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坦白


    乔素灵作为乔家酒酿造工艺最具天赋的继承人,就算最后嫁入安西侯府成为将军夫人,也依然保持着亲自动手酿酒的爱好,而从小沐浴着酒香长大的宁风眠,也因此对酒一直有着极其敏锐的辨别和判断能力。


    后来乔素灵因急病骤然离世,宁老爷难以面对亡妻遗物便命宁风眠将乔素灵惯用的这一套酿酒设备全都搬运安置到这座宅院中,谁能想到这套设备竟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宁风眠领着沈槐之穿过花园走进一间独栋的房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棉帕让沈槐之掩好口鼻,然后唰地扯下一块白布。


    一整套堪称完美的酿酒设备出现在沈槐之面前,用来发酵的木桶,铜制蒸馏壶还有用来盛放酿造好的乔家酒的木桶,乔女士居然知道使用木桶!


    “真厉害啊……”沈槐之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已经溘然长逝的不世出的酿酒天才乔素灵女士了, “她居然知道使用木桶。”


    “嗯,一般白酒都是用陶罐盛放,但是据我娘说,有一次酿酒酿多了没有多余的陶罐了,于是就用一只新木桶来装酒密封,后来等这一批酒开封的时候,我娘发现用木桶盛放的酒比用陶罐盛放的酒味道要好很多,后来尽管很奇怪但是她还是一直坚持用木桶来盛放她自己酿出来的酒。”


    沈槐之对自己这位未曾有幸见面的婆婆满心敬佩,在大家都使用中式白酒最为传统的陶制酒坛来储藏和陈化白酒的时候,乔素灵却力排众议地用起了木桶,这是多么勇敢的一步创新!


    “你娘一定是一位非常有主见非常勇敢的女士。”沈槐之叹道,有这样的母亲,才会有宁风眠这样勇敢沉静从不受他人左右的儿子。


    “嗯,”宁风眠看着眼前这套酿酒器具的眼神满是眷恋, “我娘若见了你,也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哈?那确实,我这人特别有长辈缘,人长得好看还聪明又会酿酒,也难怪你娘会喜欢我的!”


    “是因为我喜欢你。”宁风眠冷冷打断沈槐之的自我感觉良好,拉着沈槐之出了小屋门, “咱们的眼神不太好的沈老爷,现在太晚了看不清,咱们先回屋吧,我有话要问你。”


    “哎哎哎?我完没看还——”沈槐之挣扎无效,被宁风眠拎着后颈子就出了小屋的门。


    小屋被锁好,宁静雅致的沈宅中不断响起某位家主不服气地质问:


    —— “什么叫因为你喜欢我啊?”


    —— “我难道不招人喜欢吗?”


    —— “我还会酿酒呢,我和乔女士共同语言很多的!”


    —— “比你这个只会骑马打仗的粗人多多了!”


    —— “我告诉你宁风眠,我——”


    宁风眠拖着一路碎碎念的半瞎的沈家主进了屋,屋门一关就以下犯上地把一家之主压在门上,一个快准狠的吻落下来让这位色厉内荏的家主闭上叭叭叭了一路的嘴, “我这粗人只会以武服人。”


    宁风眠在沈槐之被憋得快断气之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自家家主,但依然嫌弃地吐槽道: “说这么多话也不嫌累。”


    沈槐之红着眼尾,盈满水光的眼怨念地盯着宁风眠缓了好久,才从喉咙里不服气地冒出了一声: “哼!”


    “说正事,”宁风眠拉着消停下来的沈槐之坐下, “我们现在很需要钱,来行江城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找到崔绍谋反的证据,圣上身体日益衰败,两个皇子还太小,崔绍在朝中现在简直一手遮天,现在没有钱也没有势力,只能选择搜集到绝对致命地证据一击制胜地打倒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们需要钱,需要情报,还需要找到张春生留下的账本信息的破解之法以及那支私军的所在。”沈槐之点头道。


    养活自己需要钱,收集情报需要钱,找私军需要钱,很明显,扳倒崔绍需要巨额的钱,宁风眠皱了皱眉,突然有一种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的悲哀。


    “我有一个主意,”沈槐之看着眉头紧蹙的宁风眠说道, “但我必须先和你说一件事情,可能十分荒谬,但请你必须听我说完。”


    沈槐之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严肃,让向来冷静果断的宁风眠突然犹疑不安了起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沈槐之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可能会颠覆他对眼前这只小狐狸的全部认知。


    “或者你再考虑一下……”宁风眠突然心如鼓擂,嘴里说着让沈槐之考虑,实际上感到害怕开始患得患失的却是自己。


    “不,”沈槐之抿紧嘴坚定地摇摇头, “我不可能瞒着你一辈子。”


    “我确实不是你原本要娶的那个纨绔沈槐之。”沈槐之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个沈槐之的魂魄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果然,宁风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


    “我本来生活在距离现在有一千年之远的时代,”沈槐之看着宁风眠逐渐丧失血色的脸, “我所生活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截然不同,而我,也看过史书中记载的你。”


    “我死得很不体面对不对?而且还连累到了你,”宁风眠握住沈槐之有些颤抖的手,指腹粗粝的茧带来的细密的疼痛让沈槐之感到万分安稳, “所以你从嫁给我的第一天就开始想尽办法想要我休弃你。”


    “也不是……”沈槐之眼神开始闪烁,他并不想让宁风眠触及到这个十分残酷的真相,一个尽忠报国的将军,最终却污名满身。


    “不对,”沈槐之突然奇怪地看着宁风眠, “你为什么对我说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来自一千年以后,你不觉得这像是一个疯子在胡言乱语吗?”


    “不奇怪,”宁风眠摸摸沈槐之柔软的头发, “你在梦中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而且你说过很多我听不懂的话,我一直很好奇你说的那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而你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件事情就很完美地解释了这一切。”


    沈槐之:……所以,我睡着以后就是个大漏勺呗。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沈槐之艰难地试图比划, “比如你的命运,以及祝国的未来什么的。”


    “没有,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告诉我,你会说给我听的,”宁风眠顿了顿, “就像现在这样。”


    这个人是何等的聪慧敏锐且定力惊人!


    沈槐之实在是对眼前人心爱不已,况且现在确实不是猎奇的时候,他正了正神色,开始和宁风眠细细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本身也会酿酒,虽然我擅长的不是白酒酿造,但是其实酿酒工艺总体而言是差不多的,我可以学习你娘的酿造工艺。”


    “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有一种叫做酒吧的店铺,专门用来让人饮酒闲聊,有点像现在的酒楼,但是主要是卖酒以及提供座位给大家坐下来聊天喝酒。”


    “哦?酒吧?”宁风眠有些新奇, “只有宴请和路过的旅客才会选择去酒楼喝酒吃饭,何人会专门选择去一个酒……吧喝酒吃饭呢?”


