硝子抱住的同时,乱步福至心灵的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夜蛾正道再次抬起手来,只不过这次是轻轻落下,宽大的手掌,压在少年蓬松的头发上:“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乱步。”家入硝子也说了一声,但她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又重复一句,“欢迎回来……”
和其他没有见到“遗体”的人不同,在他们还怀疑乱步活着的时候,家入硝子的内心是挣扎和痛苦的。
因为她亲眼见到,熟悉的人在眼前,没有呼吸和心跳,就连体温也在寒冷的冬天快速流失。
乱步死了,就在她的面前。哪怕她会反转术式,也没能救下同伴。
虽然后面遗体失踪了,但是哪怕闭上眼睛,她也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况。
不过现在,一双手正拍着她的后背,少年回以一个拥抱,并且大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回来了、硝子!”
那声音振聋发聩,让家入硝子不由缩了缩脖子,她松开了手,没有询问过多:“真是的,也不早点回来,晚饭都要冷掉了。”
乱步抬头看了眼西斜的太阳,虽然时间不算晚,但他还是顺势道歉:“抱歉啦,下次会早一点的,不过在吃饭前还有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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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见不到阳光的地下室里,墙面都严严实实贴满了黄色底、红色纹路的符纸。
无数红色的绳子,交叉缠绕着往中心延伸去。房间不大,没有其他东西,所以被重重束缚着的白发少年,只颓然跪坐着。
他低垂着头,连脖颈上也被细细密密的红绳捆着。腰腹和四肢处,有几根比胳膊还要粗的绳子。
地板上,有很多锋利爪子留下的抓痕。那一道道横竖交错,杂乱无章的爪痕,看着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留下的。
阿敦快要忘记了,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他记不清楚时间,但是记得偶尔会有人来。
会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在和他说话,但是不回答也会继续说下去。
周围安安静静的,他无比清醒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掌心。
安静的地方,有一点声音就会变得明显。他听到了脚步声从门口靠近,和之前不一样,这次的脚步声有些杂乱。
像以前一样,阿敦寻着声音抬头看去。出现在门口的人停了下来,轻声对他说了句:“我来接你了,阿敦。”
于是紫金色的双眸里,顿时溢出泪水,眼泪哗啦啦的淌着,受尽委屈的少年只哽咽说了句:“乱步先生。”
那双眼睛里不在浑浊,眼白也恢复了正常颜色。所以里面激动复杂的情绪,像是汹涌的潮水,直扑他而来。
乱步轻叹一声,他上前亲手解开那些绳子,嘴里絮絮叨叨的抱怨:“为什么不走呢,为什么不跑掉呢?你要是想走的话,悟也不会拦你。你就应该自己找个地方,好好的躲起来。”
不然也不会被关起来,还受到不少折磨。
但恢复神智的阿敦,却只露出一个同样呆傻的笑容。他低下头,轻轻将脑袋靠在乱步的手心:“没有乱步先生的话,我不知道应该去哪,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他是孤独一个人的,没有人会收留他。而且这些都是应该的,是他没保护好乱步的“惩罚”。
从乱步醒来时,阿敦便已经察觉到。他不怪前者为什么不先来接他,白发的少年只是依赖着,能够贴近的机会,如同以往一样安静。
“笨蛋。”乱步揉了揉那张,没有什么温度的脸,“明明什么也不记得,但是怎么就记得责怪自己了。”
阿敦依旧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他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但是脑子里却空白一片。所以他挠了挠后脑勺,下意识说了句:“抱歉乱步先生。”
“走吧。”乱步主动牵着阿敦,“该出去了。”
五条悟一直双手抱臂靠着墙,他对上阿敦的双眼,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的能力很容易失控,是因为你在,所以才能够被控制吗?这样的话,那些高层的那么多算盘也是落空了。”
有很多人想要控制无主的特级诅咒,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办法,也没办法收服。
不仅仅没办法收服,人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敌我不分的失控状态。
而等乱步出现后,那些失控的场面,又好像是错觉那般。跟在乱步身后的阿敦,看着倒是有些很好欺骗的呆傻。
乱步侧头,沉思过后给了一个简单的回答:“不是我,是社长。”
“是嘛。”五条悟也悠哉跟了上去,“是银狼的特殊能力啊,就和鵺的无效化、脱兔的夜叉白雪那样的特殊能力吗。”
“总觉得,这么多年来,对于十影法的记载,还是太片面了。”
记载当中的那些,和他所了解的可完全不一样。果然在外界流露的资料,都是有所隐瞒的吗。
猜到五条悟的想法,乱步倒是特意提醒了句:“禅院家记载的也是一样的,所以没有隐瞒。”
“那果然是因为——你是特殊的那个啊。”五条悟一副惊讶的样子,“有趣,乱步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啊,不过比我还差一点就是了。”
从底下的封印室走到地面,外面的月亮也已经高悬。阿敦抬起手遮了遮眼睛,主动开口问道:“没关系吗乱步先生,你看着很累。”
乱步确实感觉到很疲惫,他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但是麻烦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还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五条悟走在旁边,他注意到一点不对劲:“很奇怪啊,虽然不知道阿敦实际年龄多少,但是起码你们两个看着差不多大吧,他为什么要喊你先生。”
回答他的,是趴在白发少年身后那人的平缓呼吸。乱步被背着往回走,但只是说句话的功夫,人就已经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了很久。
等到乱步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他躺在室外,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子。见他坐起身来,另外一个也坐着的人,发出惊喜的喊声:“啊,你醒了啊乱步。”
是天内理子,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睡了很久诶,硝子已经来过几次了。”
不仅仅是硝子,其他没事的人也偶尔路过,甚至夏油还特地伸手,探到呼吸和脉搏才放心离开。
乱步挠着头发,肚子饿得咕咕作响。一饿了或者疲惫了,他就有些懒得思考。毕竟思考,也是很费体力的事情。
他放空大脑,有些呆呆的问了句:“我怎么在外面。”
要休息也是在室内休息吧。
“因为五条说你很久没晒太阳了。”天内理子解释道,“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阿敦就把你搬出来了。也没有睡很久啦,今天才是第三天。”
远远跑来的阿敦,贴心端上了准备好的食物。他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好像在等待夸奖。
见乱步低头忙着填饱肚子,无聊的天内理子便双手托着下巴,将这几天的事情说来:“他们好像都很忙,连那位夜蛾老师也是,不过硝子还是说过了,如果你醒了的话,大家今天就会回来吃晚饭。”
因为前天五条悟说是为惊喜而准备的聚餐,实则是欢迎乱步回来,但当天正主睡的正香,所以大家也一致决定推迟。
“他们这样忙……是因为我吗。”天内理子突然开口道,她脸上的笑容淡去,“失去星浆体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乱步搅动着碗里剩下的粥,率先将手伸向饭后甜点,不过银狼轻轻咬着他的手背,提醒着他要好好吃饭。
“星浆体啊。”黑发少年咬着勺子,“那位天元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知道天元大人的存在,但是也从未见过。后者十分神秘,同时又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这下也把天内理子问倒了,因为她虽然是星浆体,但是也没见过天元:“大概……大概是一位很重要的大人吧。”
乱步眯着眼睛,他思考了片刻:“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关于星浆体的任务,咒术界还是比较重视的,这关乎一些根本,所以那些人不会轻易松口。
哪怕是由五条悟和五条家出面,也没有那样容易摆平。
不过……那位神秘的天元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乱步不由自主的好奇起来,他总觉得其他人口中无所不知的天元大人,能够回答他的一些问题。
做好决定后,乱步便干脆的一拍巴掌,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毯子:“如果咒术界的未来,要绑在你身上,那人类还是干脆灭绝好了。”
如果只是因为失去一个星浆体,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人类还是干脆灭亡好了。
乱步扭过头去:“毕竟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天内理子缓缓睁大眼睛,她感觉鼻子有些酸涩,但又倔强的揉了揉眼睛:“什么嘛,我可不是普通人!”
