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言晰淡淡的应了一声, 既然阎正峰如此大费周章的伪装，又编造了一个义工的身份来照顾这些病人，可见他自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身份的, 那言晰也没有必要拆穿他，很快的便收回视线, 没有继续往那边看了。
阎正峰对于常雪溪来说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义工而已，可以帮助她更好的照顾男朋友, 本来她也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投在阎正峰的身上, 更何况此时还有客人到访。
“我给你们切个水果吃吧。”常雪溪见言晰并没有特别的好奇，也就没有继续解释, 而是伸手去拿病床头上放着的果篮。
杨滢笑意隐隐的走过去, 搂住了她的肩，“不用啦, 你就好好的坐在这, 陪你男朋友多说说话吧。”
她不停地眨着眼睛，语调里面带着几分揶揄, “这么长时间不见, 你们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毕竟久别胜新婚嘛。”
常雪溪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去，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指还被陆肖紧紧的攥着。
她扯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却没扯开，一瞬间脸更红了，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我……”
陆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大大方方的由着别人打量，“别害羞嘛, 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又不是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更何况一会我爸妈还要来，你现在就害羞的话，等下怎么见他们？”
常雪溪有些惊到了，“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她和陆肖的感情一直都是非常好的，陆肖的手机里面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也是她。
昨天这些受害者都被送到了这家医院来，因为人数比较多，警察调查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医院的医护人员们正好在他的衣服口袋里面发现了一个尚且完好无损的手机，充了会电后，就直接拨通了上面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这几天的常雪溪日日夜夜担心陆肖，平时晚上睡觉睡得都不太安稳，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买了最早的一班高铁赶了过来。
因为男朋友找到了的事情，太让她情绪激动，以至于一时之间完全忘记了要给陆肖的父母打电话，还是陆肖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父母不在，才主动提出要联系的。
但这个电话是陆肖打的，常雪溪也不太清楚他们聊了些什么，只以为陆肖的父母会和她一样赶高铁过来，那样的话，还需要挺长一段时间的，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拾掇一下自己。
毕竟大半夜的赶过来，头发也没洗，衣服也没换，整个人都有些邋遢。
常雪溪整个人无比的慌张，“怎么这么快啊？我也是从京都过来的，花了好几个小时呢。”
陆肖面带微笑，满是温柔的望着她，缓缓开口解释，“我爸妈应该是坐直升机过来的，这样会快一些。”
常雪溪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直……直升机？！”
培养一个艺术生所花费的金钱和精力远远不是大部分普通文化课的花销可以比拟的，更何况陆肖学的还是更加烧钱的油画专业，所以常雪溪知道陆肖的家庭情况要比自己好的多，可她也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好这么多啊！
直升机这种玩意，是普通人想开就能开的吗？
而且，这不是只有霸总小说里面才会存在的东西吗？
平常陆肖花钱也没有很大手大脚，身上穿的戴的也都不是什么大品牌，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富二代啊。
“不行，不行……”常雪溪急得嘴角都快要起了燎泡了，她面带起球的看向了杨澜和言晰，“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们先帮我照顾一下陆肖，我可能需要到附近的酒店去开个钟点房，洗个澡，换身衣服。”
“当然可以。”杨澜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别怕，”陆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你又这么漂亮……”
“可是我……”常雪溪还想要说些什么，病房门口就响起了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我的儿子啊！”
走在前面的那个中年女人穿着一身旗袍，不施粉黛，但颇为优雅，跟在她身后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但做工精致，用料大胆，可见这两人非富即贵。
两人走进病房就直冲陆肖而去，陆母抓着他的手，嘴巴像是个机关枪一样不停的说着话，“你个死小子，怎么能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来，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都快要担心死了？”
她说着话，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为了找你，我天天茶饭不思的，都瘦了好多了，这旗袍穿在身上都有些不符合腰身，好不容易把你养到这么大了，你这万一要是出个事，我和你爸就算是想要练个小号也来不及啊。”
“妈，”陆肖满头的黑线，他一直都知道自家老妈嘴上没个把门的，而且行为处事也非常的不靠谱，可自己这都生死一线了，他妈竟然还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您确定您是真的在担心我吗？”
“那当然，”陆母说这话时神采飞扬，“要是不担心你，我用得着特意翻出来这身旗袍？”
她微微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整件衣服都展示了出来，右手从上往下捋到了旗袍的边缘，“这叫做旗开得胜，明不明白？”
“老婆，”陆父捂着脸碰了一下陆母的胳膊，低声开口道，“你用错成语了。”
陆母瞪他一眼，“用得着你说？”
“哎呀！”见到儿子的激动心情稍稍有所缓和，陆母的目光就落在了常雪溪的身上，她上上下下的将常雪溪打量了一遍，嘴角挂着压抑不住的笑，“你就是我儿媳妇吧？”
“我一直听我儿子提起，你说长得又漂亮，人又特别的温柔善良，学习成绩还好，”陆母十分自来熟的拉过了常雪溪的胳膊，仿佛是见到了自己的亲闺女一样，“这百闻不如一见啊，你比他说的要优秀多了。”
紧接着，陆母眉头微微一簇，“这么好一姑娘，怎么就看上我们家这臭小子了，他要是敢对你不好啊，你都告诉阿姨，阿姨帮你揍他！”
陆肖一脸的无奈，他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来，“妈，我还是个病号呢，你能不能稍稍体谅一下我的心情？”
陆母听了这话以后，却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还体谅你的心情，你一天不气死我都算好的了，皮小子哪哪都不行，我就希望能有一个女儿，当年要不是因为计划生育……”
这边陆母和常雪溪亲亲热热，陆父则是和言晰三人稍稍离远了一些。
陆父是做服装生意的，那里面也算是颇有资产，杨家身为京都最大的一个玄学世家和许多企业家都是有来往的，陆父自然也不例外。
阎泊屿抽取生魂的事情，其他普通人都不知道，但陆家一家三口都还是非常清楚的。
“年少有为，还真是年少有为，”陆父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连连夸赞，“我儿子能保住这条小命啊，真是多亏了你们，一点小钱不成敬意，三位还请一定收下。”
陆父说着话，冲旁边穿着西装的秘书使了一个眼色，那秘书立马拿出来了一张银行卡。
言晰也不推脱，直接将其给收了起来，“多谢。”
言晰的身份只有杨家人知晓，陆父看言晰年纪最小却能够做主，不由得又多打量了他几眼，言晰目光平静，大大方方，陆父忍不住在心里面赞叹了两句，又乐呵呵的说道，“密码是六个八。”
陆父和杨尧诚在京都有过交流，“在我来之前，杨大师和我说生魂离体以后对身体的伤害还是挺大的，你们好像可以弄个咒语，还是什么福祉一类的东西，给他稳一下魂魄？”
“对，”杨滢点头，“魂魄不稳，容易三天两头生病，可能后面大半辈子都得住在医院里。”
也是他们在警局做完笔录，只休息了一下以后就急急忙忙来到医院的原因。
陆父略微激动的搓了搓手，“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虽然儿子不喜欢经商，还学了一个和他们家的生意完全没什么关联的油画，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万不能看着对方从此以后就变成一个药罐子。
“现在就可以。”言晰带着淡淡的笑容对陆父说了一句。
他从背包里面掏出了一张黄纸，用朱砂在上面绘制繁复的符文，陆父认不出来他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只觉得看上一眼过后，自己的眼睛都好似在这一瞬间变得明亮了一些。
画好了符，言晰将其拍在了陆肖的额头上，他指尖掐诀，低着头念了一句咒语，众人就看到那长条形的福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不，更准确的说并不是消失，而是一点一点的钻进了陆肖的额间去。
常雪溪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神奇的东西，只微微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言晰的动作。
等到那张字符没入陆肖的眉心，并没有开窗户的病房里面却突然平地刮起了一阵微风，那风轻轻拂过常雪溪的发梢，她顿时感觉自己身边的陆肖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可具体是一个什么感觉，她却又有些说不出来，好事就在这一瞬间，陆肖的身体忽然的变好了。
就念那么几句咒，再怪模怪样的掐个手诀，就可以有这么明显的效果吗？
其他人或许只是冥冥之中有这种感觉，而被施了咒了陆肖，则是清楚的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些疲惫，酸痛，乃至于来自灵魂深处的倦怠，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
他一个猛子从病床上面坐了起来，不顾常雪溪的阻拦，穿着拖鞋下了床，又原地蹦哒了好几下，“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他脸上的喜悦抑制不住的要冲出来，整个人高兴的像个二愣子似的，“我感觉我现在的身体比之前还要强壮好多，我甚至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常雪溪被他夸张的比喻逗的“噗嗤”一声笑，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又把他送回到了病床上面去，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着他，“好好好，你现在最厉害了。”
陆父和陆母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抹震惊之色。
这小伙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实力如此了得？
那他们之前那钱，岂不是给少了？
陆父连忙拿出了手机，给自己的助理发微信：【刚才的那张卡上，再添五百万进去！！！】
连续三个感叹号，足以见得他内心的迫切，助理侧过头看了一眼陆父，虽然有些不明白，他们明明隔得这么近，完全可以用语言沟通却偏偏要发微信，但还是乖乖的走出病房办事去了。
言晰他们是接了委托的，所以先来处理陆肖这里，剩下那些被送到医院的病患们也需要固魂，只不过，言晰这一次来到溪梧村之所以会带着杨澜和杨滢，就是想要锻炼一下他们两个。
他率先走向了陆肖隔壁的那个病床，他应当是本地的，家属来的很早，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家属出去买饭去了，只有病人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面，他的左手手背上面还扎着输液的针，人尚未醒过来。
“你们俩谁来试试？”
杨滢立马把自己的手高高的举了起来，“我来！我来！刚刚师伯画符的过程，我已经全部看在眼里了。”
话虽如此，可真正开始实施的时候却是困难重重，杨滢连着画了好几张符，都没画好。
言晰没有催她，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时不时的安慰她几句，“没关系，不着急，这个符咒你之前没有使用过，短时间内画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多练几遍就好了。”
就连平日里总是嘴贱的数落杨滢的杨澜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手。
终于，在画到第六张的时候，杨滢成功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献宝似的将那张黄符拿到了言晰的面前，“师伯，你看，是不是和你刚才画的一模一样？”
言晰闻言低眉浅笑，“嗯，很不错。”
杨滢正高兴呢，可还不等她把咒语念出来帮那个病人固魂，杨澜凉飕飕的声音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笨的要死，这么简单的一个画了六遍才画出来，也好意思炫耀。”
“你再说一遍？！”杨滢牙龈咬的嘎吱作响，抓着黄符的手指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我笨，你厉害，你有本事一次就画好啊！”
杨澜嗤了一声，轻飘飘的说着，“说一次就一次。”
他拿出黄符，毛笔蘸着朱砂，笔走龙蛇一般，那个无比复杂的符咒就已经跃然而出了。
杨滢：“……”
“你牛！你了不起！”她凶巴巴的瞪了杨澜一眼，“这个病人交给你了，我找别人去还不行！”
在即将走出病房门的时候，杨滢转过了头来，“比画符有什么用？有本事咱俩就比一比谁先救的人多。”
杨澜挑了挑眉，语气中含着清浅的笑，“比就比。”
“我数三二一咱们开始，”杨滢一只脚向前迈出去，身体微微下屈，呈起跑姿势，“三！”
只喊了一个数字，她整个人就仿佛是离了弦的弓箭一般蹿了出去。
杨澜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然后才转过身来，慢慢悠悠的开始给病人固魂。
陆肖觉得这两兄妹怪有意思，忍不住开口询问了杨澜一句，“我看你还是挺真心实意的疼爱你这个妹妹的，怎么就老是逗她呢？你就不怕真的把她逗生气了？”
杨澜手上的动作没停，“我这个妹妹啊，天赋有之，毅力不行，我要是不时不时的刺激她几下，她就要像个咸鱼一样躺平了。”
普通的小姑娘躺平是没什么问题的，有一点谋生的小手段，幸福快乐的过一生也很不错。
可他妹妹不一样，他妹妹是道士，他也不一定能时时刻刻的守护在妹妹的身边，万一哪一次他不在，而妹妹又遇到了一个比较强大的对手，很有可能就因为那么一丁点的差距，吃大亏。
与其日后妹妹像蔡霖一样的付出惨痛的代价，不如现在他多督促她，多学点手段。
陆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你这办法还真不错。”
杨澜和杨滢去给病人固魂了，言晰暂时没什么事做，就走到了住院部楼下，这里有一个小花园，晒晒太阳，吹吹风，有助于病情的康复，小花园里的人还是不少的。
言晰环视了一周，走到一个石椅的左边坐了下来，右边坐着个口罩帽子手套一个不落，全副武装的男人，言晰没有看他，只轻轻问了一句，“大夏天的，穿这么多不热吗？”
阎正峰局促不安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刚才，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把我的身份说出来，没有让我那么的难堪。
一个小时之前在病房里，言晰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阎正峰的后背顿时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这些人被哄骗来时，他不在家，他们也都没有见过他，所以他才敢伪装成义工去照顾他们。
他这么做是为了替父母赎罪，也是为了替自己赎罪，虽然他之前的确对此一无所知，但他上大学的钱都来源于此，他是既得利益者。
法律层面没有办法给他定罪，但他自己的内心逃不过道德的枷锁，所以他迫切的需要做一些什么。
如果刚才言晰拆穿他的话，他可能会被病人的家属直接打出去吧……
阎正峰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言晰也懂了他的意思，“没有必要谢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了。”阎正峰抬头看了看天，夏日午后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刺得他都快要睁不开了，生理性的泪水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两个人没有再继续说话，就这样并排坐着。
过了许久，言晰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杨滢打来的，“师伯，你在哪呀？”
言晰把地址告诉了她，挂断电话后又看了一眼阎正峰，“恶人有恶报，好人也会有好报，多做善事，可以缓解你身上的业障。”
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接受义务教育，考上京都大学的学生，心思总归是不坏的，言晰不吝啬于提点他一句。
阎正峰微微张了张嘴，声音低沉嘶哑，若蚊蝇一般，如果不是言晰的五感异于常人，恐怕都要听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了。
那是一种夹杂着深深的歉疚与哀愁的语调，“我会的。”
杨滢和杨澜吵吵嚷嚷的来到了花园里，杨滢单手叉着腰，表情有些得意，“师伯，终究还是我更胜一筹，我要比我哥多救了五个人！”
她夸张的比着五根手指头，又大声的说了一遍，“五个人！”
杨澜一副不太想理她的样子，“五个人呢，好了不起哟~”
“切，”杨滢嗤他一句，“某些人输了就输了，别这么输不起。”
“师伯，你说，是不是我哥输了？”杨滢扯着言晰的大旗，“输的人是不是要认输？”
言晰的神情淡淡，但还是配合着杨滢，“那确实应该认输。”
“好好好，”杨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正面对着杨滢，很大声的说道，“是我输了，你最厉害，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杨滢十分臭屁的撅了撅嘴，大踏步的往前走，“师伯，我们去吃饭吧，我都饿了呢。”
三人先是开车去了趟银行，查了一下陆父给的那张卡里面的金额，当从银行柜员那里得知里面足足有一千万的时候，杨滢都差点控制不住的叫出来了，“好家伙，这可真大方！”
杨澜和杨滢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出太多的力气，就连后面固魂的咒法都是跟言晰学的，两人每人拿了一百万做零花，剩下的八百万都给言晰了。
言晰可不像现在过年给红包的那些长辈一般，明明很想要，却还要再三推辞，他毫不犹豫的收了下来，毕竟这钱是他该得的。
“我们去吃什么呀？”杨滢手指无意识的卷着头发。
“不知道啊。”杨澜脸上的表情是和杨滢如出一辙的茫然，市区他之前也没来过。
“遇事不决就小绿书，这上面旅游攻略一类的东西可多了。”杨滢说着话呢，掏出了手机，输入现在他们所在的地址，屏幕上面立马出现了一大堆的美食推荐。
“这附近两公里的地方就有一条美食街哎，”杨滢看了几条博主发的内容，无比喜悦的说道，“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边逛一边吃，还能体会一下当地的特色，就当是来这边旅游了吧，我们也不能白来一趟，不是吗？”
言晰还挺喜欢华国各种各样的美食的，吃东西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他点头应了句，“可以。”
“好耶！”杨滢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在手机上面输入目的地，就准备开着导航走了“出发！去吃好吃的！”
“不是，”杨澜后知后觉的坐上了副驾驶，眼睛微微眯了眯，“你都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
杨滢笑嘻嘻的看他一眼，脚踩油门，整个车子瞬间疾驰而去，“你的意见不重要。”
就在他们拐过一片居民区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紧接着他们左前方的地方就有一大片被炸裂的玻璃掉落了，砸在地面上后向四处飞溅，走在路边的行人猝不及防的就被飞溅的玻璃给身上划出了好几道的血口子。
“天哪！怎么回事？这是爆炸了吗？”
“有炸弹？！不会是什么恐怖袭击吧？”
“哎呦，我的天呐，这玻璃扎我腿上了，我能不能把它拔出来呀？我好痛……”
爆炸的动静有些大，掉落的碎玻璃伤到了好几名无辜的路人，周围议论声纷纷，有的车辆也停了下来，频频的往爆炸传来的方向看去。
“远一点！都离远一点！”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喝，“那个防盗网快要掉下来了，快躲开！被那玩意砸到是要死人的。”
言晰抬头看去，只见在一大片居民楼中有一户人家的窗户被炸开，不断的有滚滚的浓烟冒出来。
阳台上铁制的防盗网在空中摇摇欲坠，随时有掉落下来的风险。
第082章 第 82 章
言晰敛下眉眼, 深邃的眼眸里面掠过几分冷凝和厉色，他左手摇下车窗，右手的指尖凝起浅蓝色灵力, 正准备将那块被炸得摇摇欲坠的防盗网直接弄下来的时候，杨滢带着几分焦急的语气说了句, “看我的！”
见此情形，言晰就把右手给收了回来。
杨滢迅速的从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面掏出来了一张黄纸, 指尖蘸着朱砂, 复杂的符文骤然间跃然纸上。
她嘴里念念有词，黄符被她用力的甩出了车外, “去！”
被赋予灵力的肤质骤然间仿佛是长了翅膀一样, 从车窗里面飘出来后，直直的飞向了半空中, 随后牢牢的贴在了那个于半空中摇摇晃晃的防盗网上。
“吧嗒。”
一声轻响, 防盗网的连接处骤然断裂，周围的人们吓得轰然四散, 唯恐再被误伤。
但那个防盗网却在骤然下落, 即将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速度变得格外的缓慢了起来，像是一片羽毛一般轻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甚至连些许的灰尘都未曾溅起。
“呼~”
杨滢吐出了一口浊气，她眨眨眼睛看向自己身侧的杨澜，眉眼间含着几分清浅的笑，“怎么样，我现在这控制灵力的能力是不是大大提高了？”
杨澜没有回答她的话, 只是当车又往前开了一段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 拉了手刹，然后熄火，“下车，去看看那个房间里面有没有人受伤。”
他看到周围的路人当中，有人打了救护车，也有人打了报警电话，他们就没有必要再去打一个了。
但无论是救护车还是消防员，来到现场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们离得这么近，如果能够及时赶到，或许还可以把刚刚爆炸波波及到的伤者给救下来。
言晰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在杨澜刚刚把车停稳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打开车门，向着爆炸传来的楼层走去了。
“唉唉唉！”他们刚刚走到单元门口，就被从单元里面冲出来的一个大妈给拦住了，“小伙子，小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楼上刚刚爆炸了，这火不知道会不会烧起来呢，这么大的烟，你们上去不是找死吗？！就算上面有你们的亲人，你们也得在下面等着，无论如何，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是最重要的，明不明白？”
这大妈穿着一身家居服，脚上还踢踏着一双拖鞋，可见刚才也是正待在自己家里面的，听到爆炸后就迫不及待的跑下来了。
言晰观其面相，眼神平视，卧蚕明显，鼻头比较圆润，脸型端正饱满，命宫，财帛宫，子女宫皆充盈红润，可见这大妈一生都是非常幸福顺遂的，且她本人也颇为善良。
大妈不知他们的情况，能说出这些话，全然是在为他们的生命安全考量，言晰低头浅笑，“阿姨，谢谢你啊。”
“不过……”为了不让大妈继续担心，言晰随意找了个理由，“我们就是消防员，只不过今天休假，所以才没有穿专业的衣服，现场的情况没有人能够比我们更专业，如果有人员伤亡的情况，我们也可以第一时间把人给救出来。”
“这样啊，”大妈听到他说这话后，立马让出了路，“小伙子，虽然阿姨知道你是专业的，对于各种情况肯定能够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但你这也没个设备，千万要小心哦。”
“天哪！火烧起来了！”
“那个屋子里面究竟还有没有人啊？消防员为什么还没来？！”
“好可怕！好大的火，光看着我都感觉快要窒息了。”
就在此时，马路上面围观的人群当中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原本只是那扇窗户上的玻璃被炸得四分五裂，掉落下来，众人可以看见从窗户当中不断的有滚滚的浓烟冒出，但却并没有明显的火光。
而此刻，黑色的烟雾比刚才更加的浓厚了，几乎都完全看不清楚屋子里的情形，可那火红色的火苗却在一阵浓雾里面格外的显眼。
一开始只是有零星的几点火光，只不过是眨个眼睛的功夫，小小的火苗就仿佛是遇到了助燃剂一般，急速的膨大。
火龙呼啸着，喷涌着，将所有的一切都尽数抱在怀里，然后张开巨口，全部吞噬，连渣都不剩下。
“我们会的，谢谢阿姨。”杨滢急急忙忙的道了一声谢，随后拔腿就往楼上冲去。
言晰和杨澜紧随其后。
“着火了，着火了，快逃命啊！”
不断的有民众跌跌撞撞的从单元楼里面跑下来，言晰他们成为了在消防员到来之前唯一的逆行者。
开始拦住了他们的那个大妈，已经撤离到了安全的地方，她颤抖着手看着那拥挤的单元门口，“没事的，没事的，消防员们已经上去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是市中心的一个老旧小区，层高不高，只有六层，因此并没有装电梯，发生爆炸的房间在五楼，杨澜和杨滢一口气跑上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但言晰的气息却一如既往的平稳，就仿佛他刚才并没有爬五层楼，就只是在平缓的路面上闲庭散步一般。
老旧小区，一梯只有两户，很容易就能够判断出来究竟是哪户人家发生了爆炸。
