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一连忙了三天半, 直到十三这天中午快到饭点的时候,阴沉了一个上午的天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
地里的活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几人连忙收了工,余冬槿招呼着三位叔叔, 让他们今天去他们家吃饭, 顺道结账,接下来地里这点清石头碎屑的活, 他们自己干就行。
看见这雨, 三位叔叔其实都松了口气, 从元宵那天至今,快一个月过去天一直没雨, 他们其实心里都犯着嘀咕呢, 就怕今年雨水不好,这年头的百姓们基本都是看天吃饭, 地里要是旱了,那他们就要难过了。
到了家里,吃了饭, 余冬槿一人给算了三十五文钱, 三位叔叔谢过了, 乐滋滋的揣着铜钱扛着锄头回了家。
这天过去,第二天一早,遥云便开始给陈颂拆线。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下着, 余冬槿和陈樾被遥云从房里赶了出来,便蹲在他们这间后屋的屋檐下,在窗台边听里头的动静。
乐正也好奇, 他把火盆挪到这头窗户边,坐在厨房里逗着家里的四只动物, 好奇的往他们这头看。
可屋里头陈颂还挺能忍的,除了偶尔的两声抽气声,其余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余冬槿心想,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就是能抗。
拆了线后,伤害还得继续养,补身体也要继续,遥云这天上山抓了一头獐子,余冬槿把心肝单独做了给这两兄弟吃,让他们好好补补。
随后几天便一直断断续续下着雨,雨不大,但春雨最是寒凉,他们便不好出门,不过好在有遥云这个天气预报在,两人趁着偶尔雨停的间隙,去地里将田给修整好了,不止如此,还趁着这几天,把当初灵物们送给他和遥云的结婚礼物,将里头那些能种的药材种子,在地里开辟出了一块土地给种了起来。
又去山上砍了竹子,用地里那些收拾出来的枯茅草,在屋里后院,厨房的对面搭了个简易牛棚出来,他们家这牛儿是黄牛,加上漂亮的紧,淋多了雨可不成,乐正看了都心疼。
而那些树种,他俩抽空将之种在了李宅旁边的空地上,等它们自然生长。
他们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有时候看天还好,三位叔叔便也来帮忙,村里人是真淳朴,干起活来那阵是半点都不含糊。
这天下午,天依旧阴沉沉的,李伯成与廖长水和遥云还有余冬槿在地里忙活,今天李三德家里有事没来,他俩闲着无事,就过来了。过了一会儿,看着要下雨,准备回家的李伯成开口和余冬槿说:“冬槿,再有个把月就要播种了,你家的粮种也要准备起来,你可别把这事儿给忘了啊!”
廖长水也点头,说:“你家这两年都没种地,家里肯定没有准备粮种吧?你家这田肯定是种旱稻吧?我们这几家粮种都有多留的,你要是需要,就和叔叔们开口。”
余冬槿没忘,粮种对他家来说还真是个事儿,他本来就准备和村里人开口问问来着,现在两位叔叔主动提了,他自然高兴点头,“是,旱稻是要种的,伯成叔和长水叔家要是有多余的粮种那时最好的。”高兴完了,他顿了顿,说:“不过,我想分一半田出来种红薯来着。”
李伯成与廖长水都很诧异,“红薯?”
余冬槿点头,“两位叔叔家没种这个么?”
两人都摇头,廖长水说:“这是个新吃食,去年粮官才带着那红薯藤下来给村里人瞧过呢,我们怕种不好就没种,其他人也一样,咱村就村长和李老大家试种了一亩地的。”
李伯成接他的话,说:“我去老大家看过,觉得还不错,产量挺好,也不难伺候,叶子根都能吃,所以今年也准备试种两亩。”
廖长水点头,“我家也是,就分两亩地来种这个。”
他俩还劝余冬槿,李伯成道:“你家就这就这十六亩地,分出一半来种红薯就太多了,这玩意虽然挺好的,但不能抵粮税,我看你还是多种些稻子才是。”
廖长水也说:“是啊,去年冬日里天景就不好,今年开春也才下的雨,我看今年恐怕没那么好过,还是得多存点正经粮食才好,红薯这玩意顶饱,但我听说吃多了胀气烧心,还是得配着大米吃才行。”
听他们这么说,余冬槿看了看遥云,遥云也看他,他便知道遥云肯定是随他的,于是想了想对两位叔叔道:“那我回去和爷爷商量下。”
两位叔叔点头,“是是是,是该商量的。”
回家路上,余冬槿便与遥云说明了自己为何想要种那么多红薯的事儿,“在我所在的那个世界,红薯遍地开花,被研究出了许多种不同的品种,是一样十分重要的农作物,我们不只会单纯的食用它,还会将它制作成各种各样的食物,比如粉条、粉皮、面条什么的,因为这里现在还不会这么弄,我就想着先卖个稀奇。”
遥云点头,觉得可以。
余冬槿:“不过我看这儿种红薯的人还不多,做着个买卖想来也只能等红薯成熟的时候再说,开始咱们还是只能卖别的,反正我们那是杂食铺子,我做啥就卖啥。”
遥云:“嗯,不必太过劳累。”
余冬槿笑着握住他的手,“我知道的,我肯定能偷懒就偷懒。”
遥云默默感受着他手心里的薄茧,对他这话不置可否。
余冬槿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等下我和爷爷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就说这红薯的做法是你教我的,成不?”
遥云迟疑了,“这,爷爷能信吗?”
余冬槿也觉得这借口不太靠谱,但他也没其他法子,就算他让爷爷觉得原身是个不靠谱的,喜欢看杂书的书生,可这红薯毕竟是新吃食,他总不能撒谎说这是原身从书上看到的红薯的做法吧?想也知道肯定没有这种书啊。
余冬槿:“嗨呀,反正我就这么说,你到时候配合我就行了。”
遥云只得点头。
家里晚上饭桌上,余冬槿便和爷爷说起这事。
乐正也挺惊讶,“种那么多红薯啊?”
余冬槿点头,“我不是说想开店卖吃食么,遥云知道怎么用红薯做各种各样的吃食,他说味道肯定好,所以我才想种多一点的。”
乐正有点发愣,忍不住去瞧遥云,“是,是吗?”
余冬槿也看遥云,“嗯。”
遥云默默点头,开口配合,重复了之前余冬槿的话:“嗯,红薯确实是好东西,可以做成粉条、粉皮、面条什么的,味道都不错。”
乐正听他这么说,尽管心中还有疑窦,但却也觉得既然遥云都这么说了,那红薯想必确实是好东西,他说:“去年红薯上市的时候,我也买过几次,都是用来熬稀饭,你头回来家里的时候,也做了红薯干米粥,味道确实不错,你想种就种吧,反正分一半种谷子的话,那粮税肯定是够交的。”
陈樾在一旁一边吃饭一边听着,他是吃过红薯的,不仅吃过,还是当初第二批体验红薯味道的人,第一批当然是当今圣上与那些御前近臣们了。
他不是很喜欢红薯的味道,但他对遥云所说的,红薯做成的制品很是感兴趣,心想,虽然红薯这样吃食吃多了会涨肚子,但配上少少的米饭一起配着小菜吃起来,却很能饱肚子。
他当初因为好奇,在父亲那儿了解过,父亲告诉他,他也和户部尚书聊过,说这种从番邦传来的新作物对田地的肥沃度要求不高,产量不错,且未成熟时茎叶都可食,是一样能造福百姓的口粮。
这样好的口粮,单吃确实单调了些,但若是其能如麦子那般,可以磨成粉,加工成各样吃食,那百姓们种植的红薯定然就可以抵税了。
当然,红薯抵粮税,这本来也在户部拟好的章程内,但这毕竟不是小事,需得禀奏圣上,然而圣上自去年七月太子薨逝起,便缠绵于病榻,剩下的几位皇子如今是争的打破了头,搅得整个朝堂都乌烟瘴气,说起来,他家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境地,也是因为如此。
想到这里,陈樾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又过了半个多月,陈颂可以下地走动之后,忽然有一天,李家饭桌上,陈家兄弟两个向李家三人提出了告别的意思。
陈颂脸色还不太好看,这是当然,他的伤口其实还没完全康复,只是表面看着长的差不多了而已。
余冬槿其实早有预感,他当然知道这两人不会长久的留在这里,他们肯定还有他们的事要做,但他依旧忧心,“你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陈颂道:“危险哪里都有,这是避免不了的,但我和阿樾都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了,我的亲卫已经在联系我,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余冬槿点头,“嗯,好,我知道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余冬槿在遥云怀中惊醒,他若有所感,跳下床去打开了房间内的窗户往外看。
遥云连忙也跟着起来,拿了一旁披在小几上的外裳,给他披上。
外头乌漆嘛黑的,但余冬槿听见了动静,是马儿踢踏的声音。
余冬槿垂头,叹了口气,“他们真的走了。”
遥云抱着他,“别伤心,可能还会再遇也说不定。”
余冬槿转头,眼睛亮亮,“真的啊?”
遥云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说:“只是有可能。”
余冬槿却在他这个回答里听见了另一成含义,笑了,“好吧,我知道了,走,咱们继续睡觉。”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时间还太早,待刚刚那股精神头过去,他又开始犯困了。
62
这天又是一天的雨, 不过雨下的不大,是那种春日里的濛濛细雨,雨水给人带来一种扑面而来的湿润感,让家里也变得潮湿了起来。
余冬槿见这情况, 连忙带着遥云, 把家里的窗户帘子盖得紧紧的,就怕受潮气。
还好是检查了一下, 李宅是个小二楼, 二楼很空, 只在楼上的小中堂内放了些家具杂物,但两边三间房间里的窗户, 那帘子不扒拉不知道, 一扒拉才发现全烂了。
余冬槿连忙把这些帘子扯下来扔了,然后琢磨了下, 把之前从田里砍得,被他们堆在了牛棚里的枯茅草捡了捡,拿烘笼烤干, 又劈了竹子做篾条, 一家人上午没事坐在家里编草帘。
乐正搓着草绳, 叹气,问余冬槿:“大小陈真的走了啊?”陈颂能出门走动之后,老爷子为了区分这兄弟俩, 便一个叫小陈一个叫大陈,他与他们也相处了一个多月了,人猛然不在身边了, 还真叫他有点不习惯。
余冬槿点头,往遥云编好的竹框框里塞烘好的, 他刚刚简单编了编的茅草,“嗯,今早天没亮的时候走的。”
乐正又叹,看了眼窗外的雨,说:“这天气,赶路多受罪啊。”下雨就算了,还有风,春雨淅沥沥的好似能下到人的骨头缝里,与冬日下雪天时比起来,这是另一种不同的冷,确实是不适合赶路。
余冬槿也看了看窗外的那片水蒙蒙,猜测:“他们应该不会急着赶路吧?可能会下山找地方先避一避。”他想着两人现在可能存在的状况,望着窗外时便不由得出了神,手上动作就不由得疏忽了。
他指尖一疼,忍不住“嘶”了一声,低头一看,就看见自己右手食指指甲盖下面,被劈叉出来的茅草芯给扎出了血。
遥云连忙放下手上的篾条,过来捧住了他的手,看了下说:“忍着些。”然后在余冬槿点了头之后,将还扎在他食指茅草芯给拔了出来。
余冬槿又是一声忍不住的抽气声,十指连心,特别是这种扎到指甲盖下头的伤口,是真的疼。
乐正看的心里头也发颤,跟着抽气,“哎哟,得小心些才行啊。”
余冬槿手上其实已经有了几个伤口了,都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被茅草割的,但都不深,现在都已经好了。
他瞧着遥云埋头给他处理伤口的样子,看他沉着一张脸,忍着疼软声开口:“干嘛每次都不高兴啊?”
遥云每次给他处理伤口时都这个样儿,有时候明明只是一道不用多看很快就能痊愈的小划伤,他都要给他抹点他弄得药膏,搞得余冬槿特别无奈。
乐正抬眼看了闷着气的孙媳妇一眼,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活。
遥云也不说话,余冬槿只得忍着疼,看他给他挤掉淤血后帮他涂上了药膏,这药膏是用瓷盒子装得,是浅绿色的,涂在伤口上伤口处就变得凉凉的,疼痛感便会少去许多,这叫余冬槿松了口气。
药上好了,余冬槿又用眼睛去瞄遥云,还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
遥云抬眼,开口:“下次一定要小心些。”
余冬槿便笑,说:“我知道啦,这点伤没什么的,过两天就好了。”
遥云看着他右手食指指甲盖里那竖血痕,虚虚在余冬槿指甲盖上碰了碰,说:“太疼了。”说的好像他的手也被扎了似的,好似他也疼得厉害。
这话听得余冬槿心里发软,涂了药,刚刚那股疼痛感几乎消失后,他没好伤疤就忘了疼,觉得没什么,反过来安慰起遥云来,说:“已经不疼了,真的。”
遥云又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但接下来却怎么都不肯让他干这个活了,余冬槿无奈,家里现在又没啥事,外头又下着雨,他只能在一旁无聊的看他们干活,最后觉得闲了,又在一旁拿着扫帚清扫起地上的碎屑。
接下来又下了整整两天的雨,一直没歇的天才终于放晴。
这天一早,两人背着竹筐出了门。
余冬槿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指甲盖下还有一竖没法去掉的黑色淤血而已,他这会儿挺兴奋,问身边的遥云,“咱们真能采到蘑菇呀?”今天吃早饭的时候,余冬槿看天气好,就说想出去转转,遥云便说可以带他上山采蘑菇。
遥云点头,“昨夜雨停,今早天气变暖,不少菌菇都冒了头,还有你心心念念的春笋,许多也起来了。”
今早确实暖和许多,余冬槿今天一起床,就发现了这一点,他迫不及待的,与遥云一起迈着大步上了山,这天路不好走,但他却特别有劲儿。
路上,余冬槿仔细观察,才发现经过这春雨绵绵的大半个月,山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原本枯黄的土地已经被绒绒绿意覆盖,路边,田埂上,田地里,偶尔还能见到一朵朵小小的不知名的小野花儿,余冬槿还看见了一丛开着嫩黄花儿的迎春,就在前方路边,开的并不茂盛,但特别有活力。
而不远处的山脚,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花儿在树上绽放,在往山上看,山间已经绿意浓浓,许多原本冬日里落完了叶子的树木都穿上了新衣,而那些原本苍绿的常青树,也悄悄换上了春天的嫩色。
在这比外面要冷上一些的山中,春天终于迟迟的到来了。
余冬槿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鼻腔里都是春日的味道,香香的,暖暖的。
他指着那处山脚下的花树,问遥云:“那是什么树开的花?”那花是粉白色的,开在树上一串串的,在绿色的草木间,特别的显眼。
遥云:“是野桃树的花。”
余冬槿:“野桃?”他眼睛一亮,“结了果能吃不?”
