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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江家老祖


    江载月感觉到了少女心中没有说出口的这份不安, 她将与她联络的信笺留给了江怀剑,又给她的小剑留下了一道可以随着剑身改变大小的剑鞘。


    剑鞘本身就有一定的护主作用,至少在这群已经被废了大半作战之力的人面前, 江怀剑的安全不用再过多担忧。


    感觉到了师父对她的重视,江怀剑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许, 但还是有些担心仙师会收回那番话, 她接下来问话的速度格外雷厉风行,没有刻意拉长折磨人的时间, 将问心镜用熟手后,她审讯分辨再处理人的动作格外简洁迅速。


    小剑浸润在这些仇人的血液中, 成长得格外快速, 很快成长到了寻常匕首的长度,虽然细丝的大小仍然没有太多变化,但也变得格外得心应手。


    江载月看着江怀剑这边不用她过多操心,也没有闲着,想到那些族老口中的那位“老祖”, 她还是留了一点心眼, 以免留下斩草不除根,那位老祖又来寻仇的后患,她开始格外仔细地搜寻着江家的密室。


    以她现在的眼界, 已经看不上江家密室中收藏的大半宝物, 捡拾了一些贵重的宝物后, 江载月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搜寻那位老祖身上。


    她放出了自己全部的触手,摒弃了自身对外界的全部感知,任由触手搜寻着,最后在一片空茫中死死地抓住了一团“火焰”。


    江载月睁开眼,发现她不知何时来到一处寻常的偏僻厨房中, 触手紧紧抓住的一团“火焰”,有些像是甘长老身上的光团,流动着异常明亮的火红之色,又没有火焰那么灼烫。


    江载月静静地看着这团熟悉的火焰,终于明白了她的眼熟之感从何而来。


    这不就是印刻在每个江家人头上的族纹吗?


    还蹲在灶台前烧火的“厨工”,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厨工满脸皱纹,头发花白得如同一个寻常的仆从,看着被江载月抓住的那团火焰,他惨白着脸,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立刻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地求饶道。


    “仙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普通的奴仆,您要报仇就去找那些江家人吧。别杀我,求您千万别杀我!”


    瑟瑟发抖的老者身上没有什么灵气,如果不是触手寻到了他,江载月也不会发现,这团火焰就是以这个老者为桥梁降临在世间的。


    所以,他就是那些族老口中的江家老祖。


    老厨工身上没有丝毫血腥与杀气,光是看着他这番懦弱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世间再平平无奇不过的一个老人。


    见过的各式各样的精神病人多了,江载月已经不会再以貌取人了。他没有半点手软,也不想再听这人所谓的辩解。


    宗门大比结束后,她在云池宫安定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宗主教了她一些寻常的术法,其中就包括搜魂之术。只是搜魂之术或多或少可能会对他人的神魂产生些许影响,她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使用对象。


    现在看来,正好可以在这位这人身上试试。


    将触手探入了这人的神魂之中,江载月以旁观者的视角,捕捉到了他的大半记忆。


    这位江家老祖,原本的姓氏甚至不姓江,他本姓是刘,叫做刘常火,百年前真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被招进江家干活的普通年轻帮厨。


    那时的江家每人都印着族纹,不过那时的族纹只是修仙世家一种辨识本族之人的普通法术,也没有什么严格的等阶之分,大部分时候只是用来确定族中弟子的安危与位置。除非有族中子弟真的做了天怒人怨的叛族之事,才能请动大半族老出手,严惩罪大恶极之人。


    那个时候,江家氛围宽松平和,有源源不断的修炼天才从家族中脱颖而出,正是江家最为鼎盛之时,与其他修仙世家没有多少区别。


    刘常火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帮厨,进入江家后,他看着来往的修仙子弟,心中生出了格外强烈的渴望,他也想要修炼,他也想要成为这些上天入地的修仙家族子弟。


    可是拥有修炼根骨的凡人万中存一,即便刘常火靠着勤奋与机灵在厨工中站稳了跟脚,江家也给了仆人接触大众普通功法的机会,他也没有办法感觉到哪怕是一丝的灵气。


    这意味着他没有一点修仙根骨,多次失败后,刘常火终于意识到他毕生都没有再成为仙人的机会。


    可他不甘心一辈子就做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就动了从歪门邪道入手的心思。他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一个隐秘的消息:有一个半疯的江家子弟被关在处刑堂深处,传闻那个半疯的江家子弟修了邪道而走火入魔,哪怕是他的亲人,也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但他们这些仆役还有机会接触到处刑堂中关押的囚犯,刘常火通过隐秘的手段,收集到了那个疯子说过的疯话。


    根据疯话中频繁出现的“星宿”,“妖魔”等字眼,刘常火怀疑是星辰上有仙人传授了疯子仙法,他每一夜都死死盯着天上的星辰,相信如果住在星宿上的仙人如果能看到他的这片诚心,一定会被他的诚心打动,收他为弟子。


    或许是他的诚意真的感动了上苍,在某一个夜晚,他终于看到了,星辰中,那所谓的仙人……


    刘常火,突然有些后悔了。


    因为那仙人,实在太不像是他在志怪小说中见到的仙风道骨的仙人,甚至连人都不像……


    江载月顺着刘常火的记忆,也看到了他记忆中的“仙人”真容。


    看似明亮的星辰,像是被灼热的火焰包裹着,火焰中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那道人影身上扭曲跃动着暗色火芒,祂拉长着身体,一面苍白,一面鲜红血肉融化跳动的身体像一根被拉长扭曲的糖丝,察觉到刘常火的目光,拉长的长丝绵延的身体中,无数颗眼睛精准无比地朝着刘常火所在之处望来。


    祂似乎露出了一个极其包容的笑容,黏连融化成细丝的面容在瞬间跨越星辰与他之间的距离,直接钻进了刘常火眼中,刘常火的身体瞬间如同一个细小的虫子落入了粘稠的蜂糖中,不过片刻就再也无法动弹,然后变成了那火焰的一部分。


    那火焰继续下坠着,轻而易举地又将他拉回坠入星辰深处,暗色跃动的火焰中,扭曲的一道道不似人的身影,仿佛张开的如同莲花般的手臂,无声地迎接着能够拥抱刘常火的进入。


    江载月一个激灵,她陡然清醒了过来,不过精神值肯定又下降了好几点。她跳过刘常火这被扭曲得格外恐怖的片段,继续看后来那段变得残缺而模糊的记忆。


    刘常火从星辰中得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修炼仙法,“仙人”落在他身上,给他带来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能够让他人感知到极度的痛楚,从而控制他人的“仙火”。


    这“仙火”,很像江家刻印在每个人头上的族纹。


    刘常火一开始的胆子并不大,他发现了“仙火”可以隐藏在族纹之中,一开始只敢趁着无人的时候,将“仙火”放在一个没有太多人关注的病弱孩童族纹里,那个还在摇篮中茫然无知睁大眼眸的孩子,就这么成了被他操纵的奴仆。


    他刻意蛰伏了几日,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做的小动作,胆子就越发大了起来,他用族纹的火焰逼迫操纵着那个无意识的孩子,让他继续触碰身边孩子的族纹,将“仙火”传到了其他孩童身上。


    刘常火吸取了那个被关起来的江家子弟的教训,不敢用“仙火”控制太过强悍的人,他只会挑选心性软弱之人,将“仙火”传到那些人身上。而刘常火也逐渐发现,在“仙火”痛楚的折磨下,即便是看似高高在上的修者,大多也只会屈服在他的脚下。


    而那些有能力抵过“仙火”痛楚的少数江家子弟,也抵不过他在暗中窥探,聚集其它被“仙火”操纵的江家子弟对他们动手。


    被操纵的江家子弟越来越多,刘常火心中的贪婪之念也越来越大,原来什么所谓的仙人,都抵不过他掌控的“仙火”。那他为何不将每个高高在上的江家人,都变成跪在他一个厨工脚边,摇尾乞怜的卑贱奴仆呢?


    死掉的一二天才,引起了江家有识之人的注意,但是在那之前,没人注意的“仙火”已经侵蚀了许多人,在被操纵的江家众多子弟的配合下,江家还是变成了他的天下。


    刘常火肆无忌惮地操纵着每个江家人,让他们变成心甘情愿跪在他脚边的猪狗,稍微有反抗之心的人都会在“仙火”的焚烧中痛苦死去,最后能够活下来的,都是那些愿意跪在他的脚边,恭敬服侍他的奴仆。


    多么神奇,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姓奴仆,真的成为了这些江家人头顶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老祖。


    刘常火洋洋得意着,如果不是“仙火”在朝江家外扩散的过程中,遇到了险些看出“仙火”底细的十大宗门高人,他连同“仙火”的存在都差点被完全挖出,刘常火甚至想将其他修仙世家,包括是所谓的宗门高人都变成受他操纵的奴仆。


    可是有了那一次的教训,刘常火还是意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仙火”固然厉害,可是这世间未必就没有能够降服的了“仙火”的天敌,他还不如继续在江家安安稳稳地当着他的太上皇。


    第182章 自来熟


    他将“仙火”操纵的范围控制在了江家子弟内, 为了防止再发生被抓住马脚的类似之事,刘常火刻意藏在了无人注意的暗处,私下窥探并掌握每个新生江家婴孩的资质。


    若是有那种修炼资质格外突出, 或是表现出了异常坚定的心智,可能会被十大宗门收入门下, 或是可能成长到威胁他的子弟出现, 他就会暗中下手,让那些子弟悄无声息地死于“意外”中。


    刘常火不在乎江家的未来, 反正江家又不是他真正的家族,哪怕是真的跌出了修仙世家排列, 只要他能安全无虞地继续掌控江家, 他何必在乎需要死上多少人?


    刘常火就这么成了江家真正的幕后掌控者,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将一个兴旺的修仙世家,变成一个畸形扭曲,上下一层层彼此压迫憎恨的畸形怪物。


    而那些知道了真相,还活到了现在的江家人, 心性几乎都是软弱不堪的废物, 在百年时光中,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去反抗刘常火,转而将怒火宣泄在比他们更弱小的江家子弟身上。


    就这样, 一个百年前还人才济济, 兴旺繁盛的修仙世家, 在一个异魔和一群蛀虫的啃食下,变成了族外排名末尾,族内人人互相欺压,弱肉强食的扭曲蛊巢。


    看完了刘常火全部的记忆,江载月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荒唐。


    刘常火的异魔能力并不算有多强悍。与她见过的观星宗长老相比, 这种所谓的“仙火”灼烧神魂,从而让人在痛楚的折磨下本能听从异魔控制者命令的异魔,如果放在观星宗,或许连普通弟子都打赢不了几个,就会被更强的弟子揍到从此只敢躲在洞府里的程度。


    可是就是这样的异魔,就能够悄无声息地蛀空一个修仙世家的根基,让江家变成如今这般人人如蛊,供刘常火一人取乐的斗兽场。


    而观星宗内,拥有刘常火这般异魔的弟子,又何止百人,如果宗主飞升后,她管束不好他们,让这群弟子跑到了人间,这世间又会变成怎样的一片炼狱?


    如果说原本想着自己当上观星宗的宗主,江载月只有一种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惊喜感,那么现在,她感觉到肩头坠上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她真的能像宗主一样,百年如一日地看守好观星宗,守卫这份难得的太平吗?


