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忠心的狗
把皇城搅乱的第五天,皇宫传来三公主的消息,即便心里不在乎,却也不得不顾皇族颜面,这场尚未确定的婚事最终告吹。
月来阁内,谢辞捏着酒盏听竹栎附在耳边说着,没忍住哈哈笑出声。
“我可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我看你是万中无一的损贼,这阴损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说话的是沈家二房的小儿子沈固,与谢辞同岁,幼时有着一起被沈丛欺负的经历,因此与谢辞同仇敌忾,关系不错,家里面行十七,又有人称沈十七。
“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沈固呵呵道:“话挺会用地方,脸皮还是令人钦佩的厚,等尤先生知道是你,怕是得追你两条街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对面的青年笑得差点把刚放嘴里的葡萄喷出来。
“别呛死啊武兄。”
武辛哈哈笑着摆手:“我真想不出那个场面哈哈哈哈!”
武辛也是出身世家,与谢辞和沈固交好,现在户部混了个小差事。
“我还没见过尤先生…”武辛说一半俩眼睛突然发直,笑意全无表情僵硬住,腰背都挺直坐好了。
“干嘛呢你?怕尤先生也追着你打吗哈哈哈哈!”
“别说了”武清低下头指了指谢辞和沈固身后。
“什么啊?”谢辞回头一看噌地站了起来,“尤尤二哥,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夸耀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时。”
尤子书手中捏着戒尺,说着脸上露出令人胆颤的笑:“谢辞,我不举?”
旁边俩人恨不能将头埋进桌子里,谢辞吞了口口水尴尬地笑着:“呃哈哈,尤二哥,今,今天天气不错哈。”
“没觉着。”
尤子书唇边笑意盈盈,眼中却含着怒火,捏紧戒尺朝谢辞走过来。
“你你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斛律风,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谢辞后退着当下就要往窗子跑跳楼逃走,“我还有事先走啦!”
“谢辞!滚回来!”
谢辞停住脚,垂头哭丧着脸走回来:“我错了”
“都把手伸出来!”
武辛和沈固愣住,先后站起来看着谢辞,用眼神骂了谢辞祖宗十八辈,一个个苦瓜相磨磨蹭蹭地伸出了手。
“尤先生,都是谢辞说的,我们什么都没说,能不能别打”武辛对上尤子书的眼神,一下吓消了火,小声道:“能不能轻点打”
月来阁中最值钱赏观全景的位置,传来了戒尺打向掌心的声音。
一遍一遍,一声比一声响,引得路过的花娘驻足,见着三个人站在一排被个文儒打扮的男人打手板,笑声与戒尺声一同响起。
谢辞弯腰拿起串葡萄朝几个看热闹的花娘扔过去,裙摆扬起笑声四散远去,他看看沈固和武辛,俩人苦着脸不敢怒也不敢言。
每人挨了十几下,尤子书打不动了才停手,用戒尺指着几个人,最后朝着谢辞的背狠狠来了一下。
“你这混账泼皮,明日定去嘉良候面前告你一状。”
“啊?不不不,不行。”谢辞双手抓住尤子书的胳膊,“二哥哥,尤先生,我错了,是斛律风让我这么干的,别跟我爹说,他知道肯定得打死我。”
“很该打死你。”尤子书甩开他举起戒尺,却在扬在脸上前停住。
谢辞眼睛微微睁开条缝,尤子书的戒尺又落在他背上。
“抄一百遍三都赋,后日给我。”
“啊?!!我哪”
尤子书斜过来一眼,谢辞立时噤了声。
“我识得你的字迹,若是代抄,此事便不能作罢。”
说完尤子书拎着戒尺走了,谢辞也彻底傻眼,一百遍,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瘫下来坐回垫子上,突然觉得兄弟情义和弓箭没那么值钱了
沈固和武辛见尤子书离开远了看不到人,也双双坐下,谢辞受伤惯了手上还有一层剑茧不觉得有什么,沈固和武辛可是伤得厉害,手心火辣辣的疼。
“一百遍,天呐,作孽啊!”
沈固没好气道:“活该,这就叫损人不利己,还连累我们,一百遍都少,应该让你抄一千遍书,打一百个手板。”
“信不信我先揍你。”
沈固轻咳一声不说话,武辛那边回过味一拍桌子愤愤不平起来。
“不对啊,我早都不在集贤院了,尤先生都罢官了,凭什么还打我啊!我可是有官身的!他只是庶民!”
武辛气得站起来愤而踩住矮几:“这次就饶了他!看下次见到他我打不打回去!”