遥云点头,“能吃,但是酸,特别特别酸,桃子熟的时候,村里小孩喜欢摘来解馋。”
余冬槿一听,倒也馋了,他是喜欢酸的,便说:“到时候我也解解馋。”
遥云闻言,忍不住眼中带笑。
上了山,余冬槿才发现,除了他们,居然也有人趁着今天天气好,一早就上了山。
是村里的几个婶子媳妇,带着孩子们,但都不是来摘菌子的,是来拔春笋的,拔的是毛竹笋,大粗笋。
春笋对于村里人是个好东西,摘来炮制好了晒干,便是今年他们冬日里桌上一道常见的菜品,这东西还可以拿去卖钱,城里人也爱买。
余冬槿和这些婶子嫂子们,还有孩子们打了招呼,笑着准备往山里继续走。
廖长水的老婆,当初来给余冬槿家送过吃食的,余冬槿他桂花婶也在,瞧他们不挖笋,好奇问:“你俩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余冬槿便告诉她:“遥云说要带我捡菌子。”
几个婶子都吓了一跳,桂花婶子说:“豁,那玩意可不能乱吃,好些都有毒呢。”她告诉余冬槿:“你董奶奶的大孙子和孩子他娘,之前就是吃毒蘑菇死的,哎,花了大把银钱,送到县城里找大夫,都没救回来。”
这事没发生的时候,他们在这个时候也喜欢上山捡菌子,后来村里死了人,他们就不去捡了,更不让孩子捡,有时候实在没菜了,顶多去采采大家都知道的蘑菇木耳什么的,就这还需得仔细斟辨才行。
余冬槿扯着遥云的袖口,说:“没事儿,有阿云带着我呢,他认得什么菌子能吃的。”
桂花婶瞧了眼面貌凶悍的遥云,对上他的眼睛,忍不住轻轻缩了缩脖子,说:“是吗?啊,那就行。”她又叮嘱,“反正你注意些,不认得的千万别吃哈。”
余冬槿笑着点头,“嗯,我晓得的,谢谢婶子。”
几个孩子听他们这么说,很好奇,有个胆子大的,探过脑袋来问:“冬槿阿叔,能带我一起去不?”
这娃的娘,一个余冬槿该喊一声嫂子的村里媳妇就在这儿呢,她听见了,一把扯住儿子的耳朵,“你这个馋死鬼,不许去!”
余冬槿也不敢带他,孩子们往往比大人更大胆,今天若是带他去了,那他说不定就觉得自己学到了认识了,哪天要是他大着胆子自己进山来采菌子,吃了中了毒那就糟了,余冬槿直接拒绝:“不成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儿挖笋子吧。”
小孩十分失望,捂着耳朵哼唧他娘去了。
余冬槿与遥云往山里头又走了一段,路上菌子不少,种类却不算多,他在遥云的提示下,只采到了三个可食用的味道不错的菌子,是一种褐色偏黄的菌子,个头不大不小的,余冬槿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听遥云说能吃好吃,他就高兴。
后来他们又爬了一会儿山,余冬槿身后的竹筐里陆续添了一些菌朵,少少的,不多,最后听他们来到了一片松林,在这里,他终于开始大显身手了。
这里的松树下,零零散散生了许多的褐黄色的菌菇,这个余冬槿认得,是松毛菌!味道鲜美,营养丰富,可食用价值极高,他与遥云一同,摘了足足大半筐才恋恋不舍的下了山,到山脚下的竹林里,余冬槿又与遥云一起挖了两根粗壮漂亮的大春笋,这觉得满意了,开开心心的回了家。
63
这天中午, 李家一家三口吃的便是新鲜的春笋丸子汤和樟子肉炒松毛菌。
乐正吃的满口生鲜,还做了两句诗来夸赞,自己做诗他还嫌不够,做完还抬眼面带希冀的看向孙子。
余冬槿:“……”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尴尬一笑, 抬手给爷爷夹了一筷子菌子。
乐正直叹气,也没觉得失望, 美美的继续吃饭。
遥云心里好笑, 但面上不显, 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余冬槿却察觉到了什么,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在确定这人看着挺正经之后,他才收回目光, 继续喝碗里的汤。
快到了三月半的时候,地里便陆陆续续的开始忙活起来了。
余冬槿先是和遥云一起,跟在村长后面, 赶着装着一车村里人的牛车上街。
他们要去领今年要用的红薯苗, 这个暂时是免费的, 但今年粮官不给送了,要他们自己去领。
再就是村里人也要补充一下家中该买的物什,山村就这点不好, 有些不能自给自足的东西,买起来就很不方便。
余冬槿家的牛还年轻,力气还不够, 所以车上的人没有村长牛车上的人多,加上赶车的遥云与余冬槿, 也就另外搭了三个,一个是余冬槿与遥云成亲时,过来当大厨的洪奶奶的儿子,一个是秋果婶,一个是廖长水,都是熟人。
除了人以外,其他只有洪叔打的两只兔子和两只鸡,这个是要拿去卖钱的。
也就是这一趟,余冬槿才第一次来到了留云县下,遥云山前,这个名叫安山的小小集镇。
没错,留云县很大,辖区下面,还有五个小镇,很小的那种,但五脏俱全,有供附近村民赶集的小广场,还有做牲畜买卖的地方和各种小店,还有官府据点,但官府所在的地方就只几间小屋,公堂都没有,而他们遥云村,便属于安山镇管辖,这次他们去领红薯苗,也就是去村镇里这个小管理处领。
坐了一个多时辰的车后,余冬槿到达镇门口时,看着那木头做的镇门——没有墙,都惊呆了。
遥云见他这副模样,心思一转便明白了他为何如此,不由失笑,在村里人下了牛车之后凑到余冬槿耳边轻轻问:“你就没想过,村里人去县城坐牛车要整整一天的路程,既然这般不容易,那他们平日里要买卖东西的时候,总不能每次都去县城里过夜吧?这多不方便。”
余冬槿恍然,又觉得脸红,“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是他傻了,他以前那个村,上面也是镇,镇上头才是县才对。
两人下了车,拉着牛与村里人走在小镇里,先去领红薯苗。
遥云因为觉着自己面相太凶,没有跟着村里人和余冬槿进镇子衙门里,留在外头看护两辆牛车。
衙门里,轮到余冬槿的时候,粮官对他的需求感到很是诧异,“你要种八亩地的红薯?”
余冬槿点头,“是的,大人。”
粮官又瞧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一旁的遥云村村长,问他:“这是你村里的后生么?他可知道,红薯这个新鲜玩意,暂时可不能抵粮税啊。”
廖长贵一拱手,“回大人,这位是我一个侄子,姓余,是村里人没错,而且他是位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他有主意,也喜爱红薯,而粮税这个我已经和他再三交代过了。”
粮官顿感诧异,随后居然给余冬槿拱了拱手,“原来是位秀才公,恕在下多有得罪。”
余冬槿连忙回礼,“不敢不敢,大人折煞小子了。”
粮官面色柔和,却没说红薯苗的事儿,反而和余冬槿聊起了别的,“余秀才,我看你一表人才,想来定然学问不差,你是不知道,咱们县城私塾这会儿正缺先生,你要是有意,完全可以去试一试,咱们私塾待遇好的不得了不说,那逢年过节,先生们还能拿直接从府城送下来的节礼呢,那日子过的,比咱这无品无级的小吏可要好多啦。”说完,眼带希冀的看着余冬槿,瞧着是真心在为私塾招人。
这里还挺注重教育的,余冬槿心想,他当然不会说不同意,但也没说同意,而是道:“多谢大人提醒,这件事我爷爷也曾告知过我,我爷爷也是遥云村人,也是一名秀才,他以前年轻的时候,正是县城私塾里的一位先生,还是大前年才退下来的呢。”
粮官恍然,“原来如此,不知老先生贵姓啊?”
余冬槿如实相告:“姓乐正。”
粮官居然认得余冬槿他爷爷,又是一阵恍然,“原来是乐正老先生,我知道他,他确实是前年,啊不,大前年的时候从私塾请辞的,我记起来了。”
说到这里,他还叹气,“你却不知,正是因为乐正先生退了,私塾里才开始缺先生的,这两年陆陆续续进私塾教孩子的几位年轻先生都教不了多久,一个个不是要出门游学就是要回家苦读,年纪大的那些秀才公呢许多又身子骨不行,家里孩子不肯让人出门在私塾里教书,哎……”
余冬槿看他脸上苦闷,心思一转,道:“我爷爷身体现在其实还好,回去我问问他的意思,瞧他愿不愿意回去教书吧。”
粮官听他这么说,便知晓他自己是不会去私塾应聘的了,但听他话里意思,又觉得这也不错,年轻人还要闯,老先生年纪虽然大了,但学问他是知道的,教私塾里的孩子是绰绰有余的,且人年纪大了就不会挪窝,是正正好的。
他连忙点头,对余冬槿说:“那好那好,你回去好好劝劝乐正先生,就说私塾里的孩子们正需要他呢。”
余冬槿点头,“我必定好好相劝。”
粮官接下来也不管余冬槿要种多少亩红薯了,不仅如此,他还亲自过去给余冬槿挑了红薯苗,帮他选的是最粗最壮的,还拉着余冬槿细细说明了种红薯的注意事项。
村里人在他俩后面,借光也跟着听了个仔细清楚。
拿完红薯藤,一群人又在小镇上逛了逛,余冬槿拉着遥云,看了看镇上的几家小店,杂货铺子啊布料店呀酱料店呀等等,还挺奇乎,除此之外还有买卖粮食和盐的,这个是官府的店,粮食在百姓们之间其实是可以互相交易的,也允许开店,不过这儿没有私人粮店,而盐不用说,就只有管家敢卖,买卖私盐是犯法的,刑法很重。
家里别的不缺,上次老爷子回村,买的特别齐乎不说,还和不差钱似的,量也买的多,余冬槿便只与遥云进了卖种子的店看了看,听掌柜介绍,又和买好了东西来和他们会合的三个人问了问,然后在遥云的指点下,余冬槿花四十三文买了一堆被油纸包着的,各种各样的菜籽。
葱姜蒜不用说,其他适合春天播种的蔬菜,韭菜、苋菜、苦瓜、丝瓜、四季豆、辣椒、茄子、紫苏、葫芦等等,他全买了个遍。
随后村里人在镇门口集合,赶车回了村里。
这天下午,余冬槿便与遥云一起扛着锄头,把李家大宅右边,那片挺大的空地给收拾了,还好这里没长树,就是些草,两人忙活了一个下午,便把地整的差不多了。
乐正抱着茶杯,站在牛棚下头,扒着院墙往外看他们忙活,“要种这么多菜啊?”
余冬槿:“反正现在也没事,种下去让它长呗。”
乐正点头,一手端茶杯一手摸了摸牛背,这么多天过来,他家的牛和猪相处的很好,猪猪长大了许多,余冬槿也不拴着它了,所以它现在很自由,每天在外头玩累了就回牛棚里,和牛一起贴着休息。
他们家这几只动物,除了大黄,都挺自由,圆圆墩墩把家里当做白天的休息站,猪猪半放养,牛儿累些,要拉车,但平日里遥云把它牵道地里去吃草,它也不用人看着,吃饱了自己就晓得回来。
想到大黄,余冬槿站起身扭扭腰,想起了什么,问爷爷,“话说,爷爷,您这整天把大黄搬来搬去的,您不累啊?”
乐正眼神飘忽,喝完了茶说:“累什么?我有的是力气。”说完也不等余冬槿反应,飞快转身走了。
余冬槿与杵着锄头的遥云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笑意。
干完活,余冬槿和乐正说起了镇上粮官说的,私塾里先生不足的事儿,“爷爷你还有没有兴趣去私塾教书啊?”
乐正思考了下,最终还是摇头,“我都这把年纪了,已经不想在城里过日子了,我就想待在村里,用最后的这几年好好陪陪你哥哥,其他哪也不想去。”
余冬槿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只道:“爷爷你别难过。”
乐正眼睛眯起,眼角绽放出两朵菊花,是笑的,他说:“爷爷不难过,爷爷好着呢。”他是真的不难过,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他过得很自在,他说:“到时候你们只管去城里开店,家里的菜地我帮你看着,不过得劳烦你们时不时来看看我老头子,还有田里的庄稼。”
余冬槿点头,“那是自然的,到时候我俩干五天休两天,这就叫过双休。”
乐正好笑,哪有人这样做生意的,但他也没说什么,还点头,说:“我觉得行。”
晚上,余冬槿躺在床上,靠在遥云的肩头,叹了口气。
遥云揽着他,轻声:“怎么了?”