    “月月,在想什么?”


    看着少女陷入了许久的沉默,祝烛星忍不住来到她的身边,雪白腕足慢慢圈揽住她的腰身。


    江载月干脆利落地将跪倒在地的刘常火送进了镜灯里,她的触手一动,吞下了那团万恶之源的族纹火焰,方才看向宗主。


    她认真问道,“宗主,你是怎么忍受百年如一日的孤寂,一直守卫着观星宗与凡间的和平?”


    “孤寂?”


    祝烛星温吞柔和地念着这个陌生的词语。


    “月月,其实,我从前不曾觉得孤单。”


    “至于守卫观星宗,只要清醒的时候,挑几个异魔吃,饿了的时候,也在宗内挑几个异魔吃,观星宗就会一直很太平。”


    “还有人间,只要让界膜吃不掉我,有界膜挡着,观星宗里的异魔跑不出去,人间也会很太平。”


    听着宗主朴实无华,只需要吃得够多,就没人敢闹事的维护和平之法,江载月的神态从一开始聚精会神地准备做笔记的认真,慢慢变得面无表情。


    她真傻,真的,怎么会觉得宗主能说出什么有借鉴意义的处理办法呢?


    以宗主的实力,他只要把不听话的都吃了,所有麻烦就都不存在了。


    这可能就是大佬大道至简的处事手段吧。


    简而言之,这种方法对她没有半点参考的价值。


    “好了宗主你回去吧,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然而祝烛星这次却没有乖乖听她的话回去,雪白的腕足慢慢抚上少女微凉的脸颊,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吞,带着淡淡的不解。


    “月月,我从前确实不觉得孤寂,但是遇见你之后,每一次离开你,都会很难过。”


    他引领着江载月的触手,按上他胸膛,江载月感觉到了宗主心跳一下又一下沉闷跳动的力道。


    “就像它应该长在你身上一样。它想让我,把它还给你。”


    宗主的眉眼冰冷漆黑,他苍白的面容不带多少血色,如同一尊被雕刻得过于精细,也过于无情无欲,不沾染任何世俗红尘的仙佛雕像。


    然而这一刻,他定定看着她,按住她手的腕足继续往内用力,就像是想要让她将他胸膛里那颗怪异跳动,莫名难过的心脏取走。


    江载月没有忘记,上次宗主主动让她取走心脏的那些话,虽然知道人族的心脏对宗主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作用,或许随时都能再长出一个新的,可是这一刻,江载月却从宗主微微垂下的低落眉眼中,也仿佛感觉到了透明触手泛上的怪异的,被宗主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牵扯着的,如同细丝般传来的细密疼痛。


    “不准拿出来给我。”


    她的透明触手轻轻打了打宗主的雪白腕足,少女雪白的面容慢慢凑近祝烛星苍白的脸,她仰头亲了亲祝烛星冷淡绷直的唇瓣,再隔着衣袍,轻轻亲了亲他一下又一下跳动得格外强烈的胸膛心跳。


    “让它待在本来的地方。”


    “现在它还难过吗?”


    祝烛星认真地感知着那颗自己那颗古怪的心脏,在少女刚刚柔和的亲吻与此刻温热的气息包裹中,它似乎再度温顺地安静了下来,如同被人握住的,慢慢融化开来的一块坚冰。


    “……不难过了。”


    江载月算是看出来了,宗主因为十天后的飞升,对她的分离焦虑症更加严重了。


    不过没关系,只是十天而已。


    她都演了那么多年的戏,现在不过是在这十天里,表演出一个最完美不过的道侣,然后让宗主高高兴兴地飞升,她也能高高兴兴地继承他的宗门。这么简单的小问题,难不倒她。


    忽略着心中的一些怪异情绪,江载月自然不过地用自己的手牵起宗主骨节分明的十指。


    “那宗主就这样一直跟着我,这样就不会难过了,好不好?”


    祝烛星看向少女牵起她的柔软指节,仿佛又从一尊无情无欲的冰冷神像,变成了她熟悉的温吞无害的宗主。


    “好。”


    “我一直陪着月月。”


    江载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


    她想要迁移并重建江家的坟墓。


    这件事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在看见刘常火的记忆里,那些死于亲近之人的暗算之中,还有不愿与刘常火沆瀣一气,死在刀剑之下,一张张宁死不屈的面容,江载月的脑中在一瞬间忍不住生出一个这样的念头。


    如果没有刘常火,如果她是生存在这样一些人作为族中脊梁的江家,她的娘亲嫁的人或许就不会是江父,也不会耗尽心力,重病而亡。


    可是这种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被遗弃在在无人之地,或是只剩一座无名坟包的尸骨带回来,和她娘亲的坟墓一起,都迁到云池宫里。


    凡间流窜的异魔很多,她不愿意在哪一天,看到异魔驱使她亲人尸骨,甚至会毁掉她亲人尸骨,所以她想要将认定的江家人的坟墓,最主要是她娘亲的坟墓迁移到云池宫里,迁到她日后能去拜祭的地方。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支点不多,给予了她前一世极少得到过的温柔母爱的生母,是她必须要从江家带走的最重要之物。


    江载月最后能够找到的尸骨和坟墓并不多,许多与刘常火对抗的江家人,别说是一座坟墓,就连名字都完全抹除,甚至连一根尸骨都寻不到。


    她只能找到一颗巨石,磨成墓碑的样子,将记忆中那些默默死去的江家人的名字写了上去,变成一座合碑,放进了云池宫的一处寂静之地。至于她娘亲的坟墓,则是迁移到了不远处的一块靠着水域的宁静小山头。


    山头的阳光和花景很好,江载月还记得她娘亲说过的,她过去在家中,就喜欢这么一片小花圃。


    江载月全程亲力亲为,没有让祝烛星动手。


    宗主一直安静地站在她的身侧,听江载月对着墓碑,慢慢开口。


    “娘亲,我现在过得很好,也找到了想一直留下的地方,所以我帮你搬家了,我想让你也留在我觉得很好的地方。”


    江载月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比如说让江母无聊的时候可以找附近的邻居聊聊,如果他们态度不好,她就把他们迁走之类的话,可是微风轻轻拂过杨柳,她眼前陡然浮现出了病弱的苍白女人,温柔地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哄她入睡的场景,她突然不想再开口,只想安静地再陪她一会儿。


    少女脸上安静滑落下一点泪水,祝烛星的雪白腕足动了动,接住了两颗透明泪珠,腕足因着泪珠的重量颤了颤。


    祝烛星,忽然很难过。


    比江载月没有看着他,比听到月月不和他一起飞升的时候,更加难过。


    就像是他陌生的身体受了比濒死更严重的伤,心脏空洞着流出血水,但始终找不到堵上那块空洞的办法。


    江载月还保持着站着看向墓碑的姿态,她身边的祝烛星,下一刻却朝着墓碑,笔直地跪了下来。


    “娘亲,我是祝烛星,是月月的道侣。”


    听宗主这么一喊,江载月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有些许呆愣。


    等等,她娘认识宗主吗?


    宗主怎么就这么自来熟地跟着她一起喊娘亲了?


    第183章 眼泪


    “我会长长久久地陪伴月月, 不会让她难过,也不会让她再流泪。”


    “这里是我们的家,娘亲住进来了, 我会仔细清扫看护此地,不让旁人打扰您的宁静。”


    祝烛星郑重而生疏地模仿着凡间的拜祭习俗, 认真地朝着那片小小的墓碑跪拜下去。


    雪白腕足已经如同一件毫不留情的清扫机器, 将坟碑周围的杂草,哪怕是极其细小虫子在一瞬间清除得干干净净。


    江载月抓住了还想要往外扩散, 继续清扫的雪白腕足,她轻声道。


    “宗主, 不需要把这里的草都拔干净。我娘亲生前, 其实很喜欢打理家中的花草。”


    宗主安静地仰头听着,江载月也跪坐了下来,宗主抱着她,雪白腕足安抚般地轻轻圈揽着她的腰身,拍打着她的脊背。


    江载月本来以为她已经快要将那些细碎的小事都遗忘得干净, 可是在祝烛星漆黑沉静的包容瞳眸, 还有他冰凉却格外紧密腕足的拥抱中,她再度想起了被母亲照看的那段安然无忧的时光。


    她随意说着童年的经历,没有多少逻辑, 想到哪就说到了哪里, 祝烛星一直安静听着, 抱着她的力道却越来越紧,最后几乎到了她无法呼吸的程度。


    感知到脖颈滴落下的冰冷湿润,江载月都有些茫然。


    她跪坐的双腿有些麻木地动了动,双手忍不住捧起了宗主埋在她肩窝上的脸。


    “我说我的过往,宗主怎么哭了?”


    祝烛星冰冷苍白的面孔一片湿润, 祂漆黑无光的瞳眸明明还是像一头不懂感情的庞然怪物,眼中却还是源源不断地流下眼泪。


    “难过。”


    祂捧着江载月的脸,将自己被泪水湿润的冰凉面孔轻轻贴到少女的脸上。


    “月月的难过,流到了我这里。”


    “这些是月月的眼泪。我流完了这些泪,月月就不会再流了。”


    江载月一时有些哑言,又有些好笑。


    眼泪也是别人能帮忙流的吗?


    宗主说他清醒了,她怎么感觉现在的他比他雕像的时候更傻了?


    然而捧着他不断流泪的冰冷面孔,江载月竟然真的奇异感知到了心中沉甸甸压着的某种酸涩重担,一点点变得轻盈。


    她看着宗主泪水滑落的淡色唇瓣,慢慢靠了过去,抱着他冰凉修长的脖颈,亲了亲他被打湿的唇角。


    “我不会再流泪了。”


    “所以,宗主也不要哭了。”


    …………


    处理完了坟墓的事情,江载月重新回返到江家。


    江怀剑没有被仇恨蒙蔽头脑,也没有私心作祟,故意扩大报复之人的范围,她一板一眼地问话筛选。中上等族纹的江家人中,最后剩下一些无辜的老弱妇孺,手上没有沾染过任何无辜之人的鲜血,而下等族纹的江家人中,也不是没有人狗仗人势,倚仗着后台欺压同样印刻了下等族纹的人。


    江怀剑细致地翻出了前一代江家人制定的,人人认可的家规,将那些罪不至死,可也不能轻易放过的人挑选了出来,一条条整理出他们的罪状和应受的惩罚,惩罚完之后,再记载下来全部交给了江载月。


    “怀剑做得很好。”


    听着师父的夸奖,江怀剑似乎不习惯被如此温柔对待,她冷漠紧绷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但是眼睛诚实地猛然亮起,一板一眼,难耐迫切道。


    “都是我该做的,我还能帮师父做些什么吗?”