她和乱步认识不过几天,甚至交谈也没有超过十句话。要不是因为高专只有他们在,而昏睡的乱步需要有人看护,也不会有坐在这里交谈的机会。
明明只是互相知道名字的程度,但是却有一种——内心深处的担忧被看破,然后被体贴又平和的安抚的感觉。
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阳光底下是温润的颜色。
“总之就是这样啊。”乱步摇了摇头,“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回去一趟。”
“回、回哪?宿舍吗。”天内理子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硝子让我稍微看着你点。”
说完那个少年已经小跑起来,他一边跑一边招手:“当然是回家一趟啊,我会在晚饭前回来的。”
——————
在太阳升到头顶,一天最热的时候到来前,乱步终于气喘吁吁的找到了位置。
他在医院里问了好几个人,这才问到了病房的位置。
站在贴着【禅院加织】名字的放门口时,乱步倒是难得犹豫了。他深呼吸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但是在他打开门前,里面的人倒是先推门出来。
门受到阻力没有完全推开,于是房门后面的小小脑袋探了出来。那个乱翘的黑色头发,像一个海胆一样,但是又不像海胆那样坚硬,而是十分柔软。
对上视线后,乱步清楚的看到,惠那张小小的脸上,出现了震惊的表情。他瞪大着眼睛,一时也忘了动作。
直到乱步蹲下去,颇为熟练地抱住惠,然后在他的脸颊一侧蹭了蹭:“我回来了。”
听见门口的声音,看着窗户外面的加织也扭过头去,那双略显疲惫的眼睛,很快的溢满泪水:“乱步。”
乱步抱着惠,趁着后者难得的不抗拒,但是没抱一会又觉得手酸,然后干脆把人放了下来。
他对病床上的人露出一个大大大笑容,然后朗声说了句:“我回来啦,加织姐。”
乱步很顺从的被抱着,然后由惠递出擦眼泪的纸巾,说到激动时,加织又不受控制的咳嗽几声:“回来、回来就好。”
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之前的事情,乱步咬了口加织替他削的苹果,然后又蹲下去逗弄一本正经的惠。
小小年纪的惠,总是显得太过成熟。他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板着脸。但是并不会给人凶巴巴的感觉,反倒有一种想捏捏那个圆润脸颊的想法。
而这样想的,乱步也这样去做了。他咬着苹果,双手去扯惠的脸颊,扯着他的嘴角让他笑笑:“惠呢、惠应该说什么。”
惠伸手搭在那双手腕上,他有些无奈的开口:“欢迎回来。”
乱步又往病床上一坐,他翘着二郎腿:“真是的,和甚尔一模一样。”
不仅仅是长相,还有脾气倔强这点。
“不过还是有些像加织姐的啦。”乱步又补充一句,“惠很喜欢动物,很善良。”
“是呢。”加织也笑着点头,“惠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能自言自语和动物说话呢。”
小小的脸顿时羞红了,惠抿着唇喊了一声:“妈妈。”
“哈哈哈,长大了也不让说了。”加织眨了眨眼,“他学说话的时候,偶尔会说狼、鸟什么的,我猜是谁家养的狗吧,不过是谁教他的?”
乱步扭头看了眼病房角落的银狼,他失笑出声:“确实是狗呢。”
虽然狼和狗完全是两种生物,但是长相大差不差。至于谁教他的——当然是因为银狼天天带孩子,所以自己学会的。
第048章 薨星宫
回到学校时, 已经是晚上了。
乱步刚站稳,就看到学校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眼熟的身影。
金色短发的少年坐在楼梯上, 昏暗的光线不足以看清楚那张脸上的表情。他好像在走神,但还是及时注意到了靠近的脚步声。
“哟,这么晚了在门口干什么。”乱步主动问了一句,然后很顺手的,将手里的东西甩给直哉,“好饿啊,晚饭是什么。”
那是一袋子零食,有些沉甸甸的。直哉站了起来,许久也没能说出酝酿许久的话。憋到最后, 也只是干巴巴的说了句:“寿喜锅。”
“是嘛,那还真是期待啊。”乱步走在前面, 催促了句,“快一点快一点,你好慢。”
两人进到房子里面, 随着门被推开, 原本安静的氛围也活络起来。
五条悟没有回来, 乱步早猜到了这点,所以光明正大的吃了两份甜点。
打了个饱嗝后, 面前多出一杯茶。夏油杰端着杯茶,在矮桌的另一边坐下:“直哉那个状态,没有问题吗。”
坐在七海身边的人低垂着头, 今天的话格外少。那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看样子还没走出来。
乱步端着杯子浅啜一口,他一只眼睛微微睁开, 看似不经意道:“他又不是惠那个年纪了,自己能解决的。”
提到惠,夏油杰又有些哭笑不得:“好像平常也是惠哄你比较多吧,他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长高。”
“应该是……有吧。”乱步费力思考片刻,然后伸手比划着,“大概到这里。”
夏油杰喝了口茶,想起一件事情后,他意味深长道:“惠马上也要到觉醒术式的年纪了吧。”
五六岁的时候,有天赋的孩子就会觉醒自身的术式。而毋庸置疑的,惠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啧……甚尔肯定是帮不上忙的,所以你会亲自带着他吗。”
提到甚尔,夏油杰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几天前的事情,还是给他造成了打击。但作为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自身是没有咒力的。
而等到惠觉醒术式,势必要有一个人引导他,教会他怎么使用力量。
乱步摩挲着杯子外壁,他皱着眉思考了许久:“大概不会是我。”
“为什么?”杰诧异的挑眉,“虽然你……咳咳,但是你在术式的使用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吧。而体术方面的薄弱,可以由禅院甚尔弥补。”
再没有人的体术,会强过禅院甚尔了。
“我不知道。”乱步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扭过头去,“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运用咒力,也不知道怎么操控咒力。”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咒力。
“哈哈。”夏油杰没有听出言外之意,他促狭地笑着,“不愧是你。”
就像是一个天才,对什么事情都处理的很轻松,所以苦恼的说,自己并没有什么能教的。
乱步没有再解释,他只是陷入沉思,不知不觉的就将杯子里的茶喝完。直到舌尖泛起一阵苦涩,他才呸呸呸的,将不小心喝进去的茶叶吐掉。
一阵轻笑声后,夏油杰好像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悟说理子的事情他能解决,不过那些高层难免会有动作,让你稍微小心一点。”
“他们不会的。”乱步的语气笃定,他放松地撑着榻榻米,“因为星浆体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了。”
对于五条悟的办事能力、以及惹麻烦的速度,乱步一向还是认可的。于是便也没有人询问,为什么他不再姓禅院。
不过一直以来,乱步都很反感别人称呼他为禅院,所以被禅院家刻意压下的事情,好像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
夏油杰起身准备离开,他也有不少任务要忙,但离开前又不放心的嘱咐:“那些高层最近没有什么动作,但是这几天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先把身体好好养一下。”
虽然乱步亲口说,待在影子里不需要呼吸,但现实世界,确确实实过去了数个月。而这期间缺少的食物、休息,像是绵软的后力,虽然反应不明显,但还是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
比如乍一眼看到太亮的光会觉得眼睛难受,又或者总是一副蔫蔫地提不起劲的感觉。
乱步点了点头,他也放下了杯子一同起身。在其他人收拾房间的时候,悄悄溜走。
他找到了夜蛾正道的房间,后者皱着眉,正苦恼着什么事情。
见来的人是乱步,夜蛾正道也舒展眉头,暂时放下了烦心的事情,他耐着心询问:“怎么了吗乱步。”
乱步一屁股坐下,他抱着一个未被唤醒的咒骸,用力揉捏着填充棉花的长长手臂。
“天元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让夜蛾正道有些猝不及防,他先是回忆了片刻,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那是一位全知的术师。”
这样的介绍有些太过简单,但是不用过多的话,乱步已经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点了点头:“是拥有能够不断转生的术式,然后利用星浆体来延续生命吗。”
“这样的结论不难猜到的,老师。”乱步双手撑着膝盖,“禅院家记载的资料比较多一点,当时我看了一眼。”
禅院家和天元也有所联系,他们负责传达天元的意志和命令,同时也是他的忠实信徒。
老实说,乱步一直觉得这是禅院家,为什么这样腐朽的原因之一。
他不可避免的对那位天元大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判断,去知道更多秘密。
“你要面见天元大人?”夜蛾正道的脸上都是意外,他联想到另一件事情,于是语气沉重的说道,“要想阻止天元大人和星浆体的同化,是很困难的事情。”
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延续的,这期间从未出现过意外。
“他不是不死的嘛。”乱步用手托着下巴,“如果不死是指借用别人的身体、达到生命的延续,那他就不是〖不死〗。”
说完乱步又特意抬起头来,他知道自己身处结界当中,一言一行都会被得知。
结界术、是由天元操控布下的。而结界内发生的一切东西,他都能知晓。
所以他是无所不知的。
但拍了拍巴掌站起来的乱步,只是意有所指的说道:“无所不知?只是因为他活的时间比较长而已,如果真的无所不知,那么又怎么做不到真正的〖不死〗。”
“乱步……”夜蛾正道颇为头疼的喊了一声。
他的学生,一个两个总是口出狂言啊。先有五条悟强硬拒绝星浆体同化的任务,后有乱步这番大胆的话。
“老师,我先走了哦。”乱步在门口,对里面喊了一声,“别太担心,悟会有分寸啦。”
夜蛾正道一手扶着额头,他没有把那句“你也很让人担心”说出口。
——
天元大人是神秘的,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所在的位置,也是“秘密”。
薨星宫、一个由结界创造出的空间。它是天元的容身之处,就在高专之中,但又无法用常规方法进入。
进入薨星宫的门并没有固定位置,但并不是无法找到。
乱步没有着急,甚至没有大费周章去找。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受到“邀请”。
不出所料,进入薨星宫的门出现在面前。
银狼从影中跃出,它紧紧跟在乱步身边,警惕地低头嗅了嗅。
少年毫不犹豫的抬脚迈入,突然的落空感,让他发出哇哦一声惊叹。
门开了又闭合上,再睁眼已经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木质的建筑呈圆形,一圈圈包围扩散开。在这座宫殿中央地方,又盘根错节向上延伸的巨大树干。
乱步驻足看了片刻,然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这座宫殿很大,同时也有些错综复杂。不过这里面有一种奇怪的咒力反应,于是银狼的嗅觉也被影响。