余冬槿:“爷爷过了年,便真的是八十整了。”
遥云点头,“是,是高寿了。”
余冬槿又叹气,“爷爷那么好,我真的好怕他离开,不想他的年纪还好,一想我就忍不住担心。”
在这方面,遥云也无法说出安慰的话,凡人的一生,充斥着无数的不确定,到了这个年纪的老人,他们更是如走在泥铸的桥上,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落水,就会离开人世。
他只能轻轻的抚摸着爱人的肩头,告诉他:“爷爷身体还好,也还能吃能睡,你不要过于担心。”
余冬槿点头,听他这么说,想着也是,心里好歹感觉舒服了点。
因为爷爷无意再教书,余冬槿想着总得给那为私塾操心的热心粮官一个答案,第二天便又去了趟城里,这次又带了三个村里人,他们昨天没来得及拜托村长和其他人帮忙带东西,今天刚好自己去一趟。
粮官听了回报感觉十分失望,但也没有强求,点头道:“老人家确实是年纪大了,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将目光放到余冬槿身上,“那余秀才您……”
余冬槿摇头,“我家如今只余我一个,爷爷独自在家,我不放心,所以……”
粮官又叹气,“哎,我知道了,辛苦余秀才了,居然专门过来一趟将此事告知于我。”
余冬槿:“大人这是心系百姓,我自然是不愿让大人多等的。”
64
随后的一段时间, 一家人带着家里的动物们,就忙起来了。
余冬槿这回是彻底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农耕的累和苦,种田是真的不容易。在这没有足够工具的古代,翻地是特别麻烦的, 用的犁都是木头包铁皮的, 还是村里好几家一起公用的,要轮着来, 轮完了在谁家就放谁家, 维修什么的也一起出钱。
李家两年没耕地, 没帮忙维护工具,但村里人好, 之前与他们家一起用工具的几家邻居主动送来了犁。
翻完地了还要处理种子, 育种堆肥,忙的余冬槿都有点发懵, 他对这些又不太懂,只能听遥云指挥,所以做的格外的艰难。
晚上, 余冬槿趴在床上, 遥云给他按背按腰, 一双大掌掌心微热又格外有力,按得余冬槿控制不住的龇牙咧嘴,“嘶!疼疼疼!你轻点儿!”
遥云在他蝴蝶骨上亲了口, 说:“忍着些,揉疼了才有效果。”
余冬槿无法,只得咬牙忍耐。
按完了摩, 余冬槿坐在床上,活动了下胳膊, 感觉确实舒服了许多,便忍不住发出了连声的喟叹,“还真有效果,舒服了。”
遥云拿来膏药,给余冬槿涂在他今天不小心,摔破了皮的胳膊肘上。
余冬槿盯着他给自己上药时,格外沉郁的双眼,嘿嘿笑,“干嘛呀?我真是不小心才摔得,你别不高兴嘛。”他那时是真眼睛没看,脚下踩了坑,才摔的趴在田埂边的。
哎,当时还被村里的叔叔爷爷们嘲笑了,衣服都脏了个彻底。
遥云抬眼瞧他一眼,道:“我担心你。”他收了手里的药膏,看了看余冬槿胳膊肘上的伤口,然后一个用力便拉着余冬槿让他撞到自己怀里,抱着他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凡人太脆弱了,所以我便会担心害怕。”
余冬槿一愣,只觉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好似被人捏了捏,一股酸酸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他嗅着鼻尖男人身上的,那股山间暖阳般的味道,忍不住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轻声说:“只是破了点儿皮而已,这点儿伤算什么,很快就能好的,真的。”
他没想到遥云会这么紧张,他血都没怎么流,只是破了皮有几个血痕而已,这看起来无坚不摧的男人居然会因此担心,因为他而在心里默默的紧张害怕。
余冬槿抬手,托住了抱着他的,男人的后脑勺,稍稍挺直腰背抬起了头,盯着男人英俊不凡的眉眼看了了看,忍不住露出一个笑,随后在遥云的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说:“别担心,我以后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遥云拥着他,在余冬槿说完这句话后,也吻了过来,吻罢,他开口:“地里还剩的那点儿活,我一个人就能干,明天你歇着,行不行?”
余冬槿眉眼弯弯,贴着他的脸蹭蹭,说:“好,都听你的。”然后补充,“但我要去陪着你,到时候我看着猪猪,再也不让它乱刨坑了,可以么?”
遥云点头,“好。”
想到猪猪,余冬槿不由觉得好笑,说:“你今天都把它吓到了,它本来平日里都安安静静的,顶多就是哼哼两声,今天被你看一眼,都吓出猪叫了,直往我身后缩,可怜得很。”
遥云想到那个被猪猪刨出来,让余冬槿跌了个大跤的坑,还有点气呢,说:“它该的。”
余冬槿又笑,“好了,你别和它计较,它也不是灵物,傻乎乎的话都不会说,再说了,它还帮着翻了地呢,可勤劳了。”
遥云无奈,“它那就是玩儿,那算什么帮忙?”
余冬槿嘿嘿笑:“也帮了点儿忙嘛。”
遥云又低头亲了亲他,说:“你小心伤口,我去洗澡。”
余冬槿点头,“嗯。”
第二天,遥云搬了条小板凳放在路边,让余冬槿坐着看他忙活。
猪猪蔫头蔫脑的,也没前几天活跃了,乖乖蹲在板凳边,看着小伙伴黄牛和凶巴巴主人在地里玩耍,表示很羡慕。
余冬槿只得摸了摸它的脑门以作安慰。
廖老二光着脚爬上路,看余冬槿在这儿坐着,好笑,“冬槿啊,怎么在这儿坐着呢?”
余冬槿喊了声二叔,然后老实回答:“遥云不让我干了呗。”
跟着父亲上来的廖青杉也笑,笑完问:“昨天没摔的怎么样吧?”
余冬槿摇头,“没呢青衫哥,就只是破了点儿皮。”
两人放了心,廖老二左脚踩右脚,把脚上的泥巴往下搓,一边搓一边说:“你这小身板,第一次干这些活儿,受了这么多天累也差不多了,是该歇一歇。”
廖青杉也点头附和,“是啊,不然猛地这么累,对身体也不好。”
余冬槿笑着,“嗯,我晓得的。”
今天忙一天,地里的活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便是注意好地里的禾苗情况,适时灌溉浇水,让禾苗好好生长。而红薯就不用说,这玩意皮实,只要注意好除草就行。
他们这里不种直播稻,都是精种,所以稻种种下去,禾苗生长到三四十天之后长到差不多高的时候,还需要再插秧,三四十天,这时间长着呢,所以余冬槿便琢磨着,城里那间店该什么时候开才好了,余冬槿想着这个,便抽空和遥云还有乐正商量了下。
家里的小动物们,圆圆墩墩不用说,它们向来自给自足,而这时的猪猪也已经可以自己与黄牛一起出门找吃的了,差不多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回家,田里的活也告一段落,地里的菜籽也都种下了,他们暂时可以歇一歇了,便可以忙别的。
遥云没意见,乐正也说行,不过让他俩在四月五,清明节这天之前回来,要过节呢。又唠叨他俩,特别是说余冬槿,说他们之前回余家,去之前他还和他俩说要记得把余父余母的牌位请来的,他们却没一个记得的,回来就带了两个人和一堆东西,又说他自己也糊涂了,不说清明节也把这事给忘了,老人家挺不高兴的,怪两个孩子也怪自己。
余冬槿:“……”他挠挠脸,“我是真的忘了……”这事儿确实是他疏忽,主要是他就没有请牌位的概念,这个要怎么请来着,余家有没有祠堂他都不知道。
遥云也老实听训,按理说他不该也把这事儿给忘了的,可大概是因为那时忙着救人,又着急忙慌的带陈家兄弟回来,他便也将这件事给抛置于脑后了。
老人家嘀嘀咕咕的,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只得以后再说了。
之后待家里的黄牛忙完了——这牛儿今年刚到家就忙坏了,村里有牛的少,除了他们家和村长家,也就只有另外两家有牛,春耕的时候,有些家里人忙不过来的,就会来借牛,不白借,会回送东西,送牛儿吃的草和人吃的菜和别的什么的。
让牛歇了两天好好养养力气之后,他们在四月初这天,叮嘱大黄照顾好疼爱它的爷爷,告诉他们他俩去城里待几天打扫好铺子就回来,然后与邻居们也打了招呼后,出发去了城里。
65
因为遥云赶车时牛儿总走得快, 他们出发的又早,所以这天下午大约寅时未过,他们就到了县城李宅。
这时候,邻居们都还在忙, 他们到了家,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忙着刷水缸打水, 忙碌起来。
隔壁家的两家是一直关注着李家的, 听见动静都出来看, 卖豆腐的郭娘子开门伸头一瞧正好和打水回来担着两桶水的遥云对上,吓得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而刘家的老太太好些, 余冬槿没在, 遥云脾气看起来便没那么好,她单独面对遥云, 见他虽然也心一颤,但好歹是磕磕巴巴的问出了口:“回,回来了啊?冬槿和乐正先生也, 也回来了吧?”
遥云脸上没啥表情, 回:“我和冬槿过来看看, 爷爷以后就住在乡下。”
老太太没想到是这样,迷迷瞪瞪的哦了一声,有点惆怅, 赶忙转身回自家屋里去了。
屋里厨房,余冬槿正在刷锅准备烧热水,看他提着水进来, 好奇问:“我听到声音了,是谁啊?”
遥云将水倒入水缸里, 说:“是隔壁刘家的奶奶,问咱们是不是带着爷爷回来了。”
余冬槿点头,“可惜,爷爷想在村里住,那他和这些邻居们以后就不能常常见面了。话说,咱们时不时谢谢人家呀?刘奶奶把爷爷照顾的不错。”乐正是真的被照顾的挺好的,身上没瘦,精神头也好,而且听老人家还提过,刘家叔叔还想帮他洗澡呢,不过他爷爷现在还有劲儿,自己能动,洗澡什么的很是利索,连连拒绝了,人家刘叔叔便守在外头,等着乐正洗好。
真的很细心,听得余冬槿好惭愧,他都没有这样细心,心太大了,后来这段时间,爷爷洗澡他便也守着,老头说他烦他就当没听见。
不过,余冬槿听乐正说,他们家之所以这般细心,应该是因为以前有照顾刘家老爷子的经验的缘故,刘家爷爷是摔了一跤摔成了半瘫,拖了大半年才走的,乐正说他们家这是把他老头当成当年的刘老爷子照顾了。
遥云:“那,买些礼物?”
余冬槿想了想,“嗯,还是买些吃的好了,刚好借着送礼物的空档咱们问问他家在城里开店的事,看看要不要交税,要交的话该怎么交。”他掏了荷包,拿了二十文钱给遥云,“你去打水的时候,绕路去下点心铺子,买点糕点什么的吧。”
遥云“嗯”了一声,拿着钱担着水桶又出了门。
待他回来,余冬槿便洗了手,提着遥云买来的油纸包着的糕点与他一起敲响了刘家的门。
是刘家小孩开的门,又是上次那个,刘家小辈排行第二的男孩,他还认得这两个哥哥呢,乖乖喊了一声:“冬槿哥,遥云哥。”然后给他们开了门。
这会儿,刘家的酱料店也到了差不多该关门的点了,刘家奶奶正在收衣服,看见余冬槿,脸上终于带了笑。
余冬槿带着遥云把糕点送了,谢过了刘家人这段时间对爷爷的悉心照料,然后问了问在街上开店的规矩。
刘家老大听了挺惊讶,没想到他居然不读书了,反而要做生意,但还是仔细与两人讲了,“咱们这样的小店,卖的只是简单的吃食,税是没有的,但要□□,你如果确定要自己开店,最好去衙门里报备一下,花钱买个凭证,这样以后要是赚得多了,不容易被那眼红的人找麻烦,借着这个由头让官府来罚你的钱。”
余冬槿了然,“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问完了这些,两人上了街,这个点去□□是不行了,衙门的人肯定都下班了,两人是上街吃晚饭的。
余冬槿问遥云:“你想吃什么?”
除了不爱酸,遥云对吃的没什么特别的偏好,他道:“都行。”
这个回答反而是最叫人纠结的,这个点,附近几条卖吃食的街巷都很热闹,余冬槿一路逛过去,看啥都觉得挺香的,犹豫不定,最后他被无奈的遥云拉着,进了一家卖米粉的店。
店不小,且人坐的满,店里两个活计声音特别大,一个吆喝着:“这位客官!您的酸菜辣米粉来喽!”
一个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上来,“两位客官,想吃点啥啊?”然后一连串的给他们报了店里的菜名。
别说,还挺五花八门的,有素汤米粉、酸菜米粉、鸡汤米粉、碎肉米粉、素炒米粉、蛋炒米粉,要辣不要辣另外加。
余冬槿听得,都幻视现代米粉店了,问了价格,与遥云一个要了酸菜辣米粉,一个要了蛋炒米粉,两样一起十三文,这价格,比起外头摊子上差不多的吃食,要贵个两三文钱的。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余冬槿将这家小店打量了一番。
他要开的那间店,是提供不了堂食的,地方太小了,最多可以在门前支两张小桌,其他还是得让客人自己拿盘子碗来买着吃。
遥云见他对这家店好奇,也说:“这家店比咱们家的要大。”
余冬槿点头,“是啊,加上厨房,该有三倍大了。”语气里挺羡慕的。
遥云见状,不由开口:“你要是也想要大的地方,不如就买间大铺子,我这儿有钱。”
余冬槿收回打量这家店铺的目光,好笑的看他,“我这样的咸鱼,能有一家小店就很开心了。”
遥云闻言,便收回了蠢蠢欲动想给余冬槿花钱的心思。
这时,活计也端来了他们的米粉,喊得同样大声,余冬槿与遥云一边吃自己的,一边也尝了尝对方的粉,感觉都还不错,当然,这味道肯定没有在现代时,余冬槿吃过的美食味道那般浓郁,但却也有一股独特的风味,难怪客人不少。
吃完米线,两人回去又清了清店里的东西才洗澡睡下。
第二天一早,他们去衙门留了店面地址买了开店的凭证,还找了个木匠铺子定做了个门匾,就刻李家杂食铺子,字是遥云写得,笔锋和乐正的一模一样,这家伙不光是学做菜有一手,居然写字也能学。
然后两人又回来打扫门脸房,门脸房里,原先那些旧家具陆陆续续被整理了出去,那些已经完全不能用的,被遥云拿刀砍了送入厨房,用来烧火,能用的则被余冬槿给擦洗干净了,都晾在前头的天井里和黄牛作伴,而门脸房里的那个大水缸,居然是破的,一动就分成了两瓣,余冬槿很失望,与遥云一起把它抬到了天井里,放到两边门边,看能不能废物利用,可以填土用来种种花养养菜之类的。
而把窗户板边的长案收拾出来之后,余冬槿才发现长案靠墙的一角,原本被旧家具堆满的地方,居然有个小灶,上头还架着个破蒸笼,看来以前这家店是做包子的。这个发现让余冬槿挺高兴,有现成的小灶就不用再另外码了,省事儿,就是这个灶台里灰堆得超级满,清理起来特别不容易。
待到这天晚上,李家这间门脸房终于焕然一新,余冬槿这时已经累得不行,两人也没管院里堆着的那堆旧家具,赶忙洗洗睡了。
第二天,余冬槿睡了个自然醒。
这时,院子里的家具已经被遥云给收了回来,三张靠背椅,两张板凳,一张缺了角但还能用的小方桌,三张矮板凳,两个高矮不一的置物架子,一大大一小两个圆簸箕,一个需要修一修的木桶,此刻这些东西被堆叠在客厅与外头的屋檐下,叫家里看着有点乱。
余冬槿一边端着碗吃早午饭,一边看这些家具,觉着挺好,开店可以用。
先不管这些,明天他们就要回去,在这儿还能待不到一天的时间,余冬槿拉着遥云,赶忙去寻找卖荷花种子的地方,他还没忘,他要挖荷塘呢。
遥云:“咱们家的地不够,要挖池塘的话,还需的买地才行。”
余冬槿也犯愁,“旱稻产量太低了,粮税要缴自己也要吃,咱家那点儿地还真不够用。”
遥云听他这么说,忽然有了个问题,“我不是入籍了么,是不是可以分地?”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余冬槿给问住了,他挠挠脸,说:“还有个问题呢,咱家田对面那十六亩地,草木长得特别好的那片,以前是我哥哥的,爷爷说会有官吏来登记把田收走,可是到现在都没个动静,现在可已经是春耕的时候了。”
遥云蹙眉,“还真是。”
余冬槿:“既然好奇,那咱们问问去?”
