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姜姒羞的低下头, 没注意到他轻舔唇瓣的痴狂模样。
早膳只在马车用了些糕点,被?他?喂的太多,这会子并不饿。
商阙将茶盏推到她面前:“喝些茶, 可清火去热。”
姜姒脑子里只有他方才那句话, 也不管茶盏里装的什么东西,往喉咙灌了不少,大约喝的太急,呛的面色通红。
商阙唇边翘起?,声音温润:“怎喝的这样急。”
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靠的越发近。
等?姜姒回过神的时候, 人已经贴在他?的怀里, 她大惊失色,想往一旁移, 却被?他?的手?臂禁锢牢牢的。
下一刻,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唇角,轻轻舔舐着。
与?外头那么多人只隔了一道屏风,又在青天白日下被?如此对待, 姜姒总觉得有无数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央求道:“王上不是说回宫再亲近吗?”
“回宫后赵姬亲孤,眼下是孤亲赵姬, 二?者并不冲突。”
姜姒被?他?的诡辩惊到, 怔愣间?,微张的小口已被?他?彻底侵入。
念着在外头,姜姒的脸皮又薄, 商阙没敢太过分, 意兴阑珊的放开她:“饶你一次。”
姜姒不敢离他?太近,谁知他?何时会兽性大发, 她小心翼翼抬着椅子往旁边移了几寸。
初始看比赛,兴味十足,长此以往,赛中又没有她要找的人,只觉得困乏的厉害,她单手?撑着脑袋渐渐阖上双目。
长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刚要开口,见姜姒已入睡,自觉放小声音:“王上,都城内果然来了不少老鼠。”
商阙饶有兴致的绕着她垂在胸前的长发,散漫道:“盯紧就是。”
长乐跟了商阙数十年,还从未见他?如此放纵,于是将头垂的更低:“诺。”
这场比赛原本就是因姜姒才办,为了护住她的安全?,早已在商都城内布下天罗地网,之?所以让她戴上帷帽,便是需要放一部分人回去报告他?们的主子,然商阙并不想让那些人得到姜姒的任何消息。
“还有何事?”
长乐低声开口:“翁孟来问?,他?何时出场?”
翁孟一早便做好了准备,却迟迟未等?到王上下的命令,这才让长乐有此一问?。
商阙思忖片刻,慢悠悠道:“他?许久未曾休息,便四处走走,散散心罢了。”
翁孟弑杀,这些年在王上的控制之?下,才收敛许多。
方才王上言下之?意便是让他?不必收敛,去城中捉些小老鼠玩乐。
长乐瞬间?明了:“诺,那些人……”
“找个隐蔽的地方格杀,切莫吓到城中百姓。”
长乐曾见过翁孟杀人的模样,比他?手?段残忍百倍千倍,若是让城中人看到,不定生?出什么事端。
睡之?前姜姒曾在心中默念了许多次,只睡
一小会儿,然等?她醒来人已经在马车内,侧脸正压在商阙的腿上。
而他?一手?拿着奏折,另一只手?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她的长发,这般神情总让她想起?赵国的那些王公贵族平日逗弄宠物之?样。
姜姒慌忙坐起?身:“妾并非有意入睡。”
实在是她这几日即便在睡梦中也睡得并不安稳。
昏暗的灯光映在商阙的眉眼上,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柔。
“无妨。”
姜姒坐在他?身边,踌躇道:“王上,今日比赛已结束了?”
商阙好笑的扫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未曾,孤见赵姬困乏,便先带你回宫。”
他?声音带着几分戏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姜姒涩然垂眸,想要解释:“妾……”
商阙却拉着她的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轻拨着她的耳垂:“赵姬身子将好,孤不会怪你。不过……”
他?意有所指看向她的唇:“今日赌注可要兑现。”
今日二?人赌了几局,姜姒只赢了两局,算起?来不仅要亲他?数次,还要用手?……
想起?曾经在温泉里的孟浪,她眼睫轻颤,抿了抿唇:“王上,今日只一次可好?明日还要出宫,妾担心误了时辰。”
商阙双眼微眯,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都依赵姬。”
姜姒从未想过商阙会待她如此亲昵,怔愣了许久,身下突然传来奇怪的感觉,她好奇的摸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摸到了什么。
她忙得松手?,已经晚了。
方才还温柔的男人脊背猛地一僵,眼神幽暗,搂着她的腰不松开。
姜姒欲哭无泪,她只是被?那个亲昵的举动惊到,才会犯下如此糊涂的错,眼下他?已经情动,若直接在马车之?内呈兽/欲……
然她所担心的都未发生?。
商阙仅仅在她脖颈间?深吸了一口,便没了别的动作,只是那处的动静愈演愈烈,让人无法忽视。
姜姒不自在的想往移开一些,却被?他?重?新按了下去,低声威胁:“不想孤长街之?上宣/淫,便不要乱动。”
闻言,姜姒只好乖顺的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许久之?后,那处的动静才落了下去,姜姒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车径直停到了朝华宫,姜姒刚钻到车外就被?他?揽住腰抱了下来,她不适应在宫人面前如此亲昵,小声道:“王上,妾自己可以走。”
商阙眸光清远,并未将她放下,反而越收越紧,阔步往里走。
月如白玉盘,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发髻上的步摇也随之?一晃一晃,姜姒抬头看着他?的侧脸,眉眼深邃,却看不出丝毫表情。
行到殿内,商阙才将她放下。
殿内已经备好吃食,姜姒立在他?身侧,柔声问?:“王上可要用膳?”
“不急。”
室内空余两人,姜姒没由来多了几分紧张,她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妾为王上擦手?。”
然才转身走了两步,便被?商阙拽住。
这便要开始了吗?可她还未准备好。
姜姒呼吸一滞,低声喊道:“王上……”
商阙拉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寝殿走,眼看着离床榻越来越近,姜姒忙垂着眼:“王上,妾今日只吃了些糕点,没有力气。”
“……吃过晚膳才有力气?”
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古怪。
姜姒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是。”
她见识过商阙在此事上有多疯狂,知道耗时长久,想着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今日穿着繁琐,商阙猜测她定深感疲倦,想带她来寝殿换身宽松的衣衫,怎料她竟有此种想法。
商阙熟稔拿出宽松的衣衫,走至她身侧剥开外衣。
姜姒这才知道方才他?的表情为何如此奇怪,竟是她想多了,然话一说出口,只能认栽。
等?她被?按在椅上,才想到方才竟被?王上服侍换了衣衫。
如此大不敬之?举,即便现在想来依旧胆颤。
姜姒并不想那么快开始,于是一顿饭吃的格外慢。
商阙也不急,不断往她面前的餐盘添菜。
“……妾自己来便可。”
商阙单手?托着下巴,黑眸微亮:“无碍。”
姜姒腹部饱胀,再吃下去恐要吐出来,只好停了筷。
“饱了?”
姜姒顿了一下,点点头。
眼看商阙越走越近,姜姒暗道这次逃不掉了,认命的迎了上去。
奇怪的是,商阙并未拉着她进寝宫,而是在她肩膀披上披风,带她走了出去。
她的手?被?他?紧紧攥着。
“夜间?吃食太多,容易积食。”
姜姒总觉得今日的王上格外的温柔,小心翼翼看了他?几眼,才打探:“王上可知翁孟何时会出场?”
“后日。”
那她后日带上准备好的信笺便好,也不知天下第一的剑客会要什么报酬。
她垂着眸思索,没注意脚下的台阶,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步。
身子一转,被?商阙接到怀里,他?嘴角勾起?笑:“赵姬这便忍不住投怀送抱?”
“……妾非有意。”
商阙眸色渐深,搂着她的腰,疾步到了旁边的凉亭,将她放置在亭内的桌案之?上。
“……王上……”
姜姒面色苍白,王上该不会打算在此处……殿内到处都是宫人,纵使她地位再低下,此等?私密之?事也不想被?人听了去。
商阙唇角微微扯动:“孤只记得答应赵姬明日出宫,还未曾答应后日出宫。”
见她双眼睁大,一副不敢置信之?样,商阙轻笑出声:“赵姬想好如何讨好……”
话还未说完,姜姒已经颤抖着双睫,双手?虚搂着他?的脖颈,红唇覆压在他?的唇之?上。
她的动作生?涩的可怕,像小猫一样,轻轻舔舐。
商阙微怔了一下,很快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颈,用力吻了上去。
她的唇瓣柔软的厉害,身子也软的很。
好想将她揉在血肉之?中,如此才可永远不离不弃。
商阙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暴躁,细细的亲吻着她的眉眼。
姜姒虚弱的趴在他?的怀里,眼中一片氤氲:“王上后日带妾出宫可好?”
“自然。”
即便没有这次的讨好,他?也会带。
月下二?人依偎在一起?,就连姜姒都想不到她竟然还能与?天子有如此温情的时刻。
姜姒暗自打量他?的眉眼:“王上,后日可让妾见一见翁孟?”
他?以前答应过,但?她担心会反悔。
商阙抬着眼皮,轻轻嗯了一声。
“王上可见过翁孟?他?人如何?”
其实她想问?求翁孟办事,需要什么报酬,若问?的太直白,王上一定会猜到,她现在还顶着姜玥的名?号,并不想以如此方式暴露出真实的身份。
哪怕他?已知晓所有真相?。
商阙缓缓望向她,语气藏着难以掩盖的醋意:“赵姬似乎对翁孟很感兴趣?”
明知晓一切缘由,见她对旁的男人如此关切,还是忍不住烦躁。
一如最初知晓她对‘周暮春’与?他?的态度不一般时那样。
明明他?是天子,只一句话便能令其得到想要的,她却从未问?过他?要过什么。
第五十二章
姜姒大惊失色, 她竟得意忘形,完全忘了他的身份,也忘记前?几日他是如何?对她, 更忘记她自?己的身份, 斟酌了片刻才道:“妾只是好奇。”
顿了顿,她继续道:“妾以往只听闻过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未见到其人,才如此好奇。妾只喜爱王上。”
商阙眼神晦暗,轻抿着唇,声音沙哑:“再说一遍。”
姜姒犹豫着开口:“妾只是好奇……”
“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
不过是她胡诌的话。
姜姒张了张嘴巴,怔愣着开?口?:“……妾只爱王上。”
明明只是一句谎言, 她却说的异常艰难。
而面前?的王上仿佛得了什么珍贵之?物, 冰冷的眉眼如被暖阳化成春水一般,温柔的动人心魄。
商阙双手?颤抖着落在她的肩, 脸颊轻贴着她的侧脸,声音沙哑:“姒姒,我?很高?兴。”
上一世,姜姒也曾说过这种话, 只不过他并不相信,故此,并不以为意。
而后的几十年, 他时常想起那日, 她站在桃之?夭夭的枝丫下,面带羞怯:“妾每日见到王上便心生欢喜,妾喜爱王上, 只爱王上。”
辜负真心的人必将?受到反噬。
所以后来的他失去了爱人, 永享孤寂。
姜姒稀里糊涂的被商阙抱到了寝宫,原以为的赌注也好似被他忘记。
她怯怯的望着商阙, 想张口?问却不敢问。
“睡吧,今日孤不动你。”
姜姒身形未动,抿了抿唇:“王上要宿在朝华宫?”
昨日宿在朝华宫已不合规矩,若今日还宿在此处的消息传到别?的宫内,不知旁人会如何?想。
齐宫宫妃众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本已深陷囵圄,并不想再招惹祸端。
何?况此次季春之?赛带她出宫,已是破例。
商阙放在盘扣上的手?微顿,扭过头看她:“赵姬要赶孤走?”
他的眼神又变得可怕,仿佛只要她说出那个“是”字,便用獠牙咬住她的咽喉。
姜姒垂下眼帘,缓步上前?,识趣的为他宽衣:“妾不敢。”
商阙拉住她纤细的手?,目光定定的望着她,一字一顿:“从今日起,孤便与?赵姬宿在一处。若赵姬不想宿在朝华宫,明日便随孤入住未央宫。”
闻言,姜姒大惊失色,声音颤抖着:“这……不合规矩。”
千百年的传统便是六国帝王有独自?的寝殿,并不会与?王后或任何?姬妾宿在一处。
她如今还是以赵王姬的身份住在朝华宫,怎能与?他同住未央宫。
此消息一经传出,别?说宫妃们,便是朝中大臣怕是人人都?会参她一本。
商阙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孤是天子,孤说的话便是规矩。”
他既已成了天子,若连与?心爱之?人同榻都?要守劳什子规矩,又算的上什么天子。
不过是规矩的傀儡罢了。
商阙察觉到她的不安,紧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有我?在,你不必担忧。”
担心她多?想,又补充了一句:“孤会护好你。”
姜姒并未因他的宽慰而心安,小心道:“王上每日国政繁忙,妾夜里时常梦魇,若是耽误了王上睡眠,如何?是好?”