谢辞撇撇嘴歪头朝武辛身后看:“尤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武辛霎时间收脚扑通跪到地上抱住了头:“我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辞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你不是嚣张要打尤先生吗?怎么又错了?哈哈哈哈!”
武辛反应过来被骗,站起来气得白了谢辞一眼:“下次我和十七郎可不与你喝酒了,挨着你准没好事。”
“哈哈哈哈”谢辞挑眉笑笑,“别呀,下次酒钱我请你们嘛。”
“你?”沈固满脸质疑,“你偷了抢了?哪来的钱?你那点俸禄都留在了美人身上,何时付过酒钱啊?”
谢辞听了这话有些挂不住脸尴尬地嗫嚅道:“你是我表兄,请我喝几顿酒也没什么吧。”
“好大的脸。”
“切。”
“小谢将军!”
三人齐齐回头看去,廖宁三步并两步跑上阶梯跑到谢辞身前,脸色十分难看头上还沁着汗。
“廖宁?你这是?”谢辞突然一顿,神色转变道:“五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廖宁焦急地点头:“小谢将军,您快去看看吧。”
因还有旁人在,廖宁单膝跪到谢辞身边压低声音:“寰王不知怎地发了疯,我们殿下被寰王扣在府上灌酒,拦也拦不住,在这么下去怕是不好了。”
谢辞蹙眉站起身:“走,记得付酒钱呀表兄。”
说完谢辞就跟着廖宁匆匆下了楼,沈固与武辛对视一眼道:“我就说他没钱吧。”
走出月来阁已有两匹马在等,两人上马加急赶往寰王府,到了寰王府大门,门口守卫拦着谁也不让进。
“将军,殿下也不知道如何了,您知道殿下酒量一般,这么喝下去非闹出人命不可。”
谢辞听后想也没想抬腿就给拦他的守卫来了一脚,而后拔出那人的刀架到另一个守卫的脖子上。
“再敢拦,我就要试试这把刀快不快了,滚!”
一路打进内院,寰王府的侍卫渐渐退缩不前,也没人敢真的碰硬茬子跟谢辞死磕。
“人在哪呢?”
廖宁跑到前面带路道:“在花苑,这边。”
走到寰王府花苑,谢辞扔了手中刀才跟着一起进去,稀疏的草木后有浓烟外散。
两人过去前,已有人报信,故而见到谢辞时李晟并不意外,还露出了些神经质的笑。
“阿辞啊!许久不见本王思你甚深,来!一起!”
谢辞站在那眉头蹙得更紧了些,穿着月白色袍子的男人坐在地上,背靠石椅半阖双目正微弱喘息。
满地散落酒壶酒坛,月色下可看清衣袍莲花纹上的酒渍。
他走过去蹲到李徐面前轻轻推了下对方肩:“知津兄?知津兄?”
面前的人抬眸看向他,醉酒后的眼眸含着他朦胧的身影,而沾了酒水未干的嘴唇正因他的到来扬起笑。
“阿辞”
“阿辞阿辞,喊一晚上阿辞。”李晟扭扭脖子,又发狠地挠了挠胸口,眼睛不知在盯着哪里,整个人看起来不大正常。
“五弟啊,你这酒量还得练,这点就不行了。”
李晟捧起酒坛子往空酒壶里灌,酒水洒出一地酒壶勉强被灌满,他拎着灌满的酒壶走过去推开谢辞,蹲下捏着李徐的下巴就要灌酒。
“你干什么!”谢辞夺过酒壶反将李晟推开,李晟踉跄好几步才站稳,谢辞盯着对方心里觉得古怪。
上次见李晟时人还健壮有精神,这短短一月人消瘦了一圈不说,眼圈也肉眼可见地发黑,唇色也发黑,眼神呆滞无神,看起来添了不少病态之感。
“放肆!放肆放肆放肆!你敢推本王!”李晟拔出院子里烤羊上的刀指着谢辞,“本王要杀了你!”
谢辞看着对方歪斜虚浮的脚步,不似醉酒所致,心中更肯定李晟身患疾症。
“王爷,下官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的笑声打断,谢辞直身收回手有些发愣。
“哈哈哈哈!秋狝迷路时你还给本王烤过兔子呢,本王怎么会杀你啊!”李晟上前一把薅住谢辞的胳膊,“来!阿辞,咱们一起跟小五喝酒,小五啊,喜欢喝酒。”
李晟扯着谢辞要夺谢辞手中的酒壶,却未能成功。
“还要喝多少?”
“什么?”
谢辞甩开李晟的手:“下官的意思是还要喝多少寰王殿下您才能满意?”