遥云点头:“行。”
两人又去了一趟衙门里之前遥云登记户口的地方,把这事儿问了。
那官吏闻言,找到文书看了看,“是,这遥云村李家确实是没了一名男丁,有除名的。”然后他抬眼瞥了两人一眼,慢悠悠道:“哪有那么快啊,咱们忙着呢,哪有空管这些,反正你们村今年还没人成丁,地暂时还分不下去,你们知道那地你们不能种就是了。”
余冬槿听他几秒钟便能说完的一句话,被这官吏硬是慢悠悠的拉长了调子,说的比唱的还慢,心里郁闷,但面上不显,还带着客气包了十文钱给了他,才又问了遥云这刚入籍的有地分没有。
官吏接了钱,虽然心里觉得少,但面上好歹是比之前要客气了些,语调虽然还是不快,但总归是正常了点,他说:“有是有,但你今年才有的户籍,事儿办起来自然是没有那么快的。”
其实只是官吏们没有及时在春耕之前把这事儿安排下去而已,但着官吏自然不会这么说,他道:“如今这文书已经下来了,本来我们是要安排下去的,但既然你们自己来问了,那就这样吧,这已故的李夏夕的地正正好分到你遥云的名下,我给你填上去。”
余冬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得拉着遥云拜谢了这位官吏后快速离开了。
走过好长一段,余冬槿才开口埋怨:“真是的,这不耽误事儿么?”真是哪哪儿都耽误了他的,本来这地要是早点划下来,他们早些时候就能一起开荒,前几天更能一起种了,现在搞得,又要去开荒,真气人啊。
遥云:“这般无才无德无路升迁的小吏,想来一贯便是如此。”
余冬槿叹气,道:“这就叫小鬼难缠。”
随后两人找了三家种子铺子,终于买到了莲花种子。
到了四月四这一早,两人赶着牛车回了村里,回去,过清明。
到了清明节这天,乐正留在家里在祠堂祭拜,余冬槿与遥云又起了个大早,提着爷爷准备的香烛纸钱,又赶着牛儿去给李家人上坟。
因为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长,他俩这天到家的时候,都是晚上十点多了。
晚上悄悄拜祭完现代的余父余母,两人草草洗完澡又休息下,到了清明节的第二天,余冬槿才有空与遥云一起出去,采嫩蒿芽儿,做清明果吃。
走到大路上,终于睡了个饱觉的余冬槿停下脚步,嗅着空气里春天的味道伸了个懒腰,才迈着轻松的步伐继续向前。
村中土路上,牛儿带着猪猪,在前头慢吞吞的走着,昨夜养好了精神的圆圆墩墩落后一步,扭着肥嘟嘟的屁股跑跑停停的,余冬槿背着筐与遥云肩并肩在后,笑着看它们。
而因为个头太小,一直被紧张过度的余冬槿关在笼子里的大黄今日也被余冬槿拿了出来,此时它正扒拉在遥云宽厚的肩头,乖乖的用豆豆眼瞧着这春天的万物,不敢乱动。
一家七口,今日出来郊游。
路上,随后有同样或背着筐或提着篮子的小孩看见了这奇幻的景象,那胆子大的便拉着胆子小的,趁着余冬槿不注意,悄悄的安静的缀在了这一行动物与人的组合的身后,渐渐的,便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队伍。
遥云发现了,但没说什么,也不拆穿。
路边田埂上,有出来看地里情况的大人瞧见了这一幕,惊奇的同时又觉得有趣,忍不住咧嘴无声的笑了。
66
余冬槿是在到达山边, 那片已经蹲了几个村里伯母婶婶和嫂子的坡地时,才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群孩子的。
几个女人从地上站起来,先是疑惑的看了眼只觉走到一边去吃草的,带着一堆野物的黄牛, 然后看了眼余冬槿和遥云, 惊讶罢了,就没有过于稀奇, 但伸脖子往后一瞧, 就纳了闷了。
其中一个, 真是上次余冬槿与遥云上山采蘑菇时,遇见的那个想跟着他俩也去采菌子的小孩的娘, 她开口对着余冬槿身后喊:“盘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说要带你妹去扳笋子么?”
余冬槿转头, 便见盘子——那个个头不矮,但生的和瘦猴似的活泼男孩挠了挠后脖颈, 对自己嘿嘿笑了笑,喊了声:“阿叔好哇。”
随后,其他七八个孩子也笑, 也喊阿叔(还有辈分大喊大侄子的), 有那年纪小的, 边喊边盯着他们家的黄牛看,对那串动物们好奇的不得了。
盘子也不回他娘的话,反而问余冬槿:“阿叔, 你家咋养大狸猫啊?到哪儿抓的啊?我也想养。”
余冬槿:“不是抓的,是你叔我魅力大,它们自己上门来的。”
盘子一听就知道他这阿叔在胡说八道呢, “嘿”了一声,没有追问, 眼睛往自家马上就要过来的妈妈那儿一瞥,连忙带头开跑。一群孩子哗啦啦的拐弯绕路,上了山去了那头的水竹林。
余冬槿好笑,“这群孩子真是,太调皮了……”
遥云也觉得有趣,以往未下山时,有小孩偶然撞见他,都会因为孩童特有的敏锐而察觉到他身上的凶气感到害怕,但下山之后,这些孩子们见他见得多了,虽然仍旧有胆小的,但大多数孩子们却都习惯了,虽然还是不爱和他说话,但也不至于被吓病了。
遥云以前不喜欢小孩,便是觉得麻烦,这会儿见得多了,倒觉得凡人的一生,从小到大再到老,每个阶段其实都很有趣。
余冬槿抬眼,看见的便是遥云看着那些小孩时,那双神色淡淡的眸子,他笑了笑,抬手戳了戳趴在遥云肩头迷糊睡去的大黄,大黄浑身暖呼呼的,被戳了没有动静,睡得很是安心。
遥云:“放心,我施了法,它掉不了。”
女人们看见小孩们一窝蜂跑了,笑的笑骂的骂,然后才和余冬槿他们打招呼,“冬槿啊,你俩也来采艾蒿啊?”
余冬槿点头,“嗯,清明节嘛,还是得做些果果吃吃才好。”
大家都点头,有人叹气:“咱们来晚了,村里里这几片艾蒿地,这都被你秋果婶子她们采过一轮了,哎哟,我家地里活多,忙的都没赶上趟。”
有人也埋怨,“她们呀,总是早早就开始准备,每次还都摘的凶,也不晓得给旁人留点。哎,明年我也早几天就开始做。”然后招呼余冬槿:“你俩快别耽搁了,过会儿得吃午饭了。”
余冬槿笑笑,说:“好。”
他俩当然没有往她们一堆里凑,而是跟着黄牛,去了靠近竹林那边的坡地,那儿长着一些乱草,且艾蒿长得不丰,但这也够他们家要用的量了,两人带着动物们,边采边玩。
山边上,水竹林下,那条从远山奔来的溪水水声潺潺,竹林里有孩子们的声音,不算悦耳,但很有活力,听起来让人愉悦。
余冬槿蹲在地上,一边注意着身边醒来之后被遥云放到地上的大黄,一边采蒿芽儿,大黄难得出门,正快乐的和地上比它还大的一棵草较劲儿,胖貉蹲在一旁,瞪着眼睛看这个个头不大但脾气贼凶的小家伙,猞猁累了,正趴在牛儿背上睡觉,猪猪在河边拱土,拱一会儿就下水玩玩,玩舒服了又爬出来去黄牛边上撩闲。
遥云把自己背篓里的蒿芽儿倒到余冬槿篓子里,问余冬槿:“差不多了吧?”
余冬槿看了看,点头,“可以了。”
两人背起竹篓,抓起大黄,招呼黄牛带好猪猪,然后带着胖貉和猞猁小心的走过山边的独木桥,还有时间,他们商量着,准备也去水竹林里扳点水竹笋。
水竹林不比粗毛竹,生的很密,拔笋就得钻林子。
两只毛球一进林子,余冬槿都没来得及喊,它俩就嗖一下消失在了余冬槿的视野里,余冬槿急了,喊了一声:“诶!”
遥云牵着余冬槿的手,一边在前头给余冬槿开路一边说:“没事,它们知道回家的。”
余冬槿这才放心,与遥云一起开始扳笋子。
正忙着呢,他俩又遇见盘子了,这家伙牵着自己妹妹和另外俩孩子,手拉着手,笑嘻嘻的从竹林里钻出来,还看着身后呢,说:“方子你快点儿!”
后头那个叫方子的女孩和其他孩子都挺着急,叽里呱啦的,“哎呀,你等等我们嘛!”
盘子哈哈笑,转头瞧见余冬槿和遥云,眼睛就是一亮,喊:“诶,阿叔你怎么在这儿呢?”
余冬槿挥了挥手里刚刚拔的一根好笋,“阿叔也来扳笋。”
盘子叉腰:“叔,这地方可是我们包了的。”
余冬槿稀奇,“你们还拉帮结派呢?”
盘子笑说:“对啊,这一边是我和方子的。”然后指着东边,告诉两人“那边的是阿庆和祝红的。”接着道:“不过你们是大人,想扳就扳吧,这规矩只对小孩有用。”
余冬槿觉着有趣,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谢谢你啊。”
盘子摆手,一幅大哥样儿,“不用不用。”
这时方子带着剩下的小伙伴出来了,见人也喊了阿叔,然后一群背着筐的孩子们,就又一窝蜂的下山了。
余冬槿望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噗嗤笑,“这个盘子,真是人小鬼大。”
遥云看他笑,不免也眼带笑意。
待遥云的背筐装满了,两人下了山,刚到山下的独木桥旁,之前钻没影了的胖貉和猞猁终于也出来了。
它俩还不单单只是自己出来了,两只嘴里还叼着一大一小两只啮齿动物,余冬槿仔细一看,“这不是竹鼠么?”其中一只还是个小家伙呢。
这两只居然是去抓猎物去了!