“孤不在乎。”商阙饱含深意的扫了她一眼:“还是说赵姬不愿?”
“……妾自?然愿意。”
商阙微微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只穿着亵衣上了床,见她还站在原地,眉头微蹙:“白日不是困乏的厉害?”
姜姒面颊通红,深吸了一口?气,她双手?颤抖着解开?衣衫,背后的目光炙热,导致她褪衣衫都?比平日慢了许多?。
总觉得穿着亵衣在他面前?犹如浑身赤/裸一般。
她转过身来,快步爬上床,越过他的身子进了里侧,快速钻进了被褥之?中。
商阙将?人从被褥里捞出来,只见她面色红润,羞怯的不敢看他。
商阙起了逗弄之?心,手?指从她的脖颈缓缓向?下滑动到领口?。
姜姒双睫猛地一颤,双手?拉住他作恶的手?,语气哀哀:“王上,妾困乏。”
“赵姬可还记得白日的赌注?”
姜姒声音不由得放软:“记得,只是明日还要早起,等季春之?赛结束可好?”
原以为王上并不同意,哪知他只是叹了一口?气,便将?她揽入怀里:“孤答应你。”
“听闻来齐宫的路上,暮春时常给你读话本?”
不知他为何?又提起周暮春,想起前?几日他的疯魔之?样,姜姒讪讪道:“打发时间罢了。”
商阙手?中不知何?时多?了话本子:“今日孤为你读。”
话本子上皆是男欢女爱有伤大雅之?物,怎能被天子看到。
姜姒伸手?去抢,商阙长臂一伸,她并未拿到。
“何?故抢?”
姜姒微微皱眉,不知如何?开?口?。
他的声音微凉,周身也泛着一股子冷意:“还是说赵姬更喜暮春读?”
前?几日刚因为周暮春得了王上猜忌,姜姒如今并不想与?那人有任何?牵扯:“妾未曾想过,妾担心话本上的污秽污了王上的眼睛。”
“无碍。”
姜姒战战兢兢被他揽入怀内,听着他的声音。
总觉得……他和周暮春的声音很像。
难道亲兄弟就连声音都?如此相似。
商阙停顿了片刻,凝望着她的眼睛:“孤与?暮春,谁读的比较好?”
哪怕在这种事上,他也想分个长短。
姜姒呼吸微颤,毫不迟疑的回?答:“……王上。”
商阙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诵读。
听着听着不知为何?入了梦。
御花园的凉亭,往日总有不少侍卫与?宫人,今日却没了身影。
凉亭悬挂着薄纱,看不清里侧,她只是好奇打量了几眼,忽而从有只手?将?她从外头拉了进去。
姜姒惊魂未定之?间便被禁锢在怀内。
既在梦中,她便顾不上那么多?,双手?用力的推开?他:“为何?每次都?如此蛮横?”
商阙毫无准备,便被她推回?到座位上。
姜姒双手?环在胸前?,咂舌道:“身为一国天子,你为何?总是想着此事,若我?是你定日日勤勉于政。”
她嘴里嘟嘟囔囔:“何?况每次都?那么疼,那么用力,真当我?和你一样打过仗。”
商阙依稀记得心情颇好的给她读话本,哪知她只听了片刻便入眠,原本想喊醒她,不知为何?没有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也有了睡意,再醒来便是凉亭处,她身量纤纤的走了过来,他便下意识将?她拉了进来。
再之?后,便听到她口?中抱怨之?言。
她说的都?是事实,商阙却不以为然,深爱一个人,自?然想时时刻刻与?她黏在一处,做那些事。
只是,今生即便到了今日也没有彻底要了她,她忧虑过多?,他想等她心甘情愿。
如今看来,道阻且长,而他也只能在梦里解决忧思。
商阙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次你主动,我?不动,如何??”
上一世,姜姒也曾主动过,只不过她的力气太小,不用多?久便趴在他的身上,最后还是他出力。
姜姒罕见的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都?是你得了便宜,我?何?故自?讨苦吃。”
她又不是傻的,在这事上男子总是占尽优势。
商阙大咧咧的坐在矮塌上:“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我?觉得……”姜姒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带笑:“若是男子,定让你也尝尝我?受的苦楚。”
是不是真的如他一般食髓知味,得意忘形。
商阙脸色一黑,不顾她的意愿将?人拉进怀里:“这辈子莫要想了,若有下辈子,我?倒可以躺在你身下。”
明明吓得要死,还敢说这种话。
不过若真有下辈子,她若为男,他为女,他也愿意。
只要能和她在一处,其他对他来说,无差别?。
商阙眉尾轻挑,声音带着戏谑:“你在上还是在下,自?己选。”
“我?……我?都?不选,你放开?我?!”
姜姒挣扎着出了一身的细汗,面前?之?人脸色也变得绯红一片。
姜姒察觉到他的异样,大惊失色:“……你怎随地发情。”
他何?时对旁人发过情,只对她如此。
商阙情难自?禁,搂住她的腰,轻啄着她的耳垂:“好姒姒,给了我?吧,难道你要夫君憋死不成。”
姜姒推搡着他的肩膀:“我?身子困乏,不想要。”
她这般扭扭捏捏在商阙看来便是欲拒还迎,也不管她如何?惊呼,直接将?她的衣衫褪下。
青天白日,在凉亭中如此放浪,姜姒只觉得胆战心惊,只好放软态度:“外头有人,去寝殿。”
“外头无人,都?被我?赶走了,”商阙一遍说着一边在她身上作恶,“好姒姒,你的身子怎的这般软。”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不断萦绕在她耳边,姜姒只觉得头晕目眩,不明所以。
许久之
?后,风波平息,商阙轻吻着她的肩头,将?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放入她拇指上:“姒姒可知这扳指代表着什么?”
姜姒累的睁不开?眼,趴在他的脖颈上小声开?口?:“什么?”
商阙轻抚着她的脊背,缓声道:“白玉扳指便是号令齐军的虎符,我?与?姒姒夫妻一体,该合力掌管天下。”
不过是梦里的商阙之?言,姜姒并未当真。
若是真的,白日观赛之?时为何?会带在她手?上,即便再宠爱一人,男人们也不愿意自?己的权利分给他人。
姜姒蹭了蹭他的脖颈:“好困。”
那双含笑慵懒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手?上突然往下滑:“睡吧。”
被他如此动作,姜姒哪里睡得着,睁开?眼睛怒瞪着他:“你到底要如何?!”
可惜那双眸子好似含了一汪春水,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再来一次,我?保证不会要的这么凶。”
姜姒只能如浮萍一般,双手?揽着他的脖颈,白玉扳指在他后背之?上,按了一道又一道痕迹。
天色未明,姜姒便醒了。
醒来时商阙并不在此处,室内却弥漫着一股难以明说的味道,她怔愣片刻,索性重新躺下,然而并无半分睡意。
梦里的商阙太过浪荡,拉着她不停歇,而她也恬不知耻的在凉亭中发出了羞人的声音。
忽而一只冰凉的大手?覆在她脸上:“怎不睡了?”
姜姒扭过头看他,只见他身上含了一层冰冷的水汽,头发湿哒哒的搭在衣衫上,好似去洗了冷水澡。
虽说已经季春,可早晚依旧冷的厉害,殿内还烧着地龙。
他为何?洗冷水澡?
对上她迷茫的眼神,商阙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耐心解释:“晨起太早,去练武场练了一身臭汗,便冲洗一番。”
实则在梦中太过孟浪,醒来时衣衫上皆是秽乱之?物,不想被她发现,才唤人弄来冷水清洗一番。
姜姒目光落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忽想起梦中他的话,但没敢问。
“为何?只看扳指不看孤?”
姜姒面色羞红,取下扳指塞到他手?中:“妾记性不好,若是弄丢岂不是犯了天大之?过,还是物归原主。”
商阙若有所思,伸出手?与?她的拇指凑到一起,她的手?指纤细,而他手?指覆满老茧:“孤会着人重新为你打造合适的扳指。”
第五十三章
晨起吃过早膳又被商阙逼着喝了?一碗苦药, 姜姒叫苦不迭:“妾病已好,何故再喝药。”
商阙淡淡扫了?她脖颈上的伤痕一眼:“长长记性也好。”
钗子刺的地方如今只有些红色的印记,只因她的皮肤太?过白皙, 才觉得格外显眼。
姜姒自知理亏, 便不再多言。
好在?宫人贴心准备了?蜜饯,才不至于如此难捱。
二人又和昨日乘着马车到?了?观赛之地。
路上便有不少百姓张望,似乎要?将马车盯个窟窿,姜姒怯怯的依偎在?他肩膀:“今日怎比昨日还多?”
“不过是凑热闹罢了?。”
见他手持竹简,神?色认真,姜姒偷偷的扫了?一眼, 这才知晓他拿的根本不是什么书籍与奏折, 而是昨日未读完的话?本子。
商阙面上未有半分异样?:“想必是孤读的不好,昨日赵姬未听?完便早早睡了?。”
姜姒被堵的哑口无言, 实在?不知如何搭话?,轻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橘子剥开,想了?想凑到?他唇边:“王上请用。”
商阙抬起眸子, 不紧不慢道:“今日怎这般主动?”
她平日里送汤如此殷切,还不叫主动?
如今有求于他,姜姒担心说太?多, 他再将自己?扔下车, 索性放低了?声音,柔声道:“妾得王上恩惠才得以出宫,心中感恩戴德。”
冠冕堂皇的话?都被她说尽了?, 商阙脸色也不见柔和, 想起梦中他曾说过的话?,姜姒闭上眼睛, 凑到?他唇边轻轻亲了?一口,而后又颤颤离开。
商阙嗤笑了?一声:“这点小恩小惠便将孤打发了??”
姜姒不明所以,怔怔问道:“王上以为如何?”
商阙将竹简扔在?矮桌上,倚靠在?车壁,垂眸认真想了?想:“今夜你为孤读书。”
不就是读话?本子吗,姜姒咬咬牙便答应了?下来。
商阙眼中闪过一丝诡异,很快笑道:“届时若不读,孤便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话?本子有何不敢读的,姜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妾说到?做到?。”
马车很快停在?昨日之处,她带上帷帽跟着商阙下了?马车,还未坐定,远处便传来一阵叫喊声,定睛一看,只见一位身着华丽,头戴牡丹金缕步摇,模样?清秀之人站在?那里,目光殷切的看向商阙。
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叫喊,难道是商阙以前惹下的风流债?
姜姒悄悄望着他的脸,发现他面色黢黑,一看便是发怒之兆,她吓的不敢说话?,生怕受连累。
那女子行事大胆,即便周围人皆指指点点,也毫不在?乎。
长乐急匆匆走来,本想附耳,见商阙横了?一眼,又立好身子:“晨曦郡主一早便来了?此处寻王上,看这架势,不见到?王上誓不罢休。”
晨曦郡主?
姜姒曾听?如月提过几句,听?闻其仗着父亲为淮安王做了?不少过份之事,尤其王上统一六国后,更是嚣张跋扈。
只是她若想来见王上,提前递一份帖子就好,何必劳师动众。
正思虑间,商阙冷声道:“谁给?她的胆子!”
姜姒心中不由得猜想,许是他们二人关?系不好。
王室没有亲情,别说堂兄妹之间,哪怕亲兄弟、亲父子,也会为了?权力闹得你死我活。
长乐一早跟随圣驾来此,便听?到?孙炎武将军向他求救,说是晨曦郡主早早来到?此处,非要?见王上,赶又赶不得,骂又骂不得,便僵持到?了?现在?。
商阙抿着唇,捏了?捏眉心:“将人带上来。”
本就对她的父亲颇多不满,不找她的事已是仁慈,如今上杆子找死,便怪不得他了?。
长乐快步走过去,低垂着眸子:“晨曦郡主,王上有请。”
商夕照面色一喜,王兄果然愿意见她,她冷冷扫过孙炎武及周围的士兵:“谁给?你们的胆子拦我,等会定要?王兄治你们的罪。”
孙炎武面色如常,淡淡道:“吾等做的皆是分内之事,晨曦郡主若要?告状便告吧。”
昨日比赛到?子时才散场,兄弟们本就疲惫,被她这么一折腾,心里骂娘的都有。
见他如此拂面,商夕照恨恨道:“孙将军便好好等着。”
说完,愤愤不平跟着长乐走到?商阙跟前,一开口便哭哭啼啼,抹着眼角未有的泪:“臣妹多年未见王兄,实在?想念,一早便守在?此处,怎料孙将军不分青红皂白阻拦臣妹……”
商阙懒懒的倚靠在?椅背上:“你想如何?”