“这壶啊,再喝一壶才尽兴。”
“好,我替他喝。”谢辞拎起酒壶仰头对着壶嘴,将一整壶酒饮尽,而后啪嚓一声把空酒壶摔到地上碎开。
“可以了吗?王爷若是满意,下官就送五殿下回去了。”
李晟一眼不眨地盯着谢辞看,少顷露出更加病态的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阿辞,好一条忠心的狗。”
第一百零二章 娿罗王子
“下官的忠心是对陛下对凌国,其他的随王爷怎么说,若是王爷心有怨怼,明日自可告至陛下面前。”
“不过若是那样,王爷将五皇子强留府内逼着饮酒的事,下官也会在大殿之上辩述一二。”
“谢辞”李晟咬着牙慢慢攥紧了刀柄。
“还是那句话,如有怨怼,陛下面前言说分明,寰王殿下若欲对朝廷命官动私刑,下官只能自保还手。”
“谢辞!”
谢辞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见对方没有真正动手的意思,便过去将李徐背了起来:“王爷早些安歇,下官不多叨扰了。”
割肉的刀被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谢辞没有回头,背着李徐加快脚步,廖宁紧随其后,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寰王府。
府外停着松雪别院的马车,还有几名侍卫,从白日到夜里已经等了不少时辰。
谢辞爬上马车将李徐送进去安置好,刚转身手就被对方轻握住。
“阿辞不要走”
眼前的人看起来醉得不轻,脸颊泛红半睁的眼睛也泛起红,眼中隐隐含着水汽,在这张脸上露出这样神情是个人看到都会恍惚一阵。
谢辞愣一会回过神依旧决绝地抽回手:“知津兄,你醉了,回吧。”
“别走,不要走阿辞”
再次伸出的手连衣角都没有碰到,谢辞完全没有给对方任何机会迅速跳下了马车。
马车门被从外关上,隔绝了那一声一声带着哭腔的轻唤。
廖宁叹口气朝谢辞揖手恳求道:“小谢将军,殿下一直唤您的名字,您看能不能随卑职一同送殿下回去,暂住一晚,殿下醉成这样,一直念您,卑职怕回去后找不到您殿下要出事。”
“本官近日细想从前,的确散漫无状,暂住在五殿下处实在不合规矩,五殿下有护卫同行,松雪别院守卫森严,皇城内想来也并无危险。”
谢辞说着朝马车揖手一拜。
“五殿下,下官还有旁事,先行一步,告辞。”
如火的红衣自眼前远去,隐匿入暗夜慢慢消失,廖宁收回视线轻敲了下马车窗子。
“殿下,小谢将军走远了。”
无声一阵,窗子从内里推开,李徐正坐车内完全换了个人看不出半分醉态。
“刘中丞可看到了他的荒唐行径?”
“回殿下,刘中丞受邀来寰王府,虽未多留但走时脸色难看,想来明日朝堂之上必有一本参奏。”
“好,死也要有个合理的由头,不急,回吧。”
马车启程往松雪别院返,李徐关上车窗,靠着马车壁心痛如绞,眼眸终是慢慢冷了下去。
“阿辞你没有离开我的权利,这是你最后一次留给我背影的机会。”
两处闲愁各自知,世间至毒不过相思,而他或许已经寻到解法。
夜色下长街上,只听得到马车行驶轱辘辘压着石砖地的声音。
深秋时节冷风拂过,枯叶纷飞停落地面又被扫至远方。
夜闻犬吠,晨听鸡鸣,皇城当下的平静不过是为汹涌波涛暂做掩饰。
几日过去,娿罗使团入京献了不少礼,皇帝将接待等事全部交由礼部,礼部尚书几乎亲力亲为,一干事宜齐全完备,算得尽善尽美。
只不过这份礼尚往来虚伪得令人怒火中烧。
“阿辞!你做什么去?”
谢扬快跑几步将谢辞拦下:“今日休沐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别乱走了,不然大伯知道肯定要骂你。”
“我又没被禁足凭什么不能出门。”
“哎。”谢扬担心地又上前拦住,“那你说说你要去哪?”