它们出来瞧见山神和娘娘后,想了想,把已经被咬死的两只竹鼠放到地上,然后用爪子把它们往余冬槿这儿推了推,一副要将猎物献给尊敬的山神和山神娘娘的模样。
余冬槿哭笑不得,连忙道谢并拒绝:“谢谢,不过不用了,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貉和猞猁歪歪头,只得重新把猎物叼上。
山下这时,那些伯母婶子和嫂子们都走光了。
两人看了看天,不敢耽搁,连忙带着牛儿往家里赶,大路上,牛儿肚子饱饱,驮着狸子猞猁和他们的猎物,猪猪走在主人前面,余冬槿与遥云背着筐,大黄被余冬槿放在了身后的竹篓里,又在呼呼大睡,一家子都算是满载而归。
中午吃完饭,余冬槿带着遥云和爷爷,开始了清明果的制作。
他们家做的是咸口的,以前余冬槿在现代时,也只喜欢吃咸口的,如今来到这里,昨天他还担心呢,怕这里吃的都是甜口的,他不喜欢,于是便问过了爷爷,好在留云县这儿的口味与余家一样,基本都是咸口,清明果里包糖芯儿的就没有。
还好是这样,余冬槿知晓后,拍拍心口想。
做清明果,先调馅儿,余冬槿看了看家里还没长起的菜园,失落得很,想了想,与遥云把上午扳的笋子剥了皮,切了樟子肉,加了干菜,做了个春笋肉馅。
乐正这时已经将艾草清理干净,余冬槿把艾草煮了,遥云来拧干,然后糯米粉大米粉拌匀蒸熟,再与拧干的艾草叶子和成绿色团团,便可以擀皮开始包清明果了。
因为也没有什么印花的工具,所以清明果的形状便做的简单,一个个圆溜溜的包着馅儿,被摆在拍干净洗好的圆簸箕上,绿油油的瞧着就很有清明节的感觉。
一家人一边包果子一边商量遥云的地的事儿。
乐正:“挖个池塘也不错,不过不必太大,地还是用来种庄稼最好。”
余冬槿点头,说:“都耽误了,又赶上清明节,不然早就一起种好了。”
乐正安抚不高兴的孙子,“算了,民不和官斗,这底下的小吏一贯便是如此。你这次多请几个人,快点把地开出来就是,咱家有牛,遥云又利索,地里的活也干得快,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本来有些播种晚的,也是这个时候才开始忙活。就是稻种得去问问,看谁家还有剩的。”
余冬槿点头,“我待会儿就去。”
包完了清明果,余冬槿与遥云忙不迭的,连连去去问了几家,顺利的收到了稻种,路上还顺道和人说了又要开地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他咬着微微发黄但香气扑鼻的清明果,与遥云和几位叔伯一起,又开始忙活地里的事儿。
不过,这回他偷了些懒,主要负责打下手和送水的工作,还小心谨慎的拆了布条缠在手上,就怕自己受伤,那样遥云就又要不高兴了。
余冬槿不舍得让遥云难过。
67
又忙活了快两个星期, 地里的粮种下了,他们家这只有区区一亩地大的池塘也有了规模,就差修整修整挖沟引水了。
还好他们家的地就在山边边,距离那条山边到了春日里便水流湍急的溪水很近, 中间也就隔着一段泥巴路。
又忙活了两天, 这天埋好了莲种,挖完了沟放了水, 余冬槿瞧着水面浑浊的池塘, 想象着这里以后水塘清澈莲花群群的模样, 忍不住咧嘴直乐。
这笑脸,瞧的遥云心里忍不住的发软。
帮忙干活的叔叔伯伯们这天到李家吃了饭, 结了工钱, 一共六个人,他们商量了下, 觉得乡里乡亲的,那帮忙种地时干的那点不费事的活就不算天数,和余冬槿说只算开荒与挖池塘, 这一共花了五天, 只要了余冬槿三百文。
晚上, 余冬槿瞧着箱子里剩下的银钱和铜板,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全是出项, 都没个进项,哎。”
遥云闻言想了想:“下回去城里之前,我打些猎物, 好带过去也换些银子。”
余冬槿闻言,觉得好, 高兴点头,“嗯。”
两人待池塘变清澈,家中两块地里的秧苗全部长起,插完了秧,才终于开始准备入城。
这期间,他俩给地里灌水,把池塘插好了围栏,扳了一大堆的笋子来晾,捡了一大堆菌子来晒,还采了可以堆成山的野芹菜摘了叶子用坛子腌了起来,又带着孩子们去小溪里抓了巴掌大的清水鱼,用家里剩的那些炭盖着烘笼烘了,这些东西,都家里放一半他们带出去一半。
那群孩子以前自己也抓鱼,但都没遥云利索,几个胆子大的男孩女孩,还凑到遥云身边问他抓鱼要领,遥云很耐心的教了,但叮嘱他们,别去水太深的地方,小孩们都点头表示知道。
做完这些活计还有时间,余冬槿与遥云爬到屋顶看了看,然后去镇上买了瓦片,把李家大宅顶上的瓦捡了捡,到处修了修。
进城前两天,余冬槿拿着遥云打的兔子和鸡,敲响了李家附近几家邻居的门。
找邻居们,主要是有两件事。
一是乐正不肯进城,他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余冬槿不放心,所以就得拜托邻居们照顾一下,暂时是这样。
他和爷爷打听过了,昨晚又和遥云商量了下,原身是秀才,虽然这身份不能叫家里的地免了粮税,却能免徭役,家里还能有仆从,余冬槿想着,实在不行他就去买个仆人回来照顾爷爷,虽然这不符合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吧,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他肯定不会苛待仆从的,到时候人家进了他家,他给人家发工钱,啥时候人能存钱把卖身契买回去的时候,他就放人家走。
第二呢则就是拜托他们家有空去田里时,顺道也帮他们瞧瞧地里的情况。
几家邻居自然没有话说,拿着他们给的新鲜野物那是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和给钱也没什么区别了,他们是肯定不舍得把这些野物煮了吃了的,都会用来换钱。
几家人还商量着轮着去李家看老爷子,你今天我明天的,排个班儿,不过这个余冬槿不晓得。而地里那点儿事儿,这个也是顺便的,几家人也都爽快答应。
而出发去城里的前一天晚上,乐正却与余冬槿闹起了脾气。
余冬槿要带走大黄,老爷子嘴里不说,心里却不高兴,面上也显露出来了,瞧着很是不舍得,老拿眼睛瞅他。
余冬槿被他那幽怨的小眼神看的,简直头皮发麻,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爷爷真是的,就这么喜欢他家这只黄皮耗子么?
大黄这时被乐正拿出来,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老爷子早就会开关它那些零食袋零食盒子了,自己拿了个冻干鹌鹑给大黄吃。
那些塑料做的包装袋包装盒在古人眼里看来自然很不寻常,但老爷子也没问过,他心思通透,不该问的向来不问。
大黄半瘫在老爷子搁在桌子上的手掌上,小嘴吧嗒的,吃的美极了,看的余冬槿眼角忍不住抽抽。
这家伙,可真会享受!
乐正:“你们进城,不是要开店么?那不就忙么?”
余冬槿听了好笑,他哪能不懂乐正的意思,这话中话的意思是,到时候他们忙起来就不顾上大黄了,那大黄去城里有什么意思?不如留在家里陪他,他比他们能照顾这小妖怪。
这是胡搅蛮缠呢,大黄这家伙白天睡觉晚上玩,能需要什么照顾?但爷爷都这般怨念了,余冬槿也无法,只得在咽下嘴里遥云给他剥掉大刺的鱼干后,指着桌上的大黄说:“那咱们问问大黄好了,它又不是不会说话,看它自个儿想待在哪边。”
乐正一听,可不是么,大黄会说话啊,也得听它的意见,便低头去看桌上自己一直用手掌托着的大黄。
大黄这个小滑头,一直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说话呢,见在座的三人都朝自己看来,顿时感觉手上的鹌鹑干都不香了,啪叽一下把鹌鹑干扔到一边,先给自己洗了个脸梳了个毛。
余冬槿看的那叫一个气,用指头戳戳他的背毛,喊:“问你意见呢,还不快说!”
他这动作昨晚,乐正就不甚赞同的看孙子一眼,用另一只手虚虚挡着,把大黄护在里头,看的余冬槿又是一阵牙酸。
大黄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姐姐说要尊老爱幼,所以我要和爷爷一起。”说完,它还看了眼遥云,又说:“反正宝宝现在都结婚了。”
余冬槿:“……”他看了眼遥云,脸顿时有点红。
乐正则好奇:“这姐姐?是谁啊?还有宝宝,又是谁啊?”
余冬槿大惊,连忙在大黄答话之前道:“不知道,可能大黄以前有个同胞姐姐吧。”至于宝宝,他一指遥云:“是他!”
遥云与乐正都看余冬槿,表情都很复杂。
乐正瞅了眼遥云,在心里嘀咕:他这孙媳妇还能是宝宝?宝宝,听听!这像话么?
余冬槿才不管他俩的想法,抓起眼睛滴溜溜转的大黄狠狠揉捏了一阵,气道:“你这家伙!”居然抛下他喜欢上了爷爷,但他也没真的多气。
家里包括大黄三个灵物,圆圆墩墩和人不亲,说话也不利落,只大黄习惯被家养,虽然一般不开口,但开口说起话来时却挺流利,有它在家陪着爷爷也好,于是他只能道:“算爷爷没有白疼你,那你就在家里陪着爷爷吧。”
这下子,老爷子终于是眉开眼笑了。
68
四月二十三, 天蒙蒙亮,余冬槿与遥云打开了门脸房的门,给他们的小店上了牌匾。
周边几家起早准备店里生意的邻居都来围观,郭娘子被儿子教着认识些了字, 这会儿探着脑袋给大伙儿念:“李家杂食铺子。”
一早便在酱料店里忙活的刘家人好奇, “杂食?什么意思?和杂货铺一样么?”
余冬槿给遥云递绳子,笑答:“差不多吧, 杂货铺子卖各种各样的杂货, 我这儿则是买各式各样的吃食, 不一次都卖,换着来。”
他又补充:“过两天才开张, 这两日先试菜, 到时做好了小子先送给各位邻居们尝尝,大伙儿也帮我评价看看好吃不好吃。”
周围邻居都觉着稀奇, 纷纷答应,有嗓门大的,还嚷嚷:“要是不好吃, 那我肯定实话实说, 到时候小郎君你可别生气啊。”
余冬槿笑了, “我气什么?我还得谢谢您呢。我这开的可是吃食铺子,要是做出来的东西只自己觉着好,可客人却不喜欢, 那还不如趁早关门算了,免得浪费钱和时间。”
邻居们看他脸上笑盈盈的,一派好脾气的模样, 都笑,觉得是这个理, 这既然敢开店,那肯定是几把刷子的,不然确实是浪费钱浪费时间,不如不干。
挂完了牌匾重新关了门,两人就忙起来了。两人你提篮子我背筐,开始上街采买。
看着菜市的一圈菜摊,余冬槿觉得很遗憾:“咱们村就是太远了,不然要是能直接买咱们村里人种的菜多好啊!”
他放小声音在遥云耳边轻轻嘀咕,“我觉得咱们村虽然说是土地不够肥沃,但各家各户种的菜,还有山上的野菜啊花啊什么的,都长得很水灵,比菜市场上这些摊子上卖的,看着要漂亮多了。”
遥云听他嘀咕,点头说是。
余冬槿的感觉其实是没有错的,遥云山下的几个村子的祖上,都是当年帮助过遥云成灵的人,他们受遥云的庇护,比起山下的人,更加健康长寿,人有灵,养出来的菜蔬自然是好上加好。
而遥云山上的野菜和果子之所以长得好,则是因为遥云山里灵物多,灵物们在山中每日呼吸吐纳,吃喝拉撒,给山里的普通植物可带去了不少的好处。
遥云道:“你要是觉得山里的菜好,有些耐放的菜蔬,比如一些瓜豆干活和新鲜山货什么的,咱们可以去村里买,现在春耕基本已经过完,有杂货贩子会每天赶着骡子去山里转悠买卖东西,咱们可以花些钱,让他们帮忙捎带。”
余冬槿听着,觉着这样好,右手捏拳锤左手心,道:“可以可以。”这个得找好人,余冬槿与遥云在菜市买了今日要用的米面菜蔬肉类和常用调味品,又去粮油店买了粮油和盐,然后去杂货铺子看了看杂货,买了些干海带和其他大料。
这家杂货铺子是之前乐正带余冬槿来的,他一直在这家店买东西,不过余冬槿问过了,这家店大,南北杂货卖的齐全,且有自己的路子,对于本地那些小贩的东西虽然是收,但并不重视,没有太固定的合作对象,就不太相熟。
余冬槿和里头的伙计问了问,伙计也客气,告诉他们城内杂货铺子不少,那种不十分讲究货物好赖的,专门买本地山货的在他们城南没有,但离得近的,在城北大街有一家,城北大街第一巷第一家就是。
余冬槿与遥云便过去了,这一到地方,两人就发现,这开店的居然还是个熟人,正是他们村头刘奶奶家的独子李伯武。
李伯武带着寡母和老婆孩子平日都住城里,除了过年一般不回村,村里的地和园子都是给堂兄一家种的,房子也是托他们照看。
他与余冬槿和遥云过年拜年时还见过,当时印象深刻,此时自然没忘,见到人了不由眼睛睁大,看了眼遥云后对着余冬槿喊:“冬槿?”
余冬槿连忙笑着应声,“诶,叔,是我。”他心里也很惊讶,都没想到这位李家的叔叔瞧着低调,但其实却在城里开了店,真厉害。
李伯武虽然因为开的店是农副产品店,没入商籍,但他进城这么多年,守着手下的三家不大不小的杂货铺子,也已经完完全全是个生意人了,此时他笑脸相迎,问他们:“你俩是想买点什么?看看,我给你挑好的。”
余冬槿道:“那就谢谢伯武叔了,我们先看看。”进了人家的店,余冬槿也不好意思上来就问人家进货渠道,便想着还是先买点东西好了。
李伯武笑着点头,“行。”
余冬槿拉着遥云在店里看了看,不过他眼力一般,看不出东西的具体好坏,就让遥云帮他挑,然后选了包干木耳一大包山楂干,与李伯武买了。
买完了这些,他才问李伯武山货是怎么进的,手下有没有合作的山货贩子,说自己要开店,把自己想让人捎带菜蔬的事与李伯武说了。
李伯武一听,就笑了,“我说你刚刚挑东西的时候怎么老往我这儿看,还纳闷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儿要找我呢。”
余冬槿大窘,臊红了脸,“有,有么?”他不由抬头看了眼遥云,用眼神问他,他刚刚真的老往伯武叔那儿看了么?
遥云还真点了头。
余冬槿更是窘迫,说:“我不是故意的……”
他本来就面嫩,长得还白,这会儿红了脸,人就显得小,李伯武看了觉得这孩子比他们家那十来岁的小儿子脸皮还薄,还要娇气,忍不住哈哈直笑,但没在逗他,笑完了说:“你婶娘娘家的几个兄弟,干的都是这个买卖,我这店能开起来,也多亏了他们。”
他对余冬槿说:“你要是有需要,我去和娃儿他二舅说一声就行了,他是专门负责去遥云山那片收东西卖东西的,我让他最后到咱们村,也好给你带新鲜的。”
这就太好了,余冬槿点头,说:“好,我们给二舅开工钱。”
李伯武点头,“这个是肯定要的。”不过关系到了钱,这个李伯武不好自己做主了,他还得找娃儿他二舅商量下才行,便余他们道:“这个最好是你们见面谈,你俩店开在那儿呢?他二舅去遥云山下头那几个镇上收东西去了,大概明天下午会回来,我带他去你店里坐坐?”
余冬槿自然同意,他也想见见人呢,便道:“我用的就是李宅屋后的那个门脸房,店开在后头的巷子街,您知道地方么?”
李伯武一愣,“那个门脸房?”然后有点纠结,低声对两人道:“你们家那门脸房特别邪门你知道吧?”