    “嗯,这也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决定的,大多数人不喜欢让人来家中玩乐,几个朋友会选择去酒吧玩,玩够喝够了再各回各家,不过也是因为这样的店铺常常会有一些在家中没有的娱乐节目。”


    “娱乐节目?”


    “比如一些歌舞只能在这种店铺中表演才会比较有气氛什么的,”沈槐之开始比划,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酒本身,酒吧的店主会专门调制一些十分特殊的酒,有很的烈适合男人,有的却酸甜可口适合女人,而且这些酒大多都是在家中是无法制作的。”


    “我懂了,你想在这个时代开一家你生活的那个时代才有的店铺赚钱。”


    “不仅如此呢,”沈槐之继续道, “酒吧里的客人鱼龙混杂,而且人喝了酒后喜欢聊天,这也是获取情报的好方法。”


    “或许开间酒吧,不仅可以赚到钱,还能获得我们想要的情报,真是一箭双雕呢!”沈槐之说着说着,眼睛都开始放光, “”


    “嗯,虽然我还是不太理解,但我支持你,”宁风眠温和地摩挲着小狐狸的手, “需要我做些什么?”


    “需要……”沈槐之有些难以启齿, “我觉得我们可能不需要这么大的一座院子,我们……”


    沈槐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 “可不可以敲一部分院墙,改造成对外营业的酒吧……”


    这毕竟是宁风眠的娘留给宁风眠的遗产!


    见宁风眠默然不语,沈槐之又连忙摆手道: “不行就算了,我主要是看我们没钱嘛,然后这个地段又特别好,哈哈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这座宅院是你的,你是家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同意。”宁风眠笑道。


    “就……这样同意了?”沈槐之将信将疑。


    “嗯,不然呢?”宁风眠抿了抿嘴, “认定你了就是要相信你。”


    在平稳地度过原本以为万分难过的关后,沈槐之明显兴奋了起来,从沐浴更衣到最终被宁将军抱到床上,沈麻雀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这个酒吧呢,噱头就是宁将军的在逃夫郎沈槐之开的,大家一听,哇,就是那个宁风眠的冲喜男妻,一定都会很好奇,然后这宣传部不就到位了嘛!”沈槐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营销天才,黑红也是红啊!


    “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你的名声。”宁风眠一边给舒舒服服窝进被子里的沈半瞎掖被角一边好气又好笑。


    “我夫君都不介意别人说宁将军是个瘫子不行,我怕啥。”还得意洋洋地沉浸在自己的天才营销计划的沈狐狸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多么危险的话。


    “不行?”宁风眠眸色暗了暗,慢慢直起身。


    沈槐之在朦胧的视野里,惊恐地看见威名赫赫的宁将军脱下了左手上戴着的玉扳指。


    “嗒。”是扳指被放在床头木几上的声音。


    “不是,舟车劳顿的,宁将军不累的吗?!”沈槐之挣扎道!


    “不累,新宅第一天,屋主总得宣示一下主权的。”


    “不是,到底谁是屋主啊!”沈槐之十分愤懑。


    “现在是我。”和那道平淡的声音一起出现的是完全相反毫不不平淡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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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槐之: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下次我再信姓宁的我是狗。


    宁风眠:你知道狐狸属犬科吧?


    第62章 美酒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家主沈老爷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辛勤的陆老师已经开始自己的教书生涯了。


    沈老爷昨日秉承教书育人乃沈家一等一大事的优良家风,将南侧朝阳温暖的两间上房打通成一座大书院,足够七个孩子在学堂内有充足的光线和空间读书写字,而紧挨着书院的花园也都清理干净成为一座迷你校场,方便宁风眠给孩子们教学武术,甚至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战术沙盘进行两军对垒的战术推演,完全符合宁风眠和孩子们的需求(当然,主要是宁风眠)。


    宁风眠和沈槐之一路南下,所带的钱财虽然少得可怜,但孩子们的书本却是一本也没少拿,一路沉甸甸地走到行江城,甚至路上都雷打不动地要求葫芦娃们温书。


    沈老爷就这样一手拿着一张油饼一手端着一碗豆花,端着姿态踱着步绕到书院旁边,在朗朗的读书声中美滋滋地晒着太阳吃着brunch在院子里遛起了弯。


    “沈老爷早啊。”宁风眠戏谑道。


    沈槐之回头,宁风眠此刻正站在一棵开满花的白色玉兰树边,一身淡青色儒服,和挺拔的白色花树交相辉映,为了掩盖身份,宁风眠不知道用了什么神奇的草药将自己原本浅淡的眸色染黑,漂亮的眼眸在和煦的春阳之下闪着如黑曜石般灼灼的光辉,和往日的宁风眠相比,少了几分冰霜冷淡倒是多了几分生气。


    沈槐之看着嘴角噙着笑意朝自己走来的宁风眠,暖阳给他的周身镶上了一层淡金色茸茸的边,甚至感觉有些许眩晕。


    “看你在墙角走了半天了,在找什么金银财宝呢?”宁风眠十分自然地拿过沈槐之捧在手里的吃完豆花的空碗,陪他也一起走了起来。


    “在看,嗯,在看从哪里隔一部分房屋出去比较合适……”沈槐之偷偷觑了宁风眠一眼,心虚得很,虽然宁风眠昨日答应了,但是男人晚上说的话哪做得了数。


    “嗯,我早晨已经看过一遍了,宅院北边对着侧街临着主街的那一块就挺好的,直接面对主街的地方和宅院大门相冲突,也会让人有所忌惮,侧街虽然偏但是胜在低调,然后还临着主街的话,也不会显得过于寂寥。”宁风眠指的那块地方正好也是沈槐之看中的,只是由于那块地方有一大片竹林,或许是乔女士生前亲手所植,所以沈槐之并不敢开口。


    “那里有一大片很漂亮的竹林呢。”


    “嗯,”宁风眠牵起沈槐之的手陪他走过去, “这片竹林是我娘当年种的,最终竹林生竹,养着这整个庭院郁郁葱葱,咱们砍一部分的话,娘应该也是不会生气的。”宁风眠伸手抚摸着竹子道。


    这一片竹林因为是最早种植的,已经长得十分粗壮结实,即便是砍倒了也是上好的木材。


    竹子……沈槐之眼前突然一亮,对啊!威士忌为什么用橡木桶而不是别的什么木头,其实最开始并不是出于什么高大上的原因。最开始用来盛放威士忌的容器和中国的白酒一样都是用陶罐,后来人们觉得陶罐易碎且成本太过高昂才开始选择使用便宜且不易碎的木桶,而橡木则是当时欧洲最为普遍最为常见的木材。


    沈槐之把目光投向那些青翠粗壮的竹子上,季染橡木可以赋予威士忌独特的芳香风味,清香雅致的竹子当然也可以!