谢辞不加掩饰坦诚道:“我去看看娿罗人长得有多凶神恶煞,才让我们怕成这样。”
“不行,那日朝堂上陛下已因你反对议和大动肝火,你要是再去迎宾馆闹,怕是大伯都护不住你。”
“谁说我要闹了?我只是去看看而已。”谢辞愤懑下是空有此心却无力改变的无奈,“木已成舟,非我一人之力可以左右,我心中有分寸,兄长不必担心。”
解释的话说完他又补充道:“何况兄长拦不住我。”
话音落下谢辞就绕开谢扬快步走出庭院,驾马离开了嘉良侯府。
城内街上男女老少讨论的全是娿罗人,多得是破口大骂,但没人敢将火撒到朝廷的决策上。
谢辞捏紧缰绳,险些要控制不住提剑索命的心。
血海深仇不知如何能忍
长门关的尸臭味,那树上一排排被做为靶子的婴孩,被绑在桌上奸.杀的女子,被祭旗的公主
为逼娿罗退兵马田甘愿去送死时,怕是未曾想到他效忠的朝廷正与娿罗议和,大设宴席要宴请取了他性命的敌人。
“可笑。”
谢辞一扯缰绳照雪停到迎宾馆门外,迎宾馆大如三品官员的府邸,亭台楼阁水榭花园一应俱全。
他拴好马亮出令牌走进去,问了馆内侍奉的婢女知晓娿罗人正在湖边亭欢饮,便脚步不停朝湖边走。
行至湖畔还未至廊亭就听到笑声碰杯声和听不懂的话。
谢辞捏紧拳头,气到浑身发颤,杀了凌国几城百姓,如今还能在凌国皇城中饮酒作乐,滑天下之大稽!
他深呼吸几次强压怒火,还是高看了自己的忍耐力,若是此刻上前定然控制不住。
刚转身要走,耳边忽有细微声响,谢辞转身后撤,迅即的一掌便拍到了空气上。
一招未得手,对方没再继续,只是站在原地笑着看他。
眼前的男人生了一双深绿色的瞳孔,嘴唇从上唇珠为起点至下唇为止,在中线纹了一条一半黑一半白的线,头发编成了一股一股的辫子,额头戴着墨绿色中间镶嵌宝石的抹额。
男人身上穿着墨绿色异族服饰,手腕脚腕皆用黄金护腕束紧,衣服上用金线绣着复杂不知是何物的图腾,脖子上戴着珠宝黄金制成的项链。
对方笑着开口说了什么,但入耳的语言谢辞根本听不懂。
“你说什么?”
男人盯着他视线从头打量到了脚,谢辞不甘示弱亦如此回复。
几息后男人用勉强算得流利的汉话再次开口道:“好漂亮的小东西。”
谢辞火气瞬间腾起抬掌冲过去,男人眼睛微微睁大侧身躲开,两人过上几招,双方皆都在试探没有出全力,因而未分胜负。
“漂亮又能打。”男人后撤抬手示意:“不打了。”
异族,在迎宾馆,定然是娿罗人,看着此人的打扮不是娿罗高官,便是娿罗王子?
“及罗伽诃?”
男人眼中浮起笑:“漂亮的小东西,认识我?”
“呵。”谢辞冷笑一声,“想不到以这种方式遇到娿罗王子,真是”冤家路窄。
“奇怪的,不是侍奉不是护卫,漂亮小东西,你是什么人?”
“娿罗王子应当识得我。”谢辞勾唇盯着对方笑意渐深,“如若不撤兵,我会一路杀至娿罗中都。”
及罗伽诃脸色微微一变,眼中的赏悦变成了另一种含义:“谢辞,你就是谢辞?”
“能让娿罗王子记得,不算荣幸,稍有些膈应。”
后面的词及罗伽诃没听懂,但从谢辞的表情来看大概可以猜出,他迈开步走近些,嘴唇中间半黑半白的线随着笑慢慢变换。
“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东西,看到你,很喜欢,想留住,可你是谢辞,真可惜。”
那双狭长的眼眸眯起,将谢辞的身影含入深绿瞳孔之中。
“我是为了你,学中原话,学凌国规矩,看凌国书,为你来凌国。”
及罗伽诃靠近谢辞微微向前附身:“谢辞,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杀你的。”
谢辞戒备着对方可能会有的偷袭,但脚步未动,由着对方靠近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我会带着你的头回到娿罗,在砍下你的头之前,我会先砍你的手脚、割你的舌头、剜你的眼睛,你,整个人,都要跟我走。”
谢辞听了稍侧过头面朝对方笑了几声:“说的挺好,我便看看娿罗王子是真有这个本事还是喜欢异想天开。”
“不杀你,我不会回去,你,一定要死。”
“嗯,我等着。”谢辞收敛笑意眼中生出寒意,“不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请娿罗王子净颈以待。”
他后退一步歪歪头:“你我都知道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想要善终,就各自想想办法吧。”
两人相视一眼各怀心思,在迎宾馆动手无论谁输谁赢对后续都不好解决。
也是同样知道这个道理,及罗伽诃没有阻拦谢辞离开的脚步。
走出迎宾馆谢辞翻身上马,双目渐渐露出喜色,是心头压着的巨石终于有击碎的可能。
“杀我呵,驾!”