右边的那户人家用的是铁制防盗门，整个门看着都被高温烧的有些发红，杨滢伸出一只手，试着想要把门给拉开，伸到一半的时候，杨澜很是无语的一把将她给拽了回来。
杨澜事先落在她那只蠢蠢欲动的右手上，“这么高的温度你也敢用手去碰，怎么你的手不想要了？”
杨滢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些莽撞，她不太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我就是太着急了嘛，这么大的火，这么浓的烟，一个人被困在里面，超过三分钟都有窒息的危险，我想快点把人救出来。”
“难道我不想？”杨澜说着说着就很想再给杨滢一个爆炒栗子，“但是你救人也得讲究方法啊。”
兄妹两人还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进到屋子里的章程呢，耳边却突然再次传来了一声轰响，惊的两个人身体同时抖动了好几下。
“妈耶，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发生二次爆炸了，”杨滢扭头看到是言晰直接十分简单粗暴的一脚将那个防盗门给踹开了的时候，整个人无意识的后仰了一下，“我的妈耶……”
她这师伯看上去清瘦温柔，神情也总是淡淡的，似乎从未见过他情绪激动的时刻。
却原来也有这般暴力的一面吗？
杨滢脑子里面思绪万千，杨澜揪着她的衣领就往前走了两步，“想什么呢，还不快进去？”
虽然他也觉得言晰一脚把防盗门给踹烂的行为，确实是有些太过于暴力了。
整个屋子里面滚滚的浓烟弥漫，火光冲天，根本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形。
言晰微眯着眼睛，从容一笑，仿佛眼前这般危机的情形完全不值一提。
只见他脚尖轻点，整个身形顿时飘在了半空，十根手指灵活的如同长了眼睛，迅速的翻飞着，结出一个又一个的印。
飘渺，灵动，浩瀚，好像虚幻轻飘的完全不可琢磨，又好像是一整片沉甸甸的汪洋砸了下来，看的杨澜和杨滢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整片大海里，密不透气的海水将他们完完全全的包裹了起来，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呼——呼——
屋子里面平地刮起狂风，似乎方圆百里内的空气都在这一瞬间急速的翻涌，气压越积越低，越积越多，呼啸而起的狂风中，言晰手腕微微一抖，聚集而来的气压骤然散开，化为了漫天的水珠。
他指尖灵力闪烁，在一片蓝色的流水里，好似抖落了漫天的星辰。
“哗——”
所有的水珠尽数散开，砸落在整个房间，未曾放过任何的边边角角。
就在几秒钟之前，咆哮着的火龙还在吞噬着一切，就连空气都在极度的高温之下有了几分扭曲。
但现在，整个屋子里面却仿佛无端的下了一场暴雨，将所有的炙热消灭的一干二净。
周围的家具被烧了一半，沙发已然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就连天花板上也是一片漆黑，但火已经被扑灭了，空气里面甚至还有一股凉丝丝的意味。
杨澜和杨滢那种仿佛被无尽的大海包裹着，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也在这一瞬间消散而去。
杨滢捂着胸口，嘴巴大张，气息急促，“刚……刚刚是怎么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
“我用了御水诀，”言晰目光一片淡然，只开口给他们解释，“我用灵力调动了周围所有的空气，把空气里的小水滴聚集在了一起，物理课上你们应当学过的。”
“方才这间屋子里的氧气含量骤然上升，你们会有醉氧的感觉也属正常。”
没有理会目瞪口呆的兄妹二人，言晰的目光落在了厨房门口，那里有一个趴着的男人。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和短裤，踢踏了一双人字拖。
但此时，无论是T恤还是短裤，全部都被火给燎干净了，露出来大片的后背和屁/股，脚上的人字拖也少了一只，唯一在的那只还被烧了一半，人字拖应当是用塑料做的，边都卷起来了。
客厅窗户的玻璃完好无损，看来方才发生爆炸的地方应该是在厨房，言晰抬脚走向趴着的那个男人。
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全部都是烧伤的痕迹，一片通红，还有大量的水泡，烧焦的衣服黏在伤口处，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他就那样趴着，一动不动。
言晰抬布走了过去，杨澜和杨滢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第一时间转过了脑袋。
杨澜下意识的捂住了杨滢的眼睛，“别看。”
他倒不是觉得这个受害者身上的衣服都被烧干净了，看起来有些不太雅观，而是他现在整个人的情况实在是有些惨烈，内心不够强大的人，看到这样一幕是真的会做噩梦的。
“怎么了？”杨滢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试图伸手去把杨澜捂着她眼睛的手给拿下来，但杨澜用了很大的劲，她根本掰不开，杨滢有些生气了，怒吼了一句，“你干什么呀？！我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杨澜轻叹了一声，“现场有些惨，你确定你要看吗？”
杨滢立马笑出了声，“怎么？你会觉得我害怕呀？”
“真是笑死个人了，”杨滢用力的挥开了杨澜的胳膊，“我又不是八岁小孩。”
言晰蹲在男人的身边，抬手搭上了他的脉搏，他放开了五感，甚至动用灵力，却依旧未曾察觉到男人的呼吸。
他好像已经死了。
言晰抿了抿唇，将趴在地上的男人仰面翻了过来，跪在他身边，双手交叠在他胸口上，开始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这……”看到言晰的动作，杨滢眉心狠狠跳了跳，“师伯，他……他还活着吗？”
“已经没心跳了，”言晰语气平静的叙述着这个事实，手下的动作没停，“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能不能把他的心跳给按回来。”
消防员来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一些，言晰正在给那个男人做心肺复苏呢，就有高压水枪从厨房碎裂的窗户里面伸了出来，不断地喷着水花。
眼瞅着那些水溅在了言晰的身上，杨滢低下头冲到了厨房的窗户边上去，她站在窗口挥了挥手，对着楼下的消防员大喊，“火已经被灭了，不用再喷水了，有一个伤患已经摸不到心跳了，你们有没有会急救的啊？”
“有！我们是医生，”杨滢才喊完话，她的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回应，她扭过头就看到已经有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到达现场了，其中一个医生接替了言晰给死者做心肺复苏。
“哦哦，那就好。”杨滢点了点头，从厨房里面走出来，刚才的高压水枪喷了她一身，她现在整个人都湿透了，有几个消防员正在房间里面检查起火的原因，其中一个消防员看到杨滢这样的情形，将自己带着的一条毛毯递给了她，“擦擦吧，别感冒了。”
杨滢接过毛毯，用力的擦着自己的头发，“谢谢你啊。”
“不客气。”那消防员简单的回了一句，就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消防队长见火已经灭了，笑眯眯的对言晰他们说，“这次还真的多亏了有你们，要不然这火烧起来民众的损失更大。”
得到了表扬，杨滢有些高兴，可她的嘴角还来不及翘起来，就见消防队长骤然间冷下了脸来，声音也变得凶狠无比，“但是，我还是要非常严厉的批评你们！”
“这一次你们是灭了火，自己也没有受到伤害，但下一次呢？”消防队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们想要救火救人的心是好的，但前提是能够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他那审视的目光从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你们瞧瞧自己，没有专业的灭火设备，也没有穿保护自己的装置，你们就不怕进入火场以后，就出不去了吗？”
“那个……”杨滢弱弱的开了口，想要解释一下她还是挺有信心的，却又被消防队长粗暴的打断了，“我不需要听你们的解释，你们只需要告诉我，认识到错误了没有？！”
三人乖乖点头，“是，我们错了。”
消防队长依旧沉着一张脸，“那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躲得远远的，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
消防队长终于喜笑颜开，“这还差不多，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能再以身犯险。”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乖乖的站在门口，屋子里面医护人员还在给那个伤员做心肺复苏，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了，可伤员的心跳依旧没有恢复的趋势。
一开始按压的那个工作人员额前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双手都快抖的不成样子，另外一名医护人员跪在了伤员的另一侧，活动了一下双手，随后十指交叉，对正在按压的那名医护人员说道，“你休息一下吧，换我来。”
“好，辛苦了。”一开始的那名医护人员的双手离开伤者胸口的一瞬间，另外一名医护人员就接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不停的起伏，不停的按压，只求能够把伤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没过一会，警察也赶到了现场，跟着警察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脚上踢踏了一双和伤者一模一样的人字拖，似乎是一路小跑上来的，他气息有些喘，额间还渗了些许的汗。
言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男人的面相，他长了一张国字脸，眉毛浓密，嘴唇微薄，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可他此时面带横肉，青筋突出，额角有一条似有若无的暗纹。
言晰眼睛微微眯了眯，这条暗纹说明这个人身上沾了一条人命，且根据面相来看，他和正在被医护人员抢救的那个伤者冥冥之间有因果关系。
如果这个伤者救不回来，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凶手！
言晰动深色的往前走了走，挡住了中年男人的去路，他若是有逃跑的迹象的话，言晰可以在第一时间就把他拦住。
言晰本以为这男人来到案发现场，是想要欣赏一下自己杀人的杰作，毕竟有很多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绝大部分都会返回现场，根据警察调查出来的线索，而选择自己的躲藏，抑或是逃跑路程，甚至有的杀人犯还会给警察主动提供线索，就是为了挑衅警方，从而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听了几句男人和警察的对话以后，言晰却发现他竟然完全想错了。
“是你报的警哈？”发生爆炸，引起了火灾，有人员伤亡属于刑事案件，所以来到现场的警察是刑警，而不是普通的民警。
刑侦支队队长丁介川，今年四十岁，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老警察。
他赶到现场，看到伤者情况的时候就已经预判出来是救不活了，只不过医护人员还在努力，他也不好扫兴，就开始询问报警的中年男人。
“对，是我报的警。”中年男人似乎是有些紧张，他无意识的搓着自己的双手，眼神也在四处乱飘，站在那里也站不稳，左右两只脚来回的颠倒，晃晃悠悠，看起来好像随时要倒下去。
丁介川讲他的行为记在心里，“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中年男人老实的回答，“我……我叫张卫国，今年四十七岁。”
说完这话以后，他又伸手指了指，正在被医护人员们抢救的伤者，“他的名字叫祝成功，今年四十五岁，我们两个是老乡，我就住在着附近。”
丁介川把他说的信息记在了纸上，“在发生爆炸之前……”
他还准备继续询问呢，消防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稍等一下哦，我过去看看。”
现场比较混乱，消防那边似乎发现了什么挺重要的证据，丁介川就只是稍微的了解了一下情况，还没有仔细询问，张卫国也就只是讲述了个大概。
杨澜看到言晰时不时的扫张卫国一眼，凑到他身边，小声询问了一句，“这个张卫国有问题吗？”
言晰微弯的眉眼中带着几分凝重，“有很大的问题。”
张卫国算不算杀人犯，就要看祝成功能不能被救回来了。
“找到什么关键线索了吗？”丁介川抬脚走到厨房里面，询问里头的消防人员。
消防队长抬手指了指灶台，“这上头原本放了一个砂锅，里面煮着东西，煮的时间有些久，砂锅里的水被烧干，砂锅裂成两半，引发了火灾。”
刚才在现场勘察的时候，可以看到客厅的小茶几上面还放着一些没吃完的饭菜，桌子旁边有好多喝空了的酒瓶，可见伤者喝的不少，可能完全的醉了，这才导致他忘记了厨房里的砂锅。
“了解。”丁介川点了点头。
消防队长又满脸凝重地指了指灶台下面的那个角落，那里没有什么东西了，只留了两个正方形的印子。
他手里两团黑乎乎的东西拿着丁介川看，“你能看的出来这是什么吗？”
那东西被爆炸波及到，早已经炸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丁介川眉头微挑略微有些讶异，“什么？”
消防队长沉着一张脸，缓缓吐露出两个字来，“电瓶。”
“放在电动车里面充电的电瓶。”
他很是无奈的扶了一下额头，额角的青筋都在抖动，“每次做消防宣传的时候，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电瓶不能够放在家里面充电，这个东西很容易发生爆炸，但就是总有人不听。”
如果说烧干了的砂锅是引起火灾的导火索的话，那么这两个电瓶就是导致爆炸的罪魁祸首了。
丁介川轻叹了一声，“这还真是……”
总有人想着法的作死，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如果祝成功不喝那么多的酒，及时照看着厨房的灶台的话，或许现如今的他还能够活蹦乱跳的，而不是这样全身烧焦躺在地上，连被救活的可能性都是那样的渺茫。
他们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累得虚脱的医护人员已经停止了给祝成功做心肺复苏了。
两名医护人员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对丁介川开口道，“我们到的时候，伤者已经停止了心跳，压了半个小时左右，伤者的心肺功能依旧没有复苏，我们已经尽力了。”
丁介川和消防队长摘下自己头上的帽子，对着烧焦的祝成功微微鞠了个躬。
法医看了眼时间，拿出笔在本子上面记录，“七月二十四日，中午11点28分，祝成功死亡。”
原本一个简单的火灾，变成了凶案现场，现场所有的人员都要被审问，法医也需要尽快的对祝成功做一个初步尸检，确定他的死亡原因，来明确这究竟是一场谋杀，还是只是意外。
“节哀，”丁介川将张卫国叫了过来，“你知不知道死者之前是在和谁喝酒？”
虽然话是这样问，但丁介川落在张卫国身上的视线却充满着探究和审视，毕竟张卫国报警的时间点太过于巧妙了。
张卫国咬了咬牙，随后攥紧拳头，一脸慷慨就义的说道，“和他喝酒的人就是我，他……也是我杀的。”
他将两只手举到丁介川的面前，无比镇定的说，“我认罪，你逮捕我吧。”
第083章 第 83 章
“哈？！”
包括丁介川在内的所有的警察都有些懵逼, 干了将近二十年的刑警，丁介川自认为自己就算是说不上见多识广，但也已经看惯了人间百态。
他见过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 每迫害一条鲜活的生命以后，会变得兴奋, 喜悦，会获得一种心灵上的极端刺激。
他也见过情绪上头以后激情杀人的凶手, 动手的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得到了解脱, 可等到情绪冷静下来以后，就只剩下幡然悔悟的痛哭。
无论或悲或喜, 凶犯的情绪总是大开大合, 可此时的张卫国却仿佛是一个全然没有感情的假人一样。
他木着一张脸，眼睛直视丁介川, 整个面部的肌肉没有任何的伸展, 甚至连那双颇有阅历的眼眸，此时也平静的恍若是一汪幽潭。
这完全不正常！
除非张卫国是一个心里极度扭曲, 而且此前已经犯下无数起凶案的杀人犯, 否则的话，任何一个人在第一次杀人以后，都不可能够做到这样的平静。
甚至淡漠的有些过头了，就仿佛他只是一个由AI制造出来的机器人，把他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承认他是杀害了祝成功的凶犯。
一开始的时候丁介川还是比较怀疑张卫国的，可此时，张卫国的行为却让他感觉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张卫国或许是真的杀了人, 也或许是在为某个人顶罪，这个案件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警官, 真是我杀的，你如果不信，我给你找证据。”张卫国似乎担心丁介川不相信他，径直走向客厅的角落，从一堆焚烧的黢黑的家具当中翻找了起来。
那里有一堆碎掉的酒瓶，地面上还洒了一堆酒，消防员和警察们检查现场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里，火势蔓延的那样的快，这些撒出来的酒是“功不可没”的助燃剂。
两个人喝醉了以后也有可能会打碎一些酒瓶，洒出来一些酒，但现场的这些酒都已经经过火焰的焚烧了，却还是有些多，看起来似乎的确是不太正常。
难不成这火是张卫国故意放的？
丁介川微微眯了眯眼睛，锐利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张卫国的后背上，只见他在那一堆的碎玻璃里面翻翻找找，最后拿出来半截啤酒瓶的瓶口，瓶身应当是完全碎掉了的，门口的地方窄小，却也更加坚硬，没那么容易摔碎。
张卫国拿着那半截瓶口，递给丁介川，目光一如既往的平和，就仿佛在说着什么今天天气很好一类的再简单不过的话，“这个就是我杀人的凶器。”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一众警员顿时感到心惊肉跳，丁介川迅速的让痕检组的同事用证物袋将那半截啤酒瓶的瓶口给装了起来。
“张卫国，如果各项证据证明祝成功的确是因你而死，”丁介川转过头深邃如幽潭一样的眼眸微微眯了眯，说话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慎重，“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会面临几十年的牢狱之灾，甚至是死刑，你能明白吗？”
丁介川故意将后果说的严重了一些，就是想要刺激一下张卫国，看看他会不会推翻自己方才的说法，却未曾想到张卫国的态度依旧一如既往，“警察同志，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人确实是我杀的，法律怎么判我都认，是我给国家添麻烦了。”
说完这话，张卫国再一次把自己的双手往前伸了伸，“请你们逮捕我吧。”
丁介川还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件事情充满着怪异，但既然张卫国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是自己杀了人，他们终究还是要把人带回警局去做进一步的调查的。
“行，希望你不要后悔，我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刚才撒谎了的话，最好现在就承认，”丁介川拿来了一副手铐，把张卫国的双手铐了起来，再将他压上警车之前，又忍不住的提醒了他一句，“等到了警局以后你再翻供，那可就是阻碍警方办案了。”
听了这话的张卫国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不是那种轻轻的微笑，而是十分夸张的大笑，甚至笑得有些癫狂，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是个疯子一样，“原来你们警察也并不是只会和稀泥啊？”
丁介川目光顿住，三两步走上前，逼近了张卫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张卫国却紧闭着嘴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丁介川再三追问，张卫国也只是回他一抹清浅的笑，“警察同志，看起来你还是比较认真负责的，那你就去查查看呗，我已经承认是我杀了祝成功了，我都认罪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啊？”
和刚刚干脆利落认罪的情形完全不同，此时的张卫国全然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丁介川知道也确实问不出什么了，就让自己的同事把他带走。
“行，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查明白的。”
张卫国坐在车里面，伸出半个脑袋冲丁介川挑了挑眉，“丁警官，祝你好运~”
言晰三人也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杨澜和杨滢的天赋也不弱，看面相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张卫国和祝成功的死的确是有关系的，他既然已经自首了，那说明这个案子很快就可以破掉。
但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警察暂时没有时间管他们，杨滢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挪到言晰的身边，很小声的问了句，“师伯，这个祝成功是不是也有问题呀？”
虽然按理来说应该是死者为大，可杨滢实在是好奇祝成功究竟做了些什么，毕竟张卫国的反应太过于与众不同了。
言晰微微点了点头，抱着一种提携小辈的想法，他轻声询问，“你能从祝成功的面相上看出来什么？”
杨滢还从来没有给死人看过相呢，法医此时正在给祝成功做初步尸检，祝成功的尸体是正面朝上的，整张脸都可以看清楚。
但他已经死掉了，面色惨白一片，杨滢看的不是很真切，她犹犹豫豫的正要开口呢，杨澜忽然插话，“我要是没看错的话，祝成功身上也背着几条人命的官司，这些人的死亡，或许并不是他直接导致的，但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杨滢的神色一紧，“所以……很有可能是张卫国家里面有人，因为祝成功死掉了，所以他要杀了祝成功报仇？”
“可张卫国和祝成功不是老乡吗？”
“想不清楚就别想了吧，断案的事情还是交给警察去办，”杨澜揉了一下自己饿的有些发慌的胃，“折腾了这么久了，我们到现在也没吃饭。”
听到这话，杨滢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他们最后进口的东西还是之前在溪梧村的阎村长家里面吃的那一顿被下了安眠药的饭菜，后来又是帮忙搬身体，又是给那些受害者固魂的，忙活了许久，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本来也是打算开车直接去小吃街吃好吃的东西的，结果半路上又遇到这里发生了火灾，她真的是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稍等一会吧，”言晰侧身看了一眼法医那边的情况，对方已经从祝成功的身边离开了，正拿着一个本子在记录着什么，“等这边检查嘛，检查完我们再去警局做个笔录就可以去吃饭了。”
果然，言晰刚说完没多久，法医就已经给祝成功做完了初步的尸检。
他将记录的那个本子拿给了丁介川，“死者的腰腹，腿部以及胳膊上面都有一些青紫色的痕迹，属于是击打伤，他在生前有过和其他人的搏斗，但这些伤痕都很轻，并不致命。”
丁介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尸检记录，粗略地扫了一眼，“嗯，张卫国确实是和祝成功发生过争执。”
法医指了指祝成功的手脚，“但凡一个人是生前被烧死的，他的手脚都会呈现蜷缩的状态，祝成功的手脚都有蜷缩，属于被烧死的症状，我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他的呼吸道和鼻腔，里面有很多烟灰，这说明在火烧起来之前，祝成功还是活着的。”
“我还检查了他身上其他的痕迹。”法医拖着祝成功的脑袋，后脑勺处有一个明显的伤痕，那一块的头发黏哒哒的，浸满了血。
“后脑勺的这处伤也挺致命，就算他还清醒着，发生火灾的时候，他也是没有力气逃离出去的，我用房间里面其他完整的酒瓶子做了比对，伤痕可以对得上，事实的确如张卫国所言。”
听了这话，丁介川不由自主的促了促眉心。
法医知道丁介川对于杀害祝成功的凶手是张卫国这件事情有异议，“的确，一个成年人的头骨是很硬的，啤酒瓶子没那么容易砸开。”
丁介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那如果是装满酒的啤酒瓶子呢？”
法医沉思了一瞬，依旧摇头，“还是很难。”
“所以……”丁介川眉宇间闪过一抹兴味，“是有人先在祝成功的脑袋上面砸了一下，其次张卫国用啤酒瓶补了一刀？”
“暂时没有办法确认这个结果，”法医将尸检结果拿了回来，低着头说道，“伤口处有没有其他的击打伤，需要回到警局做进一步的尸检。”
“那就回去吧。”反正现场也检查的差不多了，张卫国这个疑似凶手的人也主动自首，案子并不是很难，只要他们调查清楚张卫国和祝成功之间的关系，应当就可以明确凶手。
丁介川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警服，最后一次环视了一圈这个屋子，“收队！”
因为言晰他们救了火，是在做好人好事，而且只是需要去警局做一个笔录，所以丁介川给了他们极大的方便，直接让他们开着自己的车去了警局。
三个人里面杨澜最为年长，所以就由他简单的叙述了一下他们救火的过程，丁介川先是表扬了一番他们见义勇为的行为，紧接着又沉下了脸，将他们狠狠的呵斥了一顿。
“我知道你们想法是好的，想要救人应该值得提倡，可那么大的火，你们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就冲进去了，还有那个防盗门，”丁介川拧着眉，目光横着扫视过三个人，“谁踹的？！”
言晰眉毛跳了跳，“如果要赔偿的话，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赔偿了？！”丁介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是防盗门啊，你就直接上脚踹了，得亏你力气大，给踹开了，万一踹不开，把你自己弄骨折了怎么办？”
“还有，防盗门是铁做的，被火烧的那么烫，你要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皮肤粘上去，是要毁容的，知不知道？！”丁介川今年四十岁了，言晰他们三个人在他的眼里就都是孩子，丁介川将他们好一顿训斥。
杨滢被训的脑袋都抬不起来了，她没想到在现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消防队长给训了一顿，来到警局做个笔录，还要被丁介川再训一顿。
她真的好饿啊……
杨滢撇了撇嘴巴，委屈巴巴的说道，“丁警官，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说着话呢，肚子再一次唱起了空城计。
丁介川忽然扭过头来，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你们都饿了，没吃饭？”