    他一把抓住宁风眠,兴奋道: “乔女士真的是位天才酿酒师!这片竹林可是她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财富!我们可以用这片竹林制作盛酒的竹桶啊!”


    说着就拉着宁风眠朝竹林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兴地大喊: “我们看看这片竹林到底有多深!”


    可没过多久,相比这一大片漂亮的竹林,发现竹林深处藏着一个小仓库这一件事情更加震撼他们的神经。


    “我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仓库。”宁风眠和沈槐之肩并肩站在一个小房子前。


    茂密的竹林将这个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木门的仓库遮掩得严严实实,而仓库上爬满的爬墙虎和木门门锁上的锈迹也显示,这扇门离上一次开启已经至少有十多年之久。


    “我们要进去看看吗?”沈槐之有些迟疑。


    “嗯。”宁风眠从靴子里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门锁锁孔撬去。


    “吧嗒。”已经开始腐朽的门锁不胜重力。


    宁风眠把沈槐之护在身后,小心地推开一些那扇小木门,一股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陈腐的气息中却泛着一丝幽幽的香气。


    沈槐之使劲嗅了嗅,惊声道: “是酒!”


    随即一下子就从宁风眠身后蹦出来把小木门全都打开,速度快得宁风眠甚至抓都抓不住。


    春日阳光照射到仓库里,细小的尘埃在空中轻缓地飘浮着,仿佛万千金蝶在舞蹈。令人没想到的是,仓库门虽小,可是里面的空间居然十分巨大,满满当当全都放满了,那数不清的坛坛好酒就这样静静地呈现在沈槐之和宁风眠面前,默默散发着时间赋予它们的香气。


    “我记得我娘在我懵懂之时就说已经为我未来的婚事置办下了礼物,不过要待我大婚之时才能拿出来,那份大婚礼物应该就是这些佳酿了。”宁风眠望着眼前如山般耸立直达仓顶的乔家酒,心中一阵酸麻。


    沈槐之也收起了最开始的兴奋劲,默默贴在宁风眠身边握住他的手,两个人站在仓库中,被小山包似的层层叠叠的陈年佳酿围了个严实,恰像是被宁老夫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祝福着。


    沈槐之的跳脱俏皮全无踪影只是安静地陪着宁风眠,反倒是宁风眠打破了沉静,抬手刮了一下沈槐之的鼻头: “好啦,别在我娘面前装乖巧了,谁不知道我家夫人是大祝花钱第一高手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


    “是吃喝玩乐。”沈槐之不服气地小声纠正道。


    “是是是,”宁风眠伸手做邀请状, “一起谢谢乔女士吧?”


    “嗯。”沈槐之把手放入宁风眠的掌心。


    接着,宁风眠撩起袍襟带着沈槐之一起跪在地上,朗声道: “娘,您给孩儿准备的大婚礼物,孩儿和槐之今日收到了,谢谢!”


    说罢,二人朝着仓内众酒齐齐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看来,你的酒吧离正式开业已经不远了。”宁风眠笑道。?


    “我们的乔女士不是已经帮我们把酒都准备好了吗?”


    “可是!这可是不可多得的陈年佳酿啊!”精酿馆老板沈槐之已经开始肉疼了。


    “赚钱更是刻不容缓,”宁风眠看着眼前的, “酒是用来给人喝的,乔女士的心意不能浪费,沈老板,接下来可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天啦噜,这可都是至少陈酿了十年的,滴滴珍贵,绝对要最大化地去利用起来才行啊!


    沈老板一时间压力山大。


    对了,用最少的酒赚最多的钱,不是鸡尾酒是什么?!


    沈槐之一拍手,刚准备告诉宁风眠自己的想法,就听见落栗一边跑一边喊慌慌张张的声音: “少爷!少爷你在哪!少爷!少爷——”


    “来了来了,喊啥呢,”沈槐之和宁风眠锁好仓库门,从竹林里钻出来, “走水了啊喊那么大声。”


    “不不不,”落栗连忙摆手,比比划划半天也说不清,急得面红耳赤, “比走水可怕多了!”


    沈槐之:???


    宁风眠:???


    “沈槐之!”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显然有人发动了声波攻击。


    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身影瞬间位移到沈槐之面前,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吼道: “我哥离家出走了我不管,但是听说你带着一个俊俏野男人来行江城我可就要管了!我哥和你可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你怎么能趁我哥不在就和别的男人乱来!”


    说罢,还没等沈槐之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宁大小姐的注意力就瞬间转移到站在沈槐之身边的陆川身上。


    宁晚意毫不犯怵地推了一把陆川,瞪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恶狠狠道: “你就是我嫂子带回来的野男人是吧?我告诉你,我嫂子和我哥的感情好得不得了,你赶紧给我从哪来滚哪去!否则,我让你尝尝本大小姐的厉害!”


    沈槐之扶额:你们宁家还真是个顶个都是英雄豪杰啊!


    “滚?”那个眸色漆黑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字, “宁晚意,你哪学来的这个词?”然后转身朝沈槐之点了点头道, “槐之,规训录第五条,被一遍给她听。”


    沈槐之一时没反应过来,完全是凭着被宁风眠支配着抄家规的恐惧本能,居然真的老老实实背道: “言辞不雅,发现一次抄礼记一遍。”


    “听到了吧,礼记一遍,今日睡前抄完交给我。”


    “知道了哥。”


    很明显,另外一位朋友也唤醒了来自大哥的魔鬼管教的恐惧。


    最后一个“哥”字说完,宁晚意才反应过来,继而暴怒道, “你什么人!居然敢管本大小姐,还冒充我哥!我看你是欠揍!”


    只可惜宁晚意的小拳头刚举起来,那个男人突然低头直视着宁晚意道: “晚意,我是谁?”


    “啊,”宁晚意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拳头慢慢放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哥哥在外形上毫不相似,可是举手投足又是那么的熟悉, “哥?”


    ————————


    小两口要开始捞钱了!


    第63章 酒吧


    “嗯,”眼前这个剑眉星目的男人点点头, “看到妹妹如此维护我,大哥心中十分感动,但是礼记还是要抄。”


    沈槐之:……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呐。


    宁晚意倒是毫不在意,因为她现在全部的关注点都在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可以直立行走的宁风眠身上: “哥,你可以走路了?!你的眼睛怎么变黑了??!!”


    “哎,咱们进去说话吧,”沈槐之现在反侦查意识特别地强,他四周瞧瞧然后吩咐落栗看好学堂里的小葫芦娃们,就拉着兄妹俩走进他现在自认为最安全的东厢房中。


    “原来如此……”宁晚意点点头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大哥, “哥,真是辛苦你了!”