    “不用了。”


    江载月看着女孩严肃紧绷的,随时等待她派发任务的认真期待面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江载月的目光落回到那些战战兢兢,甚至不敢抬起头与她对视的幸存江家人身上,她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也没想着收揽人心,让这些可能因江家被灭,对她心怀仇怨的其他人为她所用。


    她平静开口道,“我和江家的恩怨两清,以后也和江家没有任何联系,你们分了剩下的东西,就各寻出路吧。”


    江载月不惧怕这些人中可能会出现什么向她报复的天才子弟,说个地狱笑话,江家拥有出众灵根仙骨的子弟,都被刘常火杀得差不多了。


    至于这些人中会不会出现什么罗仇魔这种拥有恐怖异魔的人才,她已经是下一代观星宗宗主,如果就这条件还能被反杀,那她真不如收拾收拾,准备下一次投胎好了。


    “还有,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江载月没有隐瞒刘常火存在的意思,她模糊掉了刘常火观看星辰,被邪魔影响的部分记忆,主要是将刘常火对江家做的事,传到了每个江家人的神魂中。


    有些人经受不住如此激烈的冲击,很快晕了过去,有人双目失神,低声哭念着自己莫名死去的亲人的名字,场中很快响起一片压抑的哭泣之声。更多人却是彼此搀扶着,头发斑白,看着年岁不大,却衰态尽显,他们流着泪朝她跪下,感激不已地朝她拜谢道。


    “多谢仙师为我们主持公道!”


    “多谢仙师还我家人清白。”


    江载月没有再过多掺和他们的后事,她也没有带走江家什么家产,江家视若珍宝收集的所谓财富,可能都不及白竹阁一个弟子炼制出的法器贵重。


    她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带回了一个徒弟。


    把江怀剑安顿回云池宫里,让她好好休息,疗养身体,江载月也算是处理完了江家所有惦念的事物。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兴奋的笑意。


    那么接下来,也应该是她和姬明乾理一理从前恩怨的时候了。


    然而她这一次去姬家,却扑了个空。


    姬明乾曾经住的屋宅,都被封锁紧闭,连里面的器物都一扫而空,曾经不染一尘的屋内,如今也蒙上了淡淡的一层灰烬。


    在显然已经许久无人打扫,甚至连落叶都积了一层的屋宅院落内巡视了一圈,江载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即便姬明乾是回归墟派了,以姬家对他的重视程度,他的屋宅也不可能无人清扫,荒废成这副模样。


    难不成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姬明乾精神病发作,遇上了他杀不了的硬茬,已经死在别人手中了?


    那也未免太遗憾了。


    江载月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她原本还想了许多种“招待”姬明乾的办法,准备让他好好尝一尝她当年吃到的那些苦头呢。


    不过她还不打算轻易放弃,刻意隐匿着身形,潜入其它宅院。毕竟她和姬家没有太大的仇怨,她也不准备像对付江家的族老一样,把姬家在修仙世家榜上也给除名,那就没必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江载月找了一圈,终于抓到了一个曾经也算是姬明乾狗腿子,鞍前马后捧着姬明乾的姬家少爷。


    将那个不学无术,身上也没有什么法器,更没有多少人在意的纨绔子弟带出姬家后,江载月显露出真身,直截了当地问道。


    “姬明乾呢?”


    那个纨绔子弟一看到她的面孔,吓得魂都飞了,简直像是见鬼了一样,整个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载月用触手拎着他的衣袍,半空中用力地甩了甩。


    在死亡的阴影下,纨绔终于清醒了一点,他魂不附体地恍惚问道。


    “你……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江载月不耐烦地又甩了甩他,“别装傻,我问你姬明乾在哪里?”


    那纨绔也不敢再问了,连忙吐露出了知道的所有事情。


    原来那一日,在姬明乾的吩咐下,姬家已经做好了所有成亲仪式的筹备,只是姬家人没有等回江载月,只等到了重伤返回的姬明乾。


    姬家在修仙世家中排名前列,更是与十大宗门内部都有不小的渊源,自然知晓观星宗的存在。


    从随从口中听到了落星城的存在,并知道江载月与姬明乾进入落星城,只有姬明乾重伤而返的经历后,不少姬家长辈都意识到了他们进入的落星城,就是十大宗门如今都不敢随意提起,视之为禁忌存在的魔宗——观星宗。


    不管江载月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入了观星宗,从她进入落星城的那一日起,所有的姬家人都将她当成是一个不可能再出来的死人,自然也不可能再提什么成亲之事。


    只是姬明乾仍然没有放弃寻回江载月的希望,他公然与众多曾经疼爱看重他的族中长辈对峙,哪怕是被关了多次禁闭,也依然坚持要从观星宗救出江载月。


    他的这一举动终于惹怒了族中的多位长老,还有他的师门归墟派,在又一次私逃被抓回来之后,姬家人终于将姬明乾关押在了地牢之中,告诉他如果还想着进入魔宗,就将他一辈子关押在地牢中,永无再放出来的机会。


    姬明乾却始终没有松口,所以直至今日,他仍然被关在地牢之中。


    说到这里,即便以为此刻的江载月是厉鬼复生,回来寻仇的纨绔,此刻都忍不住为这个故事发出了唏嘘的感慨。


    “我真没有想到,堂兄竟然会是这等至情至性之人……”


    江载月:……


    她感觉自己就像听了一个无比玄幻而狗血的弱智故事。


    姬明乾,宁愿被关在地牢之中,也不肯放弃从观星宗里救出她的想法?


    这种为爱痴狂,不顾一切的说法套在姬明乾身上,荒谬得只会把她逗笑。


    如果说姬明乾是恨她恨得想要直接进入观星宗手刃她,才被姬家人关在地牢,江载月说不定还会更相信一点这种可能。


    而且以她对姬明乾的了解,姬明乾绝对不可能乖乖待在地牢,忍受这种禁闭惩罚。她可是见过姬明乾小小年纪就将姬家和江家的阵法视若无物,随意摆弄布置,当成是自家房间一样随意出入的场景。


    第184章 审美


    什么地牢, 能够困住一心一意想要跑出去的姬明乾?


    不过这也说不定,万一姬家有人终于擦亮了眼睛,发现了姬明乾就是个不通人性的神经病, 把他的筋脉都打断了,真的把他关在地牢里了呢。


    江载月只愿意相信她亲自看见的, 从纨绔口中问出了地牢具体的方位后, 她干脆利落地把这人打晕,确定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也不可能跑出去通风报信后,随意把他塞进了一处偏僻无人之地, 然后重新折返姬家。


    姬家布置在地牢外的重重阵法确实精巧严密, 但是江载月通过镜山,直接一步来到了地牢深处,她隐匿着身形与气息,没有触发任何阵法。


    姬家的地牢关押着不少神情萎靡的囚犯,作用和江家的处刑堂类似, 多是用来管教犯了错的族中子弟。


    一路走来, 江载月在阴森的牢狱间还真的看到了不少有些眼熟的人脸。姬家治家严苛,除非是资质特别出众的族中天才,不然或多或少都被关过地牢, 受过管教。


    江载月曾经也听姬明乾语气鄙夷地提起过, 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管教的姬家子弟, 在各种惩罚的术法下软弱不堪,跪地哭嚎的模样。


    她此刻还真是有些好奇,姬明乾有朝一日落在他从没有进过的地牢里,会变成什么模样。


    一层层往下走着,周围的光亮越来越弱, 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江载月凭借着良好的夜视视力,毫无妨碍地继续在那些被关押拘束得越来越严密的囚犯脸上扫过。


    终于,她看到了一张做梦也忘不掉的,在她无数次噩梦里出现过的人脸。


    姬明乾的四肢被血红镣铐紧缩着,紧紧束缚在阵法加固的漆黑墙面上。


    他的面色是不见天日许久的惨白,整具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支撑的骨头,头颅微微低垂着,双眸紧闭,没有丝毫生机,如同一具毫无知觉的傀儡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江载月忍不住感慨道。


    姬明乾这是被哪路英雄豪杰制裁了?


    如果知道是谁提议的,她多少得给那人送个锦旗。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既然姬明乾真的关在地牢里,吃了那么多苦头,那她就最后施舍一点善心,尽快送他去见阎王吧。


    她和姬明乾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从此两清了。


    江载月这次没有什么留手的打算,透明触手格外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原本紧紧闭上眼的姬明乾陡然睁开眼,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近在咫尺的少女冰冷面容。


    “……月……娘……”


    姬明乾这生命力都快赶上小强这么顽强了。


    江载月快速地将触手往他的胸膛里搅了搅,他睁大着眼,浓郁血水和黑色脏器碎片从他胸口和口中源源不断地流出,但他竟然还能死死盯着她的脸,容貌姝丽的少年此刻流露出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欣喜之色。


    如同是从水中爬出来的艳鬼,他不顾伤势和唇中涌出的血液,下半张脸几乎被血染红,还努力地绷紧身体,试图朝她靠近着,唇角用力上扬着,一字一句道。


    “你……来,找,我,了……我……”


    江载月不想听那么多他的遗言,触手稍一用力,轻轻一折,姬明乾的头掉了下来,也终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只是看着姬明乾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江载月却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姬明乾,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


    没有什么后手,也没有什么挣扎的手段?


    虽然知道姬明乾哪怕是全盛之身,如今确实不可能再赢得了她,但是这种甚至连多一点反抗都没有,引颈受戮的姿态,即便是放在被关押的姬明乾身上,也还是显得太过违和。


    江载月有些不太放心,她放任着自己的触手在姬明乾体内翻找着,终于,她在他的心脉附近找到了一小块坚硬如铁的碎片。


    她将那块碎片毫不留情地扯出,下一刻,姬明乾的身体仿佛如同蜕皮的蛇一般,他脸上的那一层肌肤与底下血肉完全松垮分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平五官轮廓,连血肉也发出了极其恶臭的,仿佛曝尸荒野已久的气息。


    江载月再看向那张铁片,那赫然是一片极其微小的铁面具。


    而这铁质的面具无论是五官与轮廓,都与姬明乾极其相似,生动得就如同这张脸下一刻会真的开口,唇角含笑的姬明乾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继续死死盯着她,说完他刚刚没有说下去的那些话。


    事先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江载月此刻倒是没有什么被戏耍的恼怒,她的触手捏了捏这张铁面具,没找到什么特殊之处,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法器。


    曾经和姬明乾在落星城里生死逃杀的记忆浮现在心间,江载月冷漠地想道。


    即便真的姬明乾已经逃了也无所谓,她迟早会找到他的,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之间逃杀的角色易主,她当年受的苦,她也会让姬明乾好好再体会一下。


    雪白腕足不知何时轻轻缠上她的脖颈,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祝烛星似乎也认出了这张人脸,低沉的声音里透出略微冰寒的意味。


    “好丑。”


    从刚刚被抓的那人话语中,祝烛星也听到了江载月与姬明乾的过往。这个在落星城里试图抓住少女的人类,曾经是月月的未婚夫,并且到现在都痴情不改,还想着找回江载月。


    这人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死。


    祝烛星少见地对一个人类动了如此强烈的杀念。


    “月月,我会帮你杀了他的。”


    江载月原本沉浸在冷酷猎杀者的情绪一秒破功。


    不是,宗主想帮她杀姬明乾,她没有意见,但是吐槽姬明乾长得丑,是不是就太诋毁她的眼光了?


    最重要的是,姬明乾这样的在宗主眼里都算丑,那么宗主喜欢她,总不会是因为他的审美完全被扭曲了吧?


    江载月认真地指着面具问道。


    “宗主,你觉得他哪里丑?”


    祝烛星却仿佛误会了什么,他冰凉苍白的面容慢慢靠近她,过于完美无暇的面容在此时反而透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低沉温吞地问道。


    “月月,喜欢他的脸?我可以变成……”


    江载月一把堵住宗主的嘴,连忙否认道。


    “不准把你这么好看的脸变成他的脸!”