一人一狼在复杂的地方转了几圈,然后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乱步低头看着银狼,后者居然罕见的别开视线:“真是的,社长也会走错路吗。”
刚说完,银狼突然警觉。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穿长袍的身影。
那是一个留着黑色长头发,穿着遮住手脚的长袍的人。头发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外露的皮肤有些苍白,男人的体型也有些瘦削。
没有人先开口,于是乱步直接跟了上去。绕过层层叠叠的外围区域,他们来到一个很空旷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想是一个冥想的地方。
在这里居然也有跪坐的蒲团,以及摆放着茶杯的矮桌。
天元倒是率先坐了下来,他抿了一口茶,并没有开口说话。那头长发遮住了他大半的脸,露出的那只眼睛突然看了过来。
乱步也跪坐着,银狼靠在他的身边,于是他便顺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尾巴。
不出所料被啃了一口。
“你根本就不是人吧。”少年没有礼貌的,开口说出了很冒犯人的话,“如果没有和星浆体同化的话,你会变成其他东西吗。”
这并不是询问的语气,那双睁开的绿色眼睛,敏锐的捕捉到每一个细节。
“和星浆体同化,只是为了维持人性吗,还真是让人意外。”乱步开口说道,“不过……”
说着说着,少年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面前的人、有一种超然的气质,从外表来看,很难判断出他的真实情况。
那副躯壳明明显得瘦弱,但体内却蕴含着无比强大的“灵魂”。
那是流传超过千年的“灵魂”,已经不仅仅是实力的强大,超脱常人的悠久生命,让他阅览了无数事情。
所以一眼看去、仔细观察的时候,许许多多的信息,就如同突发的洪水,一股脑挤到大脑里。
乱步最终还是选择避开视线,他重新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短短的几眼里,他就已经获得了太多东西。这些东西大多无用,像垃圾消息填满了他的大脑,让人不可避免的觉得烦躁。
不过他也确定了,天元的存在对咒术界有着巨大的影响。而一旦与星浆体的同化失败,持续千百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你认识那个诅咒吧,那个曾附身虎杖香织身上的家伙。”乱步不再着急,他开始从问话来引导,“你和那种家伙,是同一种东西吗?”
天元这个人不愧是存活了上千年、无所不知的人,要想从那么多的消息里,得出自己需要的,还真是一个大海捞针的过程。
所以乱步干脆不缓不急的询问,而如他所料,邀请他来这里的天元,并没有拒绝回答问题。
“不、我与他,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那个声音很清冷,没有什么丰富的情绪。
“是敌人啊。”少年好像有些不满意,“虽然你知道的事情很多,但是他比你要聪明吧,他有一个灵活的大脑。”
如果是敌人的话,那纠缠千年还没分出个胜负,那还真是——无聊的较量。
一个虽然博览万物、无所不知,但却固守规矩,遵循着发展的准则。一个则有灵活的头脑,游走在世寻找着打破平衡的办法。
“羂索,确实是一个很棘手的敌人。”天元也不紧不慢的回答,“我们都是不死的,而你的到来,却轻易地打破了这个平衡。”
乱步不再说话,而就像他所想的那样,面前人抬起头来,不疾不徐的开始讲述:“我记得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例外。在你五岁前,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办法看到咒灵,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甚至能够短暂的拥有爆发的咒力。
但无论如何,一个普通人是无法成长为有特级实力的咒术师的。
“江户川乱步,你只是一个被【诅咒】的普通人。”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讲述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一切,本应该和你毫无关系的。”
只是因为被诅咒了,所以拥有术式和咒力,但这些都不是属于他的。
天元突然站了起来,他走近、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少年:“我是不死、不灭的,哪怕不与星浆体同化,也能继续留存。”
乱步看到,那是一个不断进化的过程。这持续了很久,并且还在继续。
“但是阻止我与星浆体同化,对你、对所有人类而言,并不是有利的。”
“所以呢?”乱步并没有被说服,他抬着头,“所以你进化的这千年来,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吗?那还真是太逊了,不断进化着,结果却不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子吗。”
“一味维持人的外形,究竟是为了保持人性,还是因为你自己在害怕,会变成非人的样子,然后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每更换一个星浆体,天元便会继承星浆体的记忆和能力,因此每一次更换,都是一次进化。
无所不知的天元,也会露出短暂的愣神表情,他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并不生动的笑容:“你会死。”
“对普通人而言,被诅咒并不是好事。”天元缓缓道,“你所承受的负担,远比想象的要重。你并没有那个天赋和资历,一直以来借用的式神力量,会透支你的生命。”
“如果你没办法解开诅咒的话,大概会很早死去吧。”
少年并没有畏惧,对于死亡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动摇:“那又如何,人总归是要死的。”
不过在他知道一切真相前,他可不会那样容易去死。乱步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隐约感觉到身边的银狼动了动。
“你本应该有正常的生活,为什么要成为咒术师呢。”天元不解的询问,“所有咒术师,都没办法做到毫无怨念的死去。明明你也很害怕、很讨厌诅咒的存在吧。”
说着,他又转动眼睛,看向那一直安静趴着的银狼:“如果不是被它、如果不是被他们诅咒,你完全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也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短暂的沉默后,乱步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伸手搭在银狼的额头上:“有没有人说过,在游说别人这件事上,你一点也没有天赋。”
很明显,天元在试图说服他放弃什么。放弃掺和星浆体的事情?不、他希望自己放弃咒术师的身份。
虽然表面上,这位天元大人是在劝解他,想要热心肠的帮忙“解除诅咒”,但诅咒解除后,他也会失去威胁他们的力量。
避免事情的风险,从根本上解决更加方便。
他没有被说动,甚至起了一些好奇,这个家伙到底是有多缺乏交谈经验,才会觉得这样生硬的话,能够说动他。
“你应该解除身上的诅咒。”天元并没有生气,只是继续说道,“虽然这么久过去,解开诅咒可能也没办法变回普通人。”
“所以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呢?”少年也跟着站了起来,“毫无好处的话,又怎么能说动别人。你最起码要说:这样的话你可以长命百岁、这样的话你可以避免莫名其妙的死掉、等等。”
“哪怕不是真的,骗人的好听话也应该说两句吧,不然可没办法打动别人。”乱步一边说,一边眨了眨眼睛,“不过很遗憾~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他不需要长命百岁,也不需要富有或者权利,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
短暂的沉默后,天元好像是没了想说的话,他突然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真可惜,本来还以为这趟能有所收获,没想到天元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
被少年鄙视地看着,让天元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实很少和人交谈,今天说得话也已经够多了。
“算了,你迟早会明白的。”天元放弃了挣扎,他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这个对你应该有帮助。”
是一本书,一本黑色封皮、红色纹路的书,也正是羂索手上那本。
“你们居然会有联系吗。”乱步没有芥蒂的接过书,他没有急着打开,“还是因为,书中重要的那页,已经被撕下了呢。”
天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年的脸颊。
不过乱步已经往后退了两步,银狼也一脸警惕的拦在中间。
“你的眼睛很重要,你的头脑也是。”面无表情的天元,说起了不相关的话,“我无法洞察人心,哪怕知道的再多,也无法琢磨透人类的想法。”
“我需要你,需要你的眼睛、你的头脑。”
他需要那双可以看破人心的绿色眼眸,也需要那副聪明的头脑,这是他一直所稀缺的。
这番“真诚”的话,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乱步干脆的又大退几步,一副嫌弃的表情:“好恶心,不要用一副期待我会答应的表情看我。”
乱步把那本书干脆的往影子里一丢,他搓了搓胳膊,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算了算了,和别人交谈是需要时间,和你交谈精神都受到了伤害啊。”
少年的话直白、带着嫌弃,天元抬了抬手,但前者已经一溜烟的往外面去了。
这次倒是不需要带路,因为出去的门已经近距离出现在眼前。
离开薨星宫后,乱步打了个寒颤,他蹲下去抱着银狼的脖子,在如此大热的天,嘟囔了一句:“好冷。”
总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看来活得久的东西,哪怕外表看着和人类相似,但是内里已经完全不属于人了。
在无数次和星浆体的同化过程中,天元获得了新的权能,也会丧失一些东西。虽然他极力挑选合适的星浆体,但所谓“人性”,他已经完全丢失了。
毕竟他并不如表面上那样为人类着想,甚至相反他很冷漠,他对人类的命运丝毫不在意,他只是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和实验罢了。
乱步察觉到了,不管是他、还是这个世界的大家,不过都是实验的一部分。
恰到好处的一缕微风吹来,乱步冷静下来,随后不再去想刚刚的事情。在和银狼回去的路上,他又抱怨着吐槽。
“活太久的东西果然都不正常啊,社长。”
第049章 解除的诅咒
那句突然打岔的话, 让乱步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想法。
他原本在回去的路上,向银狼要那本“书”,以往总是很顺利的, 今天社长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慢悠悠走在前面。
回去的路上,他被硝子喊住。或许是因为突然找不到人的原因,他被留下来问了几句话。
硝子叼着一根棒棒糖,咬得咯吱作响。她有些不耐烦,但想起身边的人后,又吐出一口气:“直哉这两天不在学校,你知道吗?”
