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今:“……”
他在相亲市场受不受欢迎不好说,但小触手在海鲜市场一定能叫上价。
谁不想尝尝鲜,买一只亮蓝色的章鱼回家切了做刺身呢?
这一边,帕内尔少校将登记表折好:“之后等我的消息,我得确认一下有没有适合的职位。”
“我可以接受任何调剂。”雾今扬起唇角。
帕内尔少校:“我很欣赏你的职业态度。”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她问道。
雾今:“您说到了红土城之后,我需要进入卫生所进行进一步检查。”
帕内尔垂下目光整理档案,似乎并没有把雾今的提问放在心上:“没错,现在对于幸存者的流程是这样。”
雾今:“您应该见到过不少被异种袭击后的感染者吧。”
帕内尔动作顿了顿:“确实不少。”
雾今:“这些人最后都死了吗?”
之前他只是从黑市唐医生那听说人类被异种感染的后果,他需要确认一下真实情况。
帕内尔转向他:“据我所知,是的,怎么了?”
雾今摇了摇头:“我对异种污染人类这方面很感兴趣,但没接触过类似的案例,所以有些好奇。”
帕内尔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等到了红土城的卫生所,说不定那儿的医护人员和研究者愿意和你聊一聊。”
……
雾今回到囚车时,负责看管犯人的士兵正分发黑面包,雾今照例将自己那份给了科尔曼。
科尔曼狼吞虎咽咀嚼着黑面包,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雾今:“话说,你路上一点东西都不吃,真顶得住?”
雾今:“黑面包实在无法提起食欲。”
科尔曼开玩笑说:“我怀疑,少校每次‘邀请’你去审讯,其实是给你开小灶去了。”
雾今:“但愿我和少校真有这么好的交情。”
“你不像是属于这里的人。”
科尔曼将最后一块面包咽下肚,耸耸肩:“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雾今不置可否地笑笑。
科尔曼前半句说对了,后半句却错得离谱。
“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雾今突然转移话题,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经历了昨天的生死,科尔曼和他变成幸存的唯二囚犯,共同经历过死亡会让彼此的信任加深,特别是在这种荒凉封闭的条件下。
加上昨晚科尔曼主动和他透露预知梦的事情,雾今打算顺着预知梦的事往下问。
抓住这样的心里,雾今试探着问道:“为什么一开始就说我会好运?是不是你早预知到了什么?”
结果科尔曼神秘兮兮地来了句:“不瞒你说,我会看一点儿面相,看得出来什么样的人运气很好。”
对方一开口,雾今就知道他在瞎掰。
任何时候,当对方主动提出会给人看面相,那么对方不是神棍就是骗子。
本质上,神棍和骗子是一种东西。
看来科尔曼是不会主动实话实说了,得采取一些非常规办法才行。
他查看自己的辅助系统界面,确认剩余了两点异能值。
“那巧了,在我的故乡,手相和面相是一门非常受欢迎的玄学课,会被安排在义务教育体系里,几乎所有人都精通,”雾今同样一本正经地忽悠道,“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一看手相。”
科尔曼有些意外,也有点尴尬,刚才不过是他胡诌的话,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内行人。
但短暂的尴尬过后,他眼底微微一亮。
“真的吗?给我试试。”科尔曼天生会对玄学数术感兴趣,所以也没多顾虑,兴致勃勃将手在雾今面前摊开。
手腕上的镣铐咣当直响。
雾今脱下手套,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科尔曼手上的纹路,可就在他试图读取对方真实想法的瞬间,太阳穴突然猛地一抽,雾今就跟被烫到了一样,立刻缩回自己的手指。
剧烈的痛感像电流般传达至神经末梢,他不自觉绷紧肩膀,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的视线也短暂地出现重影,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脑屏幕,雪花噪点浮于视网膜上。
触碰读心以失败告终。
“喂,怎么了?”科尔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雾今在试图读取他的真实想法,依旧是玩笑的口吻,“我的命这么差吗?你脸色都不对劲了。”
雾今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蔓延的痛感,继续瞎编:“没事,你的生命线非常漂亮,和智慧线及感情线的连接也很好。”
科尔曼具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保护,雾今的窥探被屏蔽了。
他的神识也因此受到了一定的创击,需要时间恢复。
最令雾今心疼的是,好不容易涨到2.01%的异能值因自己的失误,下降到了1.51%。
以前他不会犯这种错误,一定会在确认对方没有屏蔽保护的情况下才进行意识探索,但穿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都是普通人,他多少有点放松了警惕,才出现了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科尔曼有屏蔽意识入侵的防御机制,这点确实是雾今没预料到的。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科尔曼扬眉:“真的?别唬我开心。”
他语气轻松自然,似乎完全没有发觉雾今探索他意识的警惕。
雾今定定地观察了科尔曼数秒,不确定是对方演技好,还是他对自己的入侵全无所知,防御系统只是被动触发。
“我从来不骗自己的客户,”雾今重新稳定心神,思维转得极快,“你的水星丘饱满有光泽,说明你拥有远远超出寻常人的灵感力和直觉,不仅因为你的职业是守墓人,或者说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天生与死神…或者说与超自然的存在有连接,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职业。”
雾今有一套胡说八道的本领,可以把现编的说得跟真的一样。
“很准确,我确实出生于墓地,生于死亡之上,”科尔曼给予肯定,“而且非常幸运的是,死神指引我遇到了预知教会,我想普通人可没这种运气。”
雾今:“预知教会?”