白马扬起蹄子从长街小跑回返,出来一趟谢辞心情顺畅许多。
及罗伽诃的一番话倒给他提了个醒,结束议和一事也不是全然没办法。
皇帝那说不通,满朝文武怒者不敢言,那就便下一剂猛药,直接杀了及罗伽诃。
娿罗王子出使凌国却不明不白死在皇城,到时娿罗使团把及罗伽诃的尸首带回去,到时他看看还议个狗屁和!
第一百零三章 苍鹰折翼才会低下高傲的头
“小谢将军!”
谢辞勒住马循声回头,廖宁驾马奔过来停到了他身后。
“廖宁?何事?”
廖宁下马跪到谢辞马前揖手道:“求将军去看看我们殿下吧。”
“我还有事,改日再去登门拜访。”
“将军!”廖宁挪着膝盖正跪到马钱张开双臂,“求将军去看看我们殿下,您不去,卑职就不起来了。”
“你爱起来不起来,就算躺这睡一觉又与我何干?”
谢辞说完扯动缰绳要绕过去,廖宁立马爬起来死皮赖脸地抱住马头不让走。
“滚,不然揍你。”
“将军,我们殿下自那日从寰王府回来就一病不起,太医来看过,开了药却不见任何好转,时而昏厥糊涂,口中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卑职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只能来找您了。”
廖宁松开马头又揖手拜了一拜。
“小谢将军,您平日和我们殿下最要好,殿下待您亦不薄,此时不能坐视不管啊,求您去看看吧。”
谢辞眉头慢慢蹙起,思索半晌后道:“走。”
两匹马加快步伐往城郊去,停到松雪别院外。
谢辞下马跑进去,廖宁自去将照雪拴起来,没有再跟上去,别院内的护卫看到谢辞默默退离。
跑进内院,谢辞缓口气,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但凡有了感情,哪怕只是个物件都无法完全舍弃或避开,何况是相识数载的知交好友。
他走到李徐的卧房外,犹豫少许推开了房门。
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谢辞头脑恍惚一阵关上门走进去。
屋内陈设未变,内室床榻上李徐正躺在那,他进来的声音好像并没有吵到对方。
“知津兄?”
他走到床榻边,榻上那人阖着眼睛脸色惨白,看起来虚弱不已确是患病模样。
“知津兄?”谢辞坐到床边,不知是不是靠近病气的缘故,思绪竟愈发混沌。
他扶住额头轻轻揉了揉仍无半分缓解,刚想去开窗透透气,榻上的人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知津兄?你醒了?”
“阿辞不要走,不要走”
李徐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眼睛却没有睁开,眉头紧锁嘴唇更加发白,看起来痛苦至极。
“我没有走。”谢辞放弃开窗的举动,坐在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他本来是想要再跟李徐说明白些的,但看着对方这副模样,饶是心肠在硬也不忍心在这人缠绵病榻时说什么狠话。
“廖宁说你病了,我很担心所以来看你,我会留在这,等你好起来。”
谢辞轻咳一声,屋内燃着的香虽清甜,但闻久了有点腻,他慢慢抽回手,刚转身就又被抓住。
“阿辞你来了?”
谢辞回头看去,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目光有喜悦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是啊,廖宁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他起身要走,手腕上那只手登时攥紧。
“别走,别走可以吗?就再多留哪怕一小会也行,我睡着了你在走,我不想看你的背影,阿辞,求你了”
谢辞垂下眼眸,眼中情绪复杂难明,良久他开口回道:“我不走,你房里这香熏得我头疼,我只是想去熄掉而已。”
手腕上的手还是没有松开,李徐望着他,悲戚可怜又满是无助。
他叹了口气认真承诺:“我今天不会离开,知津兄,你知道的,我从不骗你,放手吧。”
好一会李徐才点头慢慢松开了手。
谢辞过去将香炉中的香熄灭,浅淡的烟使得视线微有模糊,直到回到床边也没有转回清晰。
“生着病还燃什么香料,侍候的人都哪去了?怎么只把你自己留在这?有喝药吗?”
“休息时怕他们吵,就都遣走了,那些药没什么用,喝了也是白喝。”
谢辞自己生病时草率,但却见不得对方这么草率,不高兴道:“生病就得喝药啊,不喝药还怎么好起来,我去问问你的药。”
“阿辞!”李徐往前一冲差点儿摔下床,好在谢辞及时回来扶住了他。
“你干什么啊。”
“别走。”李徐颤抖地抓住他的手臂,“阿辞,我不喝药,我见到你就什么都好了,求求你,不要走。”
谢辞心情复杂,坐回床边犹豫后拨开了对方的手:“知津兄,我那日说的话不会变,我留下来是因为把你当作朋友,绝无其他。”
眼前的人落寞下去,泛白地嘴唇许久才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我知道。”
“知道就好,知津兄,我不想再让你有任何误会。”
李徐盯着身上的被子,眼中含着泪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知津兄,你冷吗?我想开一会窗。”谢辞晃晃脑袋,愈渐发昏视线也有些模糊。
“这些天你是在躲我吗?”