    至于接下来的话,江载月稍微违背了一点良心道,“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这张脸。”


    “我只是好奇,宗主为什么觉得他丑?宗主是怎么评判其他人长得好看还是难看的?”


    祝烛星身上那股让人发毛的气息终于淡了下来,他轻轻蹭了蹭少女捂住他嘴的手心。


    “月月,好看。”


    “其他人,是人。”


    “他,很难看。”


    江载月算是明白了,宗主评价人是否好看,完全是看和他自己的关系亲近程度。


    但她又陡然想起了宗主曾经说他白发不好看,她忍不住问道,“那宗主为什么觉得自己白发的时候很怪异呢?”


    祝烛星的眼睁完全倒映出她的面容,他专注地凝望着她,如同整个世界只看得到她一个人。


    “因为,月月是黑发。”


    在少女陷入睡梦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凝望着她柔软温热的黑发,此后再看向他自己的白发时,他都会觉得那毫无生机的白,一眼望去是如此的刺眼。


    如果是白发的他站在少女旁边,应该会被许多人认作是年纪稍长,与她不协的长辈。


    所以即便曾经他不在乎人形的发是黑还是白,如今的祝烛星清醒过后,也再未用白发的一面出现在江载月面前。


    江载月似乎隐约明白了宗主的意思,她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宗主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才会因为她是黑发,就觉得他自己白发的样子难看啊?


    “可我觉得宗主白发的时候很好看啊,像是雪落满头,”江载月忍不住说了一句过时很久的网络情话,“不是很像我们一起白头偕老的样子吗?”


    她故意逗弄宗主道,“如果我的头发也白了,宗主也会觉得我不好看了吗?”


    然而宗主的思维好像还停留在她的上半句话。


    “……白头偕老……月月想要和我一起变老吗?我愿意……”


    看着宗主眉眼出现的细微变化,江载月连忙提高了一点声音喊道,“不要往你那张脸上加皱纹!它现在就是我最喜欢的样子了。我刚刚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


    宗主乖乖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他慢慢亲了亲少女的额头,声音低沉得带着格外郑重的意味。


    “我不变了,月月喜欢白发,以后我就永远是白发。”


    江载月轻咳一声,“咳咳,这个,可以变……宗主,我的意思是说,头发,瞳孔的颜色变化,你可以随意变化,偶尔变一下也能给人一种惊喜感……不过还是宗主现在的样子最好看,我最喜欢。”


    祝烛星又凑了过来,慢慢碰了碰她的唇瓣,漆黑的眼眸专注凝望着她,像一只极力收敛着恐怖爪牙,展现自己温驯一面的安静怪物。


    “月月喜欢什么模样,我都能变给你看。”


    第185章 伪装


    “月月即便不是人的模样, 我也喜欢。”


    江载月能感觉到宗主眼眸中满溢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炙热情绪,不过这里毕竟还是姬家地牢, 她触手上还拿着姬明乾面具,实在不是亲昵的时候, 她也只能配合着再亲了亲他, 方才感觉到宗主目光中那让人微微悚然的专注热度有了一点消退的趋势。


    她也才能继续将心神放回阵法之中,被触手撕裂的阵法很快惊动了看守地牢的姬家人, 江载月没有过多废话的打算,她直接用打晕了那几人, 用温和一点的搜魂之法搜寻了这几人的记忆, 竟然发现——连这些看守之人都不清楚被关起来的姬明乾,已经不再是姬明乾。


    难道姬明乾真的瞒着所有姬家人,偷偷逃跑了?


    他可能逃到哪儿去?


    江载月脑中陡然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


    该不会姬明乾是真的跑进观星宗里找她了吧?


    以她对姬明乾的了解,姬明乾这个重度被害妄想症患者,应该做不出真身冒着生命风险跑进魔宗来找她的事。


    不过这也说不定, 万一姬明乾是真的被她气疯了, 宁死也要杀了她呢。


    可如果姬明乾真的进了观星宗,或许她都不用惦念着该如何报复他,姬明乾就被观星宗层出不穷的异魔在什么荒山僻野的地方弄死了。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 姬明乾只是让他的法身进入观星宗里探路, 他的法身在步步杀机的观星宗里没有坚持多久, 甚至没有与她有过接触就死了,所以她才完全没有在观星宗里见过与姬明乾相似之人的记忆。


    江载月顺带问了宗主一下,宗主也完全没有与姬明乾再次进入落星城的记忆。


    但只要姬明乾,哪怕是他的法身来过观星宗,江载月都有把她找出来的把握。


    她先是从那位被搜魂的姬家修士的身上, 拿走了一样低品法器。


    这种法器看似格外简陋,外表与寻常小型罗盘无异,却能够确定附近刻印着族纹的姬家人方位。除非姬明乾也和她一样,完全从神魂层面把族纹祛除了,或者根本就不在观星宗内,不然这罗盘肯定能够在观星宗里找到姬明乾,哪怕是他法身的踪迹。


    江载月顺便还从那几个姬家修士身上,取走了一点血液。


    她记得白竹阁有一种寻人的法器,哪怕是只有血脉相连之人的一点血液,都能够寻找到这人亲族的全部踪迹。她之前一扫而过那寻人法器介绍的时候,没有生出把寻人法器带走的心思,现在回去观星宗,刚好向梅师兄借用一下那个寻人法器。


    想着白竹阁内说不定还有类似这种寻人用处的法器,说不定借助姬明乾用过的物品也能起到寻人的作用,江载月又离开了地牢,专程回了姬明乾的房间一遍,随手将姬明乾的一些旧物收到了储物法器里。


    地牢里刚刚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不少姬家的修者,江载月已经能听到外界隐约的呵斥呼喊之声,她也没有在这里久留的心思。


    “宗主,我们回宗吧。”


    然而这一次,宗主的雪白腕足抱住她腰身的力道,比之前慢了几拍,江载月甚至能感觉到宗主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等回到观星宗后,祝烛星方才慢吞吞开口道。


    “月月,你还……想念他吗?”


    江载月突然有些茫然,她想念谁?


    在她思索的时候,雪白腕足不知何时已经将她全身缠绕着,还有更多的雪白腕足环绕着她与祝烛星,像是一个不知何时悄然编织好的精密白茧。


    祝烛星低沉温和的声音温吞响起时,透出了一丝让人觉得莫名危险的非人味道。


    “月月的道侣,不是……只有我一个吗?”


    “等抓住那个人之后,月月,想要……与他重修旧好吗?”


    每一根雪白的腕足都像是要凝固成一座雕像,祝烛星静静看着怀中的少女,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寂静下来,只剩下他独自等着少女的那句回答。


    而听着宗主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江载月脑中突然有一道雷光劈过。


    等,等等!宗主该不会是将她刚刚收集姬明乾旧物的举动,误会成她难忘旧情,还想着找姬明乾复合吧?!


    宗主这到底是什么天雷狗血的脑回路!


    江载月控制着自己冷静下来,以着平生最快的语速,将她与姬明乾的过往大略向宗主讲述了一遍。


    她一般是没有跟现任讲前任坏话的习惯的。但问题是,她打心眼里就不觉得姬明乾算是她“前任”,姬明乾充其量只能算是她的前任病人,还是那种已经被她拉进黑名单的那一种。


    所以哪怕宗主只是她现在为期十日的现任,江载月都认为自己有必要和他说清楚。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我刚刚收集他的旧物,只是想借助法器确定他的位置。”


    祝烛星目光中那沉寂得让人发毛的气息终于缓缓消失了,他像是再度变成了她熟悉的那个温吞无害的宗主,冰凉的面颊轻轻贴了贴少女的面孔。


    “是我刚刚胡思乱想了。月月生我的气了吗?”


    江载月倒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想法,毕竟她刚刚没有解释一声,就若无其事收集姬明乾衣物的动作,确实有那么一点太忽视宗主了。


    只能说她虽然和宗主确定了道侣关系,却真的没有什么宗主真的变成了她伴侣的实感,所以也没怎么顾忌宗主的想法。


    不过也幸好宗主十日后要飞升了,她和宗主只当这十天的伴侣,不然要是她想要分手了,江载月简直不敢想象她会不会触发什么宗主的小黑屋剧情。


    这么一想,如果她当初没有答应做宗主的道侣,而是直接提出离开观星宗,她就一定能和宗主平和分开吗?从宗主如今的表现来看,她恐怕也不会得到她想要的自由……


    通过这些天与宗主的相处,江载月其实冥冥之中已经有一种预感,如果她之前没有如此果断地答应做宗主的道侣,祝烛星接下来就不会再继续维持着让她放松警惕,温吞无害的宗主形象。


    完整体的宗主平日里黏糊缠着她的表现,看似还是那个温柔无害的宗主雕像,然而在她想要提出离开,或是拒绝祝烛星的时候,祂看似温柔无害的人形下,那股让人毛骨悚然,全身发冷的非人危险感就再也掩藏不住地散发了出来。


    而平常时候的祝烛星与其说是在伪装成她熟悉的宗主雕像,倒不如说拥有清醒理智的宗主,习惯在她面前遮掩会让她觉得警惕的一面,转而袒露出最让她放松的那一面,好讨取她的欢心。


    江载月已经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她对宗主呆呆无害的模样流露出越多的亲近与笑意,宗主就越会在她面前展露出这般乖顺无害的样子。


    所以,只要她不提出离开这个触碰到他的禁忌,宗主就会一直这样温和无害下去。


    她为了宗主在演真心,宗主也为了她在装傻,只要她不拆穿,这样何尝不是一对完美的露水道侣呢?


    “不生你的气……”


    江载月拉长着声音,带着一点逗弄心思道,“是不可能的。”


    “我要给宗主一个惩罚——”


    看着少女开阖的淡红唇瓣,祝烛星抑制不住地凑近着,想要如同之前一般再从中吸吮他喜欢的柔软清甜气息。


    江载月却轻轻挡住了宗主的脸,看着祝烛星明明想要亲她,面上却还能保持冷淡平静的模样,她想到了一个最佳的惩罚。


    “你只能乖乖让我亲,但是不许动。如果动了一下,你今天连道肢都不能再缠着我。”


    面对这违背后果如此严厉的惩罚,祝烛星连同整个身体的呼吸,心脏的跳动都在一瞬间完全静止。


    这一刻,宗主像是真正变成了一座坚硬如冰,无情无欲的冰冷雕像。


    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却缓慢地仿佛在江载月耳边响起。


    “月月,我准备好了。”


    看着宗主如此严阵以待的样子,江载月有一刻跃跃欲试地想到,如果她现在转头就跑,宗主要过多久才能反应过来。


    不过要是这么玩,宗主以后要是真不信她说的话,那就完蛋了。


    按下了这道有些危险的念头,江载月一点点慢慢凑近着,她仔细观察着宗主的表情变化,却发现别说是他的睫毛弧度了,宗主竟然连头发都变成无可撼动的坚硬之物。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江载月惊诧地捏了捏那宗主耳边墨黑的一缕鬓发,明明它看上去的光泽与弧度都与之前宗主的头发没有区别,然而她暗暗用上全身的力道,哪怕是加上了触手,都不能让那缕头发为之移动哪怕一丝。


    江载月暗暗心惊,她和宗主的实力之差,竟然如此巨大。


    即便是面对无法战胜的罗仇魔时,她至少还有玉石俱焚,扣下他十几点精神值的可能,可如果她的对手是宗主……


    江载月下意识将宗主模拟成她的敌人,陡然有了一种心情沉重,甚至面对无解之敌的棘手感。


    “月月……”


    宗主低沉缓慢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只是这次透出了些许急迫的意味。


    “怎么还不亲我?”