科尔曼有些自豪地笑了:“是的,正是与预知教会的女祭司接触之后,我才开始做预知梦的,是她将我引入窥视未来的领域。”
科尔曼的回答印证了雾今的猜测,这个世界的人类也拥有超能力,只不过这种超能力更像是难以具象化的灵感,以潜能的形式存在,且很少被人知晓。
蓝血则将这样的潜能激发出来,所以被喻为能量之源。
看雾今陷入思考的模样,科尔曼忙提醒了一句:“如果你对预知教会感兴趣,我劝你期待不要太大,因为没人知道如何找到他们,也包括我。”
雾今笑了笑:“谢谢提醒。”
“比起预知教会,我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雾今顿了顿,“作为守墓人,你一定见到过各种各样的死者。”
科尔曼:“没错,我见过的死人比活人多多了。”
雾今:“我有点好奇,异种会寄生在人类身上吗?在你见过的尸体里,有没有因为异种的寄生而死掉的人类?”
科尔曼认真回忆了一会儿:“感染死亡的案例在城区外不少,这些人都活不过三天,很快就会变成一具风干的骷髅,几乎无一例外。”
“至于你说的寄生,我没见到过,如果真有那样的死者,或许也轮不到我这个守墓人去处理了。”
“不过嘛,预知教会曾经提出一个看法,”科尔曼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共生将是人类的未来,与难以消灭的异种、与无处不在的感染、与我们肉眼可见或不可见的变化共生。”
雾今呼吸微微一滞。
“听起来很有趣是不是?但这个理论很快就被官方的研究所辟谣了,他们认为这是异端学说,甚至把预知教会和异教徒那群疯狂的家伙相提并论。”
科尔曼刻意压低了声音,车厢铁皮很薄,并不算隔音,他担心把守囚车的士兵以散布异端学说为理由,再给他增加刑期。
“所以预知教会和异教徒的区别在哪?”雾今微眯起眼睛,故意问道。
科尔曼立刻反驳:“异教徒只想做异种的狗,而预知教会是客观的,他们是在描绘人类结局的一种可能性。”
他在描述这件事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度,尾音也有些微颤抖。
看得出来,科尔曼的情绪变得激动。
雾今淡声问道:“科尔曼,你也是预知教会的成员吗?”