商夕照抬眼望着他,小心斟酌:“臣妹不敢,只是臣妹乃王兄妹妹,孙将军如此,不是在?打王兄的脸?”
小小伎俩,也敢在?他面前卖弄。
商阙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如何责罚?”
“臣妹觉得……”
自然罚的越狠越好,省的那些?人狗眼看不清人。
商夕照斟酌片刻才道:“臣妹不敢妄言,还请王兄判决。”
这会子倒知道请他这个王兄判决。
商阙指尖轻敲着桌案,周身遍布着冷意,唇角勾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孙将军世代忠良,战功赫赫,父亲为大齐战死,孙将军更是深入敌穴几十次,几度生死边缘,季春之赛,孙将军奉命保卫赛场,乃臣之职责。
你身为淮安王之女,享受着将军们打下的盛世江山,却不感恩,反而因为私闯赛场而心生怨恨。过去做的那些?混账事,孤不必一桩桩说,只今日之举,便能想到?淮安王之失责。”
帝王不怒自威。
商夕照也忘记了?
满腹委屈,怔愣了?许久,等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她数年未见过商阙,小时只知晓他性子冷,不喜与人言,哪曾想竟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她可是他的堂妹啊,竟大庭广众之下打她的脸。
想到?此,便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一旁的姜姒早吓的眼观鼻,鼻观心,每每商阙发怒之前,总爱摩挲着白玉扳指,眼下他的动作越来越不耐,可商夕照还在?哭哭啼啼,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雷霆之怒。
担心祸及池鱼,姜姒不动声色的往一旁挪了?挪。
果然,商阙冷声道:“今日白白被你败坏了?兴致,既如此,便回去抄三百遍《国策论?》,孤明日一早要?看到?。”
《国策论?》乃几百年前的大家所做,全文通长上千字,若一日抄上三百遍,怕手都要?废了?。
商夕照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面对的是统一六国的天子,而非数年前见到?的堂兄,今日之举,实则以下犯上,他便是赐自己?刑罚也不为过,若是因此连累父亲……
她吓得冷汗淋淋,不敢造次,连忙跪地谢恩。
待人走后,商阙扭过头越过帷帽落在?她的双眼之上:“靠近些?。”
姜姒扭捏了?片刻,才怯怯的挪着身子到?他身侧:“妾今日不曾惹过王上。”
如此谨慎,商阙没忍住笑了?起来,低“嗯”了?一声:“孤不会迁怒于你。”
如此,姜姒才算放下戒心。
各路高手皆来到?此处参赛,姜姒见了?过去十六年都未曾见过的世面,日暮时分,才依依不舍随商阙离开。
吃过晚膳,商阙便拉着她到?了?平日看书的地方?。
宫人早已屏退,室内只余二人。
姜姒被他炙热的目光盯的不自在?,注意到?桌案上的话?本,自顾自的拿起来:“妾与王上读。”
商阙寻了?个安逸的位置坐下,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微抬起手指:“赵姬可要?好好读。”
来齐宫的路上,周暮春便与她读过许多,节奏平缓,时常能引她入睡,姜姒想着周暮春的样?子,轻咳了?一声,展开竹简。
只扫过两眼,浑身便燥热不堪。
姜姒急忙合上竹简,背在?身后,小声解释:“恐是宫人拿错了?,妾再去换一本。”
然刚转身,腰间绸带便被他一手拉住。
“赵姬难道还想食言不成。”
姜姒有口难言,实则竹简上的内容与往日所看并不相同,里头的词汇粗鄙不堪,她怎敢当着王上的面说出口。
她两颊生红,缓步移到?他面前:“妾若读的不好,王上莫要?怪罪。”
不管今日是王上故意为之,还是宫人拿错,姜姒都不愿在?商阙面前读,眼下脱解之法,便是重新造一个莫须有的话?本。
联想曾经?看过的诸多话?本,她很快想出了?一个故事,与方?才的扭捏不同,这会儿显得自信满满。
商阙轻抿了?口茶水:“孤不怪。”
“季春时节,河边新柳低垂,从远处走来二人,正是屠夫家的小丫头与邻家文雅的哥哥……”
姜姒飞快抬眼看他,只见他双眼紧闭,一副享受之色,便继续读了?下去。
“……小丫头爬树折柳,怎料脚步不稳,掉进了?河中,男子大惊失色,一个箭步跳进河中,将小丫头带上岸边……”
“等等!”商阙打断她:“方?才不是说那位哥哥身子不好,时常吃药,怎能跑的如此之快……”
这……
方?才所读皆是她所编,想到?后面自然顾不上前面,姜姒抿了?抿唇,淡声解释:“许是情急之下才有此举动。”
“原来如此。”商阙戏谑的看着她:“还以为是赵姬随意编来骗孤。”
闻言,姜姒心口猛地一跳,方?才想的话?本内容都忘了?个干净。
“怎不读了??”商阙坐起身子,将她揽入怀里,顺手取走话?本:“赵姬若不想读,还是孤自己?来看吧。”
眼瞅着他便要?打开竹简,千钧一发之际,姜姒捧着他的脸颊,用力的吻了?上去。
商阙身子一顿,很快闭眼享受,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享受与得意。
后来的姜姒十分后悔今日之举,若可以倒不如按着话?本给?他读,也省的日后他将话?本的动作、不堪入目的词汇,一一落在?她身上。
第五十四章
今日便是季春之赛的最后一日, 也是姜姒最期待的?日子。
刚过卯时她便醒了,见商阙还?在熟睡,悄悄的?下了床, 小步到了梳妆台前。
柜子里有她平日不常戴的金钗玉石, 皆是王上?赐予之物,价值连城,既要见翁孟便要给他一些不常见的?宝物来?换母亲的?消息,思来?想去,只有王上给的才够特别。
她也是没有法子,才会行如此偷摸之事。
待她得到母亲的?消息后?, 任凭王上?打罚。
再回到寝殿, 床榻之上?已经没了人,姜姒心中一惊, 王上?若见到她方才鬼鬼祟祟之举,会不会有所怀疑。
“赵姬在寻孤?”
昏暗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辨不清情绪。
姜姒讪讪笑道:“妾口?渴便先行下了床,王上?怎的?也起了?”
商阙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伸出?手:“来?孤的?身边。”
姜姒仅仅犹豫了一瞬,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衣衫上?总是沾染上?一种好闻而清淡的?冷香,与他这个人一样, 神?秘莫测。
商阙揽着她的?腰, 手掌刚好落在她放玉石的?位置,姜姒身子一颤,望一旁侧了个身:“王上?还?困乏吗?不如妾再给王上?念念话本。”
如此笨拙的?讨好, 令商阙忍不住心生愉悦。
他装作不知, 淡声道:“昨日被晨曦气的?头?疼,赵姬手法甚好, 那便为孤按一按太阳穴。”
见他面?色如常,姜姒放下心来?,柔声应了一声:“诺。”
和以往不同,这次商阙静静的?躺在她的?腿上?,温热的?脸颊刚好贴在上?头?,呼吸也落在膝盖之上?。
姜姒只犹豫了片刻,便如往常一般为他按捏。
她身上?除了亵衣便是轻薄的?披风,抬着眸便轻而易举看到露出?的?白色肌肤。
商阙神?色微暗,轻抿着唇:“日后?若见了晨曦,不必理会她。”
姜姒不明白他为何谈起晨曦郡主,却还?是顺着道:“妾听王上?的?。”
若论起来?,商夕照与姜玥是同一种人,同样备受宠爱,恃强凌弱。
商夕照以往最喜欢联合贵女们欺负人,若见了姜姒,得知她如今连位份都无,不知会如何磋磨,即便知道她有位份,大抵也不会太过尊敬。
如今姜姒有他护着,商夕照见不到她,自然也无法伤害她。
他有此一说,便是给她提个醒,若见到商夕照不必顾念劳什?子淮安王的?身份,更不必顾念晨曦郡主的?名号。
只按了一会儿,商阙便把她揽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一呼一吸皆落在她的?后?颈之上?,姜姒斟酌问道:“王上?不按了?”
“陪孤睡一会儿。”
被他抱得这样紧,怎能入睡。
“妾睡不着……”
商阙眼睛微眯,手指缓缓滑动,直至指腹落在她的?红唇之上?,隐隐有伸进去的?念头?。
姜姒吓的?立刻闭上?眼睛:“妾困乏,王上?莫要动了。”
大抵是知晓翁孟今日要来?,城中比前几日还?要热闹,周遭更有不少店家行赌注之事。
姜姒不由得想起陵城望月楼那日,楚女盈与齐人的?战斗,那时?她也赢了不少金,可惜至今那些金也无用?武之地。
“何故笑的?如此开怀?”
姜姒眉眼松弛,说起了那日的?决斗。
商阙静静的?看着她:“今日去曲觞坊观看比赛,不必再戴着帷帽。”
商都城里的?老鼠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剩下的?只是无伤大雅的?小角色,曲觞坊周围高手密布,那些人无法近身,姜姒自然也就?不用?再戴帷帽。
姜姒双眼微亮:“真的??”
戴着帷帽观赏,实在不便,今日要看高手之间的?对决,若没了帷帽再好不过。
商阙脑袋落在她的?颈间蹭了蹭,轻声道:“嗯。”
曲觞坊乃长?街周遭最高之处,站在房内,轻而易举能望到比赛的?地方。
忽而长?街之上?议论纷纷,姜姒凝神?望去,只见台上?站着一位瘦弱且面?色苍白之人,与旁人不同,他身上?既没佩戴长?剑亦没有其他兵器,但周身遍布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看到便忍不住胆寒。
姜姒愣了愣,喃喃开口?:“此人是谁?”
商阙哼笑了一声,有些吃味:“不正?是你日日想见之人。”
……翁孟!
他竟是翁孟!
传言不是说翁孟身高八尺,络腮胡,一身无穷的?力量,怎生的?如此瘦小。
姜姒不确定的?扭头?看向商阙:“王上?莫要骗我。”
此种身姿,看着比她还?孱弱,怎能来?去千里而无形呢,怕走到半路便会吐血不止。
商阙抿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赵姬以为呢?”
此次打探消息乃是千里难寻的?机会,她未曾见过翁孟,自然担心受骗。
且等等看吧。
天下第一剑客实力自不必多说,若他打不过其他参赛之人,便不是她找的?翁孟,届时?她再找旁人就?是。
台下络绎不绝,各路高手更是谨慎打量着台上?之人。
孙炎武示意台下安静,高喊了一声:“你便是翁孟?”
他只听过翁孟的?名号,头?一次见到其人。
翁孟淡淡应了一句:“嗯。”
上?台之人哪个没有兵器,第一剑客莫不是个傻子,还?想着空手接白刃,孙炎武忍不住咂舌:“若无刀剑,本将可借你一把。”
翁孟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下台,随手折了一截竹子,他的?动作飞快,在旁人未看清的?时?候,便已经折回了台上?。
孙炎武望着他手中一折就?断的?竹子,不确定:“这便开始?”
翁孟点点头?,没有说话。
如此轻功,怕是无人能及,即便只有一支竹子依旧令人胆怯。
和前两日不同,台下静悄悄,竟无人敢上?台。
孙炎武轻咳一声,吆喝了一嗓子:“谁人敢上?台比试?”
片刻,第一日的?彪形大汉便来?到台上?:“老子和你比一场。”
此人两日共胜了十余场,他与翁孟一战,十分有看头?。
姜姒也认真倚靠着窗栏看了起来?。
彪形大汉拿出?那双战斧,比前两日更加谨慎,他绕着翁孟走了几圈,看似在找下手的?时?机,实际上?知晓自己大抵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翁孟的?气场太过强大,饶是上?过数次战场的?他也忍不住胆怯。
但能与天下第一剑一决,此生无憾。
他额头?上?满是细汗,终于按捺不住,飞身冲了过去。
翁孟始终站在原地,一手拿着竹子,一手背在身后?,仿佛没看到来?人一般,待大汉贴近之时?,只见他飞身一跃,不过一个侧身,台下之人甚至没看到怎么出?手,彪形大汉便倒在原地。
台下一片哗然。
“这……这便结束了!”