杨滢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早饭都没吃呢，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
她原本以为她说了这话以后丁介川就会大发慈悲的放他们离开去吃饭，可杨滢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丁介川他脑子他压根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这样啊……”丁介川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出了房间，回来后拿了三桶没开封的泡面，伸手指了指饮水机，“那里有开水，饿了的话就先泡桶泡面对付一下。”
杨滢心里头顿时一个哆嗦，“那个……丁警官，我们的笔录好像已经做完了吧？”
“是啊。”丁介川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
“那我们自己去吃饭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杨滢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丁介川微微一笑，看的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下一瞬间，他拿了一沓子信纸和三支中性笔过来，“饿了就先吃泡面，吃完了给我写保证书，保证下次遇到危险的事情，再也不以身试险。”
他享受的看着年轻人脸上痛苦绝望的表情，慢悠悠的拖长了尾音，“每个人都必须要写八百字，一个都不能少哦~”
“你们先写着，我还有事要忙，这里有吃的，有喝的，厕所也有，”丁介川落下一句话转身大踏步离开，走到门口之后，他又突然回过身来，特意叮嘱了一句，“到时候我可是要一个字一个字数着检查的。”
“救命啊……”杨滢顿时都有些崩溃了，她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面，满脸的绝望，“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写作文了，更别说还要写什么破保证书，哪有那么多东西可写嘛……”
早知道她之前就乖乖的在车里面坐着，等着言晰和杨澜上去救人就好了，功德功德没赚多少，还被两拨人接连训斥了，又要写八百字的保证书，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你喊破喉咙也没用，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写保证书。”言晰倒是情绪稳定，拿了桶泡面，拆开包装，把里面的调料包都倒了进去，走到饮水机那边接了开水。
他用叉子将泡面桶的盖子锁住，拿起那踏信纸就写了起来。
杨滢也知道丁介川是为了他们好，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才会如此，可问题他们和普通人根本不一样啊！
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嘛。
“哥，”杨滢垮着个脸，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我们真的不能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丁警官吗？”
她真的不想写八百字啊！
杨澜把自己的那桶泡面泡好了，顺带着又给杨滢泡了一桶，此时的他正在接水，听到这话后，转过头来，长眉微挑，淡淡回了句，“你觉得呢？”
抱怨也没用，写不完可能真的走不出警局，杨滢只能认栽，“我写，我写，但是真的好烦啊……”
她咬着中性笔的笔头，不停的抓着脑袋，指尖掉落了好几根黑色的长发。
——
在他们泡泡面写保证书的这个时间段里，丁介川从警局的系统里面调出来了张卫国和祝成功两个人的大致情况。
两个人都是山省石井镇的人，张卫国比死者祝成功大两岁，幼年时期两个人是不是好友不得而知，但现如今的情况是，张卫国在市里面开了几家洗浴中心，祝成功在这家洗浴中心里面当经理。
两个人不仅是老乡，亦是朋友，也是老板和员工的雇佣关系，倒还挺复杂。
丁介川安排了两名警员前往祝成功当经理的那个洗浴中心里面询问员工，他自己则是把张卫国带到了审讯室里面。
“你不用紧张，”丁介川上来就打感情牌，还让旁边的警察给张卫国倒了一杯温开水，里面加了一些蜂蜜，“喝点蜂蜜水，心情能好一些，把你都已经承认你动手杀人了，那咱们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咱们开诚布公？”
张卫国捧着杯子轻抿了一口，果不其然，到嘴巴里的水带着一股丝丝的甜味，他点点头，“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丁介川指尖轻轻敲击在桌子上，身体往后仰，收敛了浑身的气势，“咱们就简单聊个天，不如……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开的这家洗浴中心的吧。”
“怎么开的洗浴中心啊……”张卫国眯了眯眼睛，好似陷入到了回忆当中，“是我人生中做的最正确，也是最后悔的一件事吧。”
他又喝了一口水，随即娓娓道来：
张卫国高中毕业就来到了市里打工，一开始就在洗浴中心里面做一些打扫卫生的活计，他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脑子转的还是挺快的，而且非常的懂人情世故这一方面。
所以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已经和洗浴中心的老板处成了哥们，而且对方也极度的信任他，谈生意进货什么的都带着他，手把手的教他。
张卫国在洗浴中心老板这里学到了一些本事，随后洗浴中心老板给他提供了原始资金，让他换了一条街，另开了一家洗浴中心，还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了他认识。
“我和我老婆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提到自己的妻子，张卫国的面容都变得温和了下来，他勾着唇轻轻笑了笑，“我非常感激我的岳父，如果不是他这样帮我，我不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我也不会遇到我的老婆，没有现如今幸福的生活。”
张卫国和妻子结婚两年以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岳父也确认了他的人品，后来把一开始的那家洗浴中心也交给了张卫国打理。
张卫国有野心，也有手段，不断的扩张着自己的产业，现如今手里头已经有十几家洗浴中心了。
去年他作为老板巡视一家洗浴中心的时候，遇到了被其他的人欺负的祝成功。
“他挺落魄的，看起来也很可怜，”张卫国如是说着，“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我老乡，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们两家的院子都挨着，我就替他出了头，慢慢慢慢的提携他，现在他都是那家洗浴中心的经理了。”
虽说张卫国如今事业有成，但遇到一个同地方的老乡也挺不容易的，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靠着岳父，就总是有人说他是吃软饭的软饭男。
张卫国心里面明白，却是是这么一回事，可总是听人这样说，他还是有些不得劲，所以他就时不时的去找祝成功喝点小酒，两个人回忆一下往昔，说一说儿时的趣事。
再加上张卫国对祝成功有提携救助之恩，他天然的在祝成功面前有一股高尚感，可以找回从自己的岳父以及老婆那里损失的自信心。
慢慢的，他们两个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今天白天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孩子放暑假了，我老婆想要带孩子出国去玩，但是我这工作又忙，实在是抽不出来空，昨天晚上又一晚上没回去，就和老婆小吵了一架。”
张卫国缓缓的说出了自己找祝成功喝酒的原因，“我被老婆在外面关了一晚上，天亮了都不让我进门，我就提着酒去找了老祝，我俩都喝上头了，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我真不是故意要砸他的。”
“我当时气急了，砸了他一酒瓶子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会发生火灾，会爆炸，我走到楼下，听到有人喊着火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打了报警电话，我还打了119，叫了消防，我也没离开现场。”
“警察同志，”张卫国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就是失手杀了他，我还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主动自首，看在我这么主动认罪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少判几年啊？”
丁介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捏了捏笔尖。
“哒——哒——哒——”
中性笔的笔帽在桌子上被按下去又弹起来，发出一阵一阵清脆的声响，极其的有节奏感。
一声声有节奏的响动，仿佛是鼓点一般，不断的敲击着张卫国的心脏，敲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慌张，
他微垂下脑袋，仔细的思索了一遍自己所做的事情。
完全没有什么纰漏啊！
可为什么……丁介川不回答他的问题呢？
难不成对方发现了什么吗？
“你之前说开洗浴中心是你人生中最庆幸，也是最后悔的一件事。”
就在张卫国等待的有些不耐烦，表情开始急躁的时候，丁介川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进了张卫国的眼底，“你后悔在哪里？”
第084章 第 84 章
张卫国神情忽然一顿, 那张上了年纪的脸上带了些许的苦相，他低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他没有哭出声, 就这样沉默的流着泪，丁介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只给他拿了几张擦眼泪的纸，然后就静静的在一旁等着他。
又默默的哭泣了片刻, 张卫国双手合抱着抬起来,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那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丁介川，语气当中的悲伤浓厚的都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后悔……后悔莫及啊！”
“那个时候的我忙着接手洗浴中心, 忙着在大城市里面立足，忙着和老婆谈情说爱, 忙着得到岳父的认可……”
张卫国越说越难过, 声音哽咽的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老家的妹妹打电话回来说想我了, 想让我回去看看她, 可我总是借口很忙，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到最后，最后……”
提起自己的妹妹，张卫国难受的泣不成声，即使他的话语里面没有说出来自己的妹妹最后究竟怎么样了，但丁介川感觉自己也能猜个大差不差。
丁介川轻轻叹了一声，缓缓问道, “所以你妹妹她……是去世了吗？”
“是啊，”张卫国无力的点了点头, 眼泪再次控制不住的淌了出来，“等我终于忙完了，准备带着妻子回到老家去看望妹妹的时候，却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我的妹妹已经死了。”
“她死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节哀。”丁介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作为刑警这么多年，看遍了人世间的生死离别，丁介川已经没有办法再做到情绪有大幅度的起伏了。
他原本以为张卫国所提到的后悔的事情会和今天的这个案子有关，却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场多年前的遗憾。
张卫国的妹妹去世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得到他岳父的认可，手里头也没有掌握着那么多家的洗浴中心，甚至那个时候的他和祝成功都还没有重逢。
可见张卫国妹妹的死亡和案子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那么……
张卫国向祝成功的脑袋上抡了一瓶子的动机是什么呢？
他们之前还一起吃饭，把酒言欢，就只是单纯的醉酒以后起了争执吗？
这些疑惑得不到解决的话，案子也没有办法告破，丁介川理所当然的问了出来。
“哈哈哈哈……”听了这话，张卫国骤然间发出了一连串的大笑，就仿佛是多年夙愿一朝了结，多年的仇怨终于得报，悬在心头的执念消散了一样。
他笑得开怀，笑得灿烂。
那是一种由内而终的，发自内心的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又接二连三的迸发了出来，但张卫国很快的就动手将眼泪给擦掉了。
顷刻之间，他的情绪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就好像刚才那个壮若疯癫的人完全不是他自己一般。
丁介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打断张卫国，只是默默的将他的行为记在了心里面。
“丁警官，你的问题问的很关键，”张卫国的情绪有所缓和，他说话的语气也放慢了一些，“但我给你的答案就是，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误会。”
在张卫国的叙述当中，丁介川得知，张卫国昨天晚上和几个甲方去谈了个生意，谈的是他名下的洗浴中心里面进货的问题，为了能够让那几个合作商给他便宜一些，他就和那些人多喝了几杯。
等到他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他也喝的醉醺醺的，可他的妻子不仅不体谅他，反而将屋门从里面锁上了，根本不让他进门。
张卫国整个人瘫软的在门口敲了很久，可他的老婆就仿佛是吃了秤砣一般的铁石心肠，由着他在门口冰冷的地面上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亮以后，张卫国的酒醒了一些，他老婆也终于从里面打开了屋门，可迎接他的却并不是老婆已经消气的笑脸。
他老婆直接把他的东西打包装进了行李箱里面，当着他的面给他扔了出来，还说出了如果以后他继续喝的这样醉醺醺的半夜回家，就直接离婚的话。
张卫国的心里面也很委屈，他喝那么多的酒，和那些合作商谈条件，终极目的还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能够让老婆和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他老婆却一点都不体谅他！
所以，张卫国心里面难受，他就跑去买了一些酒到了祝成功的家里，想着两个人好好的喝一顿，再谈谈心。
“我和老祝关系很好的，我提携了他，他也把我当大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找他，他就一直安慰我，也总能说到我的心坎上。”张卫国絮絮叨叨的说着，从他说出来的话语来看，似乎他从未和祝成功起过龌龊。
“既然如此，”丁介川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往他的脑门上抡那么一瓶子？”
“我当时太激动了，”张卫国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我那个时候情绪上头，我太生气了，我抡了个瓶子就砸在了他脑袋上，我没有想着要杀了他的，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我当时砸完他就走了，走到楼下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爆炸声。”
说到这里，张卫国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似乎还是有些害怕，“我听到爆炸声响立马就返回去了，我想要把老祝给救出来的，可是那个防盗门没有办法从外面打开，我就急忙打了报警电话，也叫了救护车，还叫了消防，我没有想着要杀他的，我就是生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失手杀了人，”张卫国提到自己杀了人的事情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激动，“警察同志，我自首，我认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会被判死刑的，对不对？！”
丁介川的唇角无意识的抽了抽，“张卫国，你狡辩了这么多，这个案子最关键的地方，你还是没有说。”
他把手里的笔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面，发出一声脆响，“你最好老实交代，不要左顾右盼他，你到底为什么会和祝成功起争执？”
丁介川眸色微冷，语气凝重，“他的身上还有一些抵御伤，你们是发生了搏斗的，你们打架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丁警官，你这话是真的问到点子上了。”张卫国的情绪转变的特别的突兀，刚才还在为自己可能因为杀人而要判刑叫屈激动呢，此时却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似乎是有些困了，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随后徐徐开口，“丁警官，你要是不着急，我就给你慢慢说。”
反正人已经抓来了，丁介川也不介意浪费这么一点的时间，他双手抱胸，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行，你说。”
“想必你们已经调查过我和老祝的过往了，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照顾他，提携他，他也愿意为我拼命，”张卫国说起祝成功的时候，满满的都是怀念，“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故意要杀了他的。”
张卫国是在去年年初的时候认出了郑成功是自己儿时的伙伴，就把他从一个普通的搓澡师傅提携成了一个小领导。
去年五月份，张卫国和几个老板在洗浴中心里面搓澡，顺带着要谈一些生意，也不知是因为洗浴中心里面的温度太高，还是一群人喝酒喝太多，生意没谈成以后一群人上了头，张卫国和那几个老板打了起来。
张卫国一个人又怎么能够是那么一群人的对手？
很快的，他就被人按在浴池的边上胖揍。
这时已经是一个小领导的祝成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身为张卫国的兄弟，他自然是要帮助张卫国的，于是也和那群老板打了起来。
在打斗的过程当中，祝成功不知道是被谁给推了一把，后脑勺直接磕在了浴池边缘那大理石砖做的棱子上面，当场就晕了过去。
眼见着出了血，甚至还有可能闹出人命，那些个老板就带着一群人着急忙慌的跑了，张卫国赶紧把祝成功送到了医院，这一下子撞的可真是不轻，祝成功在抢救室里面抢救了八个小时，才保住了一条命。
因为这一场过了命的交情，张卫国和祝成功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直线上升，那简直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丁警官，老祝为了我连一条命都豁的出去，这辈子，除了我的妹妹，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老祝对我还好，”张卫国眼眶微微有些泛红，随后又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可是朋友妻不可欺！”
在张卫国的叙述当中，丁介川终于得知了他们产生冲突的原因，今天早晨张卫国被老婆赶出家门去找祝成功喝酒，两个人酒精上头了以后，祝成功忽然开口说像张卫国的老婆王艳那种只知道花钱一点都不体谅男人的女人，就应该和他离婚！
“她是我老婆啊！”张卫国伸手比划了一下，十分夸张的说，“如果没有我老婆，就没有我的今天，更何况我老婆还给我生了一儿一女，我们一家人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幸福。”
张卫国甩了甩头，语气有些沉重，“可老祝呢？！”
“我只不过是心里面郁闷，想要找他诉诉苦，想让他劝导我几句，排解一下我内心的忧愁罢了。”
“结果……”张卫国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他竟然说让我把我老婆送给他玩一玩！”
张卫国猛然间抬起头来，那双通红的眼眸看着有些渗人，“那是我老婆，是我儿子女儿的妈！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女人！”
“祝成功是我亲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算他要我这条命，我也可以给他，”张卫国越说越气愤，双手不受控制的敲击在桌子上面，几句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可是，我老婆绝对不可以！”
“我的妹妹多年前去世了，我在这个城市里面举目无亲的，老祝是我的老乡，我只有他这么唯一一个亲人了，”张卫国既痛心又难受，“可是就算怎么亲，我也不能把我的老婆让给他玩吧？如果那样的话，我还是个男人吗？”
“可他却骂我不讲兄弟情，还用去年为了帮我，差点死了的事情来逼迫我，所以我们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张卫国唏嘘了一声，语气放缓了些，“当时酒精上头了，吵着吵着就动了手，我也是一时之间气急，才拿了个瓶子砸了他。”
丁介川手指不经意间的摩擦着，很快就发现了他这番话当中的漏洞，“如果你们两个人只是单纯的起争执，就算是拿酒瓶子砸他，一般人都会打击太阳穴或者是额头，你为什么会砸在他的后脑勺处？”
“这……”张卫国无意识的搓着自己的手，又揉了揉鼻子，歪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后，开口道，“当时怒气上头了，又都喝了些酒，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就是随手捡了个瓶子砸了过去，谁曾想到就正好打到那个地方了呢？”
张卫国叹了一口气，“我要是早知道砸晕了它以后会发生爆炸，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这个手的。”
“我只想让他闭嘴，只要他不提那个事，我们就还是好兄弟，”张卫国低下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似乎还在疑惑，他怎么就抓了个酒瓶子，“我没有想着要杀他的，警察同志。”
张卫国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看向丁介川，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我不是故意杀人，我这应该只是过失致人死亡吧？再加上我有自首的情节，我是不是可以少判几年啊？”
“我是刑警，并不是法官，”丁介川将张卫国所交代的事情记录了下来，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具体如何量刑是法院的事情，你问我也没有用，我要做的就是找到所有的证据。”
丁介川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对于人的一些微表情也还是比较了解，整个审讯过程中，张卫国的神情和态度大部分都是坦然的，描述起他和祝成功起争执的过程的时候，整个人也是大大方方，可见在这些方面他并没有说谎。
现在提起多年前他妹妹死亡的事情的时候，张卫国是有些紧张的，甚至眼神还在四处乱瞟，这在心理学是很明显的心虚的表现。
虽然目前看不出来他妹妹的死亡和祝成功的案子究竟有没有联系，但丁介川依靠刑警的警觉，觉得这件事情定然另有隐情。
或许他需要调查一下这起多年前的死亡案。
还有让丁介川比较介意的就是，张卫国在叙述自己作案的整个过程当中，许多次都有提到自己主动自首的这个行为，而且他是明确知道主动自首是可以减刑的。
仿佛今天的这个案子，并不是两个人起了争执以后的突发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故意伪装成意外的谋杀案。
但这也仅仅只是丁介川的猜测而已，想要佐证他的猜测，还需要大量的证据。
“好，你说的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了，”丁介川将记录的册子拿给张卫国看了一眼，“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你在这里签个名字，再按个手印。”
张卫国抬起眼帘，大致扫了一下，上面记录的内容和他所说的没有什么差别，“没问题。”
签了字，按了手印，丁介川就让其他的警员将张卫国暂且关押了下去。
从审讯室里出来，丁介川前往了法医室。
“正准备去找你呢，你就来了。”法医此时已经做完了尸检工作，在做最后的整理。
丁介川走过去，拿起了放在桌子上面的尸检记录，随口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
“死亡原因是火灾，死者在火灾当中受到了火焰的直接烘烤，空气里的温度特别高，死者吸入到了高温的气体，引发了肺水肿和支气管炎，最终导致窒息死亡。”
法医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丁介川抓着尸检报告的手却微微有些顿住了，“所以……祝成功不是被张卫国砸死的？”
这实在是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是因为火灾引发的死亡，那么……张卫国应当可以直接被释放？
“那他后脑的那处伤呢？”丁介川又追问了一句。
“后脑处的伤痕并不致命，”法医缓缓解释道，“虽然出了血，但骨头并未破裂，死者当时只是被砸晕了。”
丁介川的眉心皱的更紧了，“就算张卫国力气很大，一个啤酒瓶能把人砸的昏迷不醒，甚至连求救都没有办法？”
“那自然是不能的，”法医做完收尾工作，脱下手上的手套，叹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但是死者后脑勺处的那个位置去年就受过伤，而且还伤的不轻。”
丁介川猛然间想起了之前张卫国所说的话，他和几个大老板在洗浴中心打架的时候，祝成功被推倒后脑勺磕在了大理石台的棱角上。
祝成功后脑勺处的伤十分严重，而且当年还一度病危。
“所以……张卫国此次击打的地方，和之前祝成功受伤的地方属于同一处？”丁介川眉毛跳了跳，缓缓询问出声。
“是的，”法医给了肯定的回答，“严重的颅骨骨折是没有办法自行愈合的，死者后脑处这个地方的骨头本来就很脆弱，一啤酒瓶下去，死者当场就晕厥了。”
丁介川看着这份尸检报告陷入了沉思，祝成功一年前受伤的事情，张卫国是清楚的。
他拿着一个啤酒瓶，不砸侧脸，不砸前额，就单单砸到了后脑勺上，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就是祝成功去年受伤的位置。
这么多的巧和放在一起，实在是让丁介川不得不有些阴谋论了。
无论是火灾还是爆炸，抑或是后脑勺处的伤，全部都是冲着要祝成功的命去的。
这更像是某个人为了确认能弄死祝成功，做的双重保护。
可若是张卫国故意杀人的话，作案动机又是什么呢？