    算了,至少现在这副样子的宗主,应该不可能成为她的敌人。至于之后的事,那就无需忧虑太多了。


    江载月抛开了有些杞人忧天的想法,大大方方亲了一下宗主。


    “好了,惩罚结束,宗主的表现不错,我们现在去找人吧。”


    第186章 惩罚


    祝烛星还在回味着少女蜻蜓点水的那点柔软唇瓣触碰的感觉, 他还想再重新感受一次,但是自知自己刚刚问出了让月月不开心的问题,看着少女盛着笑意的清亮眼眸, 他最终还是温吞应道。


    “好。”


    江载月先是到了弟子居里,试了试那个罗盘法器, 罗盘上的小指针漫无目的地四处转着, 说明在她附近十数里的范围,都没有一个姬家人。她又让宗主带着她去了落星城, 同样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按照常理,姬明乾即便潜入观星宗, 最大可能进入的也只有这两个地方, 宗内长老也没有来过弟子居招收几次普通弟子。


    江载月没有轻易放弃,她又去了白竹阁一趟,在梅晏安的推荐下,拿走了几样寻人的法器。


    其中最有用的法器名为含珠雪蟾,莹白玉石雕刻而成的一尊精巧蟾蜍, 口中含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雪珠。只要吃下足够多的拥有寻找之人气息的物品, 含珠雪蟾就能够找出那人的踪迹。


    江载月一股脑地把搜寻到的所有姬明乾旧物都塞到了含珠雪蟾口中,含珠雪蟾看似极小的一张口,却毫无违和感地将口中之物全部吞进了小小的肚中。


    下一刻, 含珠雪蟾陡然张开口, 它口中的雪珠陡然朝着一个方向猛然飞去, 江载月紧紧跟着雪珠的方向,来到了弟子居边缘,一处格外荒凉的溪河中。


    雪珠钻入了溪河之中,最后来到了溪河底下,附着在了被鱼怪啃噬得干干净净, 嶙峋破碎的白骨上。


    江载月的触手捞上了那一具残缺不堪的白骨,她没有看骨头就能认出人的本领,但是看着那具骨头上挂着的几条残破衣布,她认出了那像是姬明乾的衣饰。


    她剥出了附着在这段尸骨上的雪珠,雪珠又带着她找到了溪河底下其余的许多碎骨。


    梅晏安之前说过,含珠雪蟾不受寻常的幻术影响,哪怕是寻找之人死无全尸,也能找到那人还没有彻底腐烂磨碎的血肉或是骨粉。


    剩下的几件寻人法器,也都给出了几乎一致的答案。


    所以,姬明乾进入观星宗后,真的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无人得知的角落?


    面对这如此平淡的结局,江载月陡然有一种积蓄了全身的力道的一击,最后都落到空气中无处实力的感觉。


    算了,就当是姬明乾运气好吧,竟然没等她报仇就死了。


    死者为大,江载月也没什么鞭尸的恶趣味,兴致缺缺地把骨头丢回到了河底。


    祝烛星看着那些沉落下去的碎骨,脚底的星沙陡然一动,扑到河底,将每段骨头都吞得个干干净净,洁净雪白的星沙再度回到了脚边。


    祝烛星看着江载月,温和解释道。


    “骨头多,很脏,我现在清理一下,以后观星宗会更干净一点。”


    听着宗主此地无银两百两的辩解,江载月也没有戳破宗主小心思的想法,一天之中经历了那么多事,天色暗了下来,江载月也觉得有些疲累。


    “宗主,我们回去吧。”


    “好。”


    雪白腕足重新缠上她的触手,自动自觉地将她触手上沾染的那些水滴与外部气息全部擦拭干净。


    江载月看着宗主有条不紊的动作,脑中陡然有一道灵光闪过。


    不对!姬明乾的死有问题!


    江载月陡然想到了多个疑点。


    姬明乾的断骨上,没有明显的被异魔侵染的气息,而且那些骨头格外零碎,像是一条条被拆出来的,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痕迹,碎裂截面更像是被人为弄断,白骨化的程度也有细微的区别,能够看出是在不同时间点被抛落在河底的。


    修真世界又不像她从前法治健全的现代社会,观星宗内一个普通弟子的尸体,更加用不上这么小心翼翼的抛尸处理办法。


    那么就只有一种看似可能性极小,却无比接近于现实的可能——


    姬明乾并没有死,而他的那些骨头,是被他自己抽出,抛落在河中的!


    至于这些法器都没能寻到他的踪迹,反而只寻到了他的骨头,则是因为他可能已经物理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可能连血肉骨头都彻底改换了一遍,以至于连法器都寻找不到现在的他与从前的姬明乾的联系。


    想通了这一点后,江载月陡然豁然开朗。


    而只要确定姬明乾进入了观星宗,再有大半把握肯定他已经改换了一具身体,还有极大可能会刻意接近她的身边,江载月脑海中就立刻跳出了一系列可疑之人的名字。


    ……佘临青,薛寒璧,李十岁……


    等等,似乎不用再过多排列出来了,在这些人之中,没有精神值,也没有过于详细的来历,却从一开始就向她表露出了亲近之意的薛寒璧,就是最可疑的嫌疑人。


    虽然她还无法将薛寒璧温柔热切的面容,与记忆中姬明乾不可一世的面容重叠起来,可一旦看破了这层迷雾后,江载月就发现了薛寒璧身上种种的可疑之处。


    现在就去把薛寒璧抓起来,好好折磨一遍?


    脑中刚涌现出这个想法,江载月就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


    以姬明乾这种能把自己的骨头一根根抽出来,彻底改换一具身体的狠人性格,不管她在他身上用上多么残酷的手段,只怕他也不会觉得这是多么难以忍受的折磨。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完全撕破脸,姬明乾就能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暴露出原本最恶心的一面。而如果就这么把他杀了,或者是困进镜灯里,姬明乾可能也还有逃生的办法,她也不会觉得太过解气。


    江载月换了一个思路。


    姬明乾费尽千辛万苦进入观星宗,来到她身边,自然不可能就是为了成为她门下的弟子。他其实想做什么,江载月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无非是做着骗取了她的信任后再狠狠背刺她,让她尝到背叛的滋味,再在痛苦之中无尽懊悔地死去这种白日梦。


    江载月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她其实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姬明乾一直在伪装着薛寒璧的模样,他就会遭受比世上任何一种刑罚都更要凌迟折辱他的处刑——


    眼睁睁看着她和宗主成为道侣,再看着她成为下一代观星宗宗主。这种目视仇人一步步登上高处的惩罚,对姬明乾来说才是真正的锥心之痛。


    当然,精神上的折磨还不够,她过几日就把薛寒璧以历练的名目送去白竹阁,照顾曾经高高在上,自诩为仙人的他最恶心的灵虫。


    如果他还能活下来,那还有庄长老缺人手的灵庄,易庙主紧缺雕像的无事庙,甘长老总是念叨着补充海色的无色坟墟海等一系列“历练大礼包”,等着他慢慢品尝。


    等到了他忍无可忍,准备出手,或者是她觉得这个游戏过于无聊的时候,她再坦白自己已经看出姬明乾身份的真相,把他关进镜山里,姬明乾应该就能真的死不瞑目了。


    确定了这个办法后,江载月心头原本笼罩的有关于姬明乾的阴影一扫而空,她的头脑无比清灵宁静。


    此后,她再也不会受到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的主人出现的噩梦影响。


    回到了云池宫,江载月连吸收灵气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宗主贴上她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安稳地抱在了怀中,雪白腕足在殿中悄无声息地蔓延着,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月月,我们什么时候举行道侣大典?”


    江载月愣了一下,道侣大典?观星宗内结成道侣,竟然也有看上去如此正常的仪式吗?


    她还以为只要把消息透露给几个熟悉的长老,就算她和宗主正式结成道侣了。


    不过她也不介意满足宗主这点仪式感。


    “我都可以,宗主想什么时候举行?”


    祝烛星认真思索了一番,格外认真地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找凡间的历法看过了,三天后是最好的成亲吉日,我还需要时间筹备一些必要之物,月月喜欢这个日子吗?”


    江载月有点无奈,天上的星辰都是域外天魔了,宗主怎么还傻到愿意相信凡间的历法?


    而且十日后宗主就要飞升,他不多花一点时间给他自己做战斗前的准备,反而把时间花在布置道侣大典上,这听上去已经不是恋爱脑了,完全是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啊


    江载月轻轻摸着宗主冰冷的面颊,欲言又止,但还是坦诚道。


    “宗主,其实我不需要你多准备什么,只要你我两人在长老们面前喝杯酒,在天地见证下成为道侣,就已经足够了。你还有十日就要飞升,这段时日里,还是多为自己准备一下吧。”


    她虽然盼望着宗主能够早日飞升,自己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但她还是希望宗主能够平安斩除天魔的,哪怕宗主斩除不了过多天魔,最后成为了和天魔一样的存在,她也盼望宗主至少能够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如果宗主因为准备道侣大典,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就被天魔吞噬了,江载月感觉她的良心可能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


    “月月,担心我?”


    第187章 剑气


    祝烛星漆黑的瞳眸倒映着少女柔软的面庞, 祂的心脏怪异迅猛地跳动着,像是脱离了他掌控的破壳魔物。


    祂的月月……


    祂想要融为一体的道侣……


    祝烛星控制不住用腕足缠紧少女,手臂圈住她温软纤细的腰身, 如同怪物小心翼翼地抱着手中易碎的珍宝。


    “我不会被杀掉的。”


    “我会等到月月飞升,然后, 我们永远在一起。”


    祝烛星眉眼漆黑, 轮廓锋寒而完美异常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照耀下, 透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非人吸引力。


    听到宗主的话,江载月却一瞬间从美色的吸引中清醒过来, 她和宗主, 是没有什么永远可言的,他们只有这为数不多的十日。


    所以——


    “宗主带我去找异魔吧。”


    她刚刚经过短暂的灵力调息,身体中的疲累也一扫而空,如今正是找异魔吞噬,增强实力的时候, 不然等宗主飞升了, 到时候她连界膜都压制不住,那她这个观星宗宗主不就成笑话了吗?


    江载月陡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祝烛星怅然若失地捏了捏江载月柔软的触手,在刚刚那一刻, 他分明闻到了少女身上格外柔软清甜的气息, 然而又仿佛是他的一种错觉, 那股气息很快消散不见,他如今只能看见怀中之人此刻望着他,让人不忍拒绝的明亮淡黑瞳眸。


    “好。”


    祝烛星还是忍不住在少女脖颈边嗅了嗅,温吞而含糊地问道。


    “月月,为什么……不开心?”


    江载月一头雾水, “我没有不开心啊。”


    宗主却像是丢了骨头的委屈大狗,可怜巴巴地将头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味道,不一样……”


    “什么味道?”