“方才那人可是打过十几位高手,只一击……”
“这便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实力!”
“看来?皓月非他莫属。”
“……”
孙炎武亦不敢置信,等了许久,见大汉毫无动静,才上?台蹲下身摸向他的?脖颈。
“活着。”
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若非离得近,孙炎武真不知晓是翁孟所言。
指腹处果然传来?微弱的?跳动。
奇也!
他曾听闻翁孟下手狠辣,本以为大汉也必死无疑,不曾想他竟没要此人的?命。
孙炎武正?了正?神?色,唤了几人将大汉抬下去医治:“可有人上?台?”
有人跃跃欲试,直接跳上?台,刚拿出?剑,翁孟神?色淡淡望向台下之人:“一起上?。”
从古至今,如此正?式的?比赛便是一对一,翁孟此言,正?是侮辱众人,台下武士没忍住骂了起来?。
“便是第一剑客又如何!”
“高高在上?的?第一剑客看不起人罢了。”
“一起上??”
一人对上?翁孟必定毫无胜算,这么多人一起,胜算便大大提升,这些人心想,若是能联合将翁孟击败,再与其余之人对决,那么天下第一名剑皓月唾手可得,他们也将声名远播。
即便此等行为并不光彩。
十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决定一起上?场。
望着杀气腾腾围上?去的?人,姜姒捂着唇惊呼一声。
翁孟危了!
商阙眉尾轻调,视线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拉着她的?手:“担心?”
在他面?前,怎敢担忧别的?男人。
姜姒摇了摇头?,坐在他身侧,一副乖巧之样:“妾只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高手对决,觉得奇怪罢了。”
翁孟确实如传闻中那般轻功了得,但与那么多高手对决,怕是攻守不住,若受伤,还?能去赵宫打探母亲的?情况吗。
商阙好似信了她的?话,并未再问,而是与她一起望向台上?。
不过须臾,那群人便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翁孟手中持着竹子,完好无损的?站在中央,睥睨着台下众人:“还?有吗?”
那群人再如何都是这几日选出?来?个顶个的?高手,然在翁孟手下过了不过几招,便落得战败下场,其他人战战兢兢,更不敢多言。
翁孟淡声道:“皓月。”
孙炎武没有应他,而是蹙眉喊道:“还?有谁人敢战,若无皓月便为翁孟之物。”
连喊三遍,台下仍旧无一人敢上?。
孙炎武望向曲觞坊的?方向,见那边毫无异状,只好将皓月呈了上?来?:“此次季春之赛皓月得主——翁孟。”
台下目光贪婪的?望着他手中的?长?剑。
这便是天下第一剑!
听闻拥有此剑再配合相应功法,能使功力大涨,这么多年无人可得,终究还?是落在翁孟手中。
然翁孟功力已如此深厚,再拥有此剑,怕天下再无对手。
暗中几人微微颔首,像是做好什?么决策。
孙炎武抿了抿唇:“且慢,王上?有请。”
翁孟身形停顿了一刻,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
眼看着翁孟越来?越近,姜姒眸子上?染了几分激动之色,热切的?抱着他的?手臂:“王上?,可允妾与翁孟攀谈几句?”
第五十五章
一时间商阙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他?一开始便告知姜姒真相,不欺瞒身份,不欺瞒她母亲所在之地, 眼下姜姒会不会如上一世那般爱他。
转念一想, 即便再睁眼回到当初,他怕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因?为他就是这般恶劣的人。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想到此,商阙不再纠结,隐下心神应了一句:“好。”
姜姒身心都散发着愉悦之情,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 讨好道:“妾回宫后, 定再为王上做好喝的羹汤。”
很快长乐来报,二?人已到了曲觞坊外。
姜姒立刻正襟危坐, 仿佛方才黏在他?身上的人不是?她一般。
孙炎武拱手道:“王上,翁孟便是?皓月得主?。”
孙炎武还以为天下第一剑客定是?个不懂礼仪的主?,路上还贴心嘱咐了一番,不曾想翁孟倒知趣的很, 礼仪行的很是?端正。
“孤已知晓。”
孙炎武缓缓直起身子,望旁侧了一步,见翁孟许久都未说话刚想提醒, 却见王上不悦的盯着自己。
孙炎武心中一惊:“臣去门外守着。”
保护王上是?他?的职责所在, 何况这种一等一的高手近身,万万不可马虎,再一想王上身边所坐之人, 可不就是?不远千里?亲自迎接的赵王姬吗, 有?她在,周围少不了暗卫保护, 于是?豁然开朗,跑到门外看?守。
商阙神色淡淡:“你便是?翁孟。”
想起长乐的交代,翁孟应了一声:“是?。”
他?平日里?任务便是?保护赵王姬,前几日突然告知让他?去商都城内散心,又让他?参加什么季春之赛,本想第一日了结此事,可长乐却让他?第三日再出场。
这几日他?抓了不少‘老鼠’,以往灭顶的杀戮之心,如今没?有?那般强烈,这便是?商阙一直命人为他?医治的结果?。
姜姒等了许久,也不见商阙离开,心下不由得焦急万分。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长乐低声说道:“王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姜姒心中一喜,眉眼带笑的偷偷看?着商阙,他?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眉眼松弛:“等孤回来。”
姜姒乖巧极了,点点头“嗯”了一声。
房内之余二?人,待门外彻底没?了声响,姜姒才缓缓站起身,走到翁孟身旁:“翁大侠可接私单?”
翁孟不解的望着她:“要杀何人?”
他?以往做的都是?杀人的买卖,且最享受杀戮过程。
赵王姬要杀何人,只需与王上一说就是?,怎会找上他?。
姜姒大惊失色:“吾不要你杀人,只有?一事请求。”
不知王上何时会进来,姜姒长话短说:“吾想要你去诸侯赵国赵宫打听孔宛秋孔七子的下落,再将此信给她,另再去城外陈家?将此信送去。”
说罢,她从袖口拿出用锦帛写的书信。
翁孟一头雾水之际,姜姒又往他?手里?塞了几颗夜明珠。
“吾没?有?别的宝物?,只有?这些,还请大侠收下。”
方才见他?比赛时轻功武艺如此了得,又不善言谈,也不知晓这些宝物?有?没?有?看?在眼里?。
姜姒正忐忑不安,见他?收下,这才放下心。
她眉眼舒展开来,朝他?福了福身:“多谢大侠相助,还望此事保密。”
末了,她又添上一句:“即便王上问起,也不许说出此事,可好?”
闻言翁孟眉头蹙了蹙,他?的主?子就是?王上,王上要问,他?怎能?不答。
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姜姒疾步坐在矮塌上,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见到来人,笑盈盈的扑向他?:“王上。”
商阙自然看?出她在故作镇定,轻拍着她的手背,路过翁孟时,淡淡扫了他?一眼:“下去吧。”
见他?没?有?追问之意,姜姒笑的越发真诚:“王上,我们何时回宫?”
“以往不是?哭着求着要来出宫,怎今日这般焦急?”
姜姒动作微僵,事还未成便得意忘形,连忙收敛好神色,随意找个借口:“王上已陪妾出宫几日,妾担忧朝政累积,别伤了王上的身子。”
商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孤本想着带你去别处走走,既如此,过了午时便回宫吧。”
来到商都城后,除了此处和齐宫,姜姒还未曾到过别的地方,后悔万分为时已晚,便抱着他?的手臂,柔声道:“妾听王上的,王上去哪妾便去哪。”
闻言,商阙眸色渐深,轻揉着她的耳垂:“孤还记得赵姬欠下不少东西,不知何时还?”
想起他?曾经说过待她身子好后便临幸,姜姒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妾听从王上安排。”
翁孟脚程应当很快,相信不久之后她便能?得到母亲的消息,眼下王上似乎对?她颇有?兴趣,她也想趁着这个机遇得到王上一点点的宠爱,如此事发之时才有?成活的可能?。
左右逃不过,倒不如坦然面对?。
如此乖巧,倒令他?生了几分怜爱。
商阙将她揽入怀内,勾着她胸前的长发:“今日风景尚好,待午时吃过午膳,孤带你走走。”
一直圈在朝华宫中,对?她身子不好。
孔梵曾建议过多让她看?看?风景,只要心中不再烦闷,身子便不会如上一世后来那般衰败。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姜姒眉眼潋滟:“王上头还疼吗?妾再为您按按。”
“无需。”商阙突然开口问:“与翁孟说了什么?”
姜姒猜测不到他?的心思,想了想道:“妾好奇他?怎么赢的,便多问了几句,王上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商阙眉尾轻挑:“赵姬若想学武,孤可教你。”
想起他?曾说过狩猎若夺得魁首便许诺她一件事,姜姒热络的看?着他?:“多谢王上,妾定好好学。”
午膳过后,商阙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见她左顾右盼,注意力半分没?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吃味,双眼微眯:“在看?什么?”
姜姒扭头便对?上他?漆黑的眸子,轻笑了一声:“长街人声鼎沸,可见王上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
若是?他?人这般吹嘘,早被轰了出去,可她这般,商阙却忍不住得意。
上一世他?也是?用了同样的时间统一六国,只是?六国鱼龙混杂,大事未有?小事不断,虽雷厉风行派人镇压,却不得根治。
后几年在强政之下才有?所好转。
这一世,国策比上一世提前了几年,且有?他?暗中谋划,再无上一世的乱象。
商阙懒散的依靠着车壁:“赵姬此言令孤身心愉悦。”
“王上若想听,妾每日说。”
不过是?费些唇舌罢了。
商阙暗自打量着她,见她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纤细的手指剥着橘子,一副安然之相。
他?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然马车刚行不久,不知从何处飞来十余人,个个带着面具,手持利刃。
姜姒紧紧拉住他?的衣袖,惊慌道:“王上!”
也不知谁给他?们的胆子,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在长街行刺,被人惊扰了兴致,商阙心情并不舒畅,面色阴沉抬手拉开车帘,淡淡道:“杀。”
“狗贼哪里?逃!”
“今日便替天行道,取你狗命!”
“……”
如此骇人之言,姜姒不由得抬头望着商阙,只见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莫要杀了,活捉后严刑拷打。”
面具之人并未动容,脚底一踩,直奔马车而?来。
孙炎武一刀砍断他?手中的长剑:“谁敢动王上!”
面具之人大惊,往后一掠,孙炎武穷追不舍,不过几个回合,便斩断男子双臂。
面具之人身体重重落在地上,双臂也随之掉落,地面猩红一片,男子不停的哀嚎。
早在孙炎武行动之前,商阙便放下了车帘,遮住了姜姒的双眼。
“别怕。”
姜姒眼睫轻颤,在他?的手心划下一阵痒意。
商阙轻笑一声,声音沙哑:“不过几个小喽啰,此行必然一番顺利。”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姜姒不明所以,喃喃道:“有?王上在,妾不怕。”
车外刀剑碰撞之音很快消停,孙炎武阔步走来,立在马车之外:“王上,歹人均已活捉。”
商阙弯下身子下了马车,周围一片猩红,哀嚎遍野。
他?眸子森森,扫了一眼,随即牵着姜姒下了马车。
尽管已经见过血腥场面,姜姒还是?被冲入鼻息的血腥味呛的难受,浑身颤抖着抓着他?的衣袖,怯怯道:“王上……”
“莫怕,改日将这些人赐予磔刑怎么样?”
闻言,那些刺杀失败的面具之人激动起来,有?一人趁着不备直冲姜姒而?来。
姜姒面色苍白,眼睁睁看?着来人越来越近,身子却好似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摇。
咻!
匕首刺入身体。
姜姒艰难的转过头,目光颤颤,落在被刺的地方,声音沙哑的可怕:“王上!”
她以为此次必死无疑,怎料最后关?头,商阙却为她挡了一刀。
姜姒抽出手帕,动作慌乱的捂着他?的腹部,声音带着哭意:“王上!为何救妾!”
她如此粗鄙不堪,死便死了,怎会有?人在危难之际救她于水火。
姜姒眼前好似多了一层雾气,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只知晓堵住伤口,切莫再流血。
手帕已经被鲜血染红,衣衫上也沾染了大片的血迹。
商阙唇角微勾,握着她的手:“孤无事。”
姒姒果?然是?心疼他?的。
商阙极力掩盖住兴奋之色,如此才不可在她面前暴露。
方才那人即便不断一臂,也伤不了他?分毫,何况断了一臂,他?早就看?到此人手中藏有?暗器,故此带姜姒下车。
幸好,他?来对?了。
否则怎能?见到姜姒如此为他?担忧,早知如此,他?便早些安排人行刺。
如今,也不算晚。
第五十六章
商都城内很快有传言王上遇刺之事, 一时间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长乐低垂着眸子:“王上,可?宣孔医师?”