他们两个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祝成功就算是嘴上花花了几句王艳，却也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情来，张卫国完全没有理由要置祝成功于死地啊。
难不成这当中还有他未曾知道的隐情？
“好，辛苦了。”丁介川将尸检报告收好，伸手拍了拍法医的肩膀。
法医一甩脑袋，轻轻笑了笑，“没事。”
从法医室出来，丁介川准备前往自己的办公室，看看言晰他们的保证书写的怎么样了。
到了地方，屋子里面充斥着一股泡面的味道，丁介川骤然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好像咕咕叫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丁介川吸了吸鼻子，努力的把这种感觉压下去，然后板着一张脸看着言晰三人，“保证书写的怎么样了？”
言晰和杨澜两个人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面，手里面捧着手机在打游戏，两个人的技术似乎都还挺不错的，手指迅速翻飞着，特效声接连作响，没过一会就已经杀了对手好几个人。
杨澜听到动静从手机里面抬起头来，绷着一张脸，“我们俩已经写完了，就等我妹妹。”
言晰轻哼一声，把自己和杨澜写的保证书拿给丁介川，“八百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我们已经数过了。”
丁介川接过来看了看，随后目光落在了杨滢的身上，“你的呢？”
杨滢整个人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趴在桌子上，耳朵也是贴在了上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的无比的艰难，“警察叔叔，你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她缓缓转过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含着泪，眼瞅着都快哭出来了，“我就写了五百多，我真的写不下去了，警察叔叔，你饶过我吧好不好，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
杨滢从小到大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写作文，她宁愿画八百张符都写不出来八百字的保证书啊……
丁介川这么做的原因，也只是想让他们长长记性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要是真的把杨滢弄哭了，还是有些得不偿失。
于是他大发慈悲的说，“五百就五百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
“万岁！”杨滢立马就把手里的笔给丢了出去，整个人顿时高兴的蹦了起来，“警察叔叔，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确定言晰他们也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丁介川勾着唇角笑了笑，“行了，以后不要再犯就好，我送你们出去。”
几个人走出办公室，绕了个弯，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女人的痛哭。
“怎么回事？”丁介川拧了拧眉，加快速度往前走。
“丁队长，是嫌疑人张卫国的老婆来了，这会正在那边哭呢，怎么劝也劝不住。”一名小警员从前头跑进来，站在丁介川的身边开口解释了一句。
丁介川顿时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每次发生了案件以后，让他感到难受的都不是如何去侦破这些案子，而是去面对那些家属的哭诉。
深吸了一口气，丁介川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表情走了过去，“王女士……”
王艳听到叫喊声后，缓缓抬起了头来，她盯着丁介川身上的警服看了一眼，随后眼睛骤然间亮起了一束光，“你是这里管事的，对不对？！”
她忽然站起身，三两步跑过来，紧紧的抓住丁介川的胳膊，“警察同志，我向你保证，我们家老张一直都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别说是杀人了，他连踩死一只蟑螂都不敢，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我求求你，你们把他放了吧……”
“你先别急，你要相信我们警察。”王艳用了很大的力气，抓的丁介川的手腕都有些疼，但他面上却不显，而是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温柔一些，“我们是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如果你知道一些隐情的话，可以现在就告诉我们，或许能够帮助到你丈夫。”
王艳连连点头，“我明白的，警察同志，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知。”
丁介川眼睛转了转，缓缓开口道，“你丈夫的妹妹好像是在多年前就去世了，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离世的吗？”
如果张卫国妹妹的死亡和祝成功也没有关系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就可以定性为意外了，张卫国有过失罪，却也并没有多严重。
“我知道的，”王艳点了点头，眼睛转了一圈，陷入到了沉思当中，“我都没见过我妹妹，不对，应该说我只见到了她的尸体。”
“当时我和我老公还在忙着洗浴中心的事情呢，突然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说是我妹妹自杀了。”
“自杀？！”丁介川的眼皮子跳了跳，顿时感觉自己可能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她是遇到什么打击了吗？”
“是啊，”王艳应了一声，随即瞪圆了眼睛，“我现在提起这件事情，我都好生气。”
“你知道吧，现在总有一些骗子专门去骗少不更事的年轻人的钱，”王艳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手背上的青筋都绷紧了，“当时我老公就是一个穷打工的，也没有多少钱，他攒了半辈子，攒了几万准备给妹妹上大学用。”
“这事儿其实也有点怨我老公，”王艳低垂着头，一下一下的抹着眼泪，“他总想着等他在这个城市里站稳脚跟，能给我带来好日子了，再带我回去看妹妹，但就在等待的这段日子里啊，妹妹就出事了。”
王艳提起那个忽悠了自己妹妹的人，到现在都还恨得咬牙切齿，“妹妹学习成绩很好的，我老公就想着一定要供她上大学，这些年打工的钱也都寄回了老家给妹妹，结果妹妹被一个人忽悠着说是投一万块钱能赚十万回来。”
“我妹妹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小姑娘，只想着能给我老公帮个忙，那人说的天花乱坠的，而且一开始妹妹投了几千块，还真的赚了很多，”王艳攥着手指，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妹妹一看真的有钱赚，也就放心了，直接把攒的七万块钱全部都给投了进去。”
“她也没经历过什么东西，哪里知道那人就是个骗子，把她的钱骗走，以后就再也没出现了。”
丁介川心里面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这件事情之后？”
王艳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妹妹被骗走了所有的积蓄，一时之间想不开，她就……”
“就上吊自杀了。”
第085章 第 85 章
鬼使神差般的, 明明现如今没有任何的证据，但丁介川心里面总有一种预感。
或许……张卫国妹妹被骗钱自杀这件事情，会和祝成功有关。
丁介川这么想着, 也就问了出来，“那么骗走张卫国妹妹手里钱的那个人, 找到了吗？”
“没有，”王艳摇了摇头, 情绪异常的低落,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现如今提起来却依旧满是唏嘘, “要是真的能找到那个骗子, 我真的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妹妹才十七岁，还有两个月参加高考, 她成绩那么好, 学校的老师说她肯定能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可最后却……”
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太猝不及防了, 王艳至今还记得, 那天她正在和张卫国一起进货，他们找到了一个合作商，卖给他们洗浴中心里的东西会比别人要稍微便宜一些。
如果以后一直都从这个合作商这里进货的话，他们能够省不少钱，王艳和张卫国两个人都很开心，可就在他们运了满满一车的货，性高采烈的回来的路上，却骤然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
他们着急的连货都没有卸, 紧赶慢赶的回了老家，可还是晚了, 他们只见到了妹妹冰冷的尸体。
17岁的少女，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青春的美好。
可那雪白的脖子上面，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勒痕，青紫当中还带着一些褐色，看得人心惊胆颤的。
张卫国的父母离世的早，只留下他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他那么拼命的打工，攒钱，就是为了能够供妹妹上大学，可以彻底的脱离这个阶级，以后不再那样的辛苦。
可所有的一切设想，都在那天傍晚毁灭了。
张卫国的妹妹留下了遗书，遗书上面明确写了自己自杀的缘由——她无法接受哥哥那么辛苦攒的钱全部都被骗走。
17岁的小姑娘，短暂的人生经历当中，除了老师就是同学，没有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心理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强，手里面所有的钱都被骗走以后，她自觉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去面见哥哥。
最终选择用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
张卫国看着妹妹的尸体，双目怔怔，毫无焦距。
他脸上的神情是触目惊心的麻木，就仿佛早已经被现实折磨到了绝望，灵魂都已经出窍，现在活着的也只不过是一具空荡的躯壳罢了。
那一刻，浓烈的悲伤都几乎要将他给杀死了。
他愤怒，他痛恨，他疯狂，他恨不得把那个骗子找出来，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可一年，两年，三年过去，妹妹的尸体都化为白骨了，警察却依旧没有找到那个骗子的下落。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网络刚刚兴起，互联网上的骗局也是层出不穷，上网，买电话卡都还不需要实名制。
张卫国的妹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那个人，一直是在网上和对方联系，警察获得的唯二的线索，也只有他们联系的那个Q/Q号，以及转账的银行卡。
可Q/Q号的登录地址是在一个网吧，且网吧里面也没有监控，网吧里面鱼龙混杂，每天上网的人不胜凡几，警察找上了门，询问了网管，可网管也不记得那台电脑究竟有什么人使用过。
转账的那张银行卡在一个死人的名下，他的家属没有给他销户，银行卡里的钱被转手了很多次，最后到了境外去，线索到这里，也就彻底的断了。
那些年，张卫国几乎每个月都要往警察局里面跑一趟，一开始的时候，警察还会安慰他，告诉他调查的进展。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始终未曾发现进一步的线索，警方那边也开始逐渐的不再上心了，张卫国每次去询问的时候，都只会用一些和稀泥的话来应付他。
而且警察也很明确的告诉了张卫国，就算找到了那个骗子，也只能治对方一个诈骗罪。
因为张卫国的妹妹是属于自杀，骗子并不是直接导致她死亡的凶手，法律只能惩治他骗钱，却并不能够惩治那个骗子杀人。
时间就仿佛是一个无情的机器，从来不优待任何人，十几年的光阴流逝，就算当年的张卫国心里面有再多的恨，到如今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他有相爱的妻子，妻子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如今的他，生活美满，家庭幸福。
张卫国和祝成功有过了命的交情，两个人一直都是好兄弟。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张卫国都没有动机去谋杀祝成功，更何况，张卫国也只是把祝成功给打晕了，煤气泄漏引发了火灾，大火点燃了放在厨房门口的电瓶，导致爆炸，根据现场的调查，全然没有人为的痕迹。
这似乎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当年的自杀案，王艳知道的也不多，丁介川想要再问也问不出些什么了，他把王艳所说的情况记了下来，“好，谢谢你。”
王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句，“我能去看看我老公吗？”
“当然可以，”丁介川毫不犹豫的回答了一句，“但我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问题想要问你。”
王艳脸上的神情做不得假，而且此时她还没有见过张卫国，两个人也没有办法串口供，或许能够从她口中获得一些突破。
“你问吧。”王艳也知道警察不会这么容易的让她去见张卫国。
丁介川清了清嗓子，低头扫了一眼张卫国的口供，“张卫国说是因为你把他的行李扔到了门外，甚至还说出了要和他离婚的话，所以他才会心情不好，要去找。祝成功喝酒，有这回事吗？”
“有的，”王艳眼眶微红，脸上全然都是后悔的神色，“其实我也知道他半夜出去喝酒都是在谈生意，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让他多关心我一些，所以才把他关到了门外面。”
“我要是知道后面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我就开门让他进来就好了嘛，”浓烈的后悔，宛若海浪一般涌来，几乎要将王艳整个人都给淹没了，“你说好端端的喝个酒，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呢？”
“老祝这个人我也见过的，虽然认识的时间短，可和我们家老张的交情很好。”王艳在说话的时候，丁介川一直都有注意她的微表情，她的情绪虽然起伏很大，但却并没有明显的不自在，亦或者是撒谎的情况出现。
王艳的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眉头拧着，似乎很是不理解，“他俩感情一直很要好，好的都能够穿同一条裤子了，我是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打起来，还闹得这么严重。”
很明显的，王艳并不清楚张卫国和祝成功两个人喝酒之时的谈话。
“好的，多谢你的配合，”王艳所说的内容和张卫国的口供大差不差，对案件也没有太大的帮助，丁介川站起身来，叫了一名小警员，“带王小姐去见见张卫国吧。”
“丁警官，谢谢你，太感谢你了。”王艳从椅子上面站起身，接连不断的鞠着躬。
忙完了王艳的事，丁介川这才想起来言晰他们三个人还在一旁等着呢。
丁介川找了一圈，发现有一名女警非常贴心的把他们三个请到了一边，还给他们倒了水，此时正在陪着他们说话。
看到丁介川过来，那名女警站起身微微一笑，“丁队。”
“嗯，”丁介川轻哼了一声，随后将目光投在了言晰三人身上，“不好意思，刚才突发情况，等着急了吧？”
“没有呢，警察姐姐一直都在和我们聊天，”杨滢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女警给他们泡的花茶，是山省这边的特色，喝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茶味不浓，倒有股清甜的味道，杨滢还蛮喜欢的，“丁警官，我能问一下你们的这个茶是在哪里买的吗？”
丁介川侧头看了一眼女警，女警立马开口，“就在芳草街那边，从南门进去，右手边正数第七家就是。”
“那感情好，我们一会可以买一点带回去。”杨滢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她之前从小绿书上面查过攻略了，芳草街是一个很著名的旅游打卡地，而且那里还有很多当地的特色小吃，距离他们要逛的小吃街也不远。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那我们就告辞了。”
“稍等一下。”丁介川让他们先在这里坐一会，转身走到了茶水间去，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面提了一个小袋子。
他把手里的袋子拿给杨滢，眉眼间含着轻缓的笑，“你们一看就是外地人，那些商家很会宰客的，刚好这里还有一些茶叶，你喜欢就拿回去喝吧。”
杨滢迫不及待的把手提袋接了过来，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上去了，“丁警官，谢谢你！”
三人结伴走出了警局，丁介川看着杨滢蹦蹦跳跳的背影，失笑的摇了摇头。
杨滢的岁数和他女儿差不多大，一样的活泼跳腾，一样的不爱写作文，一包茶叶也不值几个钱，让她开心一下也是好的。
希望这一次写保证书的事，可以让他们有所顾忌，以后做事不再那么莽撞。
“你啊你，”从警局出来，杨澜有些无奈的戳了一下杨滢的脑门，“进趟警局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杨滢笑得没心没肺，“人家丁警官送我的，又不是送你的，你搁这叨叨什么？”
“师伯，”杨滢只觉得自己的这番回怼还不太够，又拉着言晰一起，“你说，我哥是不是成天到晚的没事找事？”
言晰眉眼间含着清浅的笑，“你们兄妹俩吵架，可别带上我啊。”
“我不帮理，也不帮亲。”
“哼哼哼，”杨滢撇了撇嘴，右手提着那个手提袋不断的在空中转着圈，“师伯都没说我的做法有问题了，某些人就是眼馋丁警官对我好，嫉妒心作祟！”
杨澜：“……”
他好像越来越说不过他这个妹妹了？
这一边，王艳也见到了张卫国，只不过因为张卫国还有嫌疑在，所以他们两人并不是单独见面，还有一个警察在旁边看着。
“你说你……”明明两个人也就只有一天没见，王艳心里却堵得厉害，只张嘴说了几个字，立马就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别哭，你别哭啊……”看到王艳泣不成声的模样，张卫国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碎了，他想要伸手去给王艳擦一下眼泪，可将手抬起来之后才发现他的手腕上面还戴着手铐。
他又不动声色的将手放了回去，埋在了双膝之间，好像只要看不到，就可以当做他并没有被戴上手铐了。
在张卫国轻声细语的安慰下，王艳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她抽抽搭搭的问着，“你不是故意杀人的，对不对？”
张卫国重重点头，“这就是一个意外，我也没想到老祝会死。”
“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王艳私心里面还是张卫国更加的重要，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张卫国能够无罪释放。
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儿子和女儿，否则的话，等到将来儿子女儿大学毕业，就没有办法去考公考编了。
“你去成仁律师事务所，找一个叫做蒋硕的律师，”张卫国似乎是早有准备，给王艳安排起事情来，说得不假思索，“他的律师费可能会收的多一些，但他的胜诉率很高，你去找他给我当辩护律师，说不定我可以少判几年。”
“好，”王艳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在手机备忘录上面，把张卫国刚才所说的律师事务所的名字和律师的名字都给记了下来，“一会探视结束了，我立马就去找他。”
“嗯嗯，”张卫国点了点头，满眼深情的看着王艳，“拜托了。”
王艳轻叹一口气，“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放心，就算花再多的钱我都会给你找到这个蒋硕律师，我和孩子们都会在家等着你出来的。”
明明都是老夫老妻的了，可此时两个人之间竟隐隐的有了一种暧昧拉扯的感觉，可却偏偏有人要破坏这种氛围。
一名警察敲了敲房门，声音冷淡，“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王小姐，还请你离开。”
王艳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张卫国，眼泪又忍不住开始往下掉了，“我等你出来啊。”
张卫国挥了挥手，也很是不舍，“走吧。”
王艳在一名警察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张卫国盯着对方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王艳彻底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却依旧没有挪回眼睛。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了颤，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老婆，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但我知道，你一定会体谅我，对不对？”
——
因为在警局里面每人吃了桶泡面，这个时候肚子其实并没有很饿，看着小吃街上面琳琅满目的吃食，杨滢馋的直流口水，可却又没有足够的肚子去装，顿时心情都有些郁闷了。
言晰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颇觉得有些好笑，“现在吃不下，你也可以买了带着，一会饿了的时候再吃呗。”
事情已经了结，今天下午他们就要回去了，主要是言晰这边还接了一个嘱托，否则的话，他们在山省多玩几天也是可以的。
杨滢听了这话，顿时又满血复活，“好耶！”
“反正家里面有微波炉，回去叮一下就可以吃了。”
杨滢左瞅瞅，右看看，几乎把小吃街上面的每一种吃食都买了一份打包，杨澜眉头皱的都快要有皱纹了，“你打包这么多，你确定你能吃的完吗？不能浪费食物。”
杨滢轻哼一声，眉飞色舞，“吃不完也没关系啊，不是还有爷爷大伯他们。”
“不会吧，不会吧？”杨滢表情十分夸张的围绕着杨澜转了一大圈，“来了一趟山省，你不会没准备带一点礼物回去给爷爷大伯他们吧？”
杨澜：“……”
他倒还真是没准备。
杨澜很是嘴硬，“我们是出来办事的，又不是旅游的，还带什么当地的特产？”
“切~”杨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想到就没想到嘛，你找补的样子好好笑哦。”
吃完了东西，杨澜开车送言晰去高铁站，毕竟杨家兄妹是需要回京都，而言晰则是回江城，两方人马并不顺路。
言晰也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打算带回去给同小区住的赵大爷和赵大娘，他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赵大爷和赵大娘照顾他良多。
在前往高铁站的路上，杨滢一直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谈论间，就提到了今天早上的火灾。
杨滢的视线落在窗外疾驰而过的车子上面，“师伯，你说……这个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两个人吵架，张卫国就正好打晕了祝成功，导致他在发生火灾的时候没有醒过来，无法逃离。
那个放在灶台上的砂锅就那么好的裂了，厨房门口还放了两个电瓶，是个人都知道电瓶这种东西很容易发生爆炸，轻易间不能够带回家里面充电的。
祝成功真的就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言晰想起自己所看到的赵卫国和祝成功两个人之间的因果，微眯着眼睛笑了笑，“无论是巧合还是人为，祝成功都是有此一劫的。”
“这样啊……”杨滢点了点头，“我对于法律这方面的东西不太了解，师伯，赵卫国会被判刑吗？”
言晰闻言，指尖掐了个诀，开了天眼，测算了一下赵卫国的未来。
他的眉眼间染上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这还真是有意思。”
“什么什么？！”杨滢坐在副驾驶位上，转过身来持续追问。
言晰缓声道，“赵卫国没有牢狱之灾。”
——
王艳从警局出来，马不停蹄的就去了成仁律师事务所，她冲到前台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你好，我找一下你们这里的蒋硕律师！”
前台似乎早知道王艳会来，听到她的话后掀起眼帘，轻声询问，“请问你是王艳王女士吗？”
王艳连连点，“对，是我！”
前台引着她，“请跟我来，往这边走，蒋律师已经在接待室等您了。”
王艳有些懵，但还是乖乖的跟着前台往前走，转了两道弯，前台打开了一间接待室的门。
屋子不大，却摆放着一个真皮沙发，沙发前面的茶几上，两杯茶水正在冒着热气，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双腿交叠的倚靠在沙发上。
看到王艳，他勾起唇瓣，微微一笑，“王小姐，久仰。”
第086章 第 86 章
王艳在蒋硕对面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 看着对方如此熟稔的态度，一时之间脑子里面思绪万千。
她双手捧着桌子上的那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茶叶是他们山省这边的特色，喝起来不苦, 反而带着一股独有的清甜。
蒋硕没有说话，只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看的王艳心里面都有些发毛了, 她只感觉这件事情好像处处透露着怪异，可具体哪里怪, 她又有些说不出来。
王艳双手紧紧的握着茶杯, 烫的她手指都有些微微发红了，她却全然不知, 完全的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面。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整个人都有些憔悴，“我……我老公说让我来找你, 你有办法救他的, 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可能是因为身为一个刑辩律师，早已经见多了这样的场合，面对王艳几乎崩溃的诉求，蒋硕的情绪一如既往的平稳，他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说话也很是温柔。
“王小姐别急，我和老张认识多年, 都是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个案子我已经了解了个大概了，老张最多也就是一个过失致人死亡罪，不严重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艳心里面太过于担心张卫国，听到蒋硕所说的这些话后，那颗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去。