科尔曼怔了怔,而后笑了:“我倒是想,但现在的我还不够格。”
“想要加入教会,可是有很严苛的考验的。”说话间,科尔曼瞟了雾今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自己的视线。
“而且我猜测,近来军方之所以会对幸存者加强检查,是因为有一个预言在流传。”
科尔曼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说,“旧日神灵即将苏醒,祂极善伪装,无所不能,可以轻而易举捏碎人类的生命和意志,人类只有忘却卑微的文明,匍匐在地彻底臣服于祂,献上绝对的信仰,才能获得生之救赎。”
雾今垂下眼皮,语气似乎很不以为意:“这个措辞卑微得离谱,听起来像是狂热异教徒的言论。”
科尔曼:“你猜对了。”
“对比起来,预知教会给出的预言则充满了希望:所有恐惧和未知都预示着这是人类的终点,但这也是人类的起点。”
“我更喜欢这个版本,言简意赅。”
这会儿眼镜片被日光照得微微反光,让雾今的笑变得模糊。
……
或许是从科尔曼那吸收了太多的信息,又或许因为对方描述的预知梦过于生动。
这一晚,雾今也反复地做噩梦,睡不安稳。
梦里小触手的黏液拥有很强的腐蚀性,一点点溶解他的皮肤、骨骼,溶解他作为人类的意志和灵魂。
他的心脏也被蔓延的蓝色所覆盖,心跳归于静止。
科尔曼描述的死亡预知梦场景挥之不去,等雾今终于稍稍平静下来,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黎明已至。
车队行进的速度减缓,红土之上一座城池拔地而起,在燃烧的晨光和腾起的沙雾中,仿若海市蜃楼。
随着山丘和砂砾的颜色逐渐变深变红,帕内尔少校的军队终于抵达红土城地界。
不同于野城的荒芜,因为有河流的滋养,红土城周围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棕榈和椰枣,空气也更潮湿滋润,用红土岩砌成的城墙爬满三角梅和金合欢。
“终于回家了,”迎着晨光,科尔曼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明亮的深红,“前面就是红土城,七区最大,也最富饶的城市。”
雾今:“城内有宵禁吗?”
科尔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有。”
城门开启时,几辆装满垃圾的皮卡车从城内驶了出来,城门宏伟的神像和歪歪扭扭的垃圾车对比鲜明。
待稍稍走近,雾今发现这些垃圾车都破破烂烂的,挡风玻璃几乎没有,车身的漆已经掉了大半,随时都有可能在沙漠抛锚的样子。
“垃圾站距离城区不远,分拣后的垃圾在天亮后由垃圾工运送出来,红土城比穷乡僻野的野城干净多了。”科尔曼嘀咕道,像个尽职尽责的导游。
这些垃圾车看有军队进城,立刻绕开主路往一旁的沙地走去,摇摇晃晃的前行艰难。
科尔曼:“我们红土城也很讲规矩,普通车辆行人遇到长官,都必须绕路避让。”
科尔曼对自己的城市有种天然的优越感,每个从远方长途跋涉回家的人,或许都有这样的感慨。
一股浓烈的腐烂味飘散而来,像是夏天烈日下融化的肉块散发出来的。
军队的越野车突然停下,帕内尔少校从车内走了出来,她扫视了垃圾车上的白布一眼,跟一位运输垃圾的工作人员聊了几句,因为囚车刚好在垃圾场附近,所以雾今和科尔曼能清楚听到少校的询问。
“这车子里装的都是尸体吗?”少校询问。
垃圾工并没预料到少校会关心这些,慌里慌张地回答道:“是、是的,长官。”
帕内尔少校看了眼虽然被塑料布遮蔽,但不停有绿色黏液渗出的尸体,皱了皱眉:“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很久都没人发现吗?”
“长官,我们并不清楚尸体的情况,治安队不会对我们详细说这些的。”垃圾工有些不知所措,希望早点结束这场问话。
帕内尔点点头,而后直接拉开一张盖尸布,所有人当即僵在原地,脸色都非常难堪。
“幸好我还没吃早饭。”少校的勤务兵低低吐槽了一句。
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尸体的状态十分诡异,虽然已经开始腐败了,但隐约可见死者身体上布满深可见骨的咬痕,咬痕一个叠着一个,像一群发了疯的狗把人类当做了猎物,肆无忌惮地撕咬啃噬。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从尸体腐烂的皮肤上,还裹满了灰绿色的粘稠液体,乍一看像是腐败程度很深的青苔。
“他们是死于异种的攻击吗?”帕内尔少校最后问道。
垃圾工摇头:“不是的,长官,红土城内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异种袭击人类的事件了。”
“而且验尸官也证实了,这些伤口都是人类留下的,异种的牙齿不可能这么规整。”
雾今将少校和垃圾工的对话听在耳里,直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不过即使昨晚反复做噩梦,现在睡眠不足,他还是不忘调侃小家伙一句:“喂,你的牙齿整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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