商阙面色惨白, 虚靠在姜姒的肩头冲长乐摇头。
果然是故意的。
以王上的身手?, 莫说这些人,即便再多?几倍,都不在话下?,怎么可能轻易被伤。
不过?是在王姬面前?表现英雄救美的戏码罢了。
姜姒急切的望着长乐,声音颤颤:“内官快请医师,王上他……流了好多?血。”
长乐不紧不慢走来, 粗略扫了一眼, 所刺之处伤口很深,却未曾伤中要害, 只是血流如注,看着很是吓人。
王上要演,他自然配合,于?是压低声音, 小声告诫:“王姬莫慌,暗处恐还有刺客,眼下?只装作王上昏迷之样, 护好王上, 一切皆入宫再说。”
姜姒本想点头,念起他的话,立刻垂着头, 用力的揽住商阙的腰:“吾知?晓, 自不会露出?破绽。”
实则她已然浑身颤抖,六神无主。
流了这么多?血, 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滚烫的泪水砸在商阙的脖颈之上,他被烫的微微一颤。
姜姒哪里注意到这等异样,吸了吸鼻子,与长乐小心?将他搀扶至车内。
一进车内,姜姒便彻底绷不住了,趴在商阙的胸口,小声痛哭起来。
长乐一言难尽望着商阙勾起的唇角,退出?马车。
孙炎武面色冷峻,急急上前?:“王上如何?”
若非他失职,王上怎会受伤,心?中懊恼非常,恨不得给?自己几拳。
长乐已然稳下?心?神,淡淡开口:“无碍,还需劳烦将军戒备商都城,至于?那?些人……”
孙炎武这才放下?心?,他知?晓长乐说的什么,点头道:“明白!”
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
孙炎武很快就下?令,全城戒备,捉拿刺客。
藏在暗处的几人汇聚在一起。
“眼下?如何是好?”
为首之人思索片刻便下?了决定:“兵分三路,你?们二人先出?城,我等随后?。”
天下?谁人不知?商都城戒备森严,此?次若非季春之赛,进城之人人员纷杂,他们也无法进城,只是进城后?与死士们失联,今日又折了这么一群人,眼下?只能?先出?城将消息传递出?去,否则他们怕是要被困在商都城内,直至被擒获。
那?人应了一声:“也好,我等在城外等到酉时,若尔等未来……我等便先行离去。”
若不来,那?便说明已经被擒获,亦或者不在人世,总之结果不妙。
为首之人神色微顿:“无论如何,我等必将消息传递出?去。”
“诺。”
马车慢悠悠的往齐宫赶,姜姒眼睛哭的通红,听闻商阙轻咳一声,连忙殷殷的看着他:“王上。”
商阙装作虚弱之状,微抬手?:“孤无碍,莫要再哭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垂在她的双颊之上,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商阙却不同。
越见姜姒如此?,他便越兴奋,恨不得再拿刀将身上戳几个洞,如此?,才能?得到她的一丝垂怜。
姜姒胡乱的擦拭掉脸上的泪,紧紧握着他的手?,柔声道:“王上莫要再动了。”
“赵姬为孤而哭,孤很高兴。”
商阙唇色苍白,看着毫无血色,仿佛已在濒死边缘。
姜姒双眼氤氲,重重摇头:“王上莫要再说……已快到齐宫,有孔神医在,王上定不会出?事。”
王上至今无子嗣,若他死,天下?终将大乱,她怕是也活不成了。
她为王上哭,也为自己哭。
“赵姬……”
姜姒怔怔的望着他:“王上……”
商阙轻咳了一声,眉头微蹙,低喃着:“好疼。”
以往乘坐的马车内总备有药,她以为这里也有。
姜姒慌乱从一旁的矮柜里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只好再次将手?帕按在受伤处:“王上若疼的厉害,不如让随行的医师前?来医治。”
这么深的伤口,饶是看一眼便忍不住胆颤,更妄论忍到现在。
“不必。”商阙虚弱一笑,小指勾着她的手?:“只要赵姬在孤的身边,孤便不疼。”
都到了现在,他还是如此?花言巧语。
姜姒低声啜泣不止:“王上,妾一直在您的身边。”
“永远不会离开孤?”
他眼中似有期待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姜姒没?有迟疑,一字一顿:“妾永远不会离开王上。”
有朝一日若王上厌弃她,那?她只能?再找别的求生之法。
眼下?除了依赖他,又能?做什么呢。
闻言,商阙眼神一亮,直勾勾的望着她:“孤知?晓。”
今日既已言之凿凿说过?这般话,他日姜姒若敢有离开的念头,便不要怪他。
晦涩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才缓慢的阖上双眼:“孤有些累。”
姜姒胡乱的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妾会一直守着王上。”
她小心?翼翼拿着手?帕按着伤处,不敢再哭出?声。
马车终于?停在未央宫。
长乐带着内侍将人抬下?,姜姒匆匆跟上去,却被阻挡在门外。
“赵王姬,孔医师已在内殿等候多?时,王姬受了如此?惊吓,不如先回朝华宫换身衣衫再来此?照看王上。”
姜姒眼睛哭得红肿不堪,无措的揪着手?帕:“王上他不会有事吧?”
方才下?车之际,她看到马车之上铺的毯子也被鲜血浸湿,如此?多?的血,王上真的能?平安?
长乐微微颔首:“有孔医师在,王姬不必担忧。”
姜姒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回朝华宫一趟。
她的衣衫到处都沾染了血迹,若王上清醒后?大抵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商阙捂着伤口,阔步往床榻走,丝毫没?有受伤的仪态,见长乐进来,微抬着眼眸:“走了?”
“走了,王姬看着惊惧过?大,一直在哭。”
商阙微蹙着眉:“命庖屋为她煮些安神的吃食。”
她的身子刚好转,今日又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得好好养养才是。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担心?赵姬,长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
孔梵看过?伤口后?刚写完药单,不料商阙突然来了一句:“只用些简单的药。”
孔梵一惊,试探问道:“王上是不想伤口这么快痊愈?”
“嗯。”
许久未见姜姒担忧他的样子,实在想念的紧。
有了伤口为借口,姜姒便能?照料他许久。
孔梵抬眼看向长乐,见他摇头,也不再说什么:“臣遵命。”
姜姒只匆匆换了衣衫,囫囵吞枣吃了些吃食,便赶来朝华宫,一进殿便看到商阙裸/露着上身,腹部包裹伤口的棉布,已经被血浸湿。
脑海之间并未半点旖旎之色,她疾步走来,坐在床头,怯怯喊了句:“王上。”
商阙半眯着眼,唇色比方才更苍白:“赵姬来了。”
一向无所不能?的王上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姜姒心?口一揪一揪的疼:“王上觉得如何?”
“尚能?忍受。”
姜姒眼眶又红了起来,怔怔的望着他:“若非妾一意孤行,今日王上便不会受伤。”
是她太过?贪恋宫外,才会想着多?停留一刻,商阙才会被她连累至此?。
幸好……
幸好他无事。
一滴滚烫的泪刚好落在商阙的手?臂上。
他微微蹙眉:“怎又哭了?”
姜姒泪眼婆娑,手?指颤抖着:“妾高兴王上无事。”
无论如何,都未曾有人因她而死,否则她怕是生生世世都会想到此?事。
商阙目光微愣,随即勾唇一笑,将她揽入怀内:“姒姒如今这般,孤十分愉悦。”
日升月落,苍狗白云,历经无数日夜,才等来今日这番话。
商阙心?口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饱胀感。
他怎又说这种?话,姜姒娇嗔道:“王上……”
过?了片刻,她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的脸颊刚好贴在他的胸口。
姜姒
双颊绯红,撑着床榻想要直起身,却被他的双臂禁锢,无法出?逃,只好小声解释:“王上身上还有伤,妾就在一旁守着,不会离开。”
她已经做好了彻夜照顾商阙的准备。
商阙声音沙哑:“再陪孤一会儿。”
姜姒没?敢再动,只是把重量收回了一些。
长乐进来便看到这一幕,识趣的将煎好的药放在床头:“王上,药已经好了。”
说完,便退了出?去。
姜姒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端起黑漆漆的药汁:“妾喂您喝药。”
药味很浓,一闻便知?很苦。
“王上且等一等,妾去拿些糖块。”
商阙还未来得及开口,姜姒已经往殿门跑,发髻上的步摇晃的他的心?都乱了。
他深舒了一口气,眉眼带着笑,手?落在伤口处,又使力按了几下?,直到鲜血染红了手?掌才满意停手?。
他在沙场之上受过?许多?诸如此?类的伤,这点小伤并不被他看在眼里,只是变成姜姒心?疼他的手?段罢了。
姜姒要来了几块方糖,眉眼带笑:“王上,有糖的话,药便不苦了。”
“孤不怕苦。”
怎么能?有人不怕苦呢?
姜姒只当他在说谎,拿起软枕垫在他身下?,轻吹着药,慢慢喂到他口中。
一碗药很快见底,姜姒将方糖凑到他面前?:“含一会。”
商阙从不噬甜之物,也只有与姜姒在一起后?,才强忍着吃一些。
他故意露出?伤口:“疼。”
方才还没?有这么多?血,怎又出?现这么多?,姜姒慌了神:“妾立即去唤孔医师……”
“不必唤人。”商阙轻咳一声:“刺客的匕首中有毒,这些皆正常。”
随着他轻咳,伤口的血也慢慢溢出?。
姜姒连忙找来手?帕按住伤口:“怎会如此??”
以往在赵宫都有止血的良药,怎孔医师在此?,都未止住血,难道毒性太大,无法一时解开?
商阙终于?停止轻咳,轻拍着身侧:“赵姬陪孤安睡一会儿。”
都到了这个时候,姜姒怎么可?能?睡的着。
“闻着赵姬身上的味道,孤才能?安睡。”
姜姒这才缓慢的爬上床,却没?注意到那?双狡黠的眼。
第五十七章
商阙身上隐约伴随着药的苦涩味与血腥味, 让人平添了几分?不?安。
姜姒靠在他的手臂上,小?心翼翼抬眼看他,只见他双眸低垂, 呼吸轻缓, 便小声喊道:“王上……”
“不?睡?”
“妾睡不?着。”
斟酌了片刻又道:“不如拿些话本读给王上,可好?”
商阙揽着她的腰微微收紧,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不?必,这般便好。”
只要嗅到?她的气?息,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所有?的焦灼不?安皆会消散。
姜姒早已融进他的骨血中, 成为他身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如此便好。
哪怕一切都是他骗来的。
哪怕有?朝一日她知?道了所有?真相。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便好。
商阙那双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悲痛, 很快被其他情绪代替。
如今有?翁孟为她送信,只需在齐宫内等待消息便好, 眼下最?重?要的是照料王上,恐怕王上受伤一事,已闹得天下皆知?,也不?知?那些大臣们知?道后, 会不?会弹劾她。
那么那些宫妃呢?
想到?此,姜姒心中隐隐惴惴不?安。
总担心宫妃们昔日针对他人的手段,会用在她身上, 后宫之中多?的是龌龊, 防不?胜防,届时她能依靠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了。
想到?此,姜姒将脸颊贴的更紧。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 姜姒侧头望去?, 有?屏风和门窗遮挡,并?不?知?晓发生何事。
长乐面无表情立在殿门口:“各位贵人勿惊扰了圣驾。”
以张芷嫣为首的宫妃们有?拿补药, 有?拿羹汤,一个个伸直了脖子往寝殿看。
可惜前方重?重?遮挡,她们什?么都未曾看到?。
张芷嫣上前一步,放柔了声音:“内官,王上遭遇伏击,也不?知?受伤严重?与否,若见不?到?王上,我等寝食难安,内官不?如通报一声,我等看一眼也是好的。”
前些日子因着云渺所犯之事,宫妃们终于安静了会儿,关于季春之赛也不?敢做他想,怎料今日却听到?王上受袭的消息,一群人便彻底坐不?住,纷纷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若是能得到?照料王上的机会,怕日后皆是数不?尽的荣宠。
众人心思各异,穿着也比往常素雅许多?。
长乐拧着眉,冷声道:“殿内有?孔医师侍奉左右,诸位还是莫要打扰。”
今日闹出的所有?阵仗皆为了王姬,与其他人并?无干系。
方才他去?殿内,察觉二人之间的旖旎之色便匆匆退了出来,唯恐惹王上不?快,这些人倒好,已经劝阻过还这般没有?分?寸,万一惹怒了王上,怕她们不?知?怎么死的。
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张芷嫣等人只好原路折返。
“芷嫣姐姐,我怎么听说王上这几日与一女?子去?观赛,难道王上……”
又在外觅得佳人,亦或者对哪个宫妃有?意?