    继而转头就质问沈槐之: “当初问你我哥瘫了你有没有受委屈,你还装清纯说没有,呵!亏我还信你了,你当然不委屈我哥根本就没瘫!”


    沈槐之震惊: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我那时候真的——”


    “罢了罢了,”大小姐宁晚意懒懒地摆摆手,宽宏大量道, “就当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好了……”


    我们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情趣!!!你这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满脑子里怎么全都是黄色废料啊!


    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沈槐之立刻就着了宁家女侠的道: “我们那时候真的是纯洁的男男关系啊!”


    “那时候是纯洁的男男关系,”宁女侠眯了眯眼, “那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槐之:……我就知道不能和cp粉抬杠。


    “咳!”


    “哥,要不要让姨母暂时接济接济,到时候再还钱给她啊?”率先挑起战争的宁晚意立刻转移话题。


    “不用,我们找到谋生的好办法了!”沈槐之得意洋洋道,继而转身对宁风眠说, “刚才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正好晚意来了,大家一起琢磨琢磨,你们跟我来!”


    兄妹俩跟着沈槐之走到厨房,就看着沈槐之忙活起来。说到底沈槐之的本职可是精酿馆的老板,除了深谙啤酒精酿技术,对鸡尾酒的调配也自是信手拈来。


    只见沈槐之取了一坛小酒,熟练地撬开封泥,又拿了两个之前在路上摘的桃子切开,一小部分切成块,其他的桃肉则放在小石臼中捣碎碾出桃汁。然后,沈槐之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一阵小旋风似的刮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几个用来喝酒的琉璃杯。


    晶莹剔透的琉璃杯被注入澄澈的乔家陈酿,继而和浑浊的桃汁混合,最后沈槐之又分别在杯中加入之前切好的桃肉块。


    “来,尝尝看!”沈槐之将杯子递到宁家兄妹俩面前, “太仓促了,原材料又有限,没有办法做好,本来应该再加点冰块和青柠汁还有细砂糖就好了。”


    杯中液体轻晃,日光落入其中碎成万点星光,醇厚的酒香和清新甜蜜的桃子香气相互碰撞,迸发出极为独特的诱人气味,看上去确实味道很不错的样子。


    “此为何物?”宁风眠接过琉璃杯,难得地露出好奇的神情, “看上去和平日饮用的酒水很不一样。”


    “这种酒呢叫鸡尾酒,基本原理就是高度白酒加果汁,当然啦具体不同的品种鸡尾酒由不同的白酒和不同的果汁配比而成,一般女孩子会比较喜欢喝鸡尾酒,酸酸甜甜度数也不高。”沈槐之满眼雀跃, “你们快尝尝,我好知道能不能行。”


    宁风眠十分给自家夫人面子,端着这杯看似十分诡异的黑暗料理直接喝了一大口,细细咂摸一会儿才评价道: “味道很好!”


    “真的吗?”宁晚意犹犹豫豫地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然后眼睛直接亮了起来: “太好喝了!有一点点酒的味道,更多的是桃子的香甜,哇!好喝好喝!”


    然后还没等沈槐之插上话就咕咚咕咚一口气干掉了一整杯桃子鸡尾酒。


    “就……”沈槐之望着直接一口闷的豪气万丈的宁女侠,喃喃道, “我本来想说女孩子千万别因为鸡尾酒香甜而贪杯的……算了,不重要!”


    “哥,嫂子,”宁晚意抹了抹嘴, “我觉得你们的主意特别好,开那个什么卖这个什么鸡尾酒,肯定能赚钱!这个鸡尾酒香香甜甜特别好喝,肯定有很多姑娘家爱喝的,现在酒楼里的酒全都是男子喜欢的烈酒,我们姑娘家根本不喜欢!”


    “谢宁女侠支持。”沈槐之拱手道谢。


    “还有,我宣布我也要加入!”宁女侠挥斥方遒道, “你们开肯定需要自己的招牌,我可是女红高手!”


    “等等,”宁风眠出手制止,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宁风眠,你不能叫我哥,我现在叫陆川,是沈槐之从宣城带出来的男仆,懂吗?”


    “懂啊,陆川哥。”宁晚意从善如流地迅速改口。


    “不是,你哥的意思是,你哥已经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你现在从姨母家搬来和我住岂不奇怪?外人难免会猜测的。”沈槐之好意解释道。


    “奇怪什么?”宁晚意奇怪地瞥了沈槐之一眼, “你是我的嫂嫂,我因为思念哥哥搬来和我嫂嫂住,一齐盼望我哥回来,有什么问题?”


    沈槐之:……


    好的,我懂了,在宁女侠眼中,我们自始至终都是好姐妹,谢谢你宁女侠,我终于对自己的性别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


    “没有问题……”沈老板不情不愿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宁晚意志得意满, “我跟你们说,你们会很需要我的!”


    “哦?”不情愿的沈槐之不置可否。


    “那就请问贵府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吗?以后的饭谁来做?”宁晚意抬起了高贵的头颅。


    沈家主立刻握住宁菩萨的手: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是搬家的黄道吉日!”


    宁晚意不愧是将门虎女,搬入沈宅后的宁女侠仅仅只是振臂一呼,她的一众富N代姐妹军团便携其各自的家兵家将,按照沈槐之和宁风眠敲定的设计图纸将整个打造完毕,而从设计稿到最终落地,耗时将将一周的时间!


    祝国速度是真的可怕啊!


    沈槐之此刻正坐在祝朝乃至全汉国史上的第一家中,整个人激动得神经质地不断地把玩着手中的银质酒杯,沈槐之把这座宅子中所有收藏的杯具全都拿了出来,还特意找琉璃匠人打造了一批价值不菲的琉璃杯——当然是用宁女侠的私房钱结算的。


    这个仿造当代小的装修特色,有一个高高的吧台,可以让老板兼目前唯一的调酒师沈槐之观察全场,吧台也做了一圈单人座方便独自前来的客人喝酒,事实上,单独来访的客人反而更容易说出各种消息,因为他们无人可诉,喝多了自然要找老板聊天。


    原本空旷的店内现在也已经被造型各异的座位填满,而座位与座位之间又做了一些半隔断以保证客人的隐私性却又因为角度问题可以在吧台上一览无余。


    座位各不相同,有清新雅致的竹制桌椅座位,也有软软绵绵围成一大圈的贵妃榻,最让人觉得有意思是的随意放在地上的好几个装满豆子的大袋子,看似平平无奇可是人一旦坐下去就会被包裹住,十分舒适。


    “坐在这上面似乎不太得体……”宁风眠看着四仰八叉地窝在豆袋里的沈槐之,仔细斟酌着评价用词。


    “哎,陆兄你有所不知,”沈槐之把自己往豆袋深处继续窝了窝,舒服地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人们要求坐姿端正是因为需要让不人性的坐姿提醒自己要专注要时刻警醒不要走神,但是只有想放松的人才会来喝酒,而人只有在最为放松的时候才会说一些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


    “比如呢?”