谢辞躲开对方投过来的目光违心道:“没有,我是忙。”
“可你有时间去月来阁喝酒。”
“我”谢辞有些发窘,想回和你有什么关系这种话,但最终哑着没有说出口。
“阿辞,别躲着我可以吗?我知道我说的那些话让你为难让你接受不了,甚至觉得恶心反感。”
“我没有恶心反感。”谢辞迅速反驳后怕对方误会又补充道:“我只是对你完全没有一丝情爱而已。”
李徐自嘲地笑了下:“不必说得这般决绝,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别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伤我的心行吗?”
“对不起,我是”
“怕我误会?我没有那么厚颜无耻。”
谢辞微微发愣道:“知津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唉,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爱上了不可能的人,阿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很害怕”
李徐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轻握住谢辞的手腕。
“我以后不会再说那些话,不会再让你困扰,所以,求求你,忘掉那些,还和从前一样可以吗?不要躲着我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很害怕,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滚烫的泪砸在谢辞的手上,他看着眼前卑微到哭求的人,心里并不好受,后悔没有早早发现异常,从而制止这人对他生出别样的情谊。
头晕目眩间,他再次挣脱了对方的手:“说出口的话要如何忘掉?知津兄,我把你当作此生挚友,我也会害怕失去你,或许今后还是朋友,但我们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永远回不到从前?”李徐默默念着这句话,忽而轻笑出声,“也好”
“你明白就好。”谢辞起身去开窗,走了两步突然头重脚轻恍惚一下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
“阿辞,你怎么了?”
谢辞坐起来摇摇头:“没事头有些晕而已,可能是被香熏的”
李徐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扶住谢辞:“躺一会吧,我去把窗子打开散散。”
谢辞点头强撑着站起来,在李徐的搀扶下回到床上,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头也一阵阵晕,但他还是担心地扯住了李徐。
“你,怎么下床了?廖宁说你病的重,别乱走,别再严重”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总是躺着身上也难受,你先躺下,我去开窗。”
“嗯”
李徐扶着谢辞躺下,袖口在谢辞面前轻轻拂过,带走了谢辞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阿辞?”
李徐坐到床边轻轻推了一下谢辞:“阿辞?你怎么了?”
床榻上的人已经没有半点反应。
“阿辞,既然回不到从前,我们就重新开始吧。”
他含笑捏住谢辞的双颊,俯身下去轻轻吻住泛红的唇瓣,浅尝不够复而深入,许久才从对方身上得到些许安抚,平息怒意。
“你是我的,从前是,今后也是,阿辞,是我错了,我太爱你,所以才蒙蔽了自己。”
“父皇说的对,想得到什么,就该想办法将其牢牢掌控在股掌之间,而不是被牵着鼻子走。”
李徐轻抚过谢辞的脸颊和脖颈,起身取来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和银针。
“阿辞,不要怪我,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可以留住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我只想求你爱我而已,可你不肯,我就只好困住你。”
药丸被送入榻上人的口中,李徐小心褪去对方的上衣,取出银针毫不犹豫地落在经脉穴位上。
“今天之后,你会一点一点变成废人,只有我才有解药,爱上我吧阿辞,只要你肯爱我,我就给你解药让你恢复,好不好?”
时间慢慢过去,李徐取出几个穴位上的银针,谢辞口中的药已经完全融化,随着银针的指示一点一点化入周身经脉。
苍鹰折翼才会低下高傲的头,李徐笑着欣赏榻上的人,伸手用拇指抚上对方的嘴唇轻轻揉搓。
“阿辞,我真的没办法,只能这样,我这么爱你,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只要你答应永远留在我身边,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就会把解药给你。”
第一百零四章 女人不行,男人也可以
“嘶”
谢辞扶住额头艰难坐起来,太阳穴贯穿着刺痛,喉咙也干得发疼。
“阿辞,你醒了?”
水杯被递到身前,谢辞接过来喝了两口,喉咙稍微好些。
“你自己发了热症竟然不知道,还在街上乱晃。”
“我?我没有吧。”
“还没有?烧了一个晚上,到日头出来才褪热,自己的身体都不看重,真是胡闹。”
无端被说了一通,谢辞满目茫然,他发烧了?没感觉啊,难不成是…着凉了?