这才带人前去?季春之赛这般重?要场合。
张芷嫣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消息从何而来?”
楚筝抿唇一笑,不?愿道出:“我也是听旁人所说。”
张芷嫣淡然一笑:“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诸位姐妹还是勿要当真。”
话是这样说,她目光却扫过来的宫妃们,暗暗记下还有?哪些人未来。
众人心怀鬼胎散了场,到?了殿内锁上大门才开始声张。
张芷嫣问道:“可记得哪些人不?在?”
曼香思忖片刻才道:“蓬莱宫的燕八子和燕美人、清影宫的韩七子……对了,还有?朝华宫的赵王姬。”
提起赵王姬,宫妃们背地里不?知?道耻笑了多?少?次,入宫第二日,贴身的嬷嬷便被王上赐死,还是这么多?宫妃中独一份。
到?了如今,入宫已将近二月,还是没有?位份,更未曾得过王上召见。
如此晾着,怕是故意为之。
毕竟明珠王姬在六国里的名声并?不?好听,王上乃天子,怎会要一个人尽可夫的放/□□子。
张芷嫣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不?以为意道:“赵王姬便算了,去?查查何人与王上同出宫。”
一旁的文心为她拆卸发饰:“会不?会是宫外女?子?奴婢听闻司宁异常美貌又在暮春之赛时一舞惊人,若她得王上宠爱……”
如此有?才华又貌美的尤物,怕是哪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司宁若入宫,其他宫妃哪还有?出头之日。
张芷嫣不?知?不?觉竟扯断几根发丝,“嘶”了一声,将木梳扔在桌案之上,目光阴沉:“司宁一向清高,又有?无数文人墨客追捧,怎会想着入宫?”
文心忍不?住感慨:“八子别忘了,王上可是天子!”
王上丰功伟绩,必将千秋万代受世人敬仰,司宁在民间有?再多?人追捧又有?何用,站在天子身侧,接受万民敬仰,才是人心所向。
张芷嫣阴恻恻的扫了她一眼:“那便找人去?宫外打听,我就不?信如此清高的司宁也会为名声所累。”
话到?最?后,其实?她心中也没底。
她揉捏着太阳穴:“曼香,今日务必打听到?楚筝到?底从何处听到?的消息。”
不?过是楚国送来的弃子,竟比她还先得到?消息。
文心忍不?住提醒:“八子,隔壁那位再过不?久便要出来,王上再禁足也未曾降其位份,如今燕二王姬和其他宫妃不?足为惧,倒
是这位……”
司徒钰一向笑里藏刀,心狠手辣,斤斤计较,春日宴,有?位贵女?不?过是穿了和她相同颜色的衣衫,便被其杀害。
此事虽被遮掩成那位贵女?失足落水,其他人却都知?道实?情,不?敢明说而已。
前不?久知?道司徒钰被关后,她得意忘形了不?少?,时常在殿内与乐人作乐,司徒钰在主殿内不?可能听不?到?。
想到?这,张芷嫣忍不?住多?了几分?胆怯,随后又一想,距司徒钰放出还有?月余,只要她把?握好时机得到?王上的宠爱,只要她的位份比司徒钰高,日后必不?怕她。
此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自从那日在蓬莱宫与王上说过几句话,此后便是云渺设计推她入水后再见王上。
寥寥数面,怎能在王上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张芷嫣思索片刻,而后道:“明日一早便叫吾起床,吾要多?往未央宫走一走。”
既见不?到?王上,在王上跟前的红人多?晃晃也是好的,万一长乐与王上提过一句她,那她便比旁人多?了几分?机会。
所有?人都走后,楚筝又折返了回去?,偷偷摸摸遛到?了蓬莱宫。
与前些日子不?同,如今蓬莱宫门可罗雀,就连烛光都比旁的宫殿暗淡几分?。
“八子,少?使可安好。”
云锦面色疲倦,浑身遮掩不?住的困意:“方才又将吾赶了出来,你要见她?”
自从云渺失宠后,来蓬莱宫的除了楚筝外,再无旁人。
只因以往在楚国,云渺与楚筝便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比对她这个亲姐姐亲近多?了。
楚筝点点头,对她态度冷漠。
云锦不?以为意,实?则以往在楚国她便是这种态度,嘱咐道:“近日她腿疼的厉害,八子若感到?不?安,便尽快出来,以免无意妹妹伤了你。”
“多?谢八子。”
室内昏暗一片,隐隐听到?啜泣的声音,如索命恶鬼一般。
楚筝稳住心神,快步走过去?,喊道:“王姬……”
自从云渺被贬为少?使后,最?厌恶听到?旁人喊她少?使,楚筝自然不?会触她的霉头。
云渺双眼哭的通红,双手用力的掐着双腿,好似没有?痛觉。
楚筝心下一惊,忙拉开她的手:“王姬这是为何?”
“如今来看吾的人也只有?你了。”云渺恨恨道:“恨只恨那个贱人,为吾出了那么馊的注意,吾如今在宫中位份最?低,旁人不?知?如何嗤笑吾。”
岳银朱死便死了,未办成事,还给她身上惹了一身骚。
“王姬莫要多?想,以妹妹只见,王上或许不?喜宫斗,这才施以重?罚,待日后王姬身子好了,定能重?获荣宠。”
云渺紧紧握着她的手:“筝妹妹,也只有?你肯这样为吾说话。你放心,待吾得宠,定在王上面前为你美言。”
楚筝莞尔一笑:“你我十几年的情分?,王姬得宠我便开心,且今日得到?的消息,我也说给了他人……王姬没看到?,张芷嫣听后,脸都绿了。”
“她不?开心吾便开心。”
云渺脸上挂着狞笑,仿佛吃人的恶魔。
楚筝表情微愣,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二人又聊了许久,楚筝才依依不?舍的拉住她的手:“妹妹十分?不?舍王姬,只是若被人看到?,怕是……”
云锦那个蠢货是指望不?上,如今能指望的人只有?楚筝,云渺自然不?想让她出事,催促她:“快些回去?,切莫让他人看到?。”
楚筝低声应了一句,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八子真的要一直仰仗着二王姬……”
楚筝淡淡扫了花怜一眼:“什?么二王姬,都已经入了齐宫,便是少?使。”
声音哪有?方才在云渺身边时的温婉。
花怜缩了缩脑袋,低声道:“奴婢记下了。少?使如今又不?得宠,八子何故再伏低做小?。”
“蠢货!”
楚筝语气?冷硬:“楚王和王后最?是宠爱这位王姬,来大齐时不?仅带了金银玉石,还带了可靠之人,如今吾只能通过少?使得到?宫外的消息。
不?过是在她面前美言几句,便如狗一般被吾牵着鼻子走,如此不?费一分?一毫便能得到?别人求不?来的消息,何乐而不?为。”
以往在楚国,她的家族没落,只能依靠云渺存活,而如今她们皆在齐宫,王上给的荣耀少?之又少?,自然谁抢到?是谁的。
何况如今的她可是八子,而往日高高在上的二王姬云渺不?过一介少?使而已。
她何必把?所有?依仗都放在那个蠢货身上。
花怜笑了起来:“就是。少?使如此蠢笨竟然相信韩八子的话,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活该,留了她一条命也该感激八子才是。”
第五十八章
楚筝拧眉, 低声呵斥:“日后这话再从你口中说出,怕你也?是活不成了。”
御花园众人落水那日,若不是她的?推波助澜, 怎能闹出那般大的?阵仗, 只可惜张芷嫣没死?,死?了个不重要的?岳银朱。
不过也?好?,云渺身边有她一个就行,何须他人献媚。
只要将云渺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那她背后便有楚王和楚后这座靠山,何愁不会得宠。
至于云渺……只要其还有利用价值, 她不介意在云渺面前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花怜吓得瑟瑟发抖, 连忙道:“奴婢嘴巴很严实,绝不外泄。”
未央宫外终归于平静。
姜姒辨不清商阙神色, 斟酌片刻试探问:“王上不见见其他姐妹?”
后宫人多事也?多,她怕沾染上麻烦。
若王上此刻让人进?殿,一眼便能看到她,届时宫妃们定有他想, 那她也?将成为众人靶子,多日来的?平静也?终将被打破。
有此一问,也?是为了知晓他的?想法, 若他命宫妃进?殿, 那她便先去?旁的?地方等一等。
商阙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了一圈,最?后摩擦着她的?手指,只淡淡说了几字:“莫要多想。”
除了姜姒是他下召迎来, 其余宫妃皆是五国送来。
他自幼未曾得到多少温情, 也?只有在姜姒身上才体会过,他从未将那些宫妃们看在眼里?, 所以她们的?喜怒哀乐,皆与他无关?。
如今放任她们在宫中,不过是为了姜姒。
若宫内只有姜姒一人,势必会被暗中之人觊觎,她也?将陷入危险之地。
这便是商阙最?不愿意看到的?。
若那些宫妃识趣,不惹是非,待事成之后,定然给上可安然度过余生的?金银放她们出宫,若暗中害姜姒,那便怨不得他心狠手辣。
姜姒原本还想着彻夜照料商阙,怎料竟一觉睡到天?明。
商阙霸道十?足将她禁锢在怀里?,手掌还落在她的?腰间,若非隐约的?血腥味,真以为他未曾受过伤。
二?人之间极少有如此安静的?温情时刻,姜姒侧头扫过他的?睡颜,他的?面色比昨日好?上一些,即便在梦中依旧剑眉微蹙,她莫名其妙的?伸出手指抚平,而后饱满的?指腹又莫名其妙落在高挺的?鼻梁之上。
下一瞬那双凌厉的?眼睛突然睁开,姜姒感到一阵肃杀之气,但很快消失不见。
商阙面色恢复如常,声?音带着苏醒后的?沙哑,轻柔着她的?肩头:“怎这么早便醒了?”
姜姒眼睫微颤,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王上伤口还疼吗?妾想为王上换药。”
昨日睡前敷在伤口的?棉布很快便被鲜血浸湿,过了一夜也?不知有没有好?转。
说来也?怪,听闻她身子有恙之时,孔医师彻夜守候,事事亲力亲为,生怕她的?病情往后拖,然到了王上这里?,连面都未曾露过。
担心他的?伤口恶化?,姜姒微撑着身子坐起?:“王上,妾还是去?唤孔医师吧。”
“不必!”
商阙轻咳几声?,点头示意一旁桌案上的?白玉瓶:“孤的?伤势不便公开,若孔医师频繁来此,恐人心多有猜测,届时天?下大乱。赵姬手艺甚是巧妙,便由你来为孤上药。”
此言在理。
六国将将统一不过数月,多的?是人心浮动,若听闻他出事,暗处之人定然会起
?谋反之心。
姜姒稳下心神,面上也?冷静了许多:“妾去?拿药。”
她将药放至床榻之上,为难的?看着他光裸的?肌肤。
过去?见得那些王公贵族们,长久混迹酒色之地,身子渐渐也?被掏空,然商阙不同,他自幼练武,又上过数次沙场,身上肌肉发达却不惹人厌恶,是女子最?爱的?模样。
只是……昨日竟没注意他身上有如此多的?伤疤。
姜姒神色复杂的?多看了几眼,指腹落在已经变成褐色的?伤处:“疼吗?”
她未曾去?过沙场却也?知晓沙场有多险恶。
这般致命之伤,能活下来,定十?分不易。
他定然数次死?里?逃生才能成今日大业。
疼吗?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般话,即便父亲在世时也?没有。
他最?初的?人生中只有“为母报仇”四?字,而后才有了统一六国的?念头。
这些年他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天?子高位。
其中心酸,无人得知。
无人问过他是否也?会累,是否也?会疼?
商阙那双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的?侧脸,迟疑了片刻,轻吻了上去?:“孤不怕疼。”
那些不过皮外之伤,忍忍便过去?了。
他怕的?是失去?此生挚爱。
姜姒诧异的?望向他,不知他怎变得这般……脆弱。
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会如此吗?
姜姒低声?问:“可要扶王上起?身?”