    “比如……”沈槐之半阖着眼睛,嘴里带着一点笑意说道, “比如我现在很想请你喝杯酒。”


    “这可不是你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宁风眠笑道。


    “那,”沈槐之睁开眼睛望向宁风眠,伸手勾着宁风眠规规整整的领口朝自己拉过来,然后抓住他从肩头滑落的发梢,在宁风眠的耳侧轻声说道, “……如果酒是我呢?”


    宁风眠:……


    这小狐狸果然是要成精了!


    “沈槐之把宅院拆出来一个店铺?”崔绍坐在书房,书案上满满当当堆满奏折,祝文帝身子肉眼可见的衰败,有大臣联名提议让太傅开始辅佐太子批阅奏折,却被御史大夫在朝堂上直接弹劾痛斥,圣上安在却由太子批阅奏折?太子还小本就不会批阅,太傅只是太子老师岂能染指朝政?如今圣上安好,而左相本职就是辅佐帝王治理朝政,帮助圣上批阅奏折本就是左相分内之职,何来质疑?放着履职辅佐圣上的左相不要,反而转去要太子做他本不能做之事,其心当诛!


    随着这几位联名老臣被下了狱,朝堂上更是对左相批奏折之事讳莫如深,全以崔绍马首是瞻。


    “是,他和他一同带到行江城的陆川把宁风眠送给他的院子给拆了好大一片,说是要开一个什么。”


    “?老夫竟不知此为何物?”


    “暂不明确,既然沾了酒字,想必是卖酒的吧。”


    “这个沈槐之倒是有意思,”崔绍若有所思, “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无人教养人品读书俱是一塌糊涂,偏偏宁浸月这老头子喜欢他要他作儿媳妇,沈槐之到也敢嫁,这嫁过去就开始作妖搞得宁宅鸡飞狗跳,说来说去当初他爹娘不喜欢他是因为先生说他命硬克全家,这论断倒是有道理,你看看现在,安西侯府不就被他给折腾没了么。”


    “确实。”


    “现在宁风眠不知所踪,他倒好,没了宁风眠的管束带着一个小倌就跑去行江城,”崔绍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这个小倌查清楚了么?”


    “查清楚了,他本是随州一流浪汉,恰恰是当初听闻沈槐之小年在得味楼大宴才来的宣城,后来爆发梅花疫就一直在宣城讨活,后来活不下去去了摘花楼当小倌,却扬言只愿被沈槐之赎出楼。”


    “他二人倒是有缘。”


    ————————


    撒花!转圈!夫夫俩要开始捞钱钱了!!!


    第64章 送礼


    现在正值春末,事实上失去了现代科技的支撑,沈槐之和宁风眠想仅凭二人之力完成自己开酒吧卖鸡尾酒赚钱兼收集情报的工作确实十分困难,而其中最大的困难就在于没有足够多的水果和足够多品种的酒。


    不过好在有何四箫和王进。


    自己的纨绔好哥们王进可是全祝国最大的粮食瓜果商的少东家啊!


    在cp粉头子宁晚意点头认可桃子鸡尾酒后,沈槐之就立即给何四箫和王进分别写了封求救信,一个是找四哥讨要他们何家品类丰富口感清冽的何家酒来丰富基酒品种,另一个就是找王进要水果了,他需要持续稳定大量的各类新鲜水果来支持他的鸡尾酒试验。


    “少爷少爷!”落栗大管家急匆匆地冲进东厢房,发现沈槐之竟然趴在书案上睡着了,而曾经严格要求全侯府上下白日不得贪眠的宁将军,此刻则坐在一旁拿着一本书,给他挡着照在脸上的阳光。


    “嘘——”宁风眠轻轻嘘了一声, “让他睡一会儿。”


    沈槐之最近实在是太累了。白天要和大家伙儿讨论酒吧该如何修建才能符合自己内心想法——毕竟自己的建造概念在古人眼里简直匪夷所思,晚上则彻夜趴在“实验室”里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复刻各类鸡尾酒的配方。


    是的,宁风眠为了能让沈槐之有一个安心调酒的地方,亲手把东厢房的耳房改造成沈槐之专用的“实验室”。


    现在基酒改成了中式白酒,而中式白酒因为独特的酿造工艺和极具侵略性的香型其实本不适合作为鸡尾酒的基酒,所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尝试改变配方,而他们现在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好在乔女士当初选择用大麦而不是高粱来酿酒,工艺上又误打误撞地和威士忌酿造方式较为相近,沈槐之现在手头的都是珍贵的陈酿“威士忌”,恰巧又适合做鸡尾酒的基酒,也给沈槐之的极限配方改造工作减轻了一些难度,就是成本有点儿高……


    “可是……”落栗有些为难,沈宅坐落在市中心,现在沈宅外停了足足十辆大车,把整条街堵得结结实实的。


    “唔……”沈槐之还是被吵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少爷,”落栗大管家忐忑不安地看了宁风眠一眼,鼓起勇气说道, “咱家外面现在停了十辆大车,把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呢。”


    “哈?大车?”沈槐之“噌”地一下站起来, “一定是我四哥来了!”说着就顶着满脸新鲜出炉的睡痕朝大门冲去。


    宁风眠紧紧跟在沈槐之后面,一边担心他刚睡醒走路腿软容易摔跤,一边默默吐槽:四哥四哥,叫那么亲热,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已经有夫君了的人啊。


    沈槐之赶到大门前,此时沈宅门前已经聚集了近乎半个城的不明真相群众,对着这十足气派的大车方队指指点点,拉车的高头大马匹匹都膘肥体壮,一看就是特意挑选的脚力十足的马匹万分火急地奔袭而来。


    “我四哥可真靠谱啊!”沈槐之感叹一声, “这阵仗,放到现代绝对是十辆顶级超跑来我家门口炸街的大新闻,直接热搜第一名的那种!”


    “沈少爷!”坐在第一辆大车上的灰衣青年男子看到沈槐之,手脚麻利地跳下车来,快步走到沈槐之面前,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一封书信道, “我家何老板因家中事务缠身实在无法亲自过来,作为赔礼,何老板挑选了何家顶级藏酒共十车命我日夜兼程赶来,老板表示过几日自己抽出空来一定亲自来向您请罪。”


    “哎,”沈槐之看着面前的十车好酒,兴奋得苍蝇搓手手, “我四哥太客气了,不用麻烦他来,这酒简直是太及时了!”