余冬槿懵了懵,“啥?”他一时没有想起来,以前乐正和他提过的,说过租他们店做买卖的人,总是开了店就很快倒闭这件事。
李伯武以为他不知道,便继续说:“你家本来就……”他可能是想说他们这个李家本来就邪气,几代人都死的早,但话头刚提起就连忙停下,不说这个了,只道:“反正以前租你家那门脸房的,总是奇奇怪怪的没生意,开不了多久就会关门,所以啊,我觉得你要是真要用你家那个门脸房,还是先去请一道符什么的,贴在店里也好驱驱邪。”
余冬槿听着,发觉他这位同村叔叔说的很是情真意切,是真的在为他们考虑,不由:“……”他又瞧了眼遥云。
遥云面色淡淡的瞥了一眼过来。
余冬槿对他挑了挑眉,心道,他都娶了山神了,还有什么邪祟不能驱除啊?他心想,他这伯武叔叔肯定是因为在村里待得少,不如其他村里人心知肚明,所以才为他操这个心呢。
倒是好意,余冬槿这么想着,便点了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与阿云便去请一道符来。”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而且,说到请符,余冬槿就想起私塾路末尾开的那家道观了,里头的李道长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也不知道他看见遥云,能不能看明白他的身份,又会是个什么表情,他真的挺好奇的。
李伯武见他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不由连连点头,“好了,那我明天待他二舅过去。”
余冬槿:“嗯,那叔,我俩就先走了。”
李伯成呵呵笑,“走吧。”
与李伯武告了别,走在街上,余冬槿小声与遥云说起了那个道观,和里头那个李道长的事儿。
余冬槿:“他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他隐去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几个字,接着说:“我觉得他好厉害。”然后又和遥云说起了李道长给他的批命:“他说这辈子是长命人,这个也很准。”
可不就是准么?遥云都说了,等他命途了了,他们就可以去裂谷里生活,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直到某天这个世间,再也不需要遥云的那一刻。
想到这个,余冬槿忍不住眉眼弯弯,在街上也大着胆子去牵遥云的手。
遥云反将他的手握住,眼中有着沉思,道:“那便先去道观看看。”
余冬槿没有发现他的心思,点头:“嗯。”
他们先到了家,先把买来的东西放到厨房,然后又关好门上了街,往私塾的方向走。
春日里的私塾路,比起冬日时可要热闹多了,如今天气已经慢慢开始暖了,城内居民便不怕出门受冻,愿意出门了。
两人来到私塾附近时,就听见了私塾里面,一班学生那还带着奶气的读书声,这群学生大概刚刚开始开蒙,读的是千字文,声音很大,而且带着拖得长长的调子,听的余冬槿想起了以前在电视上看见过得,个头不大的孩子们一边背书一边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由唇角微勾。
有点好奇,想去看看,余冬槿心里这么想着,眼睛不由朝着私塾的围墙后头,那盖着青瓦的学堂屋顶上多看了几眼。
遥云发现了,立马猜出了他心中想法,道:“带你翻进去看看?”
余冬槿:“……不至于翻墙。”倒也没有那么的好奇。“还是先去道观吧。”
两人来到私塾后头的道观,道观门依旧是敞开的,他俩进去,余冬槿看见的又是那熟悉的一幕——小道士坐在院里读经老道士在刨地,只是这回地里的菜蔬长势喜人,瞧着水灵极了。
老道士又带他坐到了后院的石凳上,只是这会儿的石凳没有那么凉了,一旁同坐的还多了个遥云。
老道士接了茶后,又把端茶过来的徒弟赶走,才拱手给遥云见了礼,又给两人倒了茶。
遥云看着茶杯里的茶,最先开口:“你这一门的祖师爷,是不是名为曹阳?”
余冬槿抬眼,喝茶好奇。
老道士对于遥云会问这个问题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点了头,“正是。”
遥云了然:“那就难怪了。”
余冬槿见他如此,先是不解,但回忆过后很快就想起来了,眼睛睁大看遥云,“难道是那位,当初被百姓们请来给你立庙的道士?”
遥云点头,“是他。”
余冬槿懂了,看看遥云,又瞅瞅李道长。搞不太懂,这是当初给遥云立庙的道长,知晓遥云山成了灵,然后把这事儿传给徒子徒孙了?这里的道士真厉害,他想。
李道长摸了摸胡须,笑问余冬槿:“娘娘这回过来,难道只是想带着神君瞧瞧我不成?”
娘娘两字一被他说出,余冬槿脸就爆红了,这话在小动物们的口中,用那软软的童音说出来还好,可如今被李道长这般的这么喊出来,他就完全接受不了了,真的是太羞耻太尴尬了!
他忙道:“别,你可别这么喊我,道长喊我名字或者和以前那样,叫我余郎君就行。”
李道长见他这般羞窘,只得改口:“那好吧,余郎君。”
余冬槿这才把想他们请道符贴在店里做样子的事儿与李道长说了,“那铺子在左邻右舍眼里,恐怕也是不吉利的很,还是请道符拿给他们看看吧,这样等以后我长久的把店开下去,也能给您的道观打打广告扬扬名。”
李道长欣然同意,当即就回屋写了道符,拿道馆里特有的荷包包了给他。
余冬槿拿了,问:“要多少钱啊?之前您帮我批命选日子,也没收钱。”
李道长诧异,随后又笑,说:“我和乐正先生是老交情了,是他带你过来找我批命选日子的,我就不收他的钱了,至于这荷包,十文便可。”
余冬槿点头给了钱,便与遥云回了家。
时辰还早,余冬槿回了家,便开始琢磨吃食,他准备开始先卖各种面和米皮这些,配烧肉卤肉和各种浇头,所以今天中午,他们俩便吃面。
69(含入V公告、倒V结束)
他俩把门脸房的窗户板取下, 将请来的符挂在窗户边,然后去刘家店里买了豆酱和酱油,去郭寡妇家买了两块豆腐,就在半敞开的门脸房里准备午餐。
门脸房里, 做买卖的橱窗边是柜台兼案台, 挺宽,大约有一米, 左边也是个案台, 连接窗边角落里的小灶, 窄一些,大约有个七八十公分, 两人便用着小灶, 在窄案上忙活。
遥云如今揉起面来已经比余冬槿要厉害许多,他来揉面, 余冬槿把米泡了,然后开始熬汤。
猪筒骨焯水下锅,和姜片一起, 用小灶慢慢炖着。
遥云见了, 想了想, 忽然有了主意,伸手拿出了一片小拇指那么长,焦黄色的薄薄的, 好似切片鱼干似的东西,问余冬槿:“差点忘了,我那有许多这个玩意, 可以放到汤里增鲜。”
余冬槿接过来,捏着看了看, “这什么?”
遥云:“裂谷里的异兽儵鱼,它们脾气暴躁,总喜欢打架,还看我不爽,所以我就用打架死掉的儵鱼晒了很多鱼干。”
余冬槿先是惊讶于异兽这两个字,想到了那时遥云带自己见过的,那头漂亮的大白鹿,但随后立马想到了何为儵鱼,他瞪大眼睛看遥云,“儵鱼?”
遥云点头,“嗯。”态度挺随便的,手上还在和面。
余冬槿又问:“彭水出焉,而西流注于芘湖之水,中多鯈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的那个儵鱼?”
遥云察觉到他的惊讶,点头:“是,怎么了?”他是知道遥云对山海经很熟的。
余冬槿看着手中瞧着平平无奇的鱼干,追问:“吃了它,真的能让人忘记忧愁么?”
遥云终于明白了他惊讶的点了,浅笑道:“怎么可能?只是能给食物增鲜而已。”
余冬槿吐出一口气,“我就说嘛。”此时他抬眼瞪向遥云,伸手:“你那儿还有什么好东西?快都拿出来。”
遥云看着他生出的那只手,想了想把自己糊着白面的手搁了上去,眼角眉梢都含着笑,道:“那还真有点多,不过大部分都是凡人不能吃不能用的,且许多都只能用于药用,可以做食物的也就儵鱼和薲草了。”
余冬槿顿时也顾不得被他糊了一手的白面灰了,“薲草?”
遥云点头,“效用和儵鱼差不多,可以当磨成粉放到菜里,滋味像葱头。”说着,他把一把半透明的,颜色也有点偏黄的碎草杆子放到了余冬槿那被他抹了白面灰的掌心里。
这就是薲草?余冬槿瞧着这同样没什么特别的干货,又瞧瞧自己另一只手上捏着的儵鱼片,还真都平平无奇啊!
平平无奇好,余冬槿笑说:“太好了,这个以后就是咱们店里的秘方了,都是按摩的秘密调味料!”说完,他又和遥云确定:“你确定这些凡人可以吃是吧?人吃了不会怎么样吧?”这要是吃了后会让人变成个快乐的傻子,那肯定不行啊。
遥云:“大陈不都活蹦乱跳的?”
余冬槿这才晓得,反应过来,“你给他用异兽做成的药了?”
遥云点头,“是,不然他好不了那么快。”
余冬槿终于放心,“那好!”
随后他询问了遥云还有多少儵鱼与薲草的存货,得到了尽管用的答案,便将一整块的儵鱼片都放到了汤里。
薲草还得磨成粉,和葱一样最后加到食物里,不急。
儵鱼片入了汤锅,余冬槿在锅边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味道,便以为是喝的时候才能品到滋味,于是便不管了,忙着取了一大块半肥半瘦的肉来切肉哨子,他一边忙一边对遥云说:“咱们成亲那天,洪叔就给我做了一碗面,是扯得宽面,很好吃。”
遥云想着那日,那天是他终于真正意义上见到余冬槿的日子,每每回想,他都忍不住心生热意,心生愉悦,他道:“可惜我没吃到。”
余冬槿看了眼他这手和自己学的,揉面的本事,笑道:“没事,咱们做的肯定比洪叔做的好吃。”
两人一边忙一边闲聊,余冬槿问遥云:“咱们留云县,百姓们的生活来源除了必不可少的农耕,应该就是药材、山货、木材这些了吧?总之就是靠山吃饭对吧?”
遥云:“嗯,留云县这一片不穷也不富,但山好水好,每年大大小小来收药材山货的商人络绎不绝。当然,不只如此,过留云县东越过大山湖城郡的常宁县,常宁县过去则是陈水县,陈水县地貌平坦不说,且旁边就是长江大河,那里修了码头,有很多船队,西边这片山多,这里的商人想去陈水县坐船通往南北,如果不想费力绕路,就必须要先过留云县,所以留云县因此也得了些便宜。”
余冬槿:“懂了,留云县专收过路费。”当然,这个过路费涵括很多,商队既然都路过了,那难免会停下来修整,这样留云县与留云县的居民就可以从中获得利益了。
余冬槿点头,挺好的,这样他也能赚钱。
这时,小灶上的锅里的骨头汤已经变得浓白,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很忽然的,一股诱人的不得了的,简直好似长了钩子,钩的人心中痒痒的浓郁肉汤味徐徐朝着四周飘散开来。
余冬槿惊讶转头,被这香味馋的口中生出津液,喉头忍不住的往下滚动。妈呀!这什么?这香味?这是迷魂香吧?
而且,这香味怎么感觉有点熟呢?
余冬槿又咽了口口水,去瞧正在分面剂子的遥云。
遥云坦然承认,“对,那天带你入梦,我便是用这儵鱼磨了粉,洒在了烤鱼和烤鸡上。”他与余冬槿解释:“我之前一个人独居,没学过做饭,便都是如此为食物添加风味的。”不然,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手艺呢?
余冬槿一刀躲在肉碎上,“我就说呢!”他还纳闷呢,想说这家伙在梦里手艺那么好,为什么出来就不行了呢,还要和他学做饭,原来以前靠的是作弊!
此时路过的闻到骨汤香味的街坊邻居和一些来买吃食、用品的客人,都和余冬槿一个表现,嘴里的口水和肚子里的馋虫那叫一个止不住的冒啊,都伸长了脖子来闻。
那些本来看见新店就好奇的路过的客人此刻纷纷停步,站在门脸房的柜台兼案台前,扒着台面扯着嗓子问里头:“老板!你这卖的是什么吃食啊?”
还有比较直接的,开口就是:“你这汤多少钱一碗?给我来大碗的!”
余冬槿这时终于忍下那股子嘴馋,与他们对上,先笑笑,他其实不算做生意的料,现代时他还是学生时就不是活泼的性格,出了校门还一直是个坐办公室的技术向打工人,几年下来都变社恐了,所以脸皮薄。
但他想赚钱,于是这会儿也鼓起勇气笑盈盈的与他们说:“客官,咱们店还没开张呢,后天才会正式开门做生意,早上不开,中午晚上开,开店前五天,店里卖的是宽面细面和面皮,肉汤煮的干拌的葱油的酸汤的都有,开店前三天有八折优惠,喜欢的话欢迎到时前来品尝。”
客人们不干了,指着遥云在扯得面,嚷嚷:“还要到后天做什么!我看你做了很多嘛,你俩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干嘛不卖?”说完,还吸溜了下口水。
“就是就是,这些过了夜可就不新鲜了,你可不能留着!”
“对啊,要多少钱?小老板你说就是!”这是不差钱的。
这群要吃的的家伙简直了,太执着了,问题是人还越来越多,这汤的味道要飘可挡不住,一时间,李家这小小的门脸房前头,被人挤得满满的。
余冬槿:“……”他好无奈,只得到:“我这是给邻居们做的,我一早就答应他们了,请他们吃东西的。”
人群里头,也有来凑热闹的邻居,闻言大喜过望:“嘿,原来有我的份啊,谢谢你啊李家的娃娃!”然后欢腾鼓舞的挤到一边,不凑这个热闹了。
余冬槿闻言忙道:“大哥,数量不多哈,就供人尝个鲜!还有!要自己带碗!”不然左右邻居一家家的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供得起。
邻居家的汉子高兴摆手,“好嘞,能尝鲜就行能尝鲜就行。”他也没想过能一家人吃饱,那也太不要脸了。
邻居们高兴了,客人们却不高兴了,都眼巴巴的盯着遥云和店里那锅汤,纷纷发出不满的声音。
遥云终于看不下去了,拍拍手转身,走到余冬槿身边面朝众人,一双锐利的眼睛朝外扫了一圈。
霎时间,原本闹哄哄的一群人就安静了。
遥云这才淡淡道:“诸位客官还请见谅,今日小店不开张,还请后日再来。”
余冬槿忙道:“是是是,后天我们就开张,到时候肯定准备的多多的,还给打八折呢!大家都来。”
刚刚那个喊得最大声的,带头嚷嚷的那个老头见遥云这样,嘿了一声,说了句:“这后生面相真凶。”然后道:“那你可要准备好了,我们后天保准过来。”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
余冬槿忙不迭道:“行,给你们保证。”
一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散了。
70(三更合并)
剩下的都是邻居们, 大伙儿都很期待,隔壁刘家的两个小的和他们相熟,此时扒着自家摆在门口的酱缸,眼巴巴的往李家店里瞧。
余冬槿见了, 和他们说:“你俩去拿碗来, 我先打碗汤给你们尝尝。”
男孩眼睛一亮,但没马上动作, 而是看了眼正在给客人打酱的母亲, 待母亲点了头, 才噔噔噔的回家拿了个碗,然后牵着妹妹, 站在了杂食铺子的柜台下, 和妹妹一起抬着一张期待的不得了的脸看余冬槿,将碗送的台面上。
余冬槿忍不住伸手探身去摸了摸他的头, 才接过小孩递来的碗,给他们打了不多不少一碗香浓的大骨汤,没有让他们自己从高案上拿, 而是打开侧门给他们送了出去。
两孩子接了汤, 小模样别提多高兴了, 小心翼翼的端着回了家,问长辈们要不要喝,刘家长辈们自然是拒绝了, 让小孩自己喝。
两孩子便站在自家店门口,在同样眼馋的来往行人的眼中,十分珍稀的你一小口我一小口的, 分完了这碗香气扑鼻的骨头汤,喝完了, 还发出了很自然的叹息,小女孩还忍不住说了句:“真好喝啊!”