    江载月推开宗主的头,自己闻了闻,也没有发觉她自己的味道跟之前相比有什么不对。


    她找不出异常,从宗主口中又问不明白,只能当她今天在观星宗外沾染的血气太过浓郁,让宗主过于敏感的怪物嗅觉感到了不适,抱起雪白腕足亲了亲,又被宗主抱着亲了一会后,宗主终于不提什么味道的变化,开开心心带她去宗外打怪了。


    不过观星宗外异魔的质量,比不上观星宗内从蛊虫斗兽场杀出来的异魔厉害。


    江载月一条触手捏死了一个,又用两条触手捏死了一个,一整天,都没找到什么能让她出动五条触手以上的对手,触手也格外懒洋洋的,面对这些连牙缝都不够塞的食物,也没有多少动手的兴趣。


    不过她这一晚上的努力,倒是得到了一些异魔附近的民众,把她当作斩妖除魔的仙人,发自真心,又是磕头又要上供贡品的感激。


    “宗主,就没有什么厉害一点的异魔吗?”


    好不容易从热情的百姓里脱身了出来,江载月转头对祝烛星问道。


    祝烛星认真思索下,最后提出了一个提议。


    “观星宗里,还有很多长老,月月挑几个吃了吧。”


    江载月:……


    不得不说宗主同化人的能力是极其恐怖的,听到这个提议之后,江载月第一时间竟然没想到反驳宗主“不要把长老当成是冰冻的猪肉,饿了就挑一扇来吃啊”,而是开始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宗主的这个提议。


    观星宗内确实还有些没有被宗主清理的天道长老,他们之前也是和罗仇魔一伙的,如果拿他们作为目标……


    不过想了想,江载月还是自己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也许这些天道长老都是抱着修炼成天魔,吞噬同化整个人间的想法,但是能在宗主清洗下,活到现在的天道长老,至少他们还没有做出实质上的破坏举动,她不能因为他们可能存在的念头,就判定他们的生死,不然观星宗就不是她的宗门,而是被她视作粮仓的存在了。


    江载月还抱着一丝希望,“除了宗内长老,还有这里的弱小异魔,其他地方就没有更强大的异魔了吗?”


    宗主思索着这个问题许久,祂的腕足如同漫无边际的星辰流光,往天际一直蔓延着。


    在江载月快要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的时候,祝烛星终于说道。


    “月月,我找到了,你想要的异魔。”


    …………


    如果放在数月之前,江载月做梦也不会想到,她有一天会潜入法剑门的宗门腹地,在众多法剑门弟子与长老中,跟着宗主找那个伪装得很好的异魔。


    深不见底的漆黑悬崖中,从上到下凌空矗立着数百座被削得格外平滑光整的试剑台,佩戴着各色各异利剑的法剑门弟子跃于其上,呼啸而过的剑芒,在辗转腾挪的灵动身姿间如同一匹匹水泼不进的白练寒罩。


    即便有阵法的加持,还是有无数锋利的剑芒冲出试剑台,往两边悬崖壁上狠狠削下一层沙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法剑门腹地,江载月都感觉空气中似乎都充斥着让皮肤和呼吸都有些不适的锋利剑气。她的触手也不自觉地挥动了几下,似乎想要抓住虚空中游走的锋锐剑意。


    不过她的身体适应速度同样快得吓人,触手稍微活动了一下后,她就不再感觉空气中那些若有似无的剑气刺得难受,反而是触手跃跃欲试着,有种想要抓住那些剑气吞噬的奇异饥饿感。


    “宗主,你说的异魔在哪里?”


    虽然用上了隐匿身形和气息的法术,但是看着来往于此地众多法剑门弟子与长老身上的浓厚灵气,江载月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声音。


    她和宗主此刻降落在一处格外隐秘的悬崖山台上,雪白腕足若无其事地沿着崖壁,完全忽视那些剑气,往悬崖底下继续探去。


    “月月,它在底下……”


    下一刻,整片悬崖连同附近山崖响起了猛烈的地动震颤之声。


    附近的山谷裂出了无数条恐怖裂缝,连同印刻在试剑台的阵法都彻底崩溃,如同雨点一般的石头从崖壁和试剑台落下,众多弟子见势不对,纷纷朝着远处奔逃。


    一道赤红如火,有如炽日凌空的剑气,被雪白腕足一把握住,哪怕剑芒极力想要挣脱祝烛星束缚,却还是被宗主稳定地握住,送到了江载月面前。


    “月月,给……”


    “你别拿过来!”


    江载月高声喊道,她连连后退了十数步,方才感觉到那仿佛要刺进她每一寸皮肤的锋利剑芒,给她的冲击刺痛感削弱了一点。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试剑台周围的空气都是带刺的了,有这玩意在,她都有种自己在玻璃纤维里滚过了一圈的感觉。


    不是,这玩意儿连靠近都这么扎人,怎么吃啊?


    江载月第一次感觉到她的触手向她传来格外抗拒的,比之前吃界膜碎片还要不情愿的畏惧情绪。


    然而宗主的雪白腕足握住了那道剑气,下一刻,江载月像是听到利器寸寸碎裂的声音。


    一道赤红剑气碎裂成无数道微小的剑气锋芒,祝烛星将散裂出的一点微小剑气锋芒凑了过来,江载月试探性地伸出了自己的透明触手,碰了一下、


    怎么说呢?


    有点像是她第一次尝到辣味食物,有点想把吃到嘴里的吐出来,但又有点上头的,蠢蠢欲动着还想再尝一点的感觉。


    不过还没等她仔细品尝,下一刻,一道厉喝之声从悬崖底下如贯长虹般发出。


    “谁?谁偷走了我的本命法剑?哪个小贼?!给我出来!”


    江载月的触手陡然停滞在半空中。


    宗主也没有告诉她,这异魔还是有主的啊?!


    伴随着那道声音发出,一道气息恐怖的人影,踩着一道青红剑光,从漆黑崖底凌空升起。


    一个衣冠不整的青衣剑修,双目发红,宛如失了比身家性命更重要宝物的疯子,只是感知了一下剑气消失的方向,就毫无顾忌地拔出背后重剑,不管不顾地朝他们所在方向一剑劈来。


    游动如雷的剑芒一刹那照亮整片山崖,江载月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雪白腕足就挡住了那道雷光闪烁的剑芒面前,剑芒轰然崩散开来。


    雪白腕足没有丝毫损伤,就如同抓住刚刚那道恐怖的剑气一样,轻松无比地抓住了那个还欲挣扎的中年剑修,然后将他带到了江载月的面前。


    那中年剑修两鬓发白,如同一块久经磨练的磐石,即便被祝烛星的腕足扼住脖颈,锁住要害,也一副正气凛然,绝不向他们求饶的模样。


    只是当看到江载月身边的祝烛星真容后,中年剑修原本愤怒至极的神色一变,眼中竟然显露出了几分恐惧的意味。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下一刻,他全身的血肉如同气球般鼓胀着,无数道细小青红剑气从他身体中疾速爆发而出,他原本的身体在爆炸中化为一滩碎肉。


    江载月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和宗主一同出手,阻拦着从那中年剑修体内逃亡出的青红剑气。


    这一系列举动看似漫长,然而不过在片刻之内完成,等到宗主将那些青红剑气全部抓回来的时候,那些青红剑气隐约汇聚成中年剑修的人形。


    第188章 介绍


    或许是自知自己再无逃脱的机会, 中年剑修喉间的剑气交击着,发出冰冷的金戈碰撞之声。


    “阁下为何要偷我的本命法剑?!”


    试剑台处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附近感觉到异样的法剑门长老,数十道长虹剑光从远处飞来, 一瞬间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


    然而当剑光上的多位长老,看清楚了来犯之人的真容后, 法剑门长老们脸上的冷冽杀意, 立刻变成了连神魂都为之震惊悚然的浓重警惕之色。


    破坏试剑台,引出如此骚动的敌人, 竟然是昔日在十大仙门围剿下,不仅全身而退, 将他们镇宗灵脉全数吞下, 连门主与多位长老都被他活生生逼死的魔门宗主!


    这一张他们永远不会忘记,铭刻在神魂之中的人脸,如今再度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法剑门腹地,难道这魔门煞星,又动了要将他们斩尽杀绝的心思?


    或是悲愤, 或是凝重得视死如归的情绪弥漫在每个长老心头, 最后是场中地位最高的一位长老开口道。


    “阁下,难道要违背昔年与我们定下的和谈之约,对十大宗门动手了吗?”


    祝烛星一直没怎么在乎这些人的反应, 在试图把抓住的剑气长老投喂给江载月, 被江载月果断拒绝, 并且得到了少女示意的“别真把整个法剑门给灭了”的讯息后后,他方才慢吞吞地看了看天上越来越多的法剑门长老一眼。


    祝烛星平静地应了一声。


    “记得。”


    “我说过,如果你们再养异魔,我就把你们宗门其他的灵脉都给吞了。”


    听着祝烛星如此颠倒黑白的话语,有的法剑门长老实在耐不住脾气。


    “我们哪里还在豢养异魔?!你要杀就杀, 别把……”


    然而那位长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紧急出关,疾速赶到此地的法剑门门主一道剑气封住了整个身体。


    “闭嘴!”


    头发霜白,面容凛然的法剑门门主此刻如同一座怒目金刚,他身上此刻散发出的强烈威压镇压得场中一片寂静。


    而能当上法剑门的门主,曾远山心中自然比这些平日里只和剑打交道,直来直去的长老心里多根弦,他刚刚一眼扫去,就从眼下的景象里推断出了什么。


    他从高处慢慢降落到与祝烛星平视的远处,如洪钟大吕的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法剑门从未允许任何弟子长老豢养异魔,这位试剑台的驻守长老,是否私下与异魔有了什么牵连,才让尊上如此惩戒他?”


    曾门主的这番问话格外委婉而清晰,一下就切割开了这位驻守长老所做之举与宗门的联系,又减轻了诸多法剑门长老的话语惹怒到祝烛星的可能。


    然而被祝烛星抓住的那位驻守长老,此刻却仿佛被这番话语刺激到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厉声骂道。


    “是他偷了我千辛万苦炼制的本命法剑!我从没有碰过任何异魔,门主若是想诬陷我,好讨这位魔宗宗主欢心,不如就一剑杀了我,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此话一出,诸位长老的目光都有些许变化。


    曾远山却仿佛当这人的话语都是清风拂面一般,明明有一张受不了一点委屈的刚直面孔,然而此刻他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脊背微弯着,双目灼灼,全神贯注地等着祝烛星的反应。


    江载月被法剑门门主的这个眼神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祝烛星还在专心致志地剥着那些细小的剑气碎芒,送到她的触手边,连带着法剑门门主与众多长老的目光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知这位是?”


    祝烛星这次的反应就不迟钝了,“我的道侣,江载月。”


    雪白腕足还将江载月捧得高了一点,仿佛害怕有人注意不到祂的道侣,祝烛星温吞低沉的声音显出了些许柔和之色,格外郑重道。


    “我飞升之后,她就是观星宗的宗主。”


    江载月这回是真的麻了。


    不是,现在是介绍她身份的时候吗?


    宗主就不能看看那个被他们忽略的驻守长老,此刻憋得简直想第二次爆炸的脸色吗?


    宗主不开口解释,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此人的本命法剑根本不是剑,是异魔所化。我与宗主就是为了异魔而来。”


    话说出口之后,江载月冷静了下来,心中也更多了几分底气。


    “你胡说!”