    何家酿造的酒极其特殊,他家的酒在酿造过程中本身就添加了发酵果汁,因此没有一般白酒浓烈的酒香,反而多了不少水果的清甜香气,十分适合用作基酒,这正是目前苦于没有多品种基酒的沈槐之求之不得的宝藏。


    当行江城八卦终于由“宁将军弃妇沈槐之独居行江城盼夫归来”演变为“宁将军弃妇沈槐之刚入住行江城黄金地段豪宅便有情郎豪礼相赠示爱”之时,第二波炸街马车又来了。


    这次是王进亲自来的——带着一车各式各样的水果以及至少十车酿酒必须的各类谷米粮食。


    “号外号外——!”


    “叹!将军弃妇沈槐之宅前又现神秘富豪追求者!”


    “惊!行江城沈家豪宅竟成斗富修罗场!”


    “前侯门贵妇沈槐之摇身一变成行江城性感小野猫!”


    一时间,有关沈槐之和宁风眠以及各大豪门少爷之间的泼天狗血般的爱恨情仇话本漫天飞舞。


    “啪!”宁风眠扔下一本图文并茂不忍直视的“精品”爱情小话本,头疼地觉得沈槐之的好哥哥们确实是太多了一点。


    而一心扑在事业上的沈槐之对此等八卦倒是表现得十分喜闻乐见。


    “少爷,你觉不觉得我们有必要去辟辟谣?”落栗大管家望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辣眼睛话本本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产粮的太太实在是太能编了,故作文艺的有“一入侯门深似海沈少旧情难却时”,故作八卦的有“我和宁夫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故作狗血的有“散尽千金而他却转身嫁入豪门”,故作放荡的有“宁夫人一夜七次郎郎不重样”……


    人的想象力可真是无穷啊!


    行江城是什么地方,是纸醉金迷的贸易之都,是热情开放的民族杂居地,是不受宵禁令束缚的不夜城!两位张扬的“追求者”对沈公子的如此做派,又兼沈槐之是前任大祝国民男神宁风眠的夫人,呵,行江城本地富豪小公子们立刻就坐不住了。


    比富,谁能比得过我们金砖铺地的行江城!一时间,前来沈宅拜谒示好的人络绎不绝。


    “辟谣?辟什么谣?辟谣什么?”沈槐之一边仔细盯着调酒杯里的酒一边说, “我难道不是个老公离家出走了的弃妇?”


    宁风眠:……


    “能为祝国男同小话本进步添砖加瓦,我挺荣幸啊。”


    宁风眠的表情逐渐空白。


    “我难道不值得好男人追一追?”


    宁风眠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可是——”落栗看着少爷身旁站着的眼里已经开始酝酿杀意的姑爷, “少爷你难道不应该谢绝一下那些小少爷们的拜礼……”


    宁风眠闻言也看向沈槐之。


    “谢绝什么?为什么谢绝?”沈槐之满意地荡了荡调酒杯中呈现出漂亮粉色的液体, “他们自己上赶着物,咱家这么穷,多收点东西怎么了?北斗七星不需要养的啊?”


    “话是这么说……”


    “这一波人啊,将来就是我们酒吧的第一波客人,你赶紧把我之前做好的会员卡发给他们,然后就说我去庙里给夫君祈福了不在家打发他们走好了,”对某人的怒火一无所知的沈槐之头也不回地吩咐着落栗,然后转身把调酒杯递给宁风眠, “尝尝看?”


    手腕倏然被紧紧攥住,宁风眠盯着沈槐之,如墨的眼眸之中酝酿着黑色的风暴,过了好一会儿,沈槐之的手腕才被松开,宁风眠把调酒杯拿走,认认真真地品尝了一口血橙酒,然后沉默地点点头。


    “我的将军,”沈槐之反应何其之快,立刻甜甜蜜蜜地抱住宁风眠, “你想想啊,他们知道宁风眠不在这里才敢这么嚣张地送东西,我没有靠山才做不到硬气地全都回绝,这不正好侧面证明宁风眠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啊。”


    “我不生气你,我在生气我自己。”宁风眠难得有感到窝囊的时候,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没能力养活家小反而让夫人上阵养家的软脚虾。


    “宅子是你的,酒是你的,人也是你的,”沈槐之使劲往宁风眠怀里钻, “小崽们的课业也是你在督促,武功也是你在教,整个家都是你在操持,我们大将军偶尔也要学会体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嘛。”


    ——


    “好了,大家面前现在放着的分别是仙岛冰茶,血腥小可爱和莫托托,”沈老板撑着吧台,向坐在吧台前的三位客人陆川,宁晚意和王进介绍道, “大家尝尝味道如何。”


    “嗯……”王进犹犹豫豫端起眼前这杯红红的不明液体,咬咬牙心一横, “为了兄弟!”


    然后皱起眉头紧闭双眼,视死如归地仰头喝了一口。


    “砸吧砸吧……”


    突然,王进睁大了眼睛,双眼放光不可思议且无法理解地看着那杯红得跟人血似的还被叫做“血腥小可爱”的不明液体,激动道: “好喝!”


    在场众人悬着的心终于都放了下来——虽然放下的原因各不相同,比如沈槐之和宁风眠是因为大家对鸡尾酒的接受度良好,而宁晚意和王进是因为自己恐怕是保住了性命。


    宁晚意捞过来那杯仙岛冰茶,这冰茶颜色格外诡异,有一种兑了太多水且放冷掉了的红茶既视感,因为放了青柠檬汁和甜橙汁所以闻起来倒是沁人心脾。


    “我相信我嫂子!”说着也紧闭双眼来了一口,柑橘类特有的清爽酸甜过后,一股融合了不同酒类的酒精香气和果汁甜蜜的味道席卷而来,口味馥郁丰富到宁晚意甚至无法给很粗长评,只有一声简短有力的好喝。


    “看来是过关了!”沈老板拍手道, “那我们正式开始准备营业吧!”


    ————————


    第65章 糖果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都很忙,大管家兼后勤部部长落栗更是忙成了一只陀螺,七个小崽子也都强烈要求暂时放下学业来帮忙,一时间整个沈宅里面鸡飞狗跳,就连芝麻汤圆都没人顾得上去撸了,寂寞的黑猫将军喵喵叫地到处找亲爹。


    “实验室”里居然没有看到事业咖亲爹忙碌的身影,东厢房里也没听到两位连体婴亲爹们说话的声音。


    “喵?”黑猫将军威严地视察着领地,发现自己的亲爹兼铲屎官们居然都不在平时常见的岗位执勤,疑惑之间突然发现空气中似乎有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黑猫将军使劲吸了吸鼻子,顺着香气向厨房进发,只可惜还没走到一半就被落栗半路截了胡。


    “汤圆,大小姐到处找你呢!”