她擦了擦眼泪，眼睛依旧红着，但说话却不似方才那样的哽咽了。
王艳完全沉浸在了自己老公有救的情绪里面，丝毫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就连她自己，都是接到了警局那边的电话，一为探视，二为问询一些东西。
蒋硕一个律师，怎么会这么快就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你一定要尽力，我们家老张告诉我了，你的收费可能会有点高，但是我想说的是没关系，你想要多少钱都大可以告诉我，只要让我们家老张减刑，可以让他少蹲几年牢，”王艳攥了攥拳头，脸上全然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有王小姐这话。我也就放心了，”蒋硕说着话，伸出了五根手指头，“不知道这个数，王小姐愿不愿意支付？”
家里面有十几家洗浴中心在营业，虽然接下来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张卫国都会被关押在看守所里面，营业额肯定会有下跌，但家里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的存款，更何况，张卫国提前给王艳打了招呼，王艳也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抿了抿唇瓣，一字一顿，说的极为认真，“好，五百万，我会一分不少的打到蒋律师的卡上。”
蒋硕微微一笑，“如此，就麻烦王小姐了。”
王艳点了点头，端起桌子上的茶又喝了一口，“不知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根据现如今警察所搜集到的证据，祝成功的死亡原因应当是晕厥以后吸入了大量的热烟……”
蒋硕温和的声音仿佛是有魔力一般，随着他的叙说，王艳那颗紧张的心一点一点的被安抚了，“好，蒋律师，我替我们家老张谢谢你。”
“都是我应该做的，”蒋硕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我送王小姐出去。”
王艳离开后不久，蒋硕接到了一条自己的银行卡被转入了五百万的信息。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里面夹杂着几分大仇得报的痛快。
五百万，换祝成功一条狗命，值得！
——
言晰一路坐高铁回到了江城，从高铁站出来以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个车。
在等司机来接他的间隙，言晰开始思索自己有没有买一辆车的必要，他的驾照拿到手里面也快一年了，但还一直没怎么开过车。
江城大学有硬性规定，大一的学生是必须要住校的，但是从大二开始就可以住在校外了，只不过需要向学校申请，言晰的学习成绩在系里面一直是名列前茅，且每个学期都能够拿到国家级奖学金，想必申请住在校外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等一会，网约车就已经停在了他面前，言晰打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向司机师傅报了自己的手机尾号，“1180。”
“好咧，”司机师傅应了一声，“您坐好了。”
言晰先是回了一趟自己租的屋子，把行李放下后，去浴室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租的这个屋子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之前他在学校住宿的时候，把这个屋子借给了邓素云和冯笑笑母女居住。
现如今，邓素云在吕松的介绍下，给一户人家做保姆，她已经带着女儿搬了出去，但租的房子不远，还在这个小区，时不时能够碰得到。
言晰把在山省买的特产提上，出门去了赵大爷的家里。
“怎么这个时候才到？”赵大娘打开门后看到言晰，故意板着个脸，有些不太高兴，“不是说四点多就已经下高铁了？你瞧瞧，现在都快六点了，可见你是一点都不想我的，只有我还巴巴的看着表等你过来。”
言晰哑然失笑，把手里面的特产递了过去，“我当然也是想一下车就来看你，这不是出去了一趟风尘仆仆的，就先回家换了身衣服。”
“这是我从山省买的特产，江城这边轻易吃不到，拿给你和赵叔叔尝尝。”
赵大娘又不是真的生气，听闻此言直乐的合不拢嘴，让开步伐招呼着言晰进来，“我就知道这些日子我没白疼你，快进来吧，饭菜早就做好了。”
“言晰哥哥！”
言晰之前一直住在学校里面，期末刚考完试结束就和杨澜和杨滢兄妹两人去了趟山省，倒是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来赵大爷家了。
赵大娘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又想着就他们老两口连带言晰三个人也不太能够吃的完，就把邓素云和冯笑笑母女一块叫了过来。
冯笑笑格外的喜欢言晰，如果没有言晰的话，恐怕她现如今还被困在女德学院里面，日日接受那些洗脑的话语不说，指不定长大以后还会被卖给哪个有特殊癖好的富商。
“是笑笑啊。”言晰看着眼前的女孩，“长高了。”
虽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没见，但小孩子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冯笑笑瘦弱的身体被邓素云养胖了一些，枯黄的头发也变得乌黑油亮了起来，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轻松愉悦，可见在女德学院那两年的时间里面带来的阴影已然是全部消除了的。
冯笑笑伸手比划着自己的脑袋，又在言晰身上量了量，笑得格外的开怀，“是的呢，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长的和言晰哥哥一样高了。”
“言晰哥哥，我也长高了！”两个人说话间，耳边又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是赵大爷和赵大娘的孙子阳阳。
言晰弯下腰，掐着阳阳的胳肢窝把他抱了起来，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刮，“我们阳阳可真棒。”
“言晰来啦，快洗手吃饭。”郑素云说着话，把自己身上的围裙给解了下来，又连忙去倒了一杯水。
今天的这顿饭做的很丰盛，不仅仅是赵大娘一个人动手，邓素云也帮忙良多。
赵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几人在饭桌上一边吃一边交谈，其乐融融。
言晰得知邓素云给冯笑笑找了个家教，补了下她这两年欠缺的功课，又在她工作的那个雇主的帮忙下，给冯笑笑找了一个名声很好的私立小学，只等着九月份开学了，冯笑笑就直接去上六年级。
提到要去上学，冯笑笑很是兴奋，她一个蹦子跳下椅子，跑到沙发上去拿了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掏出来一沓卷子，“言晰哥哥，你看，这些卷子我都做了九十多分，老师说我进步很快，开学以后可以跟上其他的同学。”
言晰拿着卷子看了看，果然上面几乎全部都是红色的对勾，少有的一些错误也都是比较难的题型。
虽然在女德学院被搓磨了两年，但冯笑笑的精气神还是很好，能够跟得上课业，她的未来也就不需要太过于担心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谈着话，邓素云笑眯眯的坐在一旁，她这辈子也没有其他什么别的奢求，只要笑笑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也就足够了。
——
一整个暑假，言晰接了挺多嘱托，但基本上都是看风水，算财运的，倒是没有什么命案的发生了。
眼瞅着就到了开学的日子，言晰莫名的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他穿越而来也没有很久，命案却是遇到了不少，一整个假期可以平安度过，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言晰在开学以后就去找了一下辅导员，申请在校外住宿，但奈何辅导员觉得他还是太过于年轻，总觉得不太放心，驳回了他的申请。
“言晰啊，住在学校里面还挺好的，上课也近，你住在校外的话，每天都要来回奔波，多麻烦啊。”
现如今宿舍里面没有了蔡霖，言晰和王铎，赵志伟两人相处的也还挺好，辅导员又给了这么一个借口，言晰便作罢了。
每天食堂，教室，宿舍，三点一线，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似乎只是眨眼间，江城路边的树叶都开始染上了金黄。
江城还未完全冷下来，更北边的山省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要比以往早上一些，十月刚过，朔风就夹杂着阴冷的寒气吹了过来。
今天是张卫国的案子庭审的日子，王艳起了个大早，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画了一个淡妆，镜子里的女人四十多岁，已经不再年轻了，但她弯着眼睛笑了笑，还是依稀能够看得出昔年的艳丽样貌。
王艳用遮瑕笔把自己的泪沟，法令纹一类的小瑕疵全部都给遮了个干干净净，又用腮红膏给自己画了个气色颇好的腮红，整个人看起来好似年轻了许多。
虽然庭审还没开始，但结果已经大差不差，王艳想要用最好的面貌去见她的丈夫。
她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外面又套了个大衣，11月初的天，穿成这样已然是有些多了，可她在打开房门的时候，却还是被冷风吹的一个哆嗦。
王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坐电梯下了地下车库，今天是工作日，儿子女儿都上学去了，她爸也年岁已高，没必要这样折腾，所以王艳打算独自一个人开车前往法院。
天公虽是有些不作美，但王艳的心情还挺好，她把车停在停车场拢了拢衣襟，站在法院的门口，抬头向上看了过去。
那枚国徽悬挂在大门的正中央，今日的天色不是很好，并没有出太阳，可那枚国徽却依旧散发着熠熠的星光。
就仿佛在那光芒的照耀下，这世间一切的阴险与罪恶都将无处遁形。
法院的大门修的格外的庄严肃穆，想要进到里面，需要越过高高的阶梯，王艳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抬起腿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在听众席上坐了一会，审判长，律师，张卫国等人尽数入场。
隔着人群，王艳的视线落在了张卫国的身上，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了，虽然一直都被关押在看守所里面，但张卫国的气色还挺好的，他理了头发，剃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以前的张卫国身为洗浴中心的老板，难免会有一些喝酒应酬，中年男人基本上都会发福，他自然也不例外，整个人都长得有些白白胖胖，尤其是那一个啤酒肚，看起来像是怀了孕的妇人一样。
在看守所的这些日子里，每日吃喝规律，又没有了成天的饮酒，张卫国的啤酒肚消下去了一些，看起来比之前健康了不少。
察觉到张卫国转过头来，王艳咧嘴冲他笑了笑，张卫国也回以一抹安慰的笑容，无声的开口道，“别担心。”
张卫国被安排在被告席上坐下，一道铁质的栏杆限制住了他的自由。
但他却神情轻松，十分自在，好似全然不为自己的将来担心，只在庭审正式开始之前，和蒋硕对视了一眼。
王艳此前未曾见过蒋硕，但张卫国却和他无比的熟稔，他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比张卫国认识祝成功还要早一些。
蒋硕指尖摩挲着自己准备的资料，眼睛微微眯了眯，他至今还记得他和张卫国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蒋硕是家里面的独子，他年幼的时候父母就离了婚，父亲抛下他们走了，母亲独自一个人将他拉扯大。
他倒也是争气，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很好，还挣了不少的奖学金，让母亲赚钱的压力也就没有那么大。
那时的他刚刚从大学毕业，在一家红圈律师事务所实习，事务所里面的律师都是有名的大佬，他一个刚刚进去的实习生，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家里的老母亲打电话。
蒋硕想着等自己在律师事务所里面站稳了脚跟，拿到了工资，在市里面租一个大房子，就把老家的母亲给接过来。
那天，蒋硕正联系中介，兴致勃勃的看房呢。
房子距离他的律师事务所不远，客厅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坐在客厅的躺椅上面，透过窗户就能够看到他所在的旅师事务所。
蒋硕知道，他的母亲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他都已经和中介谈好了价格，也签了合同，正在手机上面查看回老家的车票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老家打来的电话：
——他母亲去世了！
蒋硕的母亲没有念过什么书，只能做一些打零工一类的活，给人家洗碗，端盘子，在酒店里面做保洁，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这才攒下了十几万块钱。
这些钱在老家来看，的确是不少了，可是拿到城里面来，还是远远不够的，蒋硕的母亲希望他能够在城里面扎根，娶一个城里的女孩做老婆，所以自己一直省吃俭用的，就准备到时候能够多拿出来一些彩礼，不要让人家女孩子看轻了蒋硕。
可她一个农村老太太，就算拼了命也没有办法赚到什么大钱，急于求成的她轻信了一个骗子的话，在投了几百块钱过去，的确翻倍赚回来以后，一股脑的把手里的十几万存款全部投了。
可她等啊等，等了好多天，那个每日都会和她联系，每日里“阿姨，阿姨”的叫着，嘴巴特别甜的小伙子，却彻底的销声匿迹了。
蒋硕的母亲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颤抖着脚跑到镇上去报警，随后得知那个叫她投钱的小伙子，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存了大半辈子的钱，全部都打了水漂！
老太太几乎是哭着离开警局的，她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没有查看脚下的路，在走山路的时候，一个不稳，径直从山坡上面滚了下去。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的失去生命体征了。
蒋硕接到电话以后匆匆忙忙的买了回老家的车票，等再次见到母亲，对方已经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蒋硕几乎都快要疯掉了，他大闹警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警察，希望能够找到那个骗了他母亲的骗子。
可警察也很无奈，因为那个骗子用的银行卡是一个死人的银行卡，卡里的钱也全部都转到境外去了，根本无处可查。
而且，蒋硕自己身为一个律师也是清楚的，就算那个骗子找到了，也顶多会以诈骗罪入刑，他母亲是因为自己没看路，滚到了山坡下，她的死亡就是一场意外，和那个骗子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这分明，是因为那个骗子骗了他母亲的钱，才导致他母亲精神不宁！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按照法律，骗子根本不需要为他母亲的死负责。
更何况，警察也根本找不到那个骗子的踪迹，又何逞要去惩罚对方。
蒋硕心有不甘，也是一次一次的往警察局里面跑。
那一天，在警察局里，他拉着那名警官的左手，苦苦哀求他们在加派警力去寻找那个骗子，张卫国则是拉着那名警察的右手，一遍又一遍的追问骗了他妹妹钱的骗子是否有消息。
虽然那一天他们没有从警方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但他们两个人却因为相似的经历，成为了惺惺相惜的朋友。
从警察局里出来以后，张卫国和蒋硕一起去喝了酒，两个人互相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后，这才发现，害死张卫国妹妹的骗子，和害死蒋硕母亲的骗子，竟然是同一个人！
那个时候的蒋硕已经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了两年多，虽然还只是一个小律师，但已经也有些许人脉了，张卫国手里头又有钱，两个人一拍即合，开始自行调查当年的那起诈骗案。
但奈何当年的网络的确不是很发达，那个骗子又很有反侦察意识，两个人调查了许久，也未曾调查出来什么，就这么一晃，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
大概是一个月前左右，张卫国和祝成功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地聚在一起喝酒，酒过三巡，祝成功说自己十分羡慕张卫国儿女双全，家庭幸福。
都是自家的兄弟，张卫国大大咧咧的拍了拍祝成功的肩膀，十分豪迈的说道，“这有啥的，你要是想成家了，大哥给你做主，有看上哪家的姑娘都给我说，我保证把这个事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张卫国以为他说了这话以后祝成功会十分的开心，可他万万没想到，祝成功闻言反而更加的难受了。
在张卫国的再三追问下，祝成功借着酒劲，说出了一个隐藏在自己心里面多年的秘密，“我哪里是不想成家呢？我是不敢成家啊！”
“有一个大师给我算过，我之前做了太多有损阴德的事情，这些不仅会报应到我的身上，还会累及儿女，看着大哥你每天和子女享受天伦之乐，兄弟我真的很羡慕……”
因为他以前做的事情有损阴德，大师告诉他，就算他结婚了，日子也过不长久，而且他生下来的孩子也会体弱多病多，可能所有的钱都要花在医院里。
祝成功有些醉了，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我年轻的时候，误入了一个传销组织，跟着人家去做诈骗，我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以为就是骗点钱而已，哪里想到会害了好几条人命啊……”
从祝成功絮絮叨叨的话语当中，张卫国还原出了一个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的真相：
当年骗了他妹妹的钱，以及骗了蒋硕母亲的钱的骗子，竟然就是这个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祝成功！
张卫国恨的几乎快要咬碎了满口的牙，喝醉了的祝成功还陷入在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生儿育女的痛苦当中，完全没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张卫国眼底早已经升起了滔天的恨。
这么多年苦苦寻找的骗子，竟然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自己还把他当成好兄弟，提携他，安排他，照顾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张卫国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口一痛，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捏住了他的心脏，疼的他几乎都快要窒息了。
十几年的光阴都找寻不到，张卫国早已经放弃，可命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给他开了个玩笑。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里经历了很多，即使张卫国看着祝成功的目光萦绕着无尽的杀意，甚至是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对方，但残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没有在当场动手。
张卫国借口喝醉了酒，需要出去吹吹冷风，离开祝成功那里后立马打车去找了蒋硕。
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蒋硕睡眼惺忪的打开门，猝不及防之间，对上了一双夹杂着无尽怨恨和杀戮气息的通红眼眸。
阴鸷，狠戾，冰冷刺骨，看的蒋硕的灵魂都跟着抖了三抖。
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蒋硕还从来未曾见过张卫国的这副模样，他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人拉进了屋子里，“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找到当年的那个骗子了。”
张卫国一字一顿的说着，那声音沙哑异常，仿佛是从九幽爬上来的厉鬼一般，光听着就让人心中升起了无尽的鸡皮疙瘩。
因为事情过去太久了，蒋硕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声，“什么骗子？”
张卫国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害死我妹妹和你母亲的骗子，我找到了。”
他把刚才和祝成功喝酒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眼里的恨意浓烈的都快要溢出来，“怎么办，诈骗罪只能让他蹲一两年的牢。”
“你放心，”蒋硕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里面涌出来几分彻骨的恨意，“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第087章 第 87 章
法律治不了祝成功害死人的罪, 蒋硕和张卫国商量后决定自己动手。
关于如何悄无声息的杀死祝成功，并且把这件事情伪装成一个意外，蒋硕和张卫国两个人计划了一个多月, 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情况。
首先就是，张卫国从那天开始就三天两头的不回家了, 有的时候他也没有和合作商吃饭，就只是单纯的住在蒋硕的家里,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引起王艳的愤怒, 从而导致自己被王艳赶出家门，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去找祝成功喝酒。
其次是忽悠祝成功把电瓶拿到家里面充电。
跟着张卫国干到了洗浴中心经理, 祝成功也是有点小钱的, 他买了一辆二十多万的代步车去一些远的地方，都会选择开车前往, 但洗浴中心街那块一到晚上人来人往, 堵车堵的厉害，祝成功就又花几千块钱买了一辆电瓶车, 上班的时候骑电瓶车反而比开车要快很多。
祝成功本人还算有安全意识, 再加上他住的是老小区，又没有电梯，电瓶车也不可能被带到家里面来充电，所以也没有发生什么安全隐患。
但祝成功时常有抱怨，说老小区没有专门给电瓶车充电的地方，以前的张卫国为了安全着想，也只是会劝他多走点路也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但这一次, 祝成功再次抱怨充电麻烦的时候，张卫国给他出了个主意, “那你不如干脆把车子里面的电瓶卸下来，拿到家里面充完电以后再装上。”
祝成功当场就同意了，“这个办法好！”
这般做足了准备，就到了案发的那天上午，张卫国以王艳把他赶出家门为借口去了祝成功的家里。
张卫国心情不好，祝成功作为一个好兄弟，自然也是要陪他喝几杯，但是一大早上空腹喝酒还是挺伤身的，祝成功就去了菜市场买了番茄和牛腩回来炖，又买了一些别的下酒的菜。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谈话，张卫国吐槽王艳蛮不讲理的事情，让祝成功又想起了自己没有办法娶妻生子的问题，原本想要劝解张卫国的他，反而自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起来。
张卫国不断的给祝成功敬酒，自己却没有喝多少，他观察了祝成功良久，“兄弟，要不然我们俩打一架吧，你给我身上弄点伤，这样我也好卖惨，让我媳妇给我开门啊。”
作为多年的好兄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祝成功当然不会不答应，于是两个人身上出现了搏斗的伤痕。
这就是张卫国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口供里面所说的祝成功开口调戏王艳，他气不过两个人才打了一架。
祝成功家里又没有监控，而且他本人也已经死亡，两个人打架的缘由，自然张卫国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打完架，两人又喝了一些酒，张卫国趁祝成功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借口去厨房看看肉炖的怎么样了，实际上却是把砂锅里的汤倒了一大半出来，又将灶台上的火开到最大，只等着大火把砂锅烧干。
做完这些，张卫国又把厨房里面比较容易燃烧的东西放在了灶台旁边。
砂锅里的水烧干了，传出来一股糊味，祝成功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厨房走。
张卫国趁此机会，抄起一个酒瓶子，对着祝成功脑袋后面当年受伤的位置就是狠狠的来了一下。
他和蒋硕提前查询过了，啤酒瓶的杀伤力不大，不可能把人打的死，但祝成功后脑那个位置以前受过伤，这么一瓶子下去，一定会晕厥。
打晕了祝成功，张卫国就一直站在屋子里面等，等到厨房的火烧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慢慢悠悠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走到楼下，等待着大火烧了起来，充电的电瓶发生爆炸后，他不急不缓的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又叫了救护车，叫了消防。
张卫国和祝成功喝了酒，屋子里面有他的指纹和脚印再正常不过，他也没有要故意杀死祝成功，只不过是在搏斗的过程当中，一酒瓶子砸在了他多年前的伤口上罢了，这只是一个巧合。
砂锅被烧干，是两个人喝酒一时之间忘了厨房里还在开着火，把电瓶卸下来，拿到屋子里面充电是祝成功自己做的，关张卫国什么事呢？
他只是把人打晕了而已，祝成功的死亡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蒋硕信心十足，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有他这个金牌律师在，张卫国势必不会被判太久。
伴随着审判长手里的锤子轻轻敲下的声音，张卫国案的庭审也就正式开始了。
先是警方那边提供了现场的证据，蒋硕在开口之前，深深的看了张卫国一眼，随后将那些证据一一的进行了驳诉。
“我的当事人主观上并没有杀人动机，他也无法预料到将人打晕后会发生火灾和爆炸，且我的当事人有自首和主动救人的情节……”
在整个案件调查的过程当中，警察也发现了张卫国的辩诉律师是蒋硕，且两个人的家属都是当年那起诈骗案的受害者，这似乎太过于巧合了一些。
但张卫国给的理由也让警方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当年的案子，我和蒋律师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已经处成了朋友，与其去找一个陌生的律师给我打官司，自然是蒋律师这个朋友更值得我的信任。”
警方查案需要避嫌避亲，可却从来没有过律师也要避着的这个规矩。