乱步坐在医疗室的滑轮椅子上,他盘着一条腿, 另一条腿则轻轻晃悠:“去处理禅院家的事情了吧,毕竟我留下的麻烦可不少。”
说起原因时, 少年眨了眨眼睛,一副“难道不应该这样吗”,的理直气壮表情。
“哼哼。”硝子伸出手指, 戳了戳乱步的脑门, “无所不知的你应该知道的吧, 外面一团乱,所以最近不要出门。”
禅院乱步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被禅院家彻底除名。这其中的原因不为人知,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是之前忌惮禅院家力量、害怕被报复的那些人, 二是觊觎十影法能力的诅咒师。
一直以来, 乱步行事肆意,说话也从不顾及别人想法、心情, 所以仇家不少。若不是因为出自禅院家,并且有一定实力的原因,寻仇的人肯定一波接着一波。
但更多的人,还是因为对那特级诅咒——“人虎”的势在必得。
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消息,十种影式神之一、未有记载的特殊式神“人虎”,可以更改主人,为其他人所用。
于是疯狂的人越来越多,悬赏的价格也越来越高。
乱步摆弄着桌子上的玻璃器皿,他自然知道这些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不过那又如何?
知道了他的弱点又如何,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只能借刀杀人的家伙,可不值得浪费心神提防。
少年无聊的伸了个懒腰,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然后推开门便两步并一步的离开。
硝子无奈的摇头,她感觉乱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但是银狼随时随地跟着,也能稍微放下心来。
——
路过自动贩卖机时,少年停下看了片刻,然后很顺手的从影子里掏出一包薯片。
他看起来像是无所事事,在学校里四处乱逛,顺带还帮夜蛾老师浇了个花,绕着教学楼底下转了几圈。
这期间,乱步尝试从影子里掏了很多东西。有半包或者整包的薯片、饼干,还有理想手册、绷带、蟾蜍的眼镜等等。
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拿到想要的。
那双绿色的眼睛略有些不悦的眯起,银狼依旧走在前面,感觉到少年情绪的变化,它只抖了抖耳朵,装作没有发现。
原来天元的那些话,不仅仅是说给他听的啊。
乱步双手抱着后脑勺,假装不再在意:“好大的太阳啊,社长、我们回去吧。”
回到房间里,银狼已经在床边的垫子上趴下。虽然它并不需要睡眠,但这个垫子上有很多可爱的猫咪爪子,所以得到了喜爱。
乱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摆弄乱糟糟的桌子,一会儿在零食柜子里翻找一通。他嘴里嘟囔着,余光却观察着另一边。
银狼依旧趴着,它好像闭上了眼睛,但是一旦他往门口去,原本闭着的眼睛也会马上睁开来,仿佛下一秒就会紧随其后。
“乱步?”一个声音带着些疑惑,“是这个吗。”
被召唤出的阿敦,拿出一盒巧克力味道的饼干,放在了乱步手上。
“不是。乱步把东西一甩,他抿着唇有些不满,“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的吧。”
他要的是那本书,那本他看过后就会明白一切的书。
阿敦很明显的心虚了,他不擅长说谎,眼睛乱转:“什、什么?难道是口味不对吗。”
“书、是书。”乱步强调,“我刚刚丢到影子里了吧,不用想借口,你骗不过我。”
白发少年顿时萎靡了,他跪坐着,头低的很下面:“抱歉……”
“为什么。”乱步也坐着,他歪过头,“为什么我不能看。”
“因为……”阿敦紧张的咽了咽,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眉头皱着,一副忧愁的样子,“乱步……抱歉。”
他只知道,上一次乱步翻开那本书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生命和活力。
虽然阿敦清楚,这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但不仅仅是他、就连大家,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唯独是乱步,唯独只有乱步不能打开。
“为什么。”乱步冷静下来,“是因为天元的话吗?”
阿敦一副再问,就要把脖子缩到胳膊底下的回避样子。乱步清楚从这里,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站了起来,站在银狼面前时,他目光灼灼:“就连社长也这样觉得吗。”
“还是应该说阿敦这副反应,也是社长的示意呢。”
银狼依旧趴着,那双眼睛微闭着。
“太狡猾了!”乱步蹲了下去,他用力勒着银狼的脖子,脸贴在毛茸茸的皮毛上,“不要回避问题、社长!”
银狼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但一双眼睛还是在,少年坚持不懈的摇晃下睁开来。
它一副无奈的样子,但被缠得紧了,也只是张开口没有用力,轻轻咬了口乱步的手臂。
眼睛一转后,乱步干脆的改变了方法,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两人底下的影子里。
先是手整个没入,再接着是手臂,然后整个上半身,因为衣服后面被银狼叼着,这才没有完全坠进去。
影子里可以放很多东西,这很便捷,甚至是整个人也能藏进去。
但是乱步并不喜欢那里面,那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一些模糊的景象对他而言,就是层层叠叠的虚影。
先是身体底下的方寸空间、然后是整个房间空地,紧接着又扩大至整个房间。
黑色的影子快速蔓延,一个领域悄无声息的展开。
乱步任由自己掉落,任由头顶上方的最后一丝光亮被吞没。
他完全沉浸在影子的世界里,耳边只有阿敦着急的喊声。
平稳的落地后,乱步能感觉到自己还站在房间里,但周围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了。
抬头往前方看去,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色,只有离得比较近的地方,才被幽幽的萤光照亮。
“乱步、乱步!”
声音靠近,乱步感觉到手腕被抓住,于是阿敦的脸和身形也清晰起来。
只有他站的地方、只有周围小小的一圈,才模糊的能够看清楚一点。
这次他没有闭上眼睛,乱步看向前方、看向周围:“能听到的吧、你也能知道的吧。如果要因为天元的话而动摇,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在五岁那年死掉。”
天元的那些话,对他并没有影响,但是他没想到大家会因为这个动摇。
因为担心继续下去,会往糟糕的方面发展。担心这个【诅咒】,会威胁到他自身的安危。
乱步其实并不记得“大家”,就连大家这个概念,也是他推测之后得出的。
明明不认识、明明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但是为什么会觉得亲切呢?