    芝麻汤圆望着逐渐离自己远去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厨房十分怨念, “喵”得好大声。


    厨房中,宁风眠正认真看着沈槐之忙活,自从酒单敲定并经过数轮路演确认出酒没有任何问题后,沈槐之就又无缝衔接地卷起铺盖从实验室搬进了厨房,每天都在鼓捣着一些他从未听过的食物。


    比如上次这小狐狸居然两眼放光地盯上了落栗从集市上刚买回来的一大篮子番茄,然后自言自语地抢过还带着露珠的全部捣烂,咕嘟咕嘟地煮出一大锅红彤彤的粘稠东西,告诉他这叫“番茄酱”。然后还在宁风眠的疑惑目光以及厨子王大娘刀工鄙视下,把土豆切成一条一条的放油锅里炸,最后把炸出来的诡异的黄色小土豆条蘸着那更诡异的番茄酱邀请宁风眠和王大娘试吃。


    虽然大家最开始确实是慑于家主的淫威,以视死如归的心态吃的,但是味道居然意外的好,土豆条酥脆清香混合着番茄酱的酸甜,令人食欲大开,然后沈老板又非常及时地立刻递上一杯兑了柠檬汁的清爽低度酒解了油炸食品的腻。


    专业厨子王大娘自此被征服了,从此同意将自己的绝对领域厨房分给沈槐之使用。


    现在这只小狐狸又是在忙活什么?


    小狐狸绑起袖子,把一碗稠稠的奶皮子倒进锅里慢慢搅和,没一会儿就又去拿了一小碟白砂糖倒进去继续搅和,然后是一碗红糖和麦芽糖以及被捣成碎粒状的烤杏仁,锅里的液体越来越粘稠,咕嘟咕嘟冒出来的热气把小狐狸的脸蒸得发红,没一会儿头发就粘在眼睛上了,小狐狸忙着去擦汗撩头发,脸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红棕色的酱汁,活像一只偷吃被抓的小猫咪。


    “我来。”宁风眠拿着一根木簪子过来,给沈槐之把头发全都束好,再用拇指把脸上留下的那一抹酱汁擦掉,粗粝的指腹擦掉了酱汁却又留下了一道新的红痕。


    锅里的酱汁越来越粘稠,声响也由咕嘟咕嘟慢慢转为粘稠泡沫破碎的啪啦声,整个厨房溢满了独属于的甜蜜香气。


    宁风眠是没有吃过糖的,打小他就是安西侯府注定的继承人,安西侯府是将门,为沙场而生的男人绝不可贪图普通人家生活的快乐,安逸,舒适,甜蜜,这些寻常人唾手可得的快乐却都是宁风眠生活中被明令禁止的东西,当然,对自己从来要求甚高的宁风眠也从未渴求过这些。


    可如今,这紧紧将自己包裹住的甜蜜香气就和眼前这个人一样,充满诱惑。


    的甜,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沈槐之把那一锅已经半凝固的棕色的东西倒在早就准备好的油纸上,然后不断地用木铲反复翻转,直到它逐渐凝固不动,再趁着温热将着看上去如同一团红泥般的糖团压成一寸左右厚的大方块才罢手。


    “这位朋友,该你了。”沈槐之朝那个大方块努了努嘴,对宁风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然后就见到我们的宁大将军,用他拿惯长戟宝剑的手,操起一把铮亮的厨房餐刀,按照沈槐之的要求,认真严肃地将那块棕色的不明块状物体切成一条一条规整地的长方体——派头堪比米其林星级大厨摆盘。


    沈槐之一边给那些长方体扇扇子让它们迅速冷却固定形状,一边拈起切下来的一点点碎末放进嘴里尝了尝: “唔,不错,下次让覃烽给我在塞外寻一些可可豆回来估计效果就更好啦!”


    “可可豆?”


    “嗯,是一种黑褐色的果子,它——”


    “不用介绍,”宁风眠突然笑道, “边疆有西域香料商兜售这种名叫可可豆的豆子,但是它又苦又涩十分难吃一般没有人愿意买,军营中倒是常买这种豆子,因为实在是苦涩难咽,十分适合用来提神。”


    “苦涩?难咽?”沈槐之听到这话简直痛心疾首, “暴殄天物啊!这可是可可豆啊!没人会不爱可可豆!我要,我全都要,有多少给我多少!我今天就去给覃烽写信!”


    宁风眠笑着望着沈槐之,不知道这只小狐狸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一不留神嘴里就被塞进来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瞬间,一股略带焦香的甜蜜滋味从舌尖开始漫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引爆所有的味蕾,甜蜜中还带着一丝焦苦和一点点咸,又伴有烤脆的脆杏仁颗粒在舌尖辗转,实在是……妙不可言。


    宁风眠人生中第一次吃到一颗真正意义上的糖,这颗糖和制作这颗糖的人一样,都是这样莽莽撞撞地一头闯进他的人生,让他猝不及防。


    糟了,宁风眠感觉自己犯了大忌,嘴里的那口令人心旷神怡的馥郁的甜蜜让这位常年征战于沙场,遍尝苦痛的军人产生了极其深重的负罪感,令他如坐针毡。


    “好吃吗?”沈槐之一脸期待。


    “嗯。”到底还是不忍心让眼前的小狐狸失望。


    “真的?”沈槐之狐疑道,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在说好吃。”


    “难道失败了?”沈槐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也捡了块完整的糖放进嘴里, “但是碎末味道明明不错的啊……”


    小狐狸的侧脸认真又严肃,原本线条分明的下颌线因为嘴里的糖块而被撑得变了形,腮帮被糖块撑出来的小鼓包随着咀嚼的动作而不断变化,突然,那个鼓包不动了。


    “怎么了?”宁风眠自始至终都在关注着沈槐之, “味道不是你想要的?”


    沈槐之缓缓抬起头,眼中含满着的神情分明是疼惜: “将军,你护着祝国千千万万户黎民百姓这么多年,这些甜是你应得的。”


    不用有负疚感,不用坐立不安,甜蜜不会动摇你半分。你也是人,酸甜苦辣咸,凭什么你不能去尝一尝甜?


    甚至,我想给你更多的甜。


    沈槐之闭上眼踮起脚,极其少见地主动吻住宁风眠,甜蜜的气息混杂着独属于沈槐之的味道排山倒海般地袭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继而乃至全身,战功赫赫的宁风眠将军人生中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溃不成军。


    忙忙碌碌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开业前夕,酒吧里早早就挂上了招牌,酒吧的名字很简单,叫做“卧听风”,这是沈槐之敲定的名字,表达了一位弃妇期盼自己不知所踪的丈夫归来的美好祝愿。


    被不知所踪的宁风眠表示没有意见,社交微笑。jpg


    毕竟这个名字也应该能间接地起到闲杂人等速速退散的作用。


    “在想什么呢?”沈槐之走到坐在院中长摇椅里宁风眠身边坐下。


    “在想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杂,一直没有时间好好思考。”宁风眠一把把沈槐之抱进自己的怀里,这个竹制的长摇椅还是沈槐之画图让他做出来的,非常适合两个人一起坐在里面晒太阳看月亮。


    “嗯,我陪你想。”沈槐之脱掉鞋,把自己蜷成一团窝进宁风眠的怀里轻声呢喃。


    “你们那个时代的史书中是如何说崔绍的?”