当年的诈骗案没有破，就找不出来张卫国杀死祝成功的动机，即使蒋硕怀疑祝成功很有可能和当年的诈骗案有关，但没有证据，也就只能是怀疑。
因此，这个案子最终只能当成一个意外。
在蒋硕巧舌如簧的辩护下，审判长很快的给出了判定结果：“本院认为，张卫国过失致人死亡罪名成立，念其有自首情节，且在案件调查过程当中积极配合，态度端正，犯罪情节较轻，最终决定判处被告张卫国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执行。”
伴随着审判长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张卫国，蒋硕以及王艳，全部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缓刑两年的意思就是，张卫国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内，并不需要实际的去坐牢。
虽然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可以完全的自由了，但也只不过是需要在这两年的时间内遵守一定的法律规定和监管要求，只要在此过程当中他表现良好，没有继续的违法犯罪行为，缓刑期满后，原判的刑罚将不再执行。
法庭宣判过后，丁介川又将张卫国带回了看守所办理离所手续，手续办好，他就可以被当场释放了。
法院已经宣判，看守所也没有再继续羁押张卫国的必要，手续办理的很快，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张卫国手上的手铐就已经被摘除，浑身轻松的大踏步走了出来。
他看到等待在看守所门口的王艳和一双儿女，咧嘴微微一笑后，拔腿跑了起来，“老婆……”
张卫国高高兴兴的跑过来，原本以为王艳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他没想到就在他走到王艳面前的时候，王艳突然从背后抽出来了一根柳条，对着张卫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哎！哎，哎？！”张卫国顿时都有些懵了，王艳下手挺狠的，那柳枝抽在他的身上还有点疼，他原本是想要躲开，可对着王艳那双含着泪花的眼，他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老婆，你这是做什么？”
“干什么？”王艳没好气地瞪了张卫国一眼，然后低垂着眼睛开口道，“把你身上的霉运都抽走，从此以后咱们一家人就整整齐齐，平平安安的。”
王艳手下动作不停，张卫国知道这是个好寓意，也不再躲了，只任由那枝条不断的抽打在自己身上。
蒋硕站在距离张卫国不远的地方，看到他抬头望过来，回以他一抹安慰的笑，等到王艳抽打的动作停下了，蒋硕走过去拍了拍张卫国的肩膀。
“恭喜。”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再说别的多余的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但张卫国也懂他的意思。
“你这个呆子，”王艳恨铁不成钢一般地推了张卫国一把，“蒋律师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还不赶快谢谢人家？！”
张卫国失笑，“蒋律，多谢了。”
“不客气，”蒋硕脸上的表情很是真诚，“毕竟王小姐给了我那么高一笔诉讼费。”
王艳不知道蒋硕和张卫国两个人之间的计划，她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蒋硕，“但终究还是蒋律师厉害，否则的话，就算给这么多的钱，别的律师也可能没办法做到缓刑两年。”
“我在豪庭叫了一桌好菜，”王艳打抽打的已经残败的柳枝扔到了垃圾桶里面，搂着张卫国的胳膊，对蒋硕笑道，“还请蒋律师一定要光顾。”
“这感情好，”蒋硕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忙活了这么半天，正好我也饿了。”
张卫国开车，他们一家四口连带着蒋硕刚好五个人，一辆车可以坐得下。
坐在驾驶座上，张卫国系好安全带，放下手刹，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立马疾驰而去，将看守所远远地甩在了背后。
车子很快的远离了，到最后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视野当中，再也看不见，丁介川却站在看守所门口，看着那辆车子离开的方向，久久的没有移动。
一名小警员有些纳闷的盯着那个方向瞧了瞧，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伸手挠了一下后脑勺，有些疑惑的问道，“队长，你看什么呢？”
丁介川沉默了一会，缓缓吐露出三个字来，“张卫国。”
身为一个刑警，多年来的直觉让丁介川总觉得这个案子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可张卫国没有故意杀人的理由，他对于祝成功是当年的那个骗子的想法，也仅仅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做不成证据。
“张卫国有什么好看的，更何况人都已经走了，这个案子完结的这么顺利，已经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吧？”小警员不太理解丁介川心中所想，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全然都是疑惑的表情。
“是啊，”丁介川收回了视线，悠悠地叹了一声，“法院已经判了，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再去想他。”
丁介川眉眼微微弯了弯。
身为一名刑警，他要守护的是宪法和法律的威严，是每一个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无论真相如何，张卫国已然圆满，那就足够了。
——
言晰之前只是偶尔路过山省，无论是祝成功还是张卫国，对于言晰来说都只不过是一个人生当中的过客罢了。
早在案发当天杨滢询问他张卫国会不会坐牢的时候，言晰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一个情况。
既然法院判处张卫国缓刑，不需要去坐牢，言晰也没有必要再多做些什么，他只当做全然不知道，完全将其抛到了脑后去，自顾自的上学生活。
杨滢倒是把这个事情放在了心上。
言晰下午没课，江城的天虽然不似山省那样的寒冷，但他也没有出去，就在宿舍里面拿了本专业书在看。
手机有些不太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言晰拿起后发现是杨滢打来的电话，赵志伟和王铎出门约会去了，宿舍里面就只有言晰一个人，他按了免提，“喂？”
“师伯，是我，”杨滢笑眯眯的说着话，语气轻快，听起来心情很好，“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从山省回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爆炸案吗？”
“嗯。”言晰目光落在手中的书页上，指尖微动，翻了一页，轻哼了一声表示应答。
“我这不是好奇嘛，就去了庭审现场，那个张卫国竟然不用坐牢诶，”杨滢兴致勃勃的说着，“现在我们的检察官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法理之下也有真情在。”
言晰对这个事情并没有很感兴趣，就只是简单的应付了杨滢几句，“确实。”
但杨滢却丝毫没有察觉出言晰语气当中的冷淡，“师伯，我最近接了个嘱托，正好在江城，下周你有没有时间？到时候我去找你玩呀。”
“稍等一下。”
言晰将电话的页面切到了后台，打开课表看了一眼，“下周你几号过来？”
“十一月十一，”杨滢语气轻快，“那天刚好还是光棍节呢，话说师伯，你这都快要满二十岁了吧，怎么不找个女朋友？”
别看杨滢平日里大大咧咧，东南西北的到处跑，全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要注孤生了，但她却有一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朋友，只不过这人目前在国外留学，言晰并没有见过。
杨滢语气当中的调侃意味很是浓厚，但言晰根本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确认了一下十一号当天的课表，“十一号我只有上午有课，下午可以陪你。”
“好耶！”杨滢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其实我也不是要去玩，接嘱托的日子也在那天，虽然我也不怂，我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做的，但总感觉和师伯你一起更有安全感呢。”
“行，”言晰应了一声，“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好咧！”杨滢挂了电话，把地址发在了言晰的微信上面，又打字过来提醒他：【千万千万别忘了哦~】
顺带着还发了一个非常可爱的表情包：【谢谢老板，跪地.jpg】
言晰盯着那个不断磕头的小人哑然失笑，指尖在屏幕上面缓缓打下了两个字：【放心。】
这本该是一个平常的一天，可就在这天傍晚的时候，许久未曾联系的沈鹤扬竟然给言晰打来了一个电话。
言晰并没有把沈家人拉黑，但也因为有太久没有联系了，一开始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言晰还愣了一瞬，反应了一会后才接了起来。
他态度很是平常，只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有事？”
听筒对面传来了一阵喘息声，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始终沉默着。
言晰有些不耐烦了，“你要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别！”听到这话的沈鹤扬顿时有些着急，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言晰，我是爸爸啊。”
沈鹤扬说着话，手指不自觉的摩擦了一下衣摆，似乎有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嗯，我知道，”言晰轻轻应了一声，“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和沈鹤扬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除了他刚刚考上大学的时候沈鹤扬提出要给他办一个升学宴以外，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就仿佛是陌生人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系。
无事不登三宝殿，按照言晰对沈鹤扬的了解，对方肯定是有事相求。
虽然他也不太乐意搭理沈鹤扬，但对方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为了避免他搞一些幺蛾子，言晰觉得还是有必要弄清楚沈鹤扬到底想要做什么的。
“你……”沈鹤扬迟疑了半天，却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最近还好吗？”
言晰眉毛微挑，“还行。”
沈鹤扬继续询问，“那你的身体……”
言晰冷言道，“暂时还死不了。”
沈鹤扬的呼吸一滞，气息显得粗重了几分，坐在他旁边的舒画见他说了半天说不到点子上，顿时有些着急了，忍不住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无声的催促，“快点。”
虽然言晰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但舒画却极其的厌恶他，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他们一辈子都不相认。
可这次事关她的大儿子沈规，她只能硬着头皮来求言晰。
沈鹤扬冲舒画轻轻摇了摇头，他心里面明白，其实他们和言晰之间根本没有多少情谊在的，如果上来就直说目的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言晰的反感。
所以，沈鹤扬轻轻拍了拍舒画的手背，让她别着急，自己还是决定慢慢来，“你这孩子一直都是主意比较正，也不知道你的生活费够不够……”
言晰没有那个心思去和沈鹤扬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他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对方的话，“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不想听你扯这些废话。”
言晰的语气非常的不耐烦，沈鹤扬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有些迟疑的开口，“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十一号那天晚上有没有空，把你认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还从来没有像我的那些朋友以及生意伙伴们介绍介绍。”
“终归你是我的亲儿子，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沈鹤扬絮絮叨叨地说着，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现在我年纪也大了，准备退下来，公司要交给你大哥打理，但我也会给你一些股份，无论如何都能够让你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毕竟你是我们沈家的孩子，大学毕业了要是出去打工的话，让别人瞧见了也不太好。”
“条件？”言晰冷冷吐露出两个字眼来。
这世上可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言晰现如今不缺钱，他对于沈鹤扬口中所说的股份完全不感兴趣，但还是挺想知道沈鹤扬最近的困境的。
言晰倒不是想要给他们帮忙，而是觉得自己可以痛打落水狗，给他们找点麻烦来做。
毕竟……沈家可是欠着原主的一条命呢。
沈鹤扬犹犹豫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把自己最真实的目的给说了出来，“这几年经济下行，生意不好做，公司的业绩一直在下滑，现在公司急需和孙家合作的项目。”
“但是你也知道，”沈鹤扬轻叹了一声，语气当中带着几分无奈，“任何的合作都是不保险的，除非能够联姻。”
“只不过你大哥已经有未婚妻了，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双方已经见过家长，我们也不好出尔反尔，孙家小姐条件也不错，我就想着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孙家小姐比你大一岁，也是985名校的大学生，你们俩年纪相仿，学历又不相上下，肯定能够有很多的共同话题，”沈鹤扬努力的拉近着言晰和孙家小姐之间的距离，“家里面从小娇宠着长大，为人温柔又善良，长的也好看，只要你能够答应，我立马就找律师转给你10%的股份。”
沈鹤扬把孙家小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却唯独没有说，对方是想要言晰入赘，给孙家生下一个继承人。
且孙家小姐是一个患有严重精神病的人，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可怕的很。
第088章 第 88 章
“ 百分之十的股份, 虽然不比你大哥管理公司得到的钱多，但终归比你毕业以后去打工要好很多的，我知道, 以前我们没怎么养过你，你心里面其实不太想认我这个当爸爸的……”
沈鹤扬压低了嗓音, 一字一顿缓慢地说着，试图和言晰打感情牌, 可言晰却非常直白的打断了他的话, “呵，这话说的。”
言晰嗤笑了一声, 唇边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抹满含着讽刺的弧度来, “原来你也知道你们沈家没有养过我啊？”
原主此前十八年的生活过得什么样，沈鹤扬和舒画心里面一清二楚, 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关心过, 只觉得原主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不像是豪门沈家养出来的儿子。
甚至是, 如果不是言晰穿了过来，那个怀着忐忑的心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得到亲人的爱护的少年，永远的死在了十七岁的春天。
而且就像沈鹤扬刚才说的那样，尚未成年的孩子离开了家，他们不管不顾，也不给生活费，由着对方在外面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将近两年, 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给钱。
十分可笑的是，他们之所以要给言晰百分之十的股份也并不是思念他这个儿子, 仅仅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人联姻罢了。
就还挺脸大的。
言晰真的很想知道沈鹤扬究竟是怎么舔着脸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这世上不乏有真心实意疼爱子女，为了子女付出一切的父母，但也多的是只拿子女当成一个工具人，甚至是不配当父母的人在。
言晰亲缘浅，除了天衍宗的师父和师兄弟妹们，他对于和其他人的关系向来都是无所谓的，若是旁人愿意和他交好，善待于他，他自然也乐意回报。
可若是有人假借着亲情之名，只想着来利用他，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回去。
“言晰，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而且不仅是我，就连你妈也一起。”沈鹤扬察觉到了言晰话语当中的冷意，他心里面也有了种预感，这个事情今天可能真的没办法谈成。
但是他还记得言晰刚刚来到沈家的时候，那双满带着孺慕之情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舒画看，可见他其实还是十分渴望母爱的。
所以，沈鹤扬用手按着听筒，非常小声地对舒画说道，“为了咱们的儿子，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说完这话，他又拔高了音量对言晰道，“我已经劝过你妈了，她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请求，就只是简单的想着补偿一下你，咱们今天就把这个误会解开，你和你妈好好说会话，好不好？”
沈鹤扬身为一个男人要更加的理智一些，他还是挺注重血缘的，当初最开始得知沈傲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的时候，就是沈鹤扬力排众议去调查当年的真相，把言晰给找了回来。
而舒画和沈规则是更加的注重感情，这母子二人根本不愿意承认言晰，只觉得养了十几年的沈傲才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弟弟。
所以，即使沈鹤扬也想把言晰留在家里面，但为了考虑大儿子和自己老婆的心情，以及家庭的和谐，再加上言晰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沈鹤扬经过取舍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言晰。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公司会遇到现如今这样的困境，就算当初会惹得老婆和大儿子心生不快，他还是应该把言晰留在家里面。
这样的话，今天这件事情谈的就不会这么困难了。
只可惜啊，现在后悔也晚了。
沈鹤扬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推了一把舒画的胳膊，让她说话。
舒画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庞上全然都是不耐烦和厌恶的神情，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不想和这个没怎么见过面，一上来就顶撞她的儿子交流，有这功夫，她不如去多做个美容。
舒画深吸了好几口气，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终于开口，“言晰啊，我是妈妈，那个……妈妈爱你。”
“呵……”
言晰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舒女士，你自己觉得你说的话有可信度吗？”
“爱不爱的这种话，你还是留给你的亲亲儿子沈傲去说吧，”带着几分的恶趣味，言晰的嗓音中夹杂着些许轻缓的笑，“你不必如此的勉强自己，我也不想听你这些违心的话，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当成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不行吗？”
舒画被言晰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整张脸都憋红了，沈鹤扬急忙拿了个枕头捂住手机的听筒，不停地给舒画拍着胸口，“缓一缓，缓一缓，别生气，想想小傲，想想小规，想想我们沈家。”
“如果这次没有办法达成合作的话，我们的公司只会一落千丈，到时候你的那些衣服，包包，美容，下午茶，恐怕可能都要没有了。”
沈鹤扬温柔安慰的话语却让舒画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脏都跟着狠狠颤了两下。
如果自己的生活会变成那般落魄的模样，那么给言晰说几句好话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了。
舒画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同意？”
言晰勾着唇瓣，“百分之十的股份太少了，五十一吧，你给我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立马就可以入赘到孙家去。”
“言晰！”舒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凝着浓重的厌恶之色，她怒喝了一声，“你不要太过分！”
一个人手上的股份只要超过了百分之五十，那么他就会具有绝对的控股权，整个公司也就由他说了算。
言晰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如此的大言不惭，这让舒画怎么可能不气愤？
“ 百分之十的股份，只有这么多，”舒画快要把牙龈给咬碎了，才强迫着自己没有直接吼出来，“你如果觉得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再加一些别的条件，你只要不得寸进尺，什么样的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但是股份不可能再多了。”
言晰声调平和，情绪稳定，完全没有因为沈鹤扬和舒画的态度而感到难过，他只轻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沈规有了未婚妻，那么……沈傲呢？”
他长眉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沈家小姐如果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般优秀，为什么不让沈傲去联姻？”
沈傲就是舒画的心尖宠，一提到对方的时候，舒画的理智顿时都消失不见了，脑子还在后面追呢，嘴已经把话给说了出来，“你怎么能和小傲比？！”
在舒画的眼里，沈规是继承家业的大儿子，沈傲是可以给她带来情绪价值，每天乖乖巧巧，跟在她身后喊妈咪的小儿子。
无论是哪一个，她都舍不得送到孙家去受苦。
也就只有言晰，这个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蠢儿子，可以废物利用了。
“那孙家就孙静雅这么一个女儿，你是要入赘到孙家去的，以后生个孩子都不能跟你姓，而且孙静雅还有精神病，怎么能配得上小傲，也就只有你这种农村出来的……”
沈鹤扬惊讶的瞳孔都放大了一些，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舒画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把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他猛然一把手捂住了舒画的嘴巴，将她剩下的话全部都给堵了回去。
可已经晚了，舒画那满带着不屑的嗓音已经完完全全地被言晰给听了进去。
“原来如此，”言晰恍然大悟的叹了一声，他倒是没有很生气，毕竟早已经预料得到沈鹤扬找他绝对没有什么好事，而且他也不对这所谓的父母亲情有任何的期待，“所以，你们瞧不上那孙家小姐，觉得入赘到他们家是委屈了沈傲，这才想到了我这个儿子？”
“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不错，”言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的整个后背都靠在了椅子上面，淡淡道，“但是我凭什么要答应你们呢？”
他唇边挂着玩味的笑，已然是把沈鹤扬和舒画两口子当成跳梁小丑了，“凭你们不要脸吗？”
原本还想着要好好劝一劝言晰的沈鹤扬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钳制住了，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要找补些什么，可却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舒画顿时有些炸毛，她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面有一股邪火在烧，几乎要将她所有的理智都给烧光了，她一把推开沈鹤扬，直接不管不顾的大吼了起来，“我十月怀胎生你一场，让你报答一下家里面就这么难吗？！”
“我告诉你，”舒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和言晰虚以委蛇，她拧着眉头，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件事情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没得商量！”
言晰穿越过来以后就完全没有和舒画有过正面的交流，她也从来没有把言晰放在心上，即使是到现在了，她还以为言晰依旧是当初他们去接人的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缩在角落里面连正眼看她都不敢的原主呢。
但沈鹤扬不一样，他有主动接触过言晰，对言晰有一定的了解。
沈鹤扬听到舒画所言，顿时整个人都有些麻了。