是因为【诅咒】吗?还是因为这么长久以来的陪伴。如果是普通人,在知道自己身负诅咒的情况下,应该都是感觉到负担,迫不及待的想要解除。
但是乱步不同,他时常会在浑浑噩噩从梦里醒来时,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定脖子上时常遮掩着的痕迹还在。
他并不觉得这是诅咒,他只觉得“大家”在身边时,就会有心安的感觉。
虽然还未亲眼见到书中的内容,但通过天元的话,和之前羂索讲的那个“故事”,乱步也已经猜到了大概。
他和大家、和目前已经召唤的大家,是认识的。只不过那可能是过去、或者说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人在非常规、或者有太多遗憾的情况下死去的话,执念就容易让他们变成诅咒这种存在。
而生前能力越强的人,死后的咒力也会同倍增长,然后在强烈的执念影响下,就会成为咒灵。
所以“大家”,是因为同一件事情,或者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死去,才会在强烈的执念下,变成现在这样的存在。
但是这样推测的前提是,在死前大家都是认识的,都有着深厚而重要的羁绊,才能在死后维持“团体”的形式存在。
他们应该是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乱步抬起头,视野里多出了许多晃动的影子。
“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吗。”少年的声音已经带上一丝沙哑,“所以才不能和大家一样,所以只能一个人吗。”
因为他只是普通人,他没有强大的力量,所以在其他人都变成“诅咒”的情况下,只有他和其他人类一样,在死后再次转世成为普通人。
因为故事里说道:【乱步被大家所保护着,是普通人。】
“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乱步挣脱了阿敦的手,哪怕看不清楚,他也继续往前走了两步,“我不想解开什么诅咒、也不想长命百岁,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和大家分开而已。”
没有人回答他,就连有些慌乱的阿敦,也保持着沉默。
“是因为那本书里,有一页特殊的书页吧。”乱步很冷静的分析道,“那上面写下的事情,会成为【事实】。”
“乱步……”阿敦最终还是不忍心,“哪怕没有我们,还有新的大家,因为乱步先生很好,所以会拥有新的家人的。”
他们只是“诅咒”,是不应该存在于此的。虽然很可惜,但是他们还是希望乱步,能够获得“幸福”。
于是很多轻飘飘的声音,以不同的语气,在乱步的四周响起。
【不愧是乱步呢,只是这样就猜到的话,太厉害了。】
【已经可以了乱步,一直以来都辛苦了。】
【抱歉呢,是我们诅咒了乱步先生吗,不过还能再相处这么久,真是太好了哥哥。】
【乱步先生的手,很温暖。】
【和乱步先生在一起的话,就感觉不到饿了。】
那些声音很轻,轻得好像风一吹就散了。乱步隐约看到面前的黑色影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抬起手来,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往前看,乱步。】
内心好像空出一片,然后被什么柔软的、像棉花糖一样的东西填满。
解除诅咒的过程难易程度不同,但是从未有过一种诅咒,如面前这般,留下的只有一句句祝福。
这大概就是被重视着、被爱着的感觉,乱步微微张开口,毫不犹豫的扑过去,拽住了那个虚影的手。
那是影子融合形成的人影,虽然握住了,但是那个手感却十分奇怪。
冰冷的、柔软的手,在他跌倒前,又有力的扶住他。
乱步睁大了眼睛,他急促地呼吸着,手握得越来越紧:“才不是算了!从我觉醒术式起,一切就回不去了,我已经没办法再成为一个普通人了。”
当时遇到的危险,要是没有觉醒术式,他大概会死在那里。而只要活着,他就没办法当一个普通人。
“为什么大家不明白呢。”乱步喃喃道,“从很早以前,我们就无法分开了。才不是因为诅咒的原因,而是、而是因为……”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乱步并没有得到完整的线索,他只是就已有线索和自己的推测,猜到了一个模糊的可能。
他们是一个团体,只有他在死后得以转世,而剩下的大家,则因为书上写的内容,以影式神的姿态出现。
上一辈子的事情,本不应该与这辈子相关。但是——他大概是死的不甘心吧,只是因为是普通人没办法变成诅咒,所以这辈子才会被“诅咒”。
要想起来,要想起来一切。哪怕没办法弥补、没办法挽回,也一定要想起来。
有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短暂的沉默后,乱步抬起头来:“不是的,一直都不是的。”
少年扬起一个笑容,声音无比坚定:“如果没办法理解的话——那就互相诅咒吧。”
那就互相诅咒,再也不分开好了。
影子的世界开始坍塌,一丝光亮从头顶照了下来。有微风从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吹散了些许沉闷。
乱步还站在房间里,就是突然空下来的手,突兀地垂了下来。
他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转头就看到了委屈的不行的阿敦:“乱步……”
“真是的,眼泪和鼻涕都混一起了。”乱步虽然嘴上嫌弃,但是依旧任由面前人抱着他。
阿敦很用力的抱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抱歉、抱歉抱歉——”
要是大家都还在就好了,这样的话就不用让乱步一个人了。阿敦哭得稀里哗啦,然后被嫌弃的擦了擦脸。
乱步最终还是拿到了那本书,现在静下来看时,那薄薄的一本书也没有几页。
书里确实讲了一个故事,讲的是主角江户川乱步的故事。
一个普通的人,因为一场神秘的邂逅,拥有了能够使唤影子动物的能力,他变得不再普通,而是拥有了很多人羡慕的力量。
不过故事里总是一波三折,江户川乱步依旧遇到了很多困难,在影子动物的帮助下,他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侦探”。
“好烂的故事……”乱步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这明明是一本有推理剧情的书吧,为什么会有影子动物的存在。”
简直就像推理小说里,出现了童话剧情一样玄幻。
翻到最后一张,故事也进入了尾声,而靠近封面的最后一页,已经被随意的撕走。
那页是最为重要的那页,是因为上面有特殊反应,所以才被撕走了。
或许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太久,眼眶感觉有些酸涩,乱步闭了闭眼睛将书合上:“这样的吗。”
书被随手放进了柜子里,然后很快就被零食堆淹没。
——
乱步从学校里离开了,他拒绝安排的任何任务,也无视了那些高层气急败坏的话。
他待在家里,找麻烦的人根本没办法出现在他眼前。
那些人要么就是被甚尔出手解决,要么就是还没来得及靠近,影子里蛰伏的“猎手”就已经悄然靠近。
闷热的天气终于过去,随着秋天的到来,气温终于变得凉爽一些。
乱步很少待在家里,因为有好几家的点心,都需要特地排队去等。所以无事的时候,他会牵着惠一起出门。
就像是其他普通人一样,走在拥挤的人群当中,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一到人多的地方,惠就很明显的感觉到压力。他努力牵着身边人的小拇指,走在比较前面的位置。
“我们走错了吧。”乱步提着甜品袋子,对惠的带路发出质疑,“什么嘛,难道你也不认识路吗。”
走来走去的人群,像一排排人墙,挡住了惠的视野。虽然他能看到在不远处带路的银狼,但是这边人太多了。
他们逆着人流,本就不方便行走。更何况因为下班的怨气,一些人走的时候横冲直撞,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两个。
乱步在周围看了眼,最后带着惠在等公交的长凳子上坐下。本来是想等人群散开一点回去,但坐了没一会儿,电话铃声便不合时宜的响起。
他翻找了会儿,从口袋里找出手机丢了过去:“哝,刚好可以求助。”
惠看着手机屏幕,努力想要辨认这几个字,但是有两个字太复杂,他还没学会。所以只能一本正经的按下了接通,将手机凑到耳朵边上:“喂。”
听到是惠的声音,夏油杰的语气也下意识放缓:“是惠啊,乱步不在吗。”
惠看了眼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少年,很认真的摇头后说道:“他在。”
“你们在哪里呢,不在家吗?”夏油杰听到那边有嘈杂的声音,所以顺带询问了句,“我找乱步有些事情,能把手机给他吗。”
“我们在外面。”惠向四周看了看,将眼前有标志性的东西描述出,“这边有一个很大的倒立玩偶,我们在一个商场旁边。”
听着惠的描述,夏油杰回忆了片刻,然后有些意外的说了句:“我刚好就在附近啊,你们怎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该不会是走不回去了吧。”
很明显乱步和惠那边没有大人,那个商场离他们住的地方可不近,加上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坐车怕是也没有那样方便。
“我来找你们吧,在那边等一下。”
短暂的交谈后,电话被挂断。但惠得知有人会来,小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紧张。
他将手机举起但是却被忽视,于是只能将其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惠撑着凳子坐了上去,在周围看了一圈,然后才扯了扯乱步的袖子:“社长呢。”
“社长是不是不高兴。”
孩子用天真又担心的语气询问,因为他看到若隐若现的银狼,总是频繁向他们看来。
人太多了,混淆了他的判断。乱步摇晃着手里的汽水瓶,听着里面液体晃荡的声音,有些走神。
身边传来了拉扯的力道,于是乱步又抬手用力揉了揉惠的脑袋:“安心等一下好了。”
没多久,夏油杰就在一番寻找后,找到了一大一小在椅子上等待的两人。
他们两个并排坐着,一同分食着手里的甜点。不过很明显,是乱步在享用甜点,惠则乖乖拿着盒子,时不时被投喂一口。
见到夏油杰,惠的眼睛很明显亮了起来。
黑发少年扎着丸子头,他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后,才打起精神往马路对面走去:“乱步、惠。”
他找乱步是因为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想要请后者帮忙判断一下,那个麻烦的诅咒藏在哪里。但得知他们在附近后,想着也许久没见了,所以特地来一趟。
“理子上次还问我你的近况呢,最近不回学校了吗。”夏油杰走近询问,“听悟说你把所有的任务推掉了?倒不是说不可以啊,只不过你没事吧。”
之前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每次有任务乱步都会接手。
历经两个多月,星浆体的事情终于解决。不过具体怎么解决的,夏油杰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是那位天元大人主动放弃同化的。
已经是三年级的几人,更多的时候都是外出执行任务,待在学校的时间少之又少。但是想起来时,杰才在硝子的提醒下想起来,乱步好像很久都没回学校了。
乱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站了起来,他抬起头颇为认真的说道:“因为来回很麻烦啊,我不会坐车。”
这话说完,夏油杰短暂的愣住了:“你可以联系辅助监管,话说……鵺呢?”