商阙声?音沙哑:“可。”
姜姒将软枕垫在他的?脖颈之下,低头去?看伤口,只见昨日已经被浸湿的?棉布上头的?血迹未干,隐隐还有鲜血流出之样。
她紧咬着下唇,揭开棉布,伤口周围已变成了另一种颜色,看着很是吓人。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睫颤颤的?望着他:“王上……疼不疼?”
如此重的?伤,他竟不声?不响忍了这么久。
商阙额头冒出了些许细汗:“赵姬这是心疼孤?”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怎还说这些话。
姜姒娇嗔道:“王上若不疼,妾便不管了。”
话是这般说,她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没停,小心翼翼拿棉布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将药粉倒在伤口处。
或许是药粉太过蜇人,撒上去?的?刹那,他的?身子也?猛地抖了一下。
姜姒连忙收手,咬了咬唇:“妾慢些。”
等上完药,她也?出了一身细汗。
见商阙面色如常,她愣了愣,心中暗自思忖,难道他都不怕疼的?吗?
她取出新的?棉布,围绕着他的?腰腹缠了几圈。
此举动令二?人十?分贴近,墨发垂在他的?胸口,一晃一晃,惹的?他心痒难耐,按捺住想将她禁锢在身下的?冲动,仔细瞅着她的?眉眼。
她的?眉心微蹙,似有担心之色。
商阙心口生出了一股满足之感,只期望伤口好?的?慢些、再慢些。
“赵姬处理伤口很是熟稔?”
望着他眸子里?的?探究之色,姜姒手一抖,差点将未曾封口的?药粉打翻,她胡诌个理由:“以往骑马受过伤,见医师处理的?多了,便会了。”
幼年在赵宫的?日子很是难熬,无论是她还是母亲经常受伤,也?因此她处理伤来十?分熟稔。
商阙不疑有他,半靠在床头:“将今日的?奏折取来。”
这几日随姜姒去?看了季春之赛,恐折子都压积许多。
姜姒迟疑道:“不如请长乐内官去?取?”
奏折涉及朝中私密,她怎能轻易触碰。
商阙声?音低沉:“不必,赵姬去?取便是。”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依言行事。
然商阙却不动手,只朝她开口:“赵姬念与孤听。”
将奏折拿来也?就罢了,还要一字一句念给他,姜姒深吸了一口气:“这……于理不合……王上如今身受重伤,不如等伤痊愈后再看,如何?”
“不过一群人发牢骚罢了,直念便是。何况孤身子不适,不便动手。”
姜姒身子僵了僵,这才这战战兢兢打开奏折,只一眼,便匆匆将奏折合上,恨不得自戳双目。
“怎不读?”
姜姒微微伏身,将奏折在他面前展开:“王上,此等秘事,妾还是不便……”
夫妻本为一体,商阙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无需多想,直言。”
姜姒惴惴不安的?拿着奏折,尽量不让手抖起?来:“刘颇左将军的?奏折……他在奏折中写……”
商阙轻笑?一声?,好?整以暇道:“他那般狗咬之字,也?难为你看半日。”
字属实是难认了些,姜姒正襟危坐,轻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臣已按王上吩咐颁布第?一道诏书,公孙墨并未不快,现?已敲定公孙二?女公孙然与韩胜三子韩知节于下月初九成婚。
另,臣闲暇之余带着少府们丈量过边境,不日城墙图纸出,再送往都城。”
来大齐的?路上,姜姒听过小道消息,说是商阙父亲曾被当成质子送往韩国,后回到大齐后便处处针对韩国。
而商阙长大成人后,对付的?第?一个国家便是韩国,韩国亦是五国中第?一个投降之国。
若王上如此仇视韩国,又为何大费周章让刘颇将军去?一趟韩国,仅仅为丞相之女和将军之子赐婚,未免太过小材大用。
商阙盯着她的?眉眼问:“想问孤为何大费周章?”
“此乃国事,妾不敢。”
商阙知道她想知晓,也?不隐瞒:“可知晓韩国的?韩胜将军?”
姜姒以往被锁深宫,终日只想着如何活的?轻松些,哪有心思打探宫外的?消息,今日乃是第?一次听韩胜将军的?名讳。
商阙直言不讳:“韩胜乃韩国不可多得的?忠心之将,一门忠烈,然朝政被丞相公孙墨把持,其门客又众多,韩胜向来看不起?公孙墨这般班门弄斧之人,数年间二?人生过许多争执。
公孙墨心胸狭隘,为了肃清政敌,韩胜大儿子与二?儿子为国而战之际,相继被他害死?,韩胜仅剩的?三儿子也?被他害的?病殃殃。
若论起?来,两家乃世敌。”
既然是世敌,王上怎会赐婚?
难道……王上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商阙冷笑?了一声?:“公孙墨若违抗孤下达的?诏书,刘颇携带的?精兵便可扫荡丞相府,若嫁女,韩胜三子必不会放过其女。如此一来,无论如何选择,公孙墨必不会好?受。而孤见他如此,心中便舒爽。”
公孙墨已失去?一个女儿,若再失去?,怕那副老骨头承受不住,过不了多久便撒手人寰。
不过商阙不会让他那般轻易死?去?!
第五十九章
见姜姒许久未搭话, 商阙垂眸思索片刻:“可觉得孤心狠手辣?竟将无辜女子牵扯其中?”
她一向心善,眼下知晓此?事,不知会如何看他?
商阙突然后悔此刻在她面前说出实情。
这般龌龊之事, 就该隐秘行事才是。
姜姒摇摇头, 柔声作?答:“妾自小便?知晓,生在何处便?承担着何种责任。”
王公?贵族们有当质子或与不?喜之人联姻的风险,穷苦人家有承受饥寒交迫或失去性命的风险。
总之,皆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公?孙墨之女既生在丞相家,享受了那般多的荣华富贵,因其父亲种下的因果, 便?要承受相应的责任。
而?姜姒不?属于这两?种。
虽生在帝王家, 却没有享受过任何富贵,还要承担不?该是她的责任。
然……这便?是她的命, 谁也改变不?了。
她早已经认命,却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有一日能与母亲团聚。
商阙若有所?思,很快喃喃开?口:“你说的对。”
韩家二子皆因公?孙墨而?死?, 三子又被公?孙墨害的苟延残喘度日,此?乃公?孙墨种下的因,他的子女即便
?被韩胜之子如?何对待都不?为过, 这便?是此?事结下的果。
此?间因果即便?没有他插手, 想必结果都不?会太好?,他只是将事情提前而?已。
“继续念。”
姜姒这次不?作?他想,只当成平常话本念了起来。
奇怪的是, 昨日王上受伤之事闹得如?此?大, 只几位官员在奏折中言明王上保重身子,而?位高?权重的丞相与御史大夫都不?曾提及此?事。
上次偶然间听过王上与丞相谈话, 觉得他们君臣之间不?似旁的君臣一般猜忌过多,反而?十分亲近,既如?此?亲近怎不?提及,还是不?能明说?
姜姒悄然打量他,却发?现他正直直的看过来,她慌了神:“王上何故如?此?看我??担心妾将奏折内容外泄?”
商阙直接问:“赵姬会吗?”
姜姒郑重的摇头:“妾永不?会背叛王上。”
既以姜玥的名义成了王上的女人,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况她怕是承受不?起背叛王上的后果。
商阙心中生出一股满足之感,抿唇着唇,将她揽入怀内,低声喃喃道:“孤知晓。”
上一世便?知晓。
那时叛军来袭,用她威胁,姜姒宁死?不?屈。
若有回旋之机,商阙宁愿她好?好?活着,也好?过死?在自己面前。
姜姒仰着头望着他的脸:“王上的身子该好?好?养养才是。妾回宫为王上炖羹汤可好??”
她在未央宫中待了这么久,还不?知晓宫妃之间如?何传闻,若知晓才能想好?应对之策,她没有帮手,只能提前想法子面对。
商阙眼神幽暗,轻蹭着她的发?顶:“孤想亲赵姬。”
方才还在说别的事,怎突然扯到这里去了。
每次他亲吻,总有将她拆骨入腹的感觉,姜姒很是惧怕,突想起若非商阙,怕此?刻躺在床榻之上的便?是她。
天子为姬妾挡了一刀。
这种事若是传出去怕也不?被人相信。
姜姒轻咬着唇瓣,犹豫片刻,凑过去落在他的唇上,她不?会商阙那般疯狂,只敢轻轻的碾磨。
她不?知道越是这般,越是令人心痒难耐。
商阙终是忍不?住扣住她的后颈,用力的吻上去。
因为太过用力,腹部的伤口又不?断溢出血液。
姜姒双睫轻颤,忍不?住惊呼:“王上,你的伤……”
“不?管它?。”
所?有的言语都被堵在喉间。
姜姒担心压到他的伤,只好?直起脊背,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松开?口齿附和?着。
生涩又动人心弦。
许久之后,商阙终于松开?她,脸上的餍足再也遮掩不?住。
姜姒虚弱的趴在他脖颈处轻喘着气。
商阙轻笑了一声,轻柔的抚着她的墨发?:“姒姒还是这般没用。”
姜姒许久才缓过神,羞涩的不?敢看他的眸子:“妾先行告退。”
“孤今日要见大臣,待午时后再来便?可。”
得了应允,姜姒匆匆穿好?衣衫,才跟着如?月回了宫。
片刻,长乐阔步走?了进来:“王上,昨日行刺之人已悬挂城楼之上,至于剩下的那些?,也都顺利出城。”
商阙披上外衫,随意将奏折扔在桌案上:“其他也都安排妥当?”
长乐颔首:“去岁冬入宫的赵国女已经伏法,现与那些?人一般挂在城楼之上,以正视听。”
“嗯,如?此?便?好?。”
“晨曦郡主听闻王上遇刺后,从昨日等到现在,一直未曾离去。”
商阙神色淡淡:“她想等便?等吧。还有何事?”
长乐面色变了几变,半晌才呐呐开?口:“昨夜宫内传闻此?次跟随王上出宫的是司宁司娘子,还言明司娘子不?日便?入主后宫。”
燕二王姬云渺所?找传递消息的人乃是王上安排,也不?知那人如?何传话,怎会将话传到这般田地。
王上心中只有王姬一人,怎会和?司宁扯上关系,还传的一板一眼。
商阙怔愣片刻,眉头轻蹙:“将赵国女之事宣扬出去,莫要让姒姒听到那般荒唐之言。”
他不?是三心二意之人,心中已有她,又怎会看到旁人。
“诺。”
“等等。”商阙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羊皮布,上头画了一枚精美的扳指,花纹很是别致:“命人打造这枚扳指,材质与孤所?戴无二。”
面对此?情此?景,长乐心中已波澜不?惊。
王上所?戴扳指乃天下少有的玉石所?致,上头的花纹栩栩如?生,工艺复杂,且一次不?成便?只能重新开?始雕刻,十分耗神,光王上手上这枚便?耗时几年所?成。
眼下王上不?仅亲自设计,还要双手为王姬奉上这枚象征权利的扳指。
长乐低眉顺眼的接过羊皮布,决定先将其送到将作?监。
姜姒回到朝华宫第一件事便?是叫来如?月,这几日如?月并未随她出宫,最是清楚宫中之事。
“你说什么?”
如?月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前几日盛传季春之赛上,王上对司宁有了别样的心思,决定将其纳入宫。今日宫内又传闻去岁之冬送来的赵国女才是陪同王上出宫之人。
且此?女竟在路上被人掉了包,进宫的乃歹人派来的死?士,这次王上遇刺也是此?女故意为之,现已经处以极刑,皆与那些?刺客们皆挂在城楼之上。”
如?月解释的明明白白,姜姒却越听越糊涂。
她知晓那个赵国女,但并未与其有过牵扯。
一则以往并未在赵国与那些?贵女们见过面,担心身份暴露,二则赵后嘱咐过,不?许与任何赵国送去的女子往来。
什么赵国女,什么王上对思宁起了心思,这几日明明是她陪着王上,此?事赛场上不?少人都知晓,竟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过……姜姒乐见其成。
只要不?与她扯上关系,那些?宫妃们便?无法将矛头对准她。
她也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这次为王上炖的羹汤,姜姒则下了十足十的心思。
她不?奢求帝王的宠爱,只想安稳度日。
眼前商阙给她这个机会,她何乐而?不?为。
一连多日的照料,商阙伤早就好?的差不?多,这些?日子姜姒白日乐此?不?彼的为他炖羹汤,夜晚守在他身侧,令他十分享受与恍惚,担心这种日子走?到尽头。
他低头看着腹部的伤痕,从桌案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眼睛都未闭,便?往里捅。
啪!