在他看来，言晰完全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如果他们轻声细语的去劝解，这件事情还有成的可能性，可现在舒画直接放言威胁，言晰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沈鹤扬眉眼当中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慌乱之色，在他的公司面前，其他任何东西都可以靠边站，他压低了嗓音，“言晰，你听我说……”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施舍的那些股份，”言晰微垂着眼眸，瞳孔中凝着一丝冷色，“想要救公司还舍不得你们娇养长大的儿子，世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沈鹤扬的目的是什么，言晰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和他废话。
即便他本人对于沈鹤扬和舒画没有任何的亲情可言，可当他听到舒画不假思索地护着沈傲，却把自己当成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一般时，心里面竟然还是有些闷闷的。
仿佛是心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有些胀痛。
这感觉并不太明显，却又让人无法忽略。
言晰知道，这是原主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原主在养父母家里面十七年，从来没有过过一天称心如意的日子，从他有记忆开始，每天就都有做不完的活，如果不是因为学习成绩好，可以有奖学金拿的话，在他初中毕业以后养父母就会让他直接辍学了。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对待他的态度和其他父母对待他们的孩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直到他知道他不是亲生的。
那一刻，他终于释然了。
可或许也正是因为在养父母那里从未获得过爱，原主对于亲情的渴求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他足够善良，足够体贴，终有一天可以融入进这个家里面，获得他所渴求的亲情。
可事实从未如他所预料。
他被沈傲从楼梯上摔下来当场死亡，沈家一家四口却只以为他是在装可怜，甚至连检查一下他受伤严重不严重的行为都没有。
因为言晰占据了这具身体，就和原主有了一份因果，即便他想要替原主出口气，可沈鹤扬和舒画终究是原主的生身父母，言晰是没有办法主动对他们出手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沈傲不愿意去联姻，那直接破坏掉这个合作便是。
言晰深邃的眼眸中逶迤出一丝锋利的冷芒来，他倒想看看，当有一天沈家倒台，这一家四口还要怎么维持他们的高高在上。
“既然你们舍不得沈傲去联姻，那就等着破产吧。”
言晰冷不丁的丢下一句话，“啪——”的一声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想要破坏掉两家的合作，还是需要了解一下这个孙家，言晰打开自己的电脑，开始从网上搜索。
江城排得上名号的豪门不多，没过一会言晰就锁定了一家企业，根据官网上面的资料可以得知，这个孙家确实只有一个女儿孙静雅。
而且，孙静雅并不是和她的父亲姓，而是随了母亲。
孙静雅的父亲也是入赘的。
网上有很多篇对于这件事情的报道，还有许多略微有些模糊的视频在宣传着当年的世纪婚礼。
孙静雅的父亲文天明是一个典型的小镇做题家，从小城市考到了江城，在大学校园里面认识了当时的孙家大小姐，也就是孙静雅的母亲孙颖。
两个人很快的坠入爱河，那个时候的计划生育很严格，孙颖作为一个独生子女，背后又有着那么大的一个家产，定然是不可能直接嫁出去的，所以文天明直接入赘到了孙家，原本想着可以生下来一个男性继承人，可偏偏孙静雅是一个女孩。
当然，女孩也是可以继承公司的。
孙颖并不像舒画那种富太太一样，每天的生活就是插花，美容，下午茶，她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女强人，即便文天明很努力，很认真，而且这么些年也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不良嗜好，对她也是从一而终，可孙颖却始终把持着公司大权，文天明只是她的助手。
江城的豪门里，孙家是唯一一个女人掌权的家族，还挺不容易的。
根据一则采访，言晰了解到孙颖有意培养自己的女儿孙静雅继承公司，但孙静雅的情绪却非常不稳定，所以孙颖打算给女儿招个赘婿。
反正现在都已经开放三胎了，夫妻两人可以生好几个孩子，孙颖总归是能够培养出来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的。
这完全就是把赘婿当成借种的种猪了，怪不得舒画舍不得让沈傲入赘呢。
根据网上的报道来看，即便孙颖和文天明两个人结婚已经二十多年，但文天明的爱却始终如一的可以拿的出手。
经常有媒体能够拍到他们两个手牵手的逛商场，文天明像个古代的小厮一般，陪在孙颖身边提着大包小包，孙颖就只负责买买买和美美美。
而且孙家企业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国民度，其中最主要的一个点就在于文天明的爱妻人设，这使得它在同类型的竞品当中脱颖而出。
根据网上的资料，只能知道孙家只有孙静雅这么一个孩子，因为没有照片，关于她具体长什么样，言晰无从得知。
但文天明和孙颖的照片却有很多，最近的照片就在上周，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是文天明和孙颖参加企业的新品发布会时拍摄的。
视频当中，孙颖全程都占据一个主导地位，文天明则像是她的助理一般，人人都在歌颂着这对夫妻之间的坚贞不移的感情，可言晰却只觉得讽刺。
因为是出席活动，孙颖的脸上画了很厚的妆，妆容遮盖住了她原本的面色，使得她暂时看起来气色还挺不错。
可当有高清镜头怼在她脸上的时候，言晰还是能够观察的出来，孙颖的命宫处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黑气。
她中毒了，慢性毒药，且已经有多年，毒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蚕食着她的身体，她现在应当已经会时不时的感觉到不舒服，但去医院检查却又检查不出来什么。
只等某一次情绪有个什么大起大落，就会直接一命呜呼。
听沈鹤扬所言，孙静雅的精神有问题，这样子的她是绝对不可能继承家业的，那么孙家的公司就会直接落到文天明的身上去。
文天明爱妻人设营销的飞起，可分明他的子女宫显示他不仅仅只有一个孙静雅这么孩子。
他瞒着孙颖有两个私生子，并且还全部都是儿子。
对孙颖下毒的人，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言晰泰然自若的关了电脑，眉宇间染上了一抹兴味，这个孙家，可还真是有意思。
有必要去会一会。
这一边，被言晰挂了电话的舒画有些气急败坏，她抓起沙发上的枕头就重重的扔了出去，“你没听到他在跟我说什么？啊？！”
“小傲多乖啊，他就从来都不会这样跟我讲话，”舒画瞪着一双眼睛，不停地喘着粗气，“要不是他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孙家这么好的事情，能轮得到他？！”
“还敢给我甩脸子，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舒画阴沉着一张脸，仿佛言晰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般。
沈鹤扬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就算你再生气，私下里说一下就行了，你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这样说嘛，下可好了，事情没谈成，难不成你真的要让小傲入赘到孙家去？”
“怎么可能？！”舒画猛然间拔高了音量，“我是绝对不会把小傲往火坑里面推的。”
“那怎么办嘛，”沈鹤扬愁的脸上的皱纹都多长了几条，“他完全不听我们的话啊。”
舒画低着头思索了一会，脸上突然扬起了一抹笑容，只不过这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恶意满满，“既然我们说话没有用，那就干脆换个人来。”
——
11月9号这天是星期六，言晰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一如既往的七点钟起了床，洗漱完后去食堂吃了个早餐，回来时还顺带着给赵志伟和王铎每人打包了一份。
“起床了，”言晰把早餐放在床下面的桌子上，伸手去扯赵志伟的被子，“快起来吃早餐，现在天冷，一会就要凉了。”
“马上，马上……”赵志伟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呢，被子掀开，身上骤然传来一股冷气，把他的瞌睡一下子全给冷跑了。
他轻叹了一声，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人一般坐了起来，机械性的穿着衣服。
看他起来了，言晰就又去叫王铎，两个人磨磨蹭蹭了好一会，等到终于开始坐在桌子前面享用早餐的时候，早餐都已经凉透了。
赵志伟咬了一口包子，顿时呲牙咧嘴了起来，“嘶……好冰。”
言晰从专业书中抬起头，略显无奈的笑了一声，“以后还磨蹭不？”
赵志伟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学着电视剧里面太监的腔调，“不磨蹭了，不磨蹭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言大人饶了咱家吧。”
两个人闹作一团，言晰看书都有些看不太进去，他默默的把书本装进书包里，打算直接下楼去图书馆。
可他才刚打开门，却听到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其中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让他感到格外的熟悉。
言晰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他转身走回宿舍，顺着宿舍的阳台向楼下看了过去。
只见宿舍楼门口有人拉起了一道横幅，一个中年女人就那样大喇喇的坐在地上，一边抹着眼泪哭泣，一边不停地将脚绊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她的动作和行为实在是太过于引人注目了，不少的学生都围了过来，也有人试图将她搀扶起来，“阿姨你先起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这地上这么冷，万一给你冻感冒了。”
见到有人来安慰自己，中年女人哭的更大声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又怎么愿意这样的丢人？”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爹喊娘，双手不断的拍打在自己的膝盖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这大半辈子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儿子竟然是个白眼狼，我不活了……”
这个中年女人，赫然就是言晰这具身体的养母，莫胜男。
第089章 第 89 章
差不多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了, 那时沈家的公司也才起步，没有多久，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夫妻两人亲力亲为。
舒画当时怀着孕, 和沈鹤扬一起到江城管辖下的平阳镇去视察工作，她去的时候是怀孕六个月的时间, 这虽然已经显怀，但也并不是很危险。
但夫妻两人没想到, 在这里的工作会是这样的艰难, 折腾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弄完。
事情解决的时候, 舒画的预产期也快要到了, 夫妻二人抓紧时间想要回到江城去生产，可舒画坐上车没多久, 羊水突然就破了。
平阳县距离江城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 舒画是万万没办法坚持到回去的，最后只能选择在平阳县的医院里面生产。
因为事发突然, 再加上这段时间舒画内心焦急, 她生产的格外的艰难，一开始是准备要顺的，可顺了半天都没顺下来，最后转为了剖腹产。
为了生这个孩子，舒画付出了良多，孩子生下来以后情况也不是很好，医生说孩子缺乏营养，抱到舒画跟前来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一个, 跟刚出生的猫儿差不多大小。
舒画只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心情紧绷，又太过劳累, 才会导致孩子营养不良，看着又瘦又小的孩子，她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母爱，心疼的无以复加。
回到江城以后，舒画几乎连自己的大儿子都顾不上了，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小儿子的身上去，即便家里面请了月嫂，她每天晚上都还是亲自带孩子，一点一点的把一个瘦弱的孩子养成了白白胖胖的样子。
因为当时的那个项目投产成功，沈家的公司也更上一层楼，舒画就在家里面当起了全职太太，沈规是被培养来要继承公司的，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沈老爷子和沈老太太那里养着，此后十八年，舒画的生活，几乎除了沈傲，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舒画只以为是自己情绪激动，导致孩子早产，所以沈傲一生下来才会是那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但那时的沈家就算还没有完全的起来，可也算是一个副会人家了，每日里都有人专门负责她的营养餐，又怎会生下一个缺乏营养的孩子呢？
只不过是当时有人把孩子换了而已。
莫胜男是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普通农村妇女，十八岁刚刚成年的她就嫁给了同村的言海洋。
可因为此前一直没怎么注重过妇科的问题，莫胜男有很严重的宫寒，结婚三年多始终未曾怀孕。
莫胜男村子里面抬不起头来，严老太婆也天天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言海洋始终都站在他妈那边，也不帮她说话，那段日子，莫胜男几乎天天都是在以泪洗面。
等到她终于怀了孕，严老太太却依旧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只因为她觉得莫胜男的肚子圆圆的，一点都不尖，怀的肯定是个女儿。
所以，整个怀胎十月的过程当中，莫胜男没有得到半点孕妇应有的优待，反而还一直操持着家务，就连生产的当天她都还在干活。
她羊水破了，要生的时候言老太婆都舍不得叫车把她送到医院里面去生产，最后还是言海洋担心一尸两命，他没有钱再另娶一个媳妇，才大发慈悲的将莫胜男送去了医院。
在农村一直有一个尖肚子生儿子，圆肚子生女儿的说法，所以莫胜男一直以为自己怀的是个臭丫头片子，直到孩子生下来了，她才知道是个带把的儿子。
这下无论是言海洋还是言老太婆全部都高兴的合不拢嘴，觉得言家有后了。
可莫胜男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小城市的医院也蛮小，没有什么所谓的VIP病房，即便沈家还挺有钱的，舒画也和莫胜男住在同一个病房里面。
看着隔壁大包小包的，舒画都还没有醒过来，营养餐和月嫂就已经准备齐全，而舒画的老公，也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前，莫胜男的心里面顿时开始不平衡了起来。
凭什么同样是女人，而且她还给老言家生了个儿子，自己却只能吃言老太婆从家里面带来的那些饭，而舒画就能够过得这样的潇洒自在？
不想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儿子也一辈子落得个碌碌无为，鬼使神差般的，莫胜男强忍着下/体撕裂的疼痛，偷偷的把两个孩子给换了。
而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莫胜男当天就带着孩子出了院回家。
等到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莫胜男确定舒画他们已经离开了平阳镇，她才对言海洋把调换了两个孩子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言海洋当场都傻眼了，那可是他的儿子！是他们言家的后，莫胜男说换就换了？！
他立马甩了莫胜男一个大嘴巴子。
言海洋用了十成的力气，直打的莫胜男载倒在了地上，因为常年干活而显得格外黝黑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如此这般，言海洋还不觉得解气，又对着莫胜男一顿拳打脚踢，莫胜男一边慌张的躲避着，一边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们家里面这么穷，怎么可能给儿子一个好的条件？”
“你没看到那户人家多有钱吗？咱们的儿子只有跟了他们才能够受到最好的教育，才能有大出息，等到他们把儿子培养成才了，咱们再认回来，到时候咱们的日子……”
莫胜男也没见过什么上流社会的生活，有限的阅历让她没有办法想象的出来那样的一个场景，所以她的话头只说了一半。
但这并不妨碍言海洋脑补。
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由着屋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似乎已经看到幸福美好的生活在向他招手了。
席梦思床，米其林餐厅，视野超好的大别墅，态度恭敬的管家保姆……
只是稍微想上这么一想，言海洋就激动的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了。
夫妻两人一拍即合，只等着他们的儿子被沈家养大以后去享清福。
如果当初不是高考体检的时候检查出来沈傲不是沈家的亲生儿子，等到他高考完毕，莫胜男和言海洋也是要主动上门去认亲的。
因为对这个孩子投入了太多的精力，也浇灌了太多的母爱，所以舒画在得知沈傲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的时候，才会这样的情绪激动，甚至直言她只会认沈傲这么一个儿子。
可莫胜男和言海洋对待原主的态度却和舒画截然不同，他们知道原主不是他们的亲子，所以在养原主的时候一点都不上心。
一个多月的小婴儿，莫胜男就已经停止了喂养母乳，而且也从来不买奶粉给他喂，只喂一些玉米面糊。
什么营养不营养的，全然不考虑，只确定孩子饿不死就行。
莫胜男时常会思念自己的亲生儿子，想着对方在沈家过的好不好，会不会被欺负，她又不敢直接跑去沈家去看，害怕露馅，所以每次一思念儿子的时候，她就会暴揍原主出气。
言海洋也不例外，稍微心有不顺，就会将原主一顿打。
几岁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还遍体都是伤痕。
他就在这么一个畸形的家庭条件下慢慢的长大了，他就并没有因此自怨自艾，破罐子破摔，由着自己变成一副浑不吝的模样。
反而是更加的发奋图强，抓紧一切的机会去学习，他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从此逃离这样一个恶魔一样的家庭。
高考前夕，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沈家，一路上都在想着他的亲生父母会疼爱他吗。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得了。
他悄无声息的死了，死在了他亲生父母的家里面，死在了他满怀期待的时候。
言晰穿了过来，接手了这具身体，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养父母，无一人为那个可怜的灵魂叫屈。
这些人打扮得光鲜亮丽，可实际上，手中全部都沾着原主的血。
看清楚在楼下不停叫喊着的人是莫胜男和言海洋的时候，言晰扯了扯唇角，深邃的瞳仁中眼波流转，逶迤出一片锋利的冷芒。
他原本没想着这么快处理这对夫妻的，毕竟他们养大了原主，所以说这个过程并不尽如意吧，但这份养育之恩也是事实，言晰若是在他们没有任何其他行动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必会遭受因果的反噬。
可原主已经死了，在他死亡的那一刹那，这份养育之恩的因果也就已经了断，此后莫胜男和言海洋若是再对言晰出手，言晰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去回敬他们。
眉眼间带着一抹“终于来了”的笑，言晰收回视线，关上了阳台的窗户，转身走出了宿舍。
“你刚才看啥嘞？”赵志伟自然也听到了楼下的吵闹，这会时间尚早，他女朋友还没起床，他倒是挺有闲心去观察这些事的，更何况他也乐衷于吃瓜。
言晰闻言，回过头来，轻轻说了声，“楼下是我的养父母。”
“啥？！”赵志伟原本是单手撑着下巴，整个人像是调一软蛇一样趴在桌子上的，听到这话的他立马一个蹦子跳了起来，“养父母？！他们找你干啥？”
言晰你怎么在宿舍里面说过自己的身世，所以赵志伟自然也不清楚这些，王铎却是了解的，听到两人对话的他也立马翻身下了床，“我跟你一块下去看看。”
王铎担心言晰会被欺负。
虽然言晰可以毫不留情的对待沈鹤扬和舒画，可莫胜男和言海洋毕竟养了他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赵志伟捏了捏拳头，“那我也一起去。”
虽然他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看王铎这副凝重的模样，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的简单，怎么说他也得下去给自己的兄弟撑个场面。
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醒了过来，宿舍楼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了。
一眼望去，那一个红色的横幅格外明显，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不孝子言晰，求你救救你奶奶吧！”
宿管阿姨正在和莫胜男交涉着，可她完全就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宿管阿姨只要一说话，她就躺在地上打滚，哭爹喊娘的说着自己身上这痛那痛，弄得宿管阿姨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了。
昨天下午的时候，莫胜男和言海洋忽然接到了沈鹤扬打来的电话，要求他们想个办法去逼言晰答应联姻，只要能够完成这件事情，就会再给他们五百万。
当时原主被认回了沈家的时候，因为舒画舍不得把沈傲送回去受苦，就给了言海洋五百万，彻底的买断了这份父子情。
当初之所以要交换两个孩子，说白了就是单纯的为了钱，虽然说沈傲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可他们也没有养过他一天，要说有什么感情，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所以拿到钱以后，言海洋和莫胜男高高兴兴地回了平阳镇，在镇子上面修了个三层的大别墅，又给家里面请了个保姆来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和打扫卫生，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但穷人乍富，花钱总是会不节制，虽然才过了两年，但那五百万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言海洋无数次都想要再次到沈家来要些钱，可他又有些害怕沈家会生气，原本想着要从沈傲入手吧，可沈傲高考完以后就直接被送到国外留学去了，他再也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此时沈鹤扬找上门，那完全就是和言海洋一拍即合啊，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这个事。
夫妻两个人故意换上了破旧的衣服，又坐了一晚上的车赶了过来，也没洗脸刷牙，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沧桑，因此引起了周围不少同学的同情心。
“好可怜哦。”
“看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而且洗的发白，甚至开线了还穿着，家里面这么穷，还能把孩子供的考到江城大学来，可见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你看那个阿姨的鞋子都开胶了还穿着，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肯定受了很多苦，两个人在下面这么久了，儿子还不下来，也是狠心，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我都不屑和这样的人在同一个校园里面呼吸同一片空气，真是让人作呕。”
……
周围同学们的议论声都被莫胜男和言海洋听到了耳朵里去，这样的一副场景是他们早就预料到了的。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翘了翘唇角。
他们就不信了，在这么大的舆论压力下，还不能逼着言晰答应去联姻。
“这……”看着眼前的场景，赵志伟被害的都有些面如土色了，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言晰一眼，“这真的是你的养父母吗？”
这世上哪有这样害孩子的父母啊？！
言晰倒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始终都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莫胜男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言晰，她直接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浓烈的哭腔，“儿子，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儿子。”
她双眼通红，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仿佛是一只陷入到了绝望境地的小兽，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宿管阿姨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走过来对言晰说道，“是你父母吧？你快点把他们带走，在宿舍楼下闹这么一出，算个什么事嘛。”
“我不走，我不走！”
“这个不孝子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在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同学能给我们做主，我们走了，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呜呜呜呜……”
莫胜男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的双手不停的在地面上面摩擦着，沾染了许多的灰，随后她又用这双手来抹眼泪。
灰尘粘的满脸都是，将整张脸都给弄花了，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狼狈憔悴，周围的同学们也越发的心疼。