“知津兄,你好些吗?我本是来看望你的,结果又换你照顾我了。”
李徐笑着坐到床边:“无妨,昨**来我就感觉身体大好,可能你才是我的药吧。”
谢辞怔了下转而冷淡许多:“知津兄,你说过不会再说这些话。”
“我忘了。”李徐垂下眸子,遮住眼中情绪,“日后不会再说。”
“嗯。”
两个人对坐无言,多少有些尴尬。
谢辞掀开被子下床活动活动身体道:“我觉得好多了,既然你已无事,我便回了。”
“等等,阿辞。”李徐起身跟上几步,见谢辞回头的脸色不大好,便停下只远远看着对方。
“后日开始冬狩,你不要参加。”
“为什么?”
“我怕娿罗人对你不利,忽布一战娿罗定对你恨之入骨,怕只想除之而后快,届时你处于被动,转圜艰难。”
谢辞想都没想便道:“提前防患便可。”
“即便提前设防,也恐防不胜防。”李徐蹙眉上前一步,“阿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错过冬狩不过是一顿骂,若真陷在狩猎场上….孰轻孰重你当知晓。”
谢辞渐渐正色起来,及罗伽诃的话也在耳边重现,在战场上轻敌是大忌讳,狩猎一事的确有诸多不周全之处。
昨日与及罗伽诃交手,未探明虚实,若是对方真的狩猎场动手,以一敌十,恐落下风,何况他的胜负已经不在狩猎场,而是在刀剑生死之中。
“我知道了,冬狩我不会去,明日设宴酒喝多些告病起不来,是打是骂无所谓,狗命重要。”
听到这话李徐点了点头,终于放心。
至次日,皇帝于宫中设宴款待娿罗使团,群臣共聚同欢。
皇宫大殿烛火明亮,乐声欢腾是迎宾之曲,群臣着官服入殿,恢弘场面比之太后寿宴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辞与谢安平、谢扬一起入殿,看着殿内的装潢摆设冷笑出声。
“敲锣打鼓迎接仇人,真是好大的气量。”
“闭嘴。”谢安平虽也不悦,但毕竟是皇帝所为不敢也不能妄议,“今日只管埋头吃饭,莫要惹事。”
“知道了。”
入座后,谢辞摘下两粒桌上的葡萄放进了嘴里。
谢安平看了无奈地摇摇头,也是懒得在说。
大臣陆续进殿入座,谢辞左右看着注意到人群中央穿着亲王朝服的男人不由得一愣。
寰王竟比前些时日更消瘦了些,眼圈乌黑瞳孔遍布血丝,看起来像是熬了几个大夜一般。
“阿辞。”
谢辞闻声看过去,李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的,谢安平和谢扬已经起身行礼。
见他还坐在原地,谢安平抬脚轻踹了他一下。
“下官见过五殿下。”谢辞起身揖手一拜,还不忘拍拍衣服上的脚印。
“没规矩。”谢安平刚想骂,却被李徐拦住。
李徐笑笑道:“无妨,我与阿辞私交甚好,不在意需礼,阿辞,你过来,我有话与你单独说。”
“哦。”
谢辞跟着走到殿内承重柱后,李徐扫过周围压低了些声音。
“冬狩不去本就会令陛下不悦,所以今日不要做任何事,只当是混顿饭吃,无论什么事都不要理,当心陛下再多责罚。”
“我知道了。”谢辞显露出些不耐,这些话翻来覆去已经换了几个人跟他说,“你怎么比我爹说得还多?”
李徐无语后失笑:“我是为你好,切切记得。”
“知道了知道了。”
应完谢辞先大步回了座位,李徐笑意散去在原地盯着对方看一会也去到了自己的位置。
两人各在对面离得不远,常能对视上,谢辞感觉有些尴尬便埋头吃水果,不再往对方那边看。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高喊,殿内群臣立即收声起身山呼万岁。
皇帝在群臣叩拜中落座高台之上的龙椅,紧接而来的是皇后、太子,太后以身体抱恙为由没有参与这次宴请。
“陛下万岁!”
“皇后千岁!”
“太子千岁!”
“众卿平身吧。”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于大殿中,群臣叩谢后起身落座。
殿内安静下来后,老太监再次高喊:“宣娿罗使团觐见!”