辅助监管会承担开车的任务,将咒术师送往任务地点。但是——
“我可是什么任务都不接诶。”
“是啊。”杰哭笑不得,“算了,下次想去哪里告诉我好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时间的忙碌,心情和身体的双重疲惫,让夏油杰没能注意到那细微的不对劲。
他揉了揉眉心,蹲下身将惠抱了起来。他注意到因为视角太低,惠正难受的皱着小脸。
乱步跟在身后,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数着:“还有另一家的红豆糕、粗点心,杰——”
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子,夏油杰下意识回答道:“不行,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带你和惠去吃个晚饭吧。”
“不要拉面。”乱步倒是没有拒绝,就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有蛋包饭也不要。”
脑海里先后冒出两个选择都被否定,夏油杰顿时有些无奈:“那就让惠决定吧。”
要是问乱步吃什么,那肯定是把甜品当饭。
最后在惠的犹豫选择下,几人选择了一家临近的餐厅。
吃饭的时候,夏油杰有些心不在焉,但他的余光还是注意到,某人正偷偷将不爱吃的蔬菜,放到惠的碗里。
在他眯着眼睛的注视下,乱步咳嗽一声,把绿色的西兰花拨了拨,放在盘子的最边缘。
“不要挑食。”
“可是真的很难吃。”乱步嘟囔道,然后又挑眉,很快的转移了话题,“你和悟,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短暂的愣神后,夏油杰仔细回忆了片刻:“大概……有半个月吧。”
半个月、或者更多,他们都很忙碌,在悟领悟更深层次的无下限、以及学会反转术式后,他们就分开行动了。
硝子本来就不会接触危险的任务,悟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乱步也则是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一人。
他一个人出任务的时间更多了。
想到这里,夏油杰的表情有所变化。察觉到这点,乱步将筷子放下:“为什么不主动询问呢,悟很忙吧,任务的事情、五条家的事情。”
“所以为什么不主动问,为什么要觉得是被落下了、不被需要呢?”
这句直白的话,一下子说破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夏油杰捏着筷子,一双眼睛缓缓睁大。
原来他是觉得……被落下了吗?
乱步有式神、也掌握了领域的展开,悟学会了反转术式,最近也在研究领域。
因为觉得落后乱步一点,所以悟最近都很努力,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
那他呢?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夏油杰抿着唇一言不发。
最强的组合,已经不需要第二个人了。光是悟一人就能做到,而乱步最近也没有争夺最强的想法,他甚至游走在咒术界的边缘,变得不那么像一个咒术师。
“没事的。”杰突然露出一个微笑,“是因为最近的任务太多了,所以才有些力不从心。”
夏天刚刚过去,而短短一个夏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乱步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扭过头去:“笨蛋,真是丑死了。”
那副强颜欢笑的样子,真是难看。不过如果没有做好准备面对的话,他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晚饭过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乱步站在餐厅门口,拒绝了夏油杰要送他们回去的建议。他简单两句,提点了后者这次的任务。
杰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他说了句“多谢”,看到了来接乱步他们的人。
时隔这么久见到禅院甚尔,还是会下意识的身体紧绷,不过还好那个男人只停在路灯下面,远远地对他点了个头。
出于礼貌,夏油杰还是点了点头。他把打包好的甜品交给看向他的惠,而看着一大一小往远处走时,他又恍惚反应过来。
为什么自然而然的把东西交给了惠啊?!他才五岁,还是一个孩子啊!
果然是……习以为常了吗。
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甚尔接过了惠手上的东西,后者在外面“玩”了一天,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于是甚尔干脆将惠抱了起来,他侧过头去,刚好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挑了挑眉后,他伸出手:“要牵着?还是抱着。”
“不要。”乱步扭过头去,“我自己会走。”
“真是少有。”甚尔有些意外道,“是因为街上很多人吗。”
以他对乱步的了解,这个家伙可是多走两步路,就要嚷嚷着喊累的程度。能偷懒的话,是绝对不会辛苦自己的。
乱步低着头,他看着头顶路灯、在地上投下的影子,然后才回答道:“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他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而看他少有的低落样子,甚尔却是敏锐的察觉道什么:“和银狼闹别扭了吗。”
他能看到,银狼时常蹲在家里的角落,虽然偶尔会和惠互动,但却很少和乱步接触。
就那样静静看着,然后又不声不响的消失。换作平常,银狼就和靠垫一样受欢迎。
所以合理推测,是因为年纪到了,所以叛逆地闹起了别扭。
“不用你管。”乱步倔强地回了一句,他又强调了那句,“我一个人也可以。”
——————
再一次回到学校时,是因为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医疗室的外面,传来交谈声,硝子看了眼,走出去的同时将门带上。
“他们几个没有太大事情,休息一下就好了。”硝子对来人解释道。
乱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送他来的鹤田也松了口气。
虽然鹤田算是禅院家的人,但一直以来跟着乱步完成过不少任务。
他是真的佩服乱步的聪明才智,以及出色的能力。所以破天荒被联系时,他特地放弃了休假的时间。
然后又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感叹,为什么这个小祖宗总是挑他放假的时候。
医疗室里,负伤的几人已经得到治疗。
这次的任务是因为窗误报了咒灵的等级,才导致七海灰原他们出现意外,不过还好当时禅院直哉也在,三个人互相配合才解决了咒灵。
乱步从电话里知道他们没事,但是还是特地来了一趟。因为加织本来约了直哉,后者答应了,但是却突然联系不上。
“真是不让人省心。”乱步吐槽了一句,然后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不要睡大觉啦,快爬起来回加织姐的电话。”
灰原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伤势最严重,但还好已经接受了治疗,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他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问好道:“乱步前辈。”
“先好好休息。”乱步点头,让灰原继续躺下,“七海你也是,别自责了。”
听见这句话,灰原才发现七海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后者已经醒了,但是用手臂遮着眼睛。
“七海……”灰原喊了一声。
“我没事。”
直哉在靠近窗户边的床上,比起其他两人他显得有些沉默。但是眼前突然冒出一个脑袋,不断催促着:“快、回、电话,不要让加织姐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直哉啧了一声,“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走了。”
金发的少年头上还缠着绷带,他的脸色很差。
乱步双手抱臂站在床边,他自然知道直哉的想法,只不过故意卖了关子:“不然呢?”
手机早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说不定早已经成为一堆零件。想起这点,直哉又有些不耐烦的扶着额头。
黑发少年大方的让出自己的手机,并且笑眯眯的伸出手,拍了拍直哉的头顶:“要好好解释哦,你慢慢说,然后就是——辛苦了。”
拿着手机的手一顿,不等直哉反应,乱步早已经推门离开。
门口走廊的尽头,靠近窗户的地方,硝子正和回来的夏油杰说着这次的事情。
因为窗的误报等级,这才导致了二年级学生的负伤。夏油杰是突然收到求助消息的,虽然等赶过去时事情已经结束,但因为担心,他还是特地回了学校一趟。
听完硝子的话,杰点了点头:“悟呢,他又离开了吗。”
因为当时灰原重伤,及时赶到的五条悟便将三人送了回来。
硝子倒是敏锐的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劲,她意外地挑眉:“当然没有,他在等你。”
因为任务繁重、地点不同,他们确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面了。
这次倒是有个可以短暂碰面的机会。
不过在突然想起上次乱步的话后,夏油杰却是罕见的有些犹豫。
“杰、硝子!”
走廊那边,传来了元气满满的声音,白发少年招着手:“好慢啊,再不快点乱步那个家伙又要溜走了。”
硝子先一步走了过去,她一边整理着有些发皱的衣领,一边淡定的回道:“他没那么快的,倒是你看着很急匆匆的样子啊。”
短暂的犹豫后,夏油杰抬脚跟了上去。
——
三人要寻找的目标,在一楼旁边的树底下。黑发的少年抬头看着天空,银狼蹲在他身边不远处。
明明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几人还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五条悟最为直接,他直接摘下了眼镜,一双六眼紧紧盯着树底下的人。
而看他这个反应,硝子也叹息一声:“果然是这样吗。”
“什么?”夏油杰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怎么了。”
“乱步他啊,总是喜欢一个人承担。”硝子感叹了一句,而五条悟已经直接大跨步走了上去。
“你、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凑近的脸,一双睁大的眼睛瞪了过来。乱步扭过头去,“哦”了一声。
那双眼睛里,有震惊和不可思议。一直没有得到解释的情况下,五条悟直接稍一抬手挥去,原本的银狼直接像虚影一样,一拍就散。
硝子走近后,也关心的问了一声:“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刚刚就观察到,以往总是用绷带和高领遮住的地方,这次直接露了出来。
而原本印象深刻的、脖子处的那道、被定义为【诅咒】的红痕,已经消失不见。
脖颈上只有一道细长的、浅粉色的疤痕,好像是因为曾经的伤口,而留下的。
经过硝子这一提醒,夏油杰也意识到不对。
乱步的身上,只有很微弱的咒力反应,就像是普通人一样。随着银狼消失,那股强力的咒力反应消失,于是变得更加明显。
一个离谱的猜测突然冒了出来,随着硝子那句“诅咒解除了?”,夏油杰慢慢抬起了手。
他召唤出咒灵,张牙舞爪的咒灵快速冲了出去,然后堪堪停在少年面前一拳的距离。
乱步掀起眼皮,他有些无奈道:“杰。”
这副反应证实了五条悟两人的猜测,夏油杰慢慢握紧拳,收回了咒灵。
面前的人准确猜出了咒灵的位置,是的、那慢半拍的动作,分明是通过他们的表情,猜到的。
而不是亲眼看到。
“诅咒是解除了。”乱步老实回道,“不过也不用这样惊讶吧。”
他刚说完,双肩便被五条悟用力握住,后者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
五条悟先是疯狂否定自己的猜测,但他的眼睛、那双六眼,却看的清清楚楚。
诅咒确实解除了,但以往能清楚感觉到的,乱步和式神之间的联系,现在却随着银狼的消失,那股若有若无的感觉完全不见了。
“你、看不见了吗。”
硝子还没有意识到,她只以为诅咒解除了,是一件好事,但从其他两人凝重的表情,她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
“看不见什么?”她发问,“不可能看不见啊,眼睛转动的时候也没有异常……”
很快她又猛地反应过来:“乱步你看不到咒灵吗?!”