姜姒手中的羹汤轰然落在地上,汤水与碗的碎片混在一起,就连她的裙摆上也沾染了不?少痕迹。
她不?敢置信的看过来,语气颤抖着:“王上这是在做什么?”
她满心欢喜的将汤端进来,却看到王上拿着匕首直直的捅到伤处。
王上竟然在自残!
若不?是曾经受过伤害,怎会如?此?对自己。
姜姒不?管不?顾的走?过来,顾不?上尊卑,一把夺过匕首,往后退了几步:“妾不?知王上发?生何事,但任何事都不?值得弄伤自己。”
说完,还将匕首往后扔得很远。
商阙没想到姜姒会看到这一幕,正想着如?何解释却听到她说的这般话,他眸子里生满了笑意,姒姒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良。
“王上笑什么?”
商阙脸上泛起了难言之隐,半响才道:“赵姬误会了。此?处太痒,孤忍不?住才行此?法。”
他不?在意的扫过伤处,她来得太及时,匕首并未刺进去多少,故此?血也未流出多少。
可惜了。
姜姒疾步走?过来,紧紧拉住他的手臂:“王上切莫再伤了自己,妾去问孔医师要一副药。”
“赵姬……”商阙微哑的声音唤着她:“莫要去找孔医师,孤熬一熬便?过去了。”
姜姒小时身上时常有伤,最难熬的便?是伤口恢复之时,伤口痒的厉害,若是用力抓挠日后便?会留下伤痕,她明白那种感受,故此?十分理解商阙为何如?此?做。
用匕首只会让旧伤添上新伤,并不?能根治。
王上
一向强硬,此?等小事,必然觉得对旁人言明太过羞涩才不?告知孔医师。
姜姒按住他的手腕,柔声道:“妾以自己之名要,孔医师不?会知晓。”
她的双眸如?天上辰星一般明亮,商阙竟忘了如?何开?口。
姜姒以为他答应,转身走?了出去。
孔梵配的药疗效再差也差不?到哪里,何况商阙身上的伤本就恢复的差不?多,不?过几日,伤口便?彻底恢复。
长乐强忍着笑:“王上这些?日子看着比以往胖了许多,定是王姬贴心照料所?致。”
商阙面色一黑,拿起长剑:“随孤打上几局。”
上了年纪的男子大都会大腹便?便?,商阙无法想象自己也成了那副模样,人皆有爱美之心,若他变成那般模样,怕姜姒更无法喜欢他。
长乐闷声笑道:“诺。”
第六十章
天气?越来越热, 进宫的女子也越来越多,光这几?日就来了数十位,且一一赐了封号。
平日里姜姒偶尔被宫妃们邀请共乐, 偶尔被王上召去陪伴, 只不过那?些宫妃们似乎从?不知?晓她与王上有?过牵扯,或者说从未将王上与她联想在一起。
“她啊,进宫数月还顶着赵王姬的封号。”
“美则美矣,可惜王上不喜。”
“估计是以前?的那?些龌龊事被王上知?晓,王上故意晾着。”
见她进来,几?人才压低声音, 可惜方才说的声音太?大?, 姜姒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姜姒面色如?常坐在席间,过往的那?些年她听多了那?些人的谩骂与侮辱, 如?今这些流言根本不足为惧。
只是……她心中也时常犯嘀咕。
若说王上不喜她,却常常召她,夜里还共睡一榻,更是经常压着她亲来亲去。
若说王上喜她, 进宫数月,旁人都给了封号,她却还是赵王姬。
姜姒勾唇淡淡笑道:“芷嫣姐姐。”
她身穿着简单月牙色曲裾, 墨发高高挽起, 露出白皙而纤细的脖颈,即便如?此寡淡的妆容,也能在一群人中最先看到她。
张芷嫣闪过一抹嫉恨之色, 很快笑道:“妹妹来了。前?几?日听闻你身子不好, 便没?叫你,妹妹不会多想吧。”
美则美矣, 可惜什么封号都没?有?。
若不是为了对付司徒钰与云渺,她才懒得亲近。
这几?日进宫的女子封号虽小,却个个对她尊崇有?加,她很是享受这般感觉,便没?想过邀请姜姒,今日要不是文心提了一嘴,她怕是又忘了邀请。
姜姒本就不喜这般虚与委蛇,张芷嫣不邀请,她能清净许多。
“妹妹自然?不会介意。”
张芷嫣抬眸看向?她,一一为她介绍几?位陌生的面孔。
那?几?人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她,面无表情应了一声,便自顾自的玩乐。
张芷嫣笑了笑:“妹妹莫要介怀。”
“自然?不会。”
怕是走出这座宫殿,她就不记得这几?人的模样,又哪里值得她耗费心神介怀。
依旧是熟悉的乐人,来来去去只有?那?些曲子与歌谣,姜姒听的都乏了。
其余人却突然?有?了兴致。
“再过一月有?余,那?位便要放出来,诸位如?何打算?”
顾醉蓝哼了一声:“那?件事被传的人尽皆知?,即便放出来又如?何!”
以往成天看司徒钰的脸色行事,如?今不必再看,她不知?道多高兴呢。
张芷嫣淡淡提醒:“醉蓝妹妹莫要如?此说,钰姐姐即便有?那?种事,依旧是宫内位份最高之人……”
顾醉蓝面色不好看,也不知?道王上如?何想的,司徒钰都当着内官的面如?此那?般,竟还未削去其位份,而她这段时间太?过得意忘形,完全忘记了司徒钰的手段。
想到司徒钰能面不改色了结一个人的性命,她便吓的浑身发软。
就这般胆量,也敢日日叫嚣!
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张芷嫣的讥讽之色。
反正最初是顾醉蓝在宫妃面前?谈论,并不是她的过错,司徒钰即便要怨,也只会怨恨顾醉蓝。
与她何干!
其他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你们说王上为何不降其位份,难道对其有?情?”
“可王上都未见过她,怎会生情?”
那?位宫妃斜睨了另一位宫妃一眼:“王上心思岂是我等猜测的?”
“咱们姐们私下谈论而已,谁会将这等事传到王上口中。”
王上日理万机,忙着国策,后宫宫妃众多,却从?未有?一人得到王上临幸,前?些日子跟随他出宫的赵国女还未得到临幸便被赐死,倒让宫妃们松了一口气?。
“或许等王上忙过这段时间便会临幸,王上刚及冠三年,样貌又如?此好,也不知?谁有?幸成为第一个……”
王室最看重?子嗣,若能第一个被临幸,日后再诞下子嗣,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后宫女子哪个不想。
突然?有?道声音开口:“你们说第一个被临幸的人会不会是……燕少使?”
云渺?
一听到她的名字,宫妃们脸色变了几?遍。
那?位可是刚入宫便被赐美人的称号,入宫不到一月便牵扯上了人命,如?今虽是少使,可未来谁又能说得准,万一王上就是喜欢那?般肆意洒脱的女子呢?
闻言张芷嫣眉头蹙了蹙:“王上余怒未消,我等还是莫要谈论。”
已经是少使又是废人长得还如?此不堪,有?什么能力与她相争,她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司徒钰一人。
想到此,张芷嫣对宫妃们笑的更加开怀。
姜姒半路就退了场,张芷嫣头也未抬,便让她离去。
如?月愤愤不平:“魏八子真是过分!”
“人之常情,随她罢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商阙伤好了后便重?回到练武场教她射箭,她这些日子学的有?模有?样,偶尔能中靶心,这便给了她更大?的信心。
离商阙所?说的狩猎还有?月余,她再多练习,届时或许能拔得头筹。
快至宫门,姜姒突然?想起翁孟送去书信已有?半月,怎如?今也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按他的脚程来算,十日左右便可归来……难道说他进不了宫,亦或者不知?道她是谁?
那?日做事太?过匆忙,倒忽略了这点,想到此,姜姒不由得暗骂自己白白浪费了机会,眼下还是想想如?何找到翁孟。
见她垂头丧气?,如?月还以为她被那?群宫妃们打击到了,宽慰道:“那?些长舌妇胡言乱语罢,王姬莫要多想。
对了,马厨最近新学了赵国的糕点,奴婢等会拿来给王姬尝尝。”
姜姒心中烦闷,折身去了凉亭:“食不下咽,还是莫要准备了。”
如?月身子微顿:“王姬心中若烦闷,可说与奴婢听。”
姜姒思忖片刻,便将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齐宫戒备森严,翁孟肯定进不来。”
“听王姬这么一说,奴婢倒觉得翁孟此人厉害非常,来无影去无终,自然?也能来齐宫,或许是路上耽搁了。”
姜姒叹了一口气?:“只能这般想。”
近日天暖,姜姒练武之余便来此垂钓,如?月贴心准备了摇椅,她时常睡在上头晒太?阳:“我休憩片刻,晚点再叫醒我。”
如?月恭敬的站在一旁,低低“诺”了一声。
待人熟睡,如?月才折身去了未央宫。
“孤倒是忘了此事。”
每日有?姜姒相伴,商阙乐不思蜀,也忘记了翁孟递信这档子事。
商阙指尖轻敲着桌面:“将信送去南湾别苑,若姒姒母亲在信中暴露住址,便着人重?新誊写一份。”
想了想,他继续道:“取一件她的信物。”
如?此,姒姒便不会怀疑书信有?假。
如?月点头应是,迟疑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王上还要欺瞒王姬多久,奴婢观王姬近日对王上十分上心,若知?晓一切都为假……”
死士对周围环境最是敏感,故此,她能察觉到说完这几?句话后商阙的变化。
她吓得瑟瑟低头,不敢再言。
商阙冷声道:“孤自有?打算!”
如?月只得怯怯应了一句“诺”,便匆匆退去。
她很少与姜姒这般的女子相处,姜
姒柔软而坚韧,从?不因为身份而苛待她,而她除了完成任务便是完成任务。
从?未有?人待她如?姐妹、如?家人,她贪恋那?丝温暖,也数次想将真相告知?,每每想开口却又想到王上的命令。
罢了!
若真到了那?一日,她定倾尽所?有?保护姜姒。
商阙的速度很快,不过几?个时辰便将写好的书信拿来。
如?月拿着书信和信物,心虚的将姜姒晃醒,对上她迷茫的目光,小声道:“王姬,奴婢方才去殿内拿披风,却看到了这个,奴婢依稀记得孔七字也有?相似的木钗,便急冲冲赶来。”
姜姒也注意到了那?支木钗,瞪大?眼睛坐起身,双手颤抖着描绘上头的纹路,晶莹剔透的眼泪顷刻涌了出来。
这支发钗,是她十岁时亲手为母亲所?做。
母亲貌美却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心疼之余,她便做了这支发钗。
收到发钗那?日,母亲抱着她哭的厉害,一字一句念叨:“是娘害苦了你。”
娘是世?上最好的娘,只要有?她在,姜姒便不觉得赵宫的日子苦。
而今,这支发钗送到千里之外她的手中,是不是代?表着母亲已经收到了她的来信?
姜姒神色激动的打开书信,薄薄的棉布上写满了母亲的思念。
赵王赵后依旧不喜她,却为她换了新的住所?,每日有?宫人伺候,吃的饱穿的暖。
母亲还在信中说,此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便将这支钗子送到她手中,如?此,仿佛她也在身边。
自从?赵王和赵后决定让她代?替姜玥来齐宫后,她便被关到一座空旷的殿里。
里头有?宫人伺候,却从?不与她说话,也不让她外出见母亲。
直到临行前?,姜姒才遥遥见过母亲一面。
那?时的她摇摇欲坠,一副枯败之相。
姜姒双眼噙着泪,将书信死死的贴在胸口痛哭,书信上还有?孔宛秋的味道,她好想娘啊。
明?明?她可以一直与母亲在一起,上天不公,竟害得她们母女分割两地,此生也不知?晓有?无再见的机会。
姜姒呜咽着哭了许久,直至哭的发不出声音,倒在了摇椅之上。
如?月大?喊:“王姬……奴婢去请医师。”
姜姒双眼通红,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如?月,莫要张扬,我缓一缓便好了。”
请医师便意味着此事暴露,此事一暴露便意味着王上会知?晓。
若王上问起如?何得到信件,她又该如?何解释。
如?月担忧不已:“王姬哭如?此严重?,奴婢担忧……”
姜姒拿起手帕擦拭掉眼泪:“……这是你的家信。”
姜姒那?日还嘱咐了翁孟一定要去一趟如?月家,为她的家人带去消息,好在他都办到了。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