一大一小喝汤喝的满脸都是笑,小脸上满是瞧着寻常却又叫人见之也想跟着勾起嘴角的开心。
一旁,买了东西又回来的客人们忍不住跟着咧了嘴,他们看的眼馋,想再去纠缠一下余冬槿,可一抬眼,就对上了李家杂食铺子里,那个赳赳大汉的眼睛,只得唉声叹气的作罢,一边嘀咕他们家不会做生意,一边拎着东西回家去了。
余冬槿也忍不住了,都没心思做面浇头了,自己洗了个陶碗,也打了一碗汤来喝。
汤很热,得吹吹才能入口,余冬槿忍着想要一口干了的冲动,慢慢的吹吹。
遥云见了,低头,一口气给他吹得温热。
余冬槿立即高兴了,连忙喝了一口白汤进嘴,“唔!”确实好喝!是真的鲜啊!余冬槿眼睛都瞪大了,脸上是都因为觉得美味,而不自觉的扬起的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余冬槿将这口汤含在嘴里品了品,才慢慢咽下,眼睛放着光,对遥云道:“好喝的不得了!”味道还是骨汤的味道,甚至因为少盐而不够咸味,但就是好喝!说不出的味道好!
他感叹:“这哪儿只是增鲜啊!这应该叫加入了幸福的味道才对!”是真的,这汤一入口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开心,再喝下去入了肚子,便给人赋予了满心的幸福感,让人觉得超快乐的!
这世上,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好东西!余冬槿眼睛好似盛这一湖星光,看着遥云,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爱恋,他说:“我好高兴啊,能来到这里,能遇见你。”能喝到这么好喝的汤!
听着这样的话,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遥云能忍得住才有鬼了,他伸手,在余冬槿疑惑的目光下将他手上的汤碗拿下,端碗喂了余冬槿两口,然后自己一口喝干了这小陶碗里的骨汤,随后他一拉余冬槿,两人藏进了灶前那处,在这被窗边的一截短墙遮去的角落,低头吻住了余冬槿的唇。
余冬槿吓了一跳,含含糊糊的说:“外面有人!”窗户开的那么大,这个角落也藏不住人啊!
遥云不肯放手,抬头说了句:“没人看见。”然后又继续去寻他的唇,两人接了个带着香浓汤味儿的吻。
吻罢,余冬槿脸色爆红,连忙伸头看外头,结果,外头还真有人——刘家那俩孩子,正乐呵呵咧着缺着牙的嘴,正朝里头看呢。
余冬槿:“!”他瞪了遥云一眼,端起放着碎肉的粘板,掩耳盗铃似的,进里头厨房去炒肉酱去了。
遥云面上带笑,伸手捏了一把花生出来,过去招呼俩孩子,把花生给了他们。
俩孩子个头不高,而且也是等他们闹结束了才往屋里看的,顶多也就看见了他俩抱在一起的样子,其实没看见什么,他们有点怕遥云,接过花生道了谢就连忙回了自家店里。
这天的城南私塾巷,到了点,余冬槿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整整一条街他可供不起,只喊了前后左右一共七家人,让他们拿碗来自家杂食铺子里盛面条。
时间有限,今天中午也只有宽面条了,而且只有肉酱汤面和肉酱干拌面,再用肉汤烫了各种不同的菜蔬码上去,放了蒜末浇了油。自己选吃哪一种,一家有满满一大碗,因为他们家店里的汤闻着实在是香,最开始过来的人基本都要了汤的。
最后,还是来晚了的邻居们看锅里剩的汤不多了,余冬槿和遥云自己都没吃,才纷纷改要了拌的,拌面其实也是用汤煮了捞起来的,过了汤,味道其实是一样,而且肉酱的滋味更浓一些,邻居们道了谢回家一家人分着尝了面,都赞不绝口。
这面,不仅有一股他们从前从未尝过的好滋味,而且面条很是劲道,嚼起来却又不费牙齿,不干不糙,一口下去滑溜溜的,吃着特别爽口。
有见识广的,还比起来了,“这可比我以前去北地吃过的面条还要好吃,香不说,面条也做得好。”说完老爷子叹口气,“就是太少了,一人一口就没了。”这家人多,老爷子还疼孙子辈,几个孙子孙女分到的比较多。
他小孙女听见爷爷这么说,夹起自己碗里那截咬了一口的面条,往爷爷这里递,“祖父,你吃!”
老爷子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柔声对孙女道:“乖,爷爷不吃,波妞儿吃,吃饱饱的。”把小孩抓的不太稳当的筷子接过来,给孙女喂面条。
波妞歪头,张嘴接了,小嘴巴嚼嚼,吃的喷香,看的老头又是一阵高兴。
李家杂食铺子里,余冬槿吃的也头都不抬,他确实饿了!还有,这面味道实在是太好了,且这煮好的面里,他磨了些薲草撒进去,味道已经更上一层楼了——还好那薲草好磨碎,家里没有研磨器具,他只要瞎用了擀面杖,本来以为肯定只能搞成大块大块的,结果碾了碾又锤了锤这薲草就碎了。
余冬槿半碗汤面下肚,肚子暖和了,抬头忍不住夸:“阿云你这面条是真的越做越好了!”完全已经青出于蓝了,比他做的还要好!
遥云把自己碗里的拌面夹碎,喂到他嘴里,说:“你喜欢吃就好。”别人那完全是顺带的,投喂余冬槿才是正经。
余冬槿嘿嘿笑,嚼着拌面,拿了勺子打了汤夹了一截汤面,喂给遥云,说:“你也尝尝我的。”
遥云吃下品了品,说:“用来买的话,这样一锅汤里,可以只放一半的儵鱼片就好。”
余冬槿点头,“我觉得也是,味道太浓郁了。”比起之前遥云烤的鱼和鸡,这一次那种儵鱼带来的幸福感实在太浓厚。他这本来就是在作弊,还是不能太过分了,余冬槿其实还挺心虚的,感觉自己没有用真本事赚钱。
遥云又给他喂面,说:“咱们又不用这个谋什么很大的利,你不要担心。”
余冬槿点头,“嗯,先拉客,等以后汤可以用来送,咱们卖别的。”
遥云没有意见,一手把自己的拌面分给余冬槿,一手端起余冬槿的碗喝他碗里剩的汤。
余冬槿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接过他的碗吃自己同样很馋的拌面,嗨呀,真好吃啊!他这肉酱炒的前所未有得好,香得很,刘家这酱油,品质还挺好的!
吃过饭,两人又开始忙。
隔壁郭娘子家,到了下午就不做豆腐了,因为她是寡妇,余冬槿拜托了刘奶奶带着俩孩子一起,与遥云提着泡好的米,去她家借石磨——本来是想付钱租用的,但郭娘子死不同意,她脾气是出了名的硬,余冬槿无法,只得在刘奶奶的劝说下把钱收了回来。
之后余冬槿与遥云回自己屋,穿过去到了私塾路,去郭娘子家前头院子里磨米浆,刘奶奶与郭娘子在前头店里带着孩子闲聊。
两人说的最多的,还是中午那碗面。
刘奶奶感叹:“是真好吃啊,那汤的滋味,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的味道了。”
两个孩子还馋呢,舔着嘴唇也学奶奶叹气:“哎,真好吃。”
郭娘子不太好意思,道:“我还没尝呢。”
刘奶奶诧异,“怎么?我看你不是要了拌面么?”
郭娘子点头,“嗯,余小郎还给了我一小碗汤。”她一指侧边的台子上头的竹罩子,说:“我都盖着放那儿了,纯儿今晚会回来住,我留着给他。”
刘奶奶闻言,也没觉得郭娘子这样有什么不对,还点头,“哎我都忘了,是该留给孩子的。”
郭娘子温柔一笑,也觉得是该的。
前院里,余冬槿挖米放到石磨孔上,遥云卷起胳膊上的衣裳,单手转着石磨。
余冬槿:“累不累?”
遥云摇头,“不累。”他确实不累,这才忙活多久啊?还只是这样简单的活计,他半点汗也没出。他反而问起余冬槿来:“手酸不酸?”他动作不慢,余冬槿一直要打米放上来,他怕余冬槿累。
余冬槿摇头:“不酸,你放心,我不累。”这么多天的农忙下来,虽然他觉得他偷懒比较多,但也已经锻炼出来了一些,身上都有薄薄的肌肉了,这让他挺兴奋的。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他也不胖,但托他每日都会抽空锻炼养生的福,他也有点点肌肉,来到这里没有了,身体还变瘦弱,他都为此郁闷了很久了。
两人配合默契,遥云又能干,他们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磨完了一桶米浆。
打水把人家的磨洗了干净,到了后街与郭娘子打了招呼,两人在店里,开始做辣椒油。
晚上做米皮,得有辣椒油才香呢。
干辣椒是遥云帮忙挑的,余冬槿这人嘴巴灵,但眼力一般,都是买来了尝过了才知道好不好,那样就太麻烦了,还好有遥云在,能帮他挑他想要的,辣而不干的,是适合用来做辣油的。
一大包辣椒全被倒了出来,余冬槿一边切干辣椒一边打喷嚏,遥云看的都鼻子发痒了,抢过刀让他到一边去。
余冬槿揉揉鼻子,尴尬一笑,“我习惯一下就好了,这辣椒切开还挺呛鼻子。”
遥云:“不是要泡海带么,你去做那个吧。”
余冬槿:“海带要泡一夜呢,泡前还要蒸,怎么着也得到明天才能用了,不急。”他想了想,回忆了下,然后去后头厨房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个研磨用的小石臼,高兴的回来,说:“你来切我来磨,咱们分工合作,好不好?”
刚刚磨米浆也是这样,余冬槿觉得他们这样一起忙起来,很有意思。
遥云见他一双眼睛亮闪闪,不知为何忍不住心里闷笑,不过面上不显,点头道:“行。”手上用菜刀盛起一把碎辣椒圈,小心的放到了余冬槿的石臼里。
两人在一片刺鼻又上头的辣椒味里,把一大袋红红的干辣椒磨成了两种碎碎,一半稍粗一半细腻,将家里两个罐子装了个大半满,想做出口感好,能挂在菜上颜色鲜亮的漂亮好吃的辣椒油,得用两种辣椒粉搀在一起才行。
余冬槿做辣椒油的房子,也是在网上看到,回家琢磨着学会的,除了烧热豆油和猪油后,加入各种香料给油提香去腥以外,另外还需要给辣椒粉加芝麻增香,泼第一道油后还需要加入香醋,最后在连泼两次油入辣椒粉,最后淋上白酒,才可拌匀密封闷香,这样闷着要闷上整整一夜,出来的辣椒油才滋味香浓,漂亮好用。
但余冬槿今天就要用辣椒油,于是他没等闷香,先打了两碗出来用,剩下的才全部封了起来。
当然,现在有了儵鱼和薲草,这两样自然也要加入,余冬槿用了三分之一的儵鱼片,在烧油的时候和香料一起加了进去,而薲草则在拌匀辣油时,与白酒一起加进去。
一时间,整条街又开始香气扑鼻,这滋味甚至比上午的骨汤更霸道,一路都飘到了隔壁路尾的长岳私塾小学里,搅得还未下学的孩子们都无心上课了,这辣油的味道虽说是辣而不呛,但大多数小孩还是怕辣,此刻深呼吸几口,鼻头都红了。
这叫上课的先生很是无奈,他鼻子嗅嗅,喉头也忍不住动了动,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是哪家小店又或者哪户人家的手艺啊?这味道,也太诱人了些。
嗯,等下了课,得去瞧瞧去。
而这味道,更是从私塾巷里冲了出去,隐隐约约又勾勾缠缠的,叫外头南大街的行人忍不住纷纷驻足,转脸朝着私塾巷里张望,就是那儿没错了,这味道就是从那里头传出来的。
有上午就闻过骨头汤香味的,这会儿叹着气和身边的人嚷嚷:“这肯定又是那家面馆,这滋味,我也就在他们家闻过了,香的要命!”
同样也闻过味儿的不止他一个,也说:“是啊,肯定是他们家!不过人家不是面馆吧?好像叫什么,什么李家杂食铺子来着,名儿怪怪的。”
他们声音都大,叫周围陆陆续续开始驻足的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面馆?李家杂食铺子?私塾路里有这样一家店么?里头比较出名的也就一家酱料店,那家酱油做的挺好。
莫非是新开的?嘿,那晚上可得去尝尝才行。
可叫他们失望的是,那几个知道那杂食铺子的,随后又与同样蠢蠢欲动的同伴道:“吃不到,他们家还没开门呢!后天才开门做生意,咱们才有的吃。”
旁人也同样遗憾,“可不是么,他家还不做早饭,就只做中午晚上的,卖的好像是……”
“卖面!还有什么米皮,反正我后天肯定要去尝尝。”
“同去同去!”
居然还未开门?众人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息声,有那不死心又闲的没事的老饕脚步一转,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而余冬槿与遥云这会儿,又在店里和外头围着的人解释呢,“是真的,我们还在准备料,后天才正式营业。”
遥云就站在余冬槿身边,拿那双锐眼看外头的人,有那本来不讲理的,瞧见他也不敢死磨硬泡了,只得遗憾道:“哎,那成吧,我到时候再来。”
余冬槿又提醒,“我这店小,没有堂食,前头人多也坐不下,大家能自己带碗的尽量带碗,打回去吃!”