乱步没有否认,他只是很平静的点头:“是啊。”
“我大概不会继续当咒术师了。”少年语气平淡的说道,“并不是玩笑话,悟。”
于是长久的沉默蔓延,像是世界按下了静音键。
第050章 开放型领域
长久的沉默后, 是一声不可置信的“哈”,白发少年松开了手,低声喃喃一句。
“开什么玩笑。”
乱步并没有在开玩笑, 但被三个人盯着,一看就没办法一笔带过,他的眼睛转了转:“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本来就是因为【诅咒】,才在日积月累中,拥有了能够看见咒灵的能力。最早的记忆里,他也曾为看不到而苦恼过。
从看不到、到能够看到,再到式神那长久的相处陪伴,经历数十年的时间。
而到现在诅咒解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身上有什么东西缺失了。但是那个缺口并没有放大,而是被更为柔软的东西填补上。
看不见咒灵这个过程, 是循序渐进的,慢慢的就变成眼前模糊、哪怕用力揉眼睛也看不见。
他以为自己会难以接受的,但现在其他人一脸震惊时, 乱步却已经能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事实。
看不见又如何, 他能猜到大家大概在什么位置, 也知道无论如何,大家都会在他身边。
或许是因为这种安定的感觉, 乱步才如此平淡的接受了。
“我只是看不见而已,还没沦落到随随便便就死掉吧。”乱步嘟囔了一声,他看着那双睁大的苍蓝色眼睛, “悟、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早知道会这样的。”
他早知道的,从影子世界里的谈话, 从他翻开那本书,看到最后残缺的那页起,他就猜到了会有这天。
但比起他本人,面前的几人反倒是一种难以接受的表情。尤其是五条悟,他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我真看不懂你。”
如果失去了式神的保护,以乱步的身手,怕是随便谁都能伤害到他。
意识到这点,五条悟又在内心疯狂的否定。他纠结复杂的表情溢于言表,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
从很早起他就认识了乱步,也知道后者不仅仅是继承的术式很强。乱步有天才一般的头脑,对于术式的掌握和使用,也有着前所未有的天赋。
就他已知的常识中,调伏仪式可不是会随便到抬抬手就行。而且乱步的咒力总量仿佛是一个谜题,从未见过他耗尽咒力的时候。
乱步是特殊的,他早就知道。但是他从未想过,朝同一个方向而共同努力的两人,会在此分道扬镳。
“不是说好了……要比谁先成为最强吗。”五条悟抿着唇,稍微冷静下来,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难道是因为比不过我,所以认输了吗。”
“最强只能有一个人吧。”乱步认真说道,“最强的咒术师嘛,我曾经是以这个为目标的,但是现在不同了。”
“而且、别小看人了,还有杰呢。”
突然被提到名字,夏油杰也恍惚回过神来。他想起上次和乱步碰面时的情况,那时候的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接二连三的想了起来。
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变成了这样吗……他当时为什么没能注意到呢?为什么悟和硝子都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发现。
内心像被架在微弱的火上炙烤,那种感觉并不强烈,但是却难以摆脱。
站在阳光底下的黑发少年,默默咬紧了下唇。垂在身边的手暗自握紧,直到一声“杰!”,这才将夏油杰喊回神。
五条悟察觉到身边人的走神,他像是控诉一般,对着杰说道:“他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
乱步的身上有秘密,是他们所不了解的。但是他们的所有心思、秘密,又总会在那双绿色的眼睛前,暴露无遗。
真是、不爽!
白发少年有些生气,以至于声音也有些不自觉的拔高:“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所以这几个月来不接任务,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行吗?你真是能耐,要是这期间、要是……”
要是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被敌人暗算怎么办?毕竟乱步的身手,是众所周知的“脆弱”。
“我没有那样弱吧!”乱步也不满的反驳,他气鼓鼓说道,“而且你别太骄傲了,我只是对当最强的咒术师不感兴趣,所以才让着你!”
两人又像孩子吵架一样,脸贴得很近的嚷嚷起来。硝子的内心一团乱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杰这次没有动作,但见两个“小学生”越吵越大声,她急忙上前打断。
乱步往前走了两步,他站在阳光底下张开了手:“不信的话就自己来试试啊,别小看人了。”
冷静过后,五条悟也明白乱步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但是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窝火”感觉,他还是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那就试试吧,输掉的话就承认吧,我才是最强的。”
他会在比试里,轻而易举把乱步压住动弹不得,然后逼着那个家伙好好道歉的!
明明他们是朋友不是吗,但是一点也没有得到信任的感觉。
在操场的空地上,两人分开站着。上一次这样面对面,好像还是很久之前。
围观的人只有硝子和夏油杰,这有些眼熟的一幕,让他们会想起以前。
但和五条悟对比,乱步的体型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好像一拳过去,就会躺倒在地一般。
不过他们都明白,悟并不会真的动真格。但是一想到乱步的事情,表情就没办法变得轻松。他们皱紧眉毛,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
五条悟活动着手腕,他撑着膝盖,抬眼观察着乱步的表情。
对面的人并没有紧张,他就那样站着,双手抱臂。
而后白发少年以很快的速度,一个猛冲后挥拳而出。他并没有用到术式或者其他能力,只是单纯的有些愤愤的一拳。
但在他真的打到人收力前,身后突然的拽力让他无法动弹。
柔软的东西卷住他的脚腕、大腿,回头一看发现蟾蜍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的控制着他。
五条悟一个借力翻身,挣脱蟾蜍控制的同时,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于是那大片的黑色,突兀的闯入眼中。
自乱步脚底而起的黑色影子,快速的以圆形蔓延开。而众多式神从影子里出现,互相配合默契的反守为攻。
鵺高高飞起,随后一个俯冲下落。脱兔制造多数分身,严严实实的将黑发少年的身影遮掩起。而从身后出现的满象,以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道,卷着他的手臂,将他远远甩飞。
乱步突破了只能召唤两只式神的限制,不、应该说他刚刚身处于领域当中。
有着不少作战经验的五条悟思,表情严肃地思考起来,他将六眼观察到的信息,快速整合分析。
他第一次将面前的人,假设成为敌人来对待,然后他诧异的发现,乱步的防御和进攻,都毫无破绽。
是连六眼也无法观察到破绽,是完美的“绝对防御”,攻守兼具。
乱步的身边扩散开的黑色影子,正是领域的体现。只要在影子的范围内,就无法躲避式神的攻击,因为领域之中,攻击“必中”。
和之前闭合的圆形领域不同,第二次见到这个领域,居然已经完全转型成为开放性领域。
这突破了领域外层较为薄弱的弱点,使那绝对防御变得更加完美。
而且这领域还能不断扩大,之所以呈圆形是因为有所收敛,看着那不断变动的外缘边界线,五条悟在愣神过后明白,只要有影子的地方,便是面前人掌控的领域。
乱步依旧站着不动,他抬头观察着五条悟的表情,从那逐渐“疯狂”的表情里,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无论五条悟如何攻击,他们两个都维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但是他看不到配合默契,拥有自己思考能力的式神。
他只能感觉到“风”,身后的长发,宽松的袖子、衣服下摆,都被突然起的骤风,高高吹起。
扑面的风是无法阻挡的,乱步抬起手臂稍微挡了挡,一双眼睛看着脚底下的影子,嘴角带上一些弧度。
“我知道的,我也一直相信着。”少年轻声说道,“大家,都在我的身边啊。”
白发少年悬于半空,他突然捂着脸,然后肩膀抖动后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吗!乱步,你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那双眼睛里,全是盎然的兴致。于是稍微认真起来的五条悟,抬手便是一发“茈”。
但是影子是无法被切割的,所以轰隆的巨响过后,地面上留下长长一道被切割的圆弧。
“啊……”乱步扭过头去,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手作喇叭状喊道,“悟!你最好有特级咒灵突袭的理由。”
不然的话,把学校破坏成这个样子,夜蛾老师不会放过他的。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冷静下来,不、应该说冷汗下来了。
夏油杰还未从刚刚那个震撼的局面回过神来,等他转头看去时,乱步已经一脸慌乱的向他跑来。
“完啦完啦,老师已经来了!”乱步一边喊,一边往边缘跑去。
他才不要站在案发现场,然后被狠狠的骂一顿。