无数道视线齐齐望向大殿外,穿着墨绿色服饰戴满金饰珠宝的男人缓缓迈进门槛,身上的珠串在走动中发出轻微响动。
身后跟着两个相对粗旷高壮的男人,是随行护卫,使团一共来了十二人,但实际够身份能来赴宴的只有及罗伽诃一人。
及罗伽诃享受着众人的注视中走上前去,深绿色瞳孔在搜寻到谢辞身影时露出了隐秘的笑意。
“娿罗,及罗伽诃,见过凌国皇帝,祝安康长寿。”
及罗伽诃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浅浅鞠了一躬,没等皇帝客气便自行收礼走到为他所留的空位坐下。
大殿上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皆冷下了脸色,他们虚左以待的人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
谢辞捏紧酒盏一饮而尽,身旁的宫女提起酒壶继续将酒斟满。
气愤之余却无一人站起来,一来皇帝议和之心太盛已愿暂居人下。
二来所有人都知道娿罗人善战、喜战、不畏战,也可能在时时等着开战。
若是有心议和,便不能在此时对娿罗人的不恭敬表达任何不满。
皇后笑着看向及罗伽诃打破僵局:“娿罗王子远道而来,陛下特设延续为王子接风洗尘,也好尝尝凌国的酒菜。”
“谢皇帝陛下。”及罗伽诃微微颔首,两个护卫不落座只是站在其身后守着。
气氛再次僵下来,皇帝忍住怒意举起了酒杯。
“今日宫宴是为娿罗王子接风,君臣同乐,诸位爱卿不必拘谨,奏乐吧。”
话音落下,一排身姿轻盈的妙丽女子随着乐师就一起进入大殿,韶乐奏起舞步翩迁。
宫婢一个接着一个进殿传菜,殿内逐渐热闹起来。
宴开未至多时,及罗伽诃突然拿着酒杯站起来敬向皇帝。
皇帝微微抬手,舞乐骤停。
“这次奉父王的令来凌国,愿意与凌国结交友好,两不相犯,但有一个条件。”
身边酒盏轻砸在案几上,是谢扬都开始难以接受娿罗的无耻。
“居然还敢提条件。”
谢辞听得此言亦义愤填膺,若真开战胜败难分,娿罗怎么能现在就断定自己会赢,竟至凌国皇宫大殿上提此荒唐之语,难不成要他们再嫁公主,割城池赔金银吗!
高台之上,皇帝面色无改,望着及罗伽诃露出浅淡笑意,眼眸中是上位者的莫测情绪。
“娿罗王提了什么条件?说来,朕可以听听。”
及罗伽诃夺过宫女手中的酒壶,给自己斟满酒走到大殿中央,将酒盏举过头顶朝皇帝一敬后再次饮尽。
“我要娶凌国谢家嫡系的女人做王子妃。”
哐!
谢扬拍案而起,群臣的目光皆朝这边聚过来。
谢氏嫡系适龄未嫁的女子只有谢扬的同胞妹妹。
长门关外公主祭旗的事虽然没有传扬开,也未亲眼得见,但嫁到娿罗的结局可想而知。
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尚可忍耐,若刀刀扎心刺骨,便无法再忍气吞声,任由蛮夷横行霸道。
“此事…”
“陛下!”谢扬当即打断,出列到大殿中央跪下,“小妹已经定亲,婚期将近,无法应娿罗王子之请。”
及罗伽诃转头朝谢扬笑道:“你也姓谢?成没成亲都无所谓,我不在意,有过男人的女人也很有味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姐姐妹妹?”
“恬不知耻!竟说得出此狗彘之言!”
谢扬气到浑身颤抖,跪也跪不住未得准许就直接站了起来。
“我谢家绝不会有任何女子会嫁给你这蛮夷贼子!”
谢辞同样心头愤恨,刚想起身对上了李徐的视线,对方朝他摇摇头,他只好强压怒意暂且忍耐。
“爹,陛下会不会…”
“闭嘴。”谢安平脸色发暗,虽未发一言,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已将火气压到了极限。
高台上皇帝、皇后看着这场闹剧,没有制止也没有发声。
刀自己冲锋陷阵的时候,握刀之人便可退至一旁冷眼旁观,这道理谢安平太明白。
让谢家去闹,赢了,护住的是谢家的女儿,输了舍的是谢家的女儿。
万人之上的至尊之人只需要在闹剧发酵过大或结束时,说一句缓和的话,或是劝慰娿罗王子,或是责罚谢扬,不染纤尘。
如此,娿罗人便无法将矛头对准皇帝、对准凌国,他们的皇帝依旧可以议和求全。
“喊叫什么?”
及罗伽诃视线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谢辞身上,深绿色的瞳孔中笑意愈深。
“女人不行,男人也可以,我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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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非常抱歉宝贝们!因为这两天实在很忙,所以要停更两天,1月3日恢复更新~
接下来要开始有些虐了,请大家做好准备喔
看看鼠鼠和小小蛙,原谅我吧~爱你们!祝2024幸运一整年!努力皆有回报!前路光明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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