    不等其他人反映,那位驻守试剑台的长老,全身的剑气都猛然震颤着,如果没有雪白腕足束缚,简直想冲出来和她拼命。


    “这是我费了百年心力才铸成的法剑!你就是想夺走我千辛万苦铸成的本命剑!”


    江载月没有与这位驻守长老过多争辩的打算,因为她能看到此人还在不断下跌,已经与寻常的法剑门长老不在同一个层次的精神值。


    如果单论精神值,这位驻守长老已经是可以进观星宗的种子人选。


    她诚恳地看着那道剑气人形问道,“你要进观星宗吗?如果你找不到控制住异魔的办法,不久后你也会被异魔完全同化。如果你现在进入观星宗,或许还能找到维持理智的办法。”


    那人愣了一下,组成身体的全部剑气比之前更加猛烈地震颤了起来。


    “你竟如此羞辱……”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冷静感受着他身上所谓剑气的曾门主就面色一变,厉声开口道。


    “赵长老,你身上的剑气,为何杂蹂了其他剑修的法剑气息?!这几年宗门无故失踪的弟子,与你到底有何关联?”


    “我看你们就是想夺走我的本命法剑!那些弟子能融铸我剑,是他们毕生之幸,与你们有何关联?!”


    被曾门主的话语戳中了心中最恐惧之事,被困住的那人近乎疯魔着开口道。


    “今日我有此剑在手,你们谁都拦不住我!”


    他彻底维持不住原本的人形,江载月能看到他身上的精神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下跌着。


    他真正地变成了比刚刚那道剑芒更加锋利刺人,也更让人胆寒的雪白“剑光”。


    在这道“剑光”之下,连法剑门门主都感觉到了连自身道剑都无法阻挡的,几乎要被刺得千疮百孔的锋锐刺痛之感。


    下一刻,这道被压缩到了极致,也随时可能爆发出最大威力的“剑光”,却被雪白腕足慢慢捏碎,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喀嚓声响。


    “月月,吃。”


    看了被宗主送到嘴边的异魔一眼,江载月实在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吃异魔的食欲。


    最主要是这个异魔实在过于“扎嘴”,她的触手试探性地咬了一点,又快速缩了回来。


    宗主慢吞吞地把异魔更缠紧了一点,如同打包回去就餐的食客,他温和低沉道。


    “那我们带回去吃。”


    事情看似已经得到了一个最圆满的结尾,然而场中之人的心态各异。


    亲眼目睹了这异魔的威能后,场中有长老的目光中忍不住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怪不得赵长老如此执着于所谓的本命法剑,如果能锻出这般能够斩破万物的法剑,即便要折损些许弟子,也未尝不能考虑……


    然而近距离感受到这股“剑芒”侵吞之力的曾门主,此刻却格外清醒。


    剑就是剑!


    即便异魔变作了剑的模样,拥有了剑的威能,也不会变成真正的剑。


    看不透这一点,反倒被异魔蛊惑心智的剑修,那才是从持剑者,反而变成了异魔手中之剑。


    他虽然对这位拥有着赫赫凶名的魔宗宗主还抱有一丝警惕之意,但今日若是没有祝烛星出手,即使他们这些法剑门长老联手,也不一定能赢过彻底变为妖魔,还暗害了诸多弟子的赵长老,来日他们这些人或许也会沦为赵长老剑气的一部分。


    单凭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曾远山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地感谢道。


    “多谢尊上出手,为法剑门除去了一大祸患。不知……两位尊上可需要什么法器,权当是两位今日出手的谢礼,也是法剑门赠送给两位的新婚之仪。”


    曾远山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之中,江载月为主,他这句话是对着江载月说的。


    俗话说不打笑脸人,如果今日只有祝烛星一人在此,他或许还不敢多说什么。但是听到魔宗之主亲口说出他有了道侣,而且一举一动都如此在乎他身边的那位道侣,曾远山暗暗惊诧之时,也意识到了,只要他对这位少女的态度再恭敬一些,那么魔宗宗主即便是看在他道侣的面上,应该也不至于在法剑门里惹出什么大乱子。


    曾远山脑中甚至闪过一道念头。


    或许日后,法剑门还会与这位江宗主管辖下的观星宗联系的一天。


    抛开这个有些过于离经叛道的念头,曾门主也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江载月正准备开口拒绝,毕竟他们今天来法剑门这么一趟,虽然确实把异魔给抓住了,但是事先没有打过招呼,试剑台好像也毁得差不多了,还吓出了一大堆长老,现在还去拿法器,多少有点连吃带拿的了。


    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祝烛星少见地主动道。


    “三日后,我们会在观星宗举行道侣大典,你们可以来赴宴。”


    第189章 震撼


    没想到魔门的这位杀星竟然真的愿意接下他的话, 曾远山刚毅的脸上挤出了格格不入的热情笑容。


    “三日之后就是二位的道侣大典吗?那我一定带着我们法剑门的长老亲自登门赴宴,到时再向二位讨一杯喜酒。”


    祝烛星终于看了这人一眼,记住了这位法剑门门主的模样。


    “好。”


    似乎隐约猜到了祝烛星的心思, 曾远山试探性地问道。


    “尊上是否想让喜宴再热闹些?我可以邀请其他宗门的掌门与长老一起参宴。”


    祝烛星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他冰冷漆黑的眉眼没有过多变化, 就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怖威压。


    “想来的人都可以来, 但不许闹事。”


    “这是自然,我们怎敢在尊上的喜宴上闹事?”


    法剑门的门主感觉自己头顶上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提了那个提议。


    他是能约束住自己门派的长老,可如果其他宗门的人在喜宴上闹出什么事, 该不会这个煞星就会把仇记到他们法剑门身上吧?


    法剑门的剑修确实悍不畏死, 可是在祝烛星这样等同于恐怖天灾的杀星面前,如果是死于被他人牵连,那也未免死得太憋屈了一些。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曾门主自然也不至于傻到收回。心中默默数着自己能邀请的几位靠谱道友,曾远山终于能将这两尊不好伺候的贵客送出了宗门。


    即便是在生死大比的斗剑之中, 他也从未感觉自己如今日这般紧张过。


    十大宗门的主灵脉都被挖过一次, 此后各派都再无人能修炼到怀虚境。


    如果杀星今日因为怀揣祸心的赵长老,认定他们法剑门违背了当年他定立的要求,私下豢养了异魔, 那么今日就是法剑门灵脉连同道统尽数断绝之日。


    当年的法剑门门主与诸多长老尽数自裁, 方才止住了那煞星的怒火, 若当年之事在今日重发,他这个法剑门门主也少不了一起遭殃。


    异魔是他们可以沾染的吗?


    曾远山没有忘记诸多宗门因异魔而起的祸端,更始终牢记着当年祝烛星抽走法剑门的主灵脉,镇宗剑阵都为之枯涸的那一幕。


    如今这位煞星飞升,他身边的那位道侣看似温柔无害, 可万一这位又是和祝烛星一样随时可能杀进他们宗门,重演当年祸事的存在呢?


    他之后需得好好清理法剑门一番,不能让这些魑魅魍魉害了连累了他们整个宗门。


    …………


    跟着祝烛星回到观星宗后,江载月终于忍不住自己憋了许久的问题。


    “宗主,我们的道侣大典上,真的需要请那么多宗外之人吗?”


    刚刚听到祝烛星对法剑门门主,以及其他宗门的邀请和欢迎,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就那么十天,哦不,现在应该是九天的道侣生活,宗主到底有什么必要这么大张旗鼓,邀请那么多宗外之人参加他们的道侣大典?


    原本想到只是邀请几个宗内熟识的长老作为宾客,江载月还能忍得住不表露出什么异色,可是一想到参加整个喜宴的还有十大宗门的掌门和长老,她现在都有点想逃婚了。


    压住这个后果不用想,都极其恐怖的念头,江载月还抱着一丝说服祝烛星改变主意的侥幸之心。


    “而且万一他们在喜宴上闹事,不是更……”


    宗主慢慢抱住她的腰身,整个身体似乎都黏黏糊糊地压倒在了她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在曾门主面前的冰冷之色。


    “我会杀了他们。”


    宗主的声音温吞低沉,江载月却莫名感觉到从脊背窜上的一股凉意。


    “仅仅是清理宗门那些不安分的异魔,还不够。我还感知到了宗外的异魔气息,却一直无法确定那些异魔的具体位置,应该是这些宗门的人动的手脚。”


    “我不允许他们豢养异魔,但他们想要用控制的异魔杀死我。他们不愿见我飞升,道侣大典就是他们最后的出手时机。”


    “我不放心把这些人留给月月,不如就在道侣大典上一并清理了吧。”


    “如果月月不想见血,我可以先杀光那些带着异魔的宾客,我们再举行大典。”


    江载月:……宗主竟然都学会钓鱼执法了?


    她错了,她不该觉得之前完整体的宗主在他身边的时候有点呆呆的,比起现在这个杀心毕露,展现出了真正属于天魔冷酷一面的宗主,原本温吞无害的宗主此刻显得如此完美动人。


    她突然有点微微发毛,该不会宗主在她面前表露出如此温吞无害的样子,也是在钓鱼执法吧?


    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自己演出的那层皮披得紧一点,江载月若无其事道。


    “我不忌讳什么喜宴见不见血。不过可能不是每个拥有异魔的宾客都怀有祸心,有些人也可能是意外拥有的异魔,宗主先不要一上来就用杀招。如果他们真的联手对付宗主,我再跟宗主一起对付他们。”


    祝烛星慢吞吞亲了亲她的脸颊,他身上原本锋芒毕露的冰冷杀意收敛着,如同软化了全部刺的刺猬一样,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温吞无害模样。


    “好。”


    祝烛星将那道“剑气”异魔也带了回来,他稍微留出了一点间隙,让江载月一点点吞噬逸散出来的剑气。


    触手适应食物的能力格外迅速,江载月已经从一开始的无从下手,到后来有些扎嘴,但是还能忍,最后甚至已经慢慢适应,能够主动将触手钻进雪白腕足包裹之中,主动去捕食那个异魔。


    她专心致志吞噬异魔的时候,易庙主又传来了,他和庄长老,甘长老想进入云池宫,与她商讨要事的讯息。


    江载月这时候才陡然想起,她还没有告诉长老他们,宗主已经定下了宗主人选的事。


    虽然知道几位长老应该不敢反驳宗主亲自定下的人选,但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发虚,甚至已经开始做好了最坏那一种可能的打算。


    “宗主。”


    三人进入云池宫中,再度看到被宗主环抱着的少女时,脸上已经不会像最初那样流露出难以抑制的震惊之色。


    仍然穿着一身羽衣鹤袍,只是面色比较以往更苍白一些的易无事最先开口道。


    “江道友,宗主,我先前的雕像都在与罗仇魔的比试中破碎,我的雕像用处之广,想必大家都清楚,宗主从前也愿意抽离出一丝神魂,留给我作还生像。所以我今日来此,是想求宗主再度下令,让宗内所有弟子与长老再抽出一丝神魂交予我,让我重建无事庙,我这次定然会好好保护雕像,不让它们有所损伤。”


    然而听了易无事的话,庄曲霄平静道。


    “易庙主的雕像确实大有用处,可是抽离分出一缕神魂,对我的道体也有损伤。我之前与罗仇魔比试,受的伤还未完全愈合,若是再抽一丝神魂给庙主,我的道体都会有些不稳。”


    甘流生点了点头,配合道,“我也受了伤。”


    “你们无非就是不愿意将神魂交给我,”易无事冷声道,“说不定你们之中已经有人心怀异心,做好了宗主离开后立刻翻脸动手的准备,才会连一丝神魂都不愿拿出。”


    庄曲霄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格外冰冷。


    “易庙主还不是宗主,就不必提前以这种宗主高位之态,对我们指指点点了吧。”


    易无事嗤笑一声,“庄长老如此笃定我不会是宗主,难不成已经对下一代宗主之位胜券在握了?”