众人又闹哄哄的叽里咕噜了一阵,都说知道了。
好在那辣椒油被密封的紧,不一会儿这勾人的香味就散了出去,叫私塾路上的各家嘴里总算轻快了些。
人群散了后,有那本来就是进私塾路买东西的,还在买东西的时候问余冬槿周围的邻居,问这家的东西是不是只是光闻着香。
邻居们自然无有不夸的,就连一向只闷头卖豆腐不爱和人说闲聊天的郭娘子,都在给客人切豆腐的时候开了口,说:“是真的好吃,面好汤好。”
大伙儿安了心,都等后日。
随着辣椒油的香味飘散,与人群的口口传播,附近乃至周围的一片,大伙儿都知晓了,私塾路里开了家新店,试做的菜香气扑鼻,滋味上佳,但后天才开门做生意。
余冬槿与遥云的晚饭是米皮,现在天还凉快,他要做热米皮。
蒸米皮是个技术活,余冬槿之所以选择第一周做这个,一个是因为本地没有这个做法,新鲜,二个就是他自己也想吃了。
其实余冬槿做的这些面啊米皮啊什么的,都是北方口味,他当初在网上学习,看的那个拍视频教人的账号就是一群北方师傅一起开的,专门教人做菜做小吃。
不过面食米粉这些,只要口味做得好,不管南北都有人喜欢,反正在留云县,大家口味就挺杂的,米饭米粉面,大家都吃,当然,在家还是吃饭比较多,出来吃东西,则就什么好吃吃什么。
蒸米皮则用蒸笼,笼内要放蒸笼布,余冬槿打了调好的米浆倒入蒸笼,操作一次,遥云就学会了,水气烫人,剩下的活就被他接手了。
余冬槿只好去通知左邻右舍,告诉他们晚上还有米皮送,让他们拿碗到自己店里,然后回去做料水,这个也简单,把配好的香料用纱布包了,扔锅里煮就是。
趁这个时间,他还烫了小青菜煎了豆腐。
碗里加好料水,放入调味料,加入切好的热米皮和烫好的小青菜,再再淋入灵魂辣椒油,拌匀,一道弹性十足米香浓郁滑而不粘的美味热米皮就做好了。
大伙儿开开心心的,又有好吃的了!当然,大家都不是白吃人东西的人,都想着以后余冬槿去自己家买东西,肯定要给他多饶点家里卖的东西。
余冬槿晚上这顿,又是吃的头也不抬,边吃还边说:“我早该做辣椒油的,你也早该把这两样宝贝拿出来的,这样爷爷也能吃到了。”说完又补充:“不过等咱们回去,再给他带也是一样的。”
遥云夹了块豆腐放他碗里,点头嗯是。
余冬槿又道:“明天就不给邻居们送面了,反正宽面细面都是一样的做法,只是面条种类不同。”
遥云自然听他的,说:“还要买面粉。”
余冬槿点头,道:“明天咱们还要去采购,我准备熬点猪油,家里那点猪油还是之前剩的,都不多了。”又算了算,说:“米皮还是少做,太费事了,而且还要去隔壁借石磨,郭娘子又不方便。不过,米比面便宜……嗯……咱们自己买个石磨倒也可以,但这个好像要没那么容易买的到,好像要定来着。”
遥云也觉得麻烦,不过味道倒确实是不错,他嚼着嘴里软而弹的热米皮,余冬槿说什么他都点头同意。
余冬槿最后还是决定,“还是去定个磨吧,和郭娘子家那样的,小小的就行,以后做别的也要用到。”
遥云又是点头,说:“先吃饭,莫等冷了。”
余冬槿嘿笑,端碗吃米皮。
晚上洗澡之前,余冬槿把小钱箱搬到桌上,坐在凳子上算今天的出账,边算边对遥云说:“开店的这些出入账,我还是得弄个册子记起来,做个账本才行。”以前的家用就不说了,开店了就不一样了。
遥云把他俩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放好,听他一点一点的加,报出了一个数,“五百四十一文。”
余冬槿一愣,反应过来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今天大头在调味料,他买的多,大料不便宜,且这些他买了足够很久用量,一共花了二百二十文,其他米面肉菜这些,加上今天请符的那十文钱,他们还真是花了这么多,他很惊讶,“你怎么算这么快!”
遥云:“都记在心里,算一算就是。”
余冬槿眼睛放光,“以后买东西,还真是都得带着你才行。”他接着算,“还有牌匾的八十文,加在一起,咱们在店里已经花了六百二十一文,记下记下。”
余冬槿又算了算,“咱们店里明天就要把定价和注意事项贴出去……我算算,假如一天卖五十碗……”说到这里,他想到今天店外的盛况,以防万一,“假如一天一百碗!咱们留云县人胃口没那么大,一碗面小碗的算一两半大碗的算二两,一百碗的话,算上损耗和有些胃口大要三两的,一斤面粉出一斤四两的面,一天就大约要准备十五斤灰面。”
余冬槿拿着树枝在地上扒拉着算,“一斤面粉二十二,十五斤就是三百三,肉酱的话,合算一下,一天大约要五斤肉,加上菜和汤料还有其他料的成本……”他看向遥云:“咱们就卖,一两半的八文,二两的十文,三两的十二文?怎么样?”
遥云点头,“可以,咱们这有肉有菜的,料也足,这般定价很合适。”
余冬槿有点忐忑,“应该好卖吧?”
遥云笑了,“别担心,肯定好卖。”
有他这句话,余冬槿就放下心了。
两人这天早早的睡下,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昨天米面买的少,他们这回过去要买够一周要用的,至于菜蔬和葱姜蒜这些,得每天赶早卖新鲜的,而且菜蔬还得根据季节进行调换,现在没有大棚蔬菜,百姓们卖的菜都是根据季节不断变换的。
像他们今天用的就是菜心和小油菜。
而且他还要去买纸,笔墨砚台他是有的,这玩意金贵,连同原主的那些书,他后来都一起带过来了。
买纸裁了做本子,用来记账和做告示,算盘暂时就不用了,店里现在进出都有数,他自己能算。
两人在市集买好了东西,又去粮油店买了盐,定了米面、豆油让他们打包送店后,才一起来了纸铺,在里头只选了十分一般的,可以用于书写的粗制纸,一卷颜色黄,长三尺宽两尺的毛边纸要了他们二十五文,至于好纸,余冬槿看都没看,反正他看一旁穿着书生袍的富贵年轻人,是拿着银两来买的。
嘶,读书真费钱啊。
到家的时候,粮油店的伙计也推着小推车刚到,余冬槿给他开了门放下东西,与遥云一起和他把东西搬进了店里。
收完东西放完东西,把汤熬起来后,他们到街上问了问郭娘子家的石磨是在哪里买的。
郭娘子道:“我这个石磨都多少年了,当初还是从乡下搬来的,都不晓得是谁做的。”
余冬槿:“原来是这样。”
今天郭娘子的儿子贺纯也在家,正帮母亲切豆腐,闻言道:“你们去城东三街,那边第二条巷子里,有个石匠做这个生意。”说完又道:“你们其实完全没必要去买石磨,咱们都是邻居,我家豆腐都是赶早做,你们拿米浆完全可以下午时来我家做。”
郭娘子也点头,“正是。”她知晓两人的顾虑,便道:“到时我在前头你们在后头,这巷子里人来人往的都看得到,你们又是小辈,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莫要担心。”
余冬槿明白他们是好意,便看了看遥云,遥云却摇头,说:“我们用石磨还有别的用处,到时候总打扰娘子实在不好。”
余冬槿便点头,“嗯,确实,还是买一个吧。”
听他们这么说,郭娘子和儿子便不再劝,他们也是记得李家人的好,才想着多帮帮余冬槿的,不过既然人家不需要,那自然不会强求。
两人却没出去买东西,余冬槿有点茫然的被遥云拉回了家。
余冬槿:“干嘛?不去买石磨么?”
遥云却道:“我自己做一个算了。”
余冬槿吃惊:“你还会做这个?”
遥云:“也不难。”
余冬槿看他那认真的还真决定好了要自己做的样子,笑了,一拍手:“行啊,那还省钱了,什么时候能做好?”
遥云:“得看看,你在家熬油,我出去一趟。”刚刚去市场,余冬槿买了猪板油,说回来要熬猪油的来着。
余冬槿点头,问:“嗯,午饭之前回得来不?”
遥云抱了抱他,“回得来。”
余冬槿在他肩头蹭蹭,软声道:“等你。”
难得一个人在家,余冬槿颇感寂寞,他先坐在凳子上歇了歇,才关了店门,去了后头的厨房,开始分切猪板油,熬猪油用前头的小灶不行,得用后头的大锅。
过不久,熬猪油的香味就又开始在街巷上蔓延。
余冬槿熬完猪油遥云还没回来,他便又到后面开了店门,在店里揉了面开始做拉面。
待他经过了几轮路人客人与邻居的围观,还被一个探头探脑却瞧着有点社恐的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看的莫名后,拉面刚做好时,遥云终于回来了。
他当然没有带着石磨回来,这么点的时间,哪可能做得好一个石磨,他是带着石料回来的,走的是前门。
余冬槿听见动静,让刘家小孩帮他看店,连忙去了后头,就看见遥云把石料放到院里的石板路上,正在拍身上的灰。
余冬槿连忙过去帮他拍,十分惊讶,“这么大一块,你扛回来的时候没被围观吧?”
还真有人一路看他扛过来,且是个话痨,不停的夸他是个大力士,但遥云嫌男人聒噪,一路都没理他。他点头,回答余冬槿的问题:“有。”
余冬槿好笑:“那你岂不是出名了?”
遥云想了想,说:“有个这样的名声也不错,万一有人好奇,来咱们店里看我,那肯定得留在咱们店吃饭。”
余冬槿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有道理,确实挺好的。”
收拾好身上的灰,洗了手,两人回了后头店里,遥云一进屋,看见案板上的一堆面条,忍不住挑挑眉头去瞧余冬槿。
余冬槿不太好意思,转头去看俩孩子。
两孩子还挺认真,小的那个搬了小板凳坐在灶前看火,大的那个站在柜台边眼睛睁的圆溜溜,一派小掌柜的模样,此时见他们回来了,都转头看他们。
余冬槿便笑,和他们说:“中午你们就在我家吃饭,好不好?”
两孩子不约而同的舔了舔嘴唇,然后大的答:“我得回去问问我娘和我婶子。”这俩孩子一个是刘家老大的儿子,一个是刘家老二的女儿,是堂兄妹,要在别人家吃饭,自然都要问过各自父母才可以。
余冬槿摸摸小女孩的头,“行,去吧。”
俩孩子赶忙手牵手去了。
余冬槿竖着耳朵听,隔壁,先是刘奶奶的声音,她问孙子孙女:“你们没缠着要吃吧?”
小孩连说没有,余冬槿连忙探头过去喊了一声:“刘奶奶,是我想请孩子们吃饭,你叫你家大的也过来。”又转头去喊郭娘子家,“郭娘子,你家郎君也还没吃吧,让他来我家一起吃吧。”
这俩家当初在李夏夕病时和丧事上帮了李家不少忙,余冬槿刚刚想着遥云时,和面是走了神,一个手抖加多了水,水多了加面,拉面便做多了,现在正好用来请客。
两家邻居客气了下,但耐不过余冬槿的劝说,还是让孩子们过来了。
遥云把家里得凳子椅子找出来,两张小桌并一起放在墙边,面煮好了,他们俩加邻居家的四个,六个人便开始美美的喝汤吃面。
桌上,还有贺纯端过来的小葱拌豆腐和刘家三兄妹拿来的酱瓜,吃起来味道也很不错,余冬槿挺喜欢的。
贺纯格外喜欢吃面,他今日在家,便没穿书生袍,身上是一身轻便好用来干活的短褐,余冬槿看他吃得香,便说:“昨天你都没吃到,昨天中午我和阿云做的也是面,不过是宽面,今天虽然是细面,但用的汤底和料是一样的,幸好你今天在家,爱吃就多吃点。”
贺纯一愣,咽下口中的食物,看着碗里的汤面,低声道:“我吃到了。”
这下轮到余冬槿愣住了,“啊?”然后说:“不是,昨晚做的是米皮,口感不一样的。”他有点纳闷,这邻居家的弟弟是怎么回事,面和米皮口感不一样不说,长得也完全是两个样子呀!
贺纯闷声道:“我娘把面和米皮都留给我了。”那面留了一下午,做的再好也坨了,但热一热,滋味还是那个滋味,他吃的很香。
余冬槿:“……”他与身旁的遥云对视一眼,道:“你娘对你真好。”
贺纯:“嗯,是。”
吃完饭,下午,遥云忙着做石磨,余冬槿歇了歇,打扫了一下店里,请贺纯帮他写价目表和顾客须知。
写好了贴在门上。
价目写的是昨天他和遥云商量好的价格,后头表明了前三天八折优惠,优惠后的价格也写了上去,原本八文的现在算六文,十文的算八文,十二文的算十文,仅限前三天。
顾客须知那一行,写的是:“还请各位顾客见谅,本店地小店不大,座位少,各位顾客请尽量自带碗筷,如未带碗筷,店内也可提供,但需等候座位。”字写得大且清晰。
余冬槿把家里唯一两张适合的小桌,有一张还缺了角的,都摆到了店门口两边,一边放了五张靠背椅加小板凳到桌子边,感觉了下。
嗯,还成,余冬槿点点头,又把桌椅搬了回去,明天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郭纯见了,说:“这桌子明天恐怕起到的作用不大。”
余冬槿转头看他,“为什么。”
郭纯笑笑,“人多呀,挤都给挤没了。”
余冬槿蹙眉,想到昨天的热闹,顿时有点苦恼了。
晚上,他蒸了海带,泡发在木桶里,和遥云说起这个事儿,遥云也无法,只得道:“到时候看吧。”
余冬槿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到了第二日,巳时过半未到午时,私塾巷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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