“这个言晰我知道啊，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就上了表白墙，还是校园男神呢，原来表面上风轻云淡的样子都是装出来。”
“你看他穿的一副人模狗样的，可他的父母呢？两个老人家千里迢迢的从农村找过来，他竟然都不把他的妈妈从地上扶起来，这心也是够狠的。”
有一个眼尖的同学盯着言晰身上的衣服看了又看，随后眼睛微微眯了眯，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大声的开口说着话，力求让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是的嘞，他身上穿的全部都是牌子货。”
言晰：“……”
天晓的，自从他帮了吕家人解了他们祖坟上的穿心煞以后，他的衣服就全部都被吕松给承包了，每一个季度都有新款送来，而且种类繁多。
反正吕家是做服装生意的，这些衣服对于吕松而言也没有多少钱，言晰自然也就没有推辞。
此时竟然成为了这些人用来攻击他的点，倒显得有几分好笑了。
但言晰并未曾陷入到这个自证陷阱当中去，他直接无视了那几个说话的同学，低头看向莫胜男，冷声道，“演技还挺不错的，说吧，谁让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从身份的事情爆出来以后，这夫妻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了，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这夫妻二人，他在哪个学校，什么专业，住在哪个宿舍里面。
言晰差不多可以猜出来他们为何而来，但还是想要听他们亲口说。
莫胜男的眼睛转了转，有些没想到言晰竟然完全不受周围的舆论影响，她低着头开始思索解决办法，毕竟那可是五百万呢，他们只要不像之前那样大手大脚，省着点花的话，下半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没……没什么人让我来，”莫胜男唯唯诺诺的，好像很怕言晰的样子，丝毫没有之前在家里面对原主动辄打骂的模样，“我就是想你了。”
言晰被她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语说的有些想笑，“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因为事情闹得有些大，现在学校的保安赶到了现场，“行了行了，都做自己的事情去，别再围在这里了，都走开都走开。”
在保安的驱逐下，同学们稍稍的往后撤了撤。
莫胜男顿时着急了起来，如果让这些学生们离开了，她还怎么去逼迫言晰？
于是，莫胜男直接抱住了一名保安的大腿，张口就是一顿哀嚎，“你们都是学校的领导，你们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这儿子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就对家里面不管不顾的，他奶奶现在生病住院了，都不剩几天好活。”
莫胜男抹了一把眼泪，灰尘抹在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滑稽，“我们来学校看他一眼，知道他过得好，也就足够，我们也不求他能够掏钱去给他奶奶治病，毕竟这个病就是一个无底洞，就算花了钱也不一定能够治得好。”
“但他奶奶在临死之前，就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他能够早点成家，现在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但是可以先交女朋友，可以订婚……”
话说到这个份上，言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很明显，这夫妻二人是被沈鹤扬请来的。
看这样一番免费的表演，还挺有意思，言晰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打开了手机的摄像头，开始录视频，“沈鹤扬给了你什么好处？”
“毕竟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言晰稍稍拔高了音量，可以让周围被保安驱逐了的同学们也能够听得到，“就算老太太临死前想要看着孙子成家立业，也不应该来找我吧？”
“你们可还是有一个亲生儿子在，难不成这些事你们都忘了？”
言晰几句话勾起了周围同学们的好奇心，一群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是啊，如果只是养子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亲生儿子呢？”
“儿子啊，爸给你跪下了，爸给你磕头，爸求求你，看在我们家人一场的份上，就让你奶奶临死之前了了这个愿望。”
眼看着周围的舆论被言晰给带偏了，言海洋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就是个混不吝的，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话，对于他来说还不如放个屁来的敞亮，还是五百万更加重要一些。
“只要你能完成你奶奶的遗愿，爸给你跪下，给你磕头，你让爸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跪在地上给自己的儿子不断的叩首，这场面实在是太过于有些惊人，让不少的围观者都面露不忍。
甚至是连之前也想要把莫胜男和言海洋驱离的保安神色都变了，看着言晰目光中带上了几分的责备之色。
见此情景，言海洋顿时觉得胜利在望，他盯着莫胜男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给对方使了一个眼色。
莫胜男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连滚带爬的走过来和言海洋跪在了一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也不想看到你奶奶死了都不得安宁吧？只要你能够和那个女孩子订婚，你奶奶就可以安心的去了，我都不求你出钱可以给你奶奶做手术。”
看似在为言晰说好话，可却话里话外的都在指责言晰的冷酷无情，想要坐实了他就是个不顾奶奶死活的不孝子。
“我可不是你们的家人。”言晰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这番话而感到生气，他只是平静的叙述着一个事实。
“当初你们可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够享福，偷偷的把我和沈傲做了一个交换，你们养我的时候也没有多用心，你们交换儿子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沈家也给了你们足够的钱，现如今这副模样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爸爸错了，爸爸知道错了，”言海洋接着言晰的话，不停的流着眼泪，看起来痛苦不堪，“我们当初也只是一念之差，我们是把你从你父母身边偷走了，可是也把你平安养到这么大了呀，你怎么样怨恨我们都可以，但是现在你奶奶……”
“呵，”言晰看着手机里面录着的视频轻轻笑了起来，“所以，你是承认你故意交换孩子了？”
言海洋完全不知道言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些愣住，他抬起一双通红的眼，呢喃道，“你说这个做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不做什么，只是确认一下你的犯罪经过而已，”言晰莞尔一笑，打开了手机的拨号键，按下110，“喂？警察吗？”
“我要报警，有人拐卖儿童。”
第090章 第 90 章
看到言晰如此这般没有任何犹豫的报警行为, 原本还觉得莫胜男和言海洋两个人十分可怜的同学们立刻察觉出来自己应该是被骗了。
能够考上江城大学，基本上都没有蠢的，也就是大学生的心思都比较单纯, 没见识过多少社会上的险恶，还有着一副纯真的同理心, 才使得莫胜男和言海洋觉得他们的奸计可以得逞。
但他们想象当中的言晰被舆论逼迫着答应联姻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反而还被言晰套路出来了当年偷换孩子的真相, 甚至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就报警了。
“原来是为了荣华富贵, 偷了人家的孩子，我原本以为什么真假千金, 真假少爷只会在小说里面出现, 现在倒是让我开了眼了。”
“人家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原本应该锦衣玉食的长大, 被你偷换了, 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之前没有报警抓你, 你还不知足, 现在又搞道德绑架这一套，真以为法律是专门给你们家设的呀？”
“说白了不就是要钱么，看着自己养的孩子穿上了名牌，心理不平衡了呗，那干嘛就不找亲生儿子要呢？”
“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舍不得了呗，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找，反而跑过来找养子，真是好恶臭的一副嘴脸。”
……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 却完全不是莫胜男和言海洋意料之中的话语，两个人本来也没见过多少世面, 只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面作威作福，此时看着那一双双带着指责的眼眸，心里面鼓起的勇气顿时就消散了。
而且他们也不确定他们的行为是不是触犯了法律，但看言晰说的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面只觉得一阵阵的发慌，真的担心一会警察来了以后直接把他们俩给抓起来。
莫胜男牙关紧咬着，几乎是臊红了一张脸，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对于警察的恐惧压过了对于那五百万的渴望。
更何况，她觉得围观的同学们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只要沈家还认沈傲这个儿子，她就可以不断的找沈傲拿钱。
一但她被抓起来，关到监狱里面去，那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莫胜男对自己还挺狠，她掀开自己的衣摆，用右手在腰间的软肉上面狠狠的掐了一把，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生理性的泪水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期期艾艾的哀求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来求你，是我欠你的，同学们说的对，我应该去找小傲，打扰了。”
莫胜男说着话，又给言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随后转头拉着言海洋就要离开。
可出乎意料的是，言晰却拦在了他们的去路上。
他穿着一件长款的大衣，更衬得身形颀长，不是言海洋亲子的他比言海洋高了足足有一个头。
他脑袋未低，只微垂着眼帘，有股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带了一种蔑视一般，“警察还没来呢，你们就打算这样走了？”
言海洋的眼神僵了僵，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可他的额头上却还是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此前这夫妻两人说话那样的干脆利索，是因为他们早已经把这样的情形在脑海当中演练过多次了，此时面对言晰的询问，倒显得有些磕磕绊绊了起来。
“那个……误会，全部都是误会。”
“你奶奶虽然病重，但小傲去也是一样的，”言海洋悻悻的说，“我们也是一时之间想岔了，我们给你道歉，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他说着话，小跑着过去，想要把挂起来的那道横幅给扯下来，可不知道是因为他太过于激动，还是因为横幅挂的太紧了，他非但没有把横幅扯下来，反而自己摔了一跤。
“咚——”的一声响，膝盖重重的磕在地面上，光听着都感觉到疼了。
旁边的一个女生想要试图去搀扶一下他，可却被她的同伴给拉住了，“你别，这种人，万一碰瓷怎么办？”
那女生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同伴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最终收回了想要去搀扶言海洋的手。
言海洋似乎是被摔傻了，他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双手扶着膝盖，一瘸一拐的将横幅给扯了下来，随后团成一团，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深秋的衣服穿的比较厚，膝盖倒是没有摔破皮，可却摔到了骨头，疼的厉害，言海洋不停的倒吸着冷气，呲牙咧嘴的，“横……横幅我已经拿开了，就当今天我和你妈没来过，我们先走了。”
言晰眼中流光掠过，眼角眉梢泻出一缕锋芒，“不好意思，你们走不了。”
他轻轻飘飘的说着话，语气中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我已经报警，你们现在离开就是拒捕，会罪加一等。”
莫胜男的嘴角剧烈的抽搐着，“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们是把你和小傲换了，但是我们也把你平平安安的养大了，这养育之恩，你怎么都赖不过去吧？”
她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声泪俱下的哭诉着，看起来极其的可怜，“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就非要把我和你爸送到监狱里面去吗？”
莫胜男一直觉得言晰特别的好拿捏，只要她和言海洋卖个惨，哭哭啼啼几声，装个委屈，装个可怜，就可以手拿把掐。
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落到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巨大的后悔在这一瞬间席卷了莫胜男，让她的心脏都有些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她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小老百姓是真的很怕见官，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坐牢，她浑身的汗毛倒竖，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次倒不是装的了，可却也没有几个人同情她。
在这么几番的拉扯下，众人耳边响起了一道警笛声，一辆警车缓缓的开到了宿舍楼下来，围观的同学们让开了一条路，从车上下来了三名警员。
为首的那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面容坚毅，看起来格外的干练。
“你们好，我是负责此次案件的警员熊柯悦，请问是谁报的警？”
言晰往前走了两步，“是我。”
熊柯悦盯着他的脸看了看，眉眼间闪过一抹疑惑，“你是说，有人涉及拐卖儿童？”
“没有，没有，”言海洋疯狂的摆手，抢先回答，“误会，全部都是误会，他是我儿子，跟我开玩笑呢。”
熊柯悦的面色忽然冷了下来，她十分严肃的说道，“开玩笑就可以随便报警吗？浪费警力也是一种违法犯罪的行为，你知不知道？！”
言海洋被吓得一哆嗦，嘴唇蠕嗫了半天，说不来一句完整的话。
“我……他……”
就在此时，熊柯悦的耳边响起了一道干脆的男音。
“根据《华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一条规定，对于年幼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抚养的构成遗弃罪，第二百四十条规定，通过交换来获取某种利益，可被视为间接的出卖目的，从而构成拐卖儿童罪。”
言晰自然是从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他早就查阅过律法了，确定莫胜男偷换两个孩子的行为的的确确是犯罪，所以才会报警。
他语气平静，条理清晰的将莫胜男涉及到的犯罪行为说了出来，听的莫胜男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莫胜男张口想要反驳，可说出来的话却和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完全南辕北辙，“是，就是我换的两个孩子，那又怎么样？！”
“凭什么我的儿子生下来瘦瘦小小，营养不良？！我连给孩子喂的奶水都没有，沈家那个女人却有专门的月嫂照顾，她人都没醒过来呢，营养餐就准备好了。”
“我就是心里不平衡，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要把两个孩子交换，让我的儿子去做人上人！”
此言一出，那是围观群众和警员们全部都震惊不已。
警察都来了，她不态度好一点，还这样子说话，是真的不怕自己被多判几年？
可他们哪里知道，莫胜男此时心中的眼泪都已经装了满满一大缸了。
她这个嘴是真的完全不受控制，她想说的话和她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一样，可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
莫胜男想说这不是她内心的想法，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就是我换的孩子，我今天来找言晰是为了沈家的五百万，他又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关心他做什么？”
“要不是为了钱，我才不稀罕来看他这副贱模样！”
莫胜男惊讶的瞳孔震颤，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都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面飞出来了。
她怎么能把为了钱的事情给说出来呢？！
莫胜男脸上的惊恐和后怕触目惊心，她瞳孔巨颤，眼前阵阵发晕，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
担心自己再说出一些无法挽回的话语，莫胜男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拼命的用自己的双手捂住嘴巴，试图降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赵志伟站在言晰旁边，将这一切都收进了眼底，他正在震惊莫胜男虽然如此胆大妄为的时候，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了他们刚刚入学报到那天时的情形。
他眼睛眨了眨，含着几分笑意的看向言晰，小声问道，“你是给他们用了真言符？”
在真言符的作用下，任何人都只会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狡辩不了半点。
这还真是一个审讯犯人的绝佳利器。
言晰回望了他一眼，只笑不语。
听着莫胜男自爆的话，言海洋气的脑子都有些发昏了，他恶狠狠的瞪了莫胜男一眼，想要替对方找补一下，可话说出来以后却又变了味道，“对，我们就是为了钱。”
“他奶奶也没有生病，说是为了完成奶奶的遗愿，也只不过是我们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言海洋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样呆愣在当场，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言海洋登时煞白了一张脸，半点血色都看不见了。
人群嗡的一下炸开，看着言海洋眼神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嗤——”
“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围观的人群当中传来一阵阵嘲笑，莫胜男和言海洋两个人尴尬的恨不得立马就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可宿舍楼下都是水泥路面，就算他们想要躲藏一下都无处可藏。
熊柯悦身为一名见多识广的警察，也被夫妻二人恬不知耻的话，给正经点。
她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虽然她才来到现场不久，但根据周围的只言片语以及莫胜男和言海洋两个人所说的话也基本上可以还原事情的真相了。
“既然你们都已经承认了自己有违法犯罪的行为，那就跟我们去趟警局接受调查吧。”
熊柯悦说完这话，吩咐两名警员将莫胜男和言海洋两人带上了警车。
莫胜男和言海洋简直是欲哭无泪，两个人拼了命的摇着头，想要说一些话来给自己辩解，可又害怕说出口的话再次变成了认罪的证词，一时之间惶惶不知所措，几乎是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麻烦，你也跟我们回趟警局做笔录。”
言晰这会也没有课，若是能直接将莫胜男和言海洋两个人送去坐牢的话，倒是可以给他省不少的事，他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莫胜男和言海洋被带到警局后，就直接被送进了审讯室里，言晰给他俩下的真言符的时间是二十四小时，因此，在警察审讯的时候，即便两个人心里面是千不甘，万不愿的，但还是把他们的犯罪经过给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因为交换孩子是莫胜男做的，言海洋只有一个知情不报的行为，他或许会被判刑，但一定没有莫胜男严重。
“警察同志，”莫胜男咽了咽口水，无比紧张的问了一声，“我……我真的会坐牢吗？”
熊柯悦整理着笔录，面容严肃，“你的行为的确构成了遗弃罪和拐卖儿童罪，坐牢是跑不了的，但具体要关几年，需要看法院那边怎么判，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莫胜男感觉这一刻的自己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了审讯室的椅子上面。
她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绝望。
她想不明白，两年前交换孩子的事情就已经被爆出来了，那个时候的言晰没有报警，甚至都没有理会她，可为什么现在却又突然报警了呢？
单纯的因为她想要拿那五百万而去逼迫言晰吗？
莫胜男想了许久，唯一不同的地方好像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浓烈的后悔仿佛是一整片汪洋一般的砸了下来，将莫胜男团团的包裹住了，难受的她几乎快要窒息。
可她已经被关押到了警局的看守所里面，就算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等待着她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
“怎么办……”
得知莫胜男和言海洋两个人都被关进了看守所里，还有可能会被判刑的时候，舒画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啊，不过是个联姻而已，我们都已经答应给他钱了。”
“那是养了他十八年的父母，他也能毫不留情的把人送到局子里面去，这样冷情冷肺的儿子，得亏没有认回来，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把家里面闹成什么样子。”
沈鹤扬垂眸，目光沉沉，头一次没有接舒画的话，“只能先让小傲从国外回来了。”
“你说什么？！”舒画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径直从沙发上面站起了身来，通红的眼眸里面还夹杂着几分愤怒的神情，“那孙静雅就是个神经病，你这是要害了小傲的一辈子吗？！”
她咬了咬牙，强忍着心里的悲痛，“我不管，小傲是我的儿子，我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孙家受苦的。”
“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你另想办法吧。”
沈鹤扬面沉似水，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行，那就让小规去联姻。”
“这更不可能了！”舒画怒喝一声，“小规是要继承家业的，怎么能去入赘呢？”
沈鹤扬只露出一抹苦笑，“没有孙家的这个合作，公司都要破产了，又何来的继承家业？”
舒画只感觉仿佛有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兜头浇了下来，冻的她灵魂都在颤抖了。
她后退了两步，坐回沙发上，双手紧紧的搅在一起，用力到指尖都有些发白，过了良久，她虚弱的发声，“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沈鹤扬也没有安慰她，他坐在一旁，声音若冷雨，“你觉得呢？”
轻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宛若一柄重锤一般砸在了舒画的心上，砸的他心脏生疼。
她沉默了半晌，最终嘶声，“那还是让小傲回来吧。”
在沈规这个继承家业的大儿子和沈傲之间，舒画终究还是做了取舍。
——
很快的就到了11月11号这天，言晰下午没课，去火车站接了杨滢，随后两个人打车去了杨滢接了委托的那户人家家里。
网约车一路往前开，言晰只觉得周围的环境似乎是有些熟悉，直到车子停在了一个别墅区的的大门前：
月亮湾别墅。
沈家也住在这里。
言晰不动声色的下了车，眉眼间闪过一抹饶有兴致的趣味，这还怪有意思的，似乎江城有钱的人家都喜欢住在这里。
别墅的安保工作做的还是比较好的，网约车没有办法开进去。
杨滢在保安厅打了个电话，随后将手机递给了保安。
“哎，好咧！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后，保安态度恭敬的打开了门阀，将两人请到了保安室里，“二位先在这里坐一会，马上有人出来带你们进去。”
因为这个别墅区地方比较大，走路进去的话需要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保安厅里面有空调，且挡住了冷风，倒也不觉得冷。
没坐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出来开车将他们接了进去。
“到了，”管家停下车，主动走过来给他们开了车门，“我们家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两人刚下车，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就从里面迎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灿烂的笑，扬声问道，“请问是杨大师吗？”
言晰抬眼看去，这中年男人赫然就是他之前在网上查到的孙静雅的父亲文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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