    甘流生的声音清越空灵响起,“下一代宗主之位,还是要看宗主定夺。”


    在如此焦灼的局势中,江载月正想着该用如何婉转的方式告诉他们,宗主已经定下了人选,就听到祝烛星平静开口,不留丝毫余地道。


    “我飞升之后,月月会是下一代宗主。”


    原本冷眼相望,谁都不服的三个长老,此刻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然而宗主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继续丢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三日之后,我们会举行道侣大典,你们可以来参加。”


    比起宗主与江载月要举办的道侣大典,前一件江载月要成为宗主之事,似乎都显得没那么震撼了。


    几位长老之前都将宗主对少女的亲近看在眼中,只是喜爱归喜爱,能进入观星宗的人都几乎是世人眼中难以接受的妖魔,宗主更加是无情无欲,在他们眼中随时可能吞噬宗门,乃至整个天下的天魔。


    这样一位堪称天灾的天魔,要与江载月举行道侣大典,几个长老脸上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凝重。


    下一刻,江载月听见好几道传音在她耳边响起。


    “江道友,宗主是否逼迫你做他的道侣?”


    这道传音是庄长老的。


    甘流生空灵的声音中也透着一丝沉重与低沉的意味。


    “宗主会吞噬你的海色吗?”


    就连原本最在乎宗主之位和他雕像重建之事的易无事,此时的传音都透着一丝凝重劝告之意。


    “宗主是因为受了你的异魔影响,才决心要和你成为道侣吗?宗主不会是一个好道侣,更不会……”


    祝烛星温吞缓慢的声音,陡然透出让人发麻的寒意。


    “我能听到。”


    第190章 真心


    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 江载月从来没有感觉这个世界如此安静过。


    但是感觉到宗主身上慢慢散发出的冰冷杀意,江载月还是下意识地抓住祝烛星的腕足和手,若无其事开口道。


    “几位长老可能是好意关心我们, 但我与宗主是两情相悦,相许终生。”


    江载月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完, 自然地看向几位长老, “大家无需担心太多,三日后的道侣大典, 还可能有宗外之人到访,几位长老若是无暇参加, 也可以和弟子留在自己的洞府里。”


    江载月已经算是在拼了命地暗示他们, 不要凑这个道侣大典的热闹。


    但是平日里都算机醒的几人,却愣是无视着她眼中透露出的拒客暗示,沉声应道。


    “我会带着弟子一同参加的。”


    “我亦然。”


    庄长老甚至还主动问道,“道侣大典的布置,宗主是否还需要其他人手?我和弟子都可以帮忙。”


    然而没等她开口, 宗主就冷淡拒绝道。


    “不需要, 我会布置好道侣大典的。”


    说完之后,祝烛星甚至不给其他人再说的机会,就将几人赶出了云池宫。


    江载月虽然确实不太希望再多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掺和道侣大典, 但是看着宗主拒绝得如此快速, 她还是不由提起了一颗心。


    宗主应该没有灵机一动, 在普通的道侣大典流程里加上什么他自己想出来的环节吧?


    他拍拍屁股是可以直接飞升了,她可还要在修真界呆着呢。


    她警惕地看向祝烛星,“宗主,你准备在道侣大典上做什么?”


    祝烛星慢吞吞地贴了贴她的脸,漆黑眉眼没有过多神情的时候轮廓冷峻, 看不出太多端倪。


    “是,惊喜。”


    够了,宗主说的惊喜,到时候不会变成惊吓吧?!


    江载月非常想从祝烛星口中挖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结果,然而祝烛星转口问道。


    “月月,真的不想吃他们吗?”


    江载月顿了一下,方才意识到宗主还在记仇,她忍不住用触手轻轻捏了捏宗主的脸,笑着道。


    “我不吃,宗主也不许吃。我不会听他们的那些话,宗主也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祝烛星身上的那点冰寒气息,终于在她触手的揉捏和轻柔亲吻中慢慢消失,雪白腕足缓慢缠绕着少女的腰身,脚踝,一寸寸将她完全包裹,黏腻得仿佛撒娇,又仿佛是在困住自己怀中的猎物。


    祝烛星温吞缓慢道,“那月月再说一次。”


    “说什么?”


    宗主的唇瓣贴了上来,他的吻技水平不知何时有了极大的进步,从一开始大力出奇迹的吸吮,到现在虽然还有几分笨拙,到现在已经能够让她感觉到几分酥麻的温柔浪潮,江载月都怀疑祂是不是私底下自己偷偷摸摸钻研了许久。


    宗主低沉蛊惑的声音仿佛在她耳边响起。


    “说和我两情相悦,和我相许终身。”


    “月月还没有这么对我说过,就先对他们说了。”


    江载月勉强从沉迷中清醒了几分,她捧着宗主的脸,抵着他的额头,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以为宗主已经知晓了,所以没有对你说过——


    我和宗主两情相悦,我和宗主相许终生。”


    至少在她说出口的时候,对于她和宗主这剩下的九天道侣生活,是真心实意的。


    哪怕是一点真心,也是她十足十的真心了。


    祝烛星看着少女黑眸里倒映出的他的面孔,他抱着江载月,少女身上的温热气息也一点点渗透进了他的胸膛,传进了他的心脏之中。他被少女温柔清甜的气息包裹着,有一瞬间闪过了一个不管不顾的念头。


    他想要留下来。


    曾经的百年,在他眼中不过是眨眼之瞬,然而此刻,与道侣即将分隔的百年,又像是被分割成了无数个细碎的片刻与时日,真正的出现了与之对应的重量与意义。


    不想和她分开,一百年,十年,一日,哪怕是一个时辰都不想。


    祂不飞升了。


    他要留下来,等到他们度过无数个如同今日一般平淡又快乐的时日,再和月月一起飞升。


    “月月,我……”


    祝烛星顿了顿,如果他不准备飞升,他还要做好另一重万全的准备,才能护得了此界与江载月的安全。


    “宗主,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祝烛星少见地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黏缠着,继续沿着少女的唇角亲下。


    江载月抱住宗主后颈的手微微一动,顺从着自己的心意,吹熄了宫殿中的烛火。


    …………


    醒过来的时候,江载月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宗主早早睁开,一直在盯着她的漆黑眼眸。


    她早就应该猜到,宗主所谓的亲近,除了腕足贴缠着,然后把她从头到尾亲一遍以外,他根本就不懂第二种接触方式。


    江载月原本也在犹豫着,她应不应该教会宗主,更亲密的接触方式,可万一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天魔的体质,到时候可就不是简单的亲吻太用力这种小麻烦了。


    犹豫着犹豫着,她在宗主这么温柔的贴缠亲吻中,就忍不住睡着了。


    然后就是现在睁开眼,她和宗主面面相觑的这一幕。


    “月月……”


    祝烛星的声音更加温柔低沉,昨日少女的纵容让他亲吻吮吸到了更柔软的气息,他此刻心满意足地贴着少女身体,以着前所未有的缠绵姿态温吞问道。


    “这就是人类的交合吗?”


    江载月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声傻子,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


    “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


    祝烛星的声音很快带上了一丝低沉的担忧意味,雪白触手不敢再像之前一样用力地缠绕上少女的腰身,只是轻轻地贴到了她的肚腹上。


    “这样就会生下人类的子嗣吗?”


    会有一个小人,从他道侣的肚子中爬出来吗?


    想到这一幕,祝烛星的眉宇一蹙,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条雪白腕足慢慢缠上了少女的手腕,冰凉的五指按住了少女的指缝。


    “我不会让月月疼,也不会让月月受伤的。我可以现在就把子嗣安全地取出来,放进我的道肢里,让它吸取着我的养分活着……”


    江载月的神情已经从一开始的好笑,变得有些许呆滞。


    不是,宗主的腕足还有这样的作用?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载月心动了一瞬,却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不说她根本不可能靠着亲亲就和宗主有一个孩子,光是修真界有着如此多的危险,她如果随便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个到处都是精神病人的世界上,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根本不想要一个孩子,她也根本没有一点想当妈的心思和心理准备,她自己这一辈子还没过明白呢。


    所以对于宗主这个过于超前的提议,江载月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没有孩子,我短时间也不考虑生孩子。”


    江载月原本还有些担心祝烛星真的有飞升前想要留下一个孩子的想法。然而听见她斩钉截铁的话语,祝烛星原本眉宇紧蹙着,担忧地望着她的面色终于放松了下来,雪白腕足也再度黏黏糊糊地缠上她的腰身。


    “嗯,只要我和月月两个人,就够了。”


    祂不需要多余的子嗣,瓜分爱侣对祂的爱意。


    …………


    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里,江载月不需要外出搜寻异魔。


    她现在费尽心思地想着该如何吞噬完全宗主带回来的形似剑气的异魔。


    闲暇之余,她额外分了一点时间,先是嘱咐了梅晏安不必对她的弟子手下留情,什么脏活累活最好都交给薛寒璧去做后,再将一直想要求见她的薛寒璧以好好历练为名,打发到了白竹阁里。


    吞噬异魔成效不显的时日,她偶尔去看几眼薛寒璧,曾经对于肮脏之物深恶痛绝的姬明乾,如今辛辛苦苦照料着灵虫繁殖吃泄,脸色惨淡得比死了还难看。


    而在这过程中,她也发现了薛寒璧与姬明乾几点极为相似的不当人之处,江载月更加没了最后一点心理负担,她偶尔现身勉励薛寒璧几句,看着他强打起精神,继续投入到照料灵虫当中,自己也精神百倍地继续投入到吞噬异魔中。


    而对待她的真正弟子,江载月自然就宽容的多。


    江怀剑的身体还存在一些暗伤需要慢慢调养,修炼也不必急于一时,云池宫中的灵气有温养人身体的效果,她特意将少女安排在了灵气浓郁的宫室。


    云池宫里还有存放众多古籍的书阁,古籍里记载着修真界诸多剑术功法,江怀剑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这些剑术古籍当中,身体不仅慢慢养得康健了一些,就连神色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灰冷阴沉。


    还有赤蛟她们每日打理,云池宫里原本死寂沉沉的宫殿也多了几分活气,江载月每日定时去看望她们,她一手摸着漂亮的蛟龙鳞片,一手再摸了摸绷紧着小脸,眼中光亮却掩藏不住的弟子,已经找到了一点以后宗主人生的快乐感。


    祝烛星安静地陪着她,还有十数条腕足延伸到外界,不知道做些什么。


    江载月只知道宗主伸出去的一条腕足,每日都给迁移的云池宫墓碑清理周围的杂草,擦拭干净上面的尘灰,还会定期带来漂亮鲜活的花草,插到她娘亲的坟墓周围。


    至于她是怎么注意到的,这源自于庄长老忍无可忍的上门告状。


    “江道友,宗主是不是又拔了我刚刚培育出来的灵药新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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