输入咒力后启动的作战形咒骸,已经从天而降,它将还没走远的四人逮了个正着,随后便是夜蛾老师的怒吼声。
——
“老师!”乱步高举起手,“都是悟自己要切磋切磋,我完全拦不住。”
绿色的眼眸眨了眨,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心虚的五条悟没有反驳,他维持着跪坐的姿势,摸了摸鼻子:“老师——”
最后只有“罪魁祸首”被留了下来,门口罚站的其他三人,早已经偷偷溜走。
“哈哈哈哈,老师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消气了。”乱步一阵小跑后,一边笑一边喘着气,“太莽撞了。”
不过还好,【茈】的范围被悟控制了,被波及的只有操场和周围的几座房子。
“是啊是啊。”硝子赞同的点头,“所以现在能说说你的事情了吗,乱步。”
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可做不到和悟打得有来有回。
一番思考后,乱步认真的回答:“我确实是没办法看到,不过对我有敌意、或者主动攻击的存在,都会被拦下。”
那已经不是拦下的程度了,硝子两人想起刚刚那些式神默契的配合,都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
那些式神井然有序,要不是因为对手是悟,冒犯的人早已经断气了吧,甚至不需要全部的式神出动。
“不过、若合我意,一切皆好。”乱步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所以能不能看到,已经没有太大影响了。”
夏油杰一直看着面前的人,看着少年露出一个熟悉的、有些得意的笑容。他终于确定,哪怕是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也不会动摇乱步的心。
是因为找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他没有过问,只是在心里有些庆幸的想着:那太好了。
曾经他和悟讨论过,总是受到禅院家控制的乱步,有一种淡漠的、无所谓的感觉。
任务也好、各种安排也好,他总是轻易地接受,然后兴致缺缺的去完成。
那是一种没有目的,也没有安全感的表现。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乱步的脸上,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虽然以前也经常一脸得意、凡事皆有掌握的样子,但是就是不同的,可以用眼睛观察到的改变。
察觉到身边的注视,乱步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去。他刚好看到夏油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太好了。”
“杰,你的状态很差。”乱步直接说道,他伸出手,探向面前人的额头,“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吧。”
“没事。”夏油杰摇了摇头,他吐出一口气,“只是这几天气温变化很大,有点没休息好。”
这几天的气温突然增高,仿佛有一种回到夏季的感觉。
但蝉鸣声不再,枯黄的落叶也渐渐都落了下来。
大概是秋乏,他没有什么胃口,夜晚也总是难以入睡。一个人去完成任务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孤单的。
乱步眯着眼睛,他突然握住了夏油杰的手,但是不等他开口,突然从身后冲出来的五条悟,就伸着长长的手臂,一左一右将他们两个揽住。
但因为身高的差距,很明显有一边就陡然矮了下去,不过五条悟也不介意,他笑嘻嘻的说道:“杰又瘦了很多啊,夏天不是过去了吗。”
“才不是因为夏天啊。”乱步拍了拍五条悟的手背,“你太粗神经了,不是挚友吗?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话被打断了,是夏油杰开的口。他半闭着眼睛笑了笑:“好啦,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而已。”
只是这一段时间而已,等冬天来了就好了。
——————
虽然总是无所事事,但是乱步还是时常接到关心的电话。
这些电话来自他的同期,以及那位总是为他们担忧的老师。因为只有这几个人,知道他看不到咒灵这件事情。
其他人大多巴不得他出现意外,明明已经拒绝了接取任务,但还是会有骚扰的电话打来。
一个很晴朗的天气,乱步决定请客,作为他收到礼物的回礼。
那份礼物是一副眼镜,普通的黑框眼镜,玻璃镜片,不过摸上去手感很好,重量也很适宜。
这是一副特殊制造的眼镜,能够让佩戴它的人,看到“咒灵”的存在。
普通人虽然无法看到咒灵,但是这样特制的眼镜算得上咒具,所以能够在佩戴的情况下,清晰地看到周围的咒灵。
很用心的礼物,所以乱步决定请五条悟去,他们都爱的那家甜品店。
精心准备的甜品,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配合着水果的清香,不会太甜腻,又有着丰富的口感。
而这家店,除了水果蛋糕很有名外,其他的甜品也供不应需。所以在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
两人都兴致勃勃的享用着,然后分享着各自的偏好。
乱步并没有佩戴着那副眼镜,不过倒是有贴身携带。五条悟一边观察着,一边相信了看不到咒灵,对乱步无关紧要这点。
“啊!那份应该是我的吧。”乱步眼见的看到某人蠢蠢欲动的手,于是捏住了盘子另一边,“是你自己说不喜欢的,所以只点了一份!”
五条悟并不是很喜欢这份甜点的口味,可是只有一个诶,那他势必是要争一下的。
在丢人吵起来之前,乱步眯着眼睛说道:“你没有注意到吗,杰的情况很不对劲吧。”
这一句话成功让五条悟松手了,他认真的思考起来:“是啊,最近回消息很慢。”
乱步心满意足的咬着勺子,他大大咬了口,然后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因为他的压力很大啊,突然的改变会让他感觉到不安的吧,而且有那么多的任务,会感觉到很辛苦。”
“改变?”五条悟沉思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回消息比较慢而已。任务多的话也很正常啊,因为你在偷懒。”
作为新晋的特级咒术师,他和夏油杰的任务都多得数不过来,时常一忙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你没有察觉到吗。”乱步喝了口加过量糖的咖啡,“那些高层分明是故意的,将你们两个分开。”
这点五条悟也想到过,毕竟他和杰的实力摆在那里,那些烂橘子警惕是正常的。
要是两人联手的话,那些人怕是根本招架不住。
“我相信杰。”五条悟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他可是杰啊,所以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可是杰,是他五条悟的挚友,所以他信任杰,毫不动摇那种。
看着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乱步无奈的摇头他用勺子敲了敲盘子,然后指着五条悟:“你、还真是出人意料的迟钝,那副样子根本就不是没好好吃饭的原因吧。”
那副样子明明是压力太大,压抑到喘不过气的模样。
但是杰确实坚强,他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正在积极的调整自己的心态。
希望会越来越好吧,乱步有些走神,然后眼疾手快的霸占了最后一份甜点。
虽然相信杰,但乱步特地提出这件事,还是让五条悟有些在意。他稍微放在心上,想着回头应该当面聊聊。
“所以为什么你请客,是我付钱啊。”
两人站在门口,白发的少年控诉道。
倒不是缺这点钱,只是某人特地用请客的理由喊他出来,结果最后是他自己付钱。
乱步提着打包好的甜品,若有所思道:“当然是因为忘记带钱了啊。”
一番沉默后,五条悟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也不指望你能记得什么。杰那边我会去问问的,希望他最近食欲有好点。”
真是单纯,乱步甩了甩胳膊,低声抱怨了句:“好重啊,早知道少打包一点。”
————————
今年的秋天,有些格外漫长。
夏油杰收到了五条悟送来的甜点,他先是揉了揉鼻梁,然后又失笑一声:“人不在,东西倒是留下了。”
他们因为任务的忙碌,只来得及匆匆打了个招呼。等回到住处时,夏油杰才看到这份甜品。
他洗完澡后,拆开了甜品的盒子。但是很快,只动了两口的蛋糕被搁置在一边。
不受控制的,他回想起任务结束时,他吞咽咒灵玉的味道。
那是让人反胃、甚至对所有美食都难以下咽的古怪味道,就像是擦过呕吐物、放在下水道里的抹布那样。
黑发少年披散着头发,他躺在沙发上,眼下是明显的黑眼圈。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不久之前的事情。想起上次和另一位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的谈话。
这段时间,他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那次忘记了怎么结束的谈话。
看着天花板的眼睛疲惫闭上,抬起的手臂遮住了那双眼睛。
但是没能多休息一会儿,很快少年又起身拿起外套,再次准备出门。
这个秋天总是十分忙碌,或者应该说从夏天起,就不可避免的忙碌起来。
夏油杰走在路上,在等车的时候,看着飘落的树叶稍微走了会儿神。
等他回过神来时,负责任务的辅助监管,已经在路口等候。
这次的任务地点很偏僻,那是一个连地图上也找不到的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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