    “你真想知道?”


    “嗯。”


    沈槐之沉默了一会儿: “史书中记载崔绍是一代名相,扶持大皇子景珏登上帝位后,就一直辅佐景珏治理朝政直至景珏成年能够独当一面后就致了仕。”


    “他倒是光明磊落。”又是一阵沉默后,宁风眠突然问道, “景珮死了?”


    “嗯,病死了。”


    宁风眠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


    “嗯?”


    “你真相信崔绍费尽心机给景珏谋得了皇位就是为了让他当个好皇帝?”


    “这个……”沈槐之一直认为自己是开了上帝视角来到了这里,可越往后他对自己的上帝视角就越发的不信任,就好比他确信他的将军绝对不会叛国一样。


    “我想,我在史书中一定一无是处深恩负尽,最终死状凄惨吧,”宁风眠苦笑道, “看来,我们还要多多关注这位史官才行。”


    “崔绍杀太子,夺皇位,最终还在历史上留下清名,若真如此,难怪他现在如此苦心经营,”宁风眠一下一下地抚着沈槐之的背脊, “圣上身体越来越差,必须尽快把他铲除。”


    “会的,一切都还有机会的,”沈槐之窝在宁风眠的怀里困得厉害,眼皮子越来越沉重,连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也跟着时近时远, “我不会让你有闪失的。”


    “宁风眠死了就死了,可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活这一世。”宁风眠握住沈槐之的手,他的手很凉,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忙得厉害,甚至连宁风眠也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好好抱一抱这只殚精竭虑的小狐狸,继而万分心疼地发现这只好不容易被自己养得油光水滑的小狐狸不仅瘦得简直没有肉,甚至连皮毛都失去了光泽。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沈槐之倔强地唠叨着,声音慢慢小下去最后终于在宁风眠的怀抱中陷入沉睡。


    “嗯,还有机会。”宁风眠仿佛是在安慰他,然后轻轻横抱起已经睡着了人带他回已经许久未回过他们的的卧房,怀里的人比一片羽毛重不了多少,却让宁风眠步履千斤重。


    第66章 捞钱


    行江城的茶楼酒肆中最近最为劲爆的谈资就是沈槐之了,具体一点,是被贬为平民且不知所踪的前骠骑大将军宁风眠的夫人沈槐之要开一家酒铺来维持生计。


    豪门贵妇兼豪门翩翩佳公子亲自开店本就是件稀奇事,更何况听闻这酒铺所卖酒食简直闻所未闻。


    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哎,王兄,你听说那宣城来的沈槐之开酒铺的事情了吗?”


    “当然听说了,不是后日就开张吗?我听说啊里面卖的东西和咱们平时吃的喝的都不相同。”


    “此话当真?酒食还能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好与坏罢了。”


    “陈兄你有所不知,舍妹和那宁风眠的妹妹宁晚意是闺中密友,舍妹去那酒铺玩过,那沈槐之还请她吃了些小食,什么油炸土豆条蘸番茄汁,还有那什么牛奶做的小块饼……”


    “咦……这听上去简直难以入口!”


    “哎?可舍妹却说非常好吃!”


    “哦对!还有那酒,听说俱是酒水兑水果汁液而来!”


    “那岂不就是公然造假?!”


    “对啊!这沈槐之莫非是想钱想疯了?!”


    “呵,没有了宁风眠,他怕是快活不下去了吧。”


    “是真是假,咱们那天去瞧瞧便是,就算不去吃他的酒也要去看看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听说那沈槐之可是个大美人!”


    “哥儿们我好看的女子见了不少,好看的男人?我倒是要见识见识能有多好看!”


    “嘿,那酒铺紧挨着沈家大宅,现在那姓宁的不知所踪,这沈槐之失了靠山可不得立刻找个男人,要我说啊,他表面上是开间酒铺,实际上怕是借这铺子找男人呢!”


    “极有可能!那爷可就要去瞧瞧这位沈美人值不值得爷去一掷千金了。”


    “呵,李兄你有所不知,这沈宅的大门门槛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快被送礼示好的公子哥给踏破了!”


    “嘿,那更是要去一探究竟了!咱们后日午后便去!”


    “同去同去!”


    宁风眠从不信鬼神,而生长在新时代从小接受唯物主义世界观教育的沈槐之自然是更加不信了,所以准备好了就开业,没什么好讲究的——这着实让大管家落栗为这间酒铺未卜的前途捏把汗。


    “嫂子,我有一个问题。”好学生宁晚意举手提问。


    “说。”沈老板正在吧台后卖力地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答道。


    “咱们这间酒吧明天就要开业了,可是咱们也没和街坊邻居宣传一下,你又嫌敲锣舞狮很吵闹,咱们明天就这么静悄悄地开业啊?”宁晚意很是忧愁,新鲜蔬果都经不起久放,更何况那些番茄酱啦牛乳糖啦,看上去也是放不长时间的东西。


    “放心好了,这属于客户筛选,”沈槐之终于放下了笔, “咱们卖的酒水食品特殊,又没有比较成熟的经营经验,如果贸然大张旗鼓地开业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却因为我们的准备不足让客人进店买不到令他们满意的商品,相当于是无端地消耗了他们的好奇心又没有做好留客的准备,是很失败的。”


    “哈?”从不事生产的宁大小姐面露迷茫。


    “这么说吧,如果你知道有一家据说很有意思的店铺开业了,你和朋友兴匆匆地去逛,结果发现这家店啊,里面熙熙攘攘全是人,你什么也看不清,等你好不容易点了你想要的食物,却因为客人太多店家人手太少而久等不到,最后还因为店家原料不足导致食物质量欠奉,你还会再去第二次吗?”


    “不会……”


    “所以啊,”沈槐之趴在桌上继续道, “最开始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客人,甚至还可以考虑限制客人的数量,从而达到质量好客人满意的效果,同时那些没有机会来的潜在顾客又因为听人说味道不错一定会燃起好奇心想来试一试,这样就能保持住客流量了。”


    小case,饥饿营销,放在现代那都是大家玩腻了的营销手段,放在这里就刚刚好。


    “哇!”宁晚意果然睁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向沈槐之。


    仿佛在看什么经商奇才。


    “可是,如果我们不让大量的客人来的话,我们怎么才能快速赚到钱呢?”落栗大管家的忧虑十分实际,毕竟沈家上下包括王进,现在就是十一张嘴,都要吃饭的啊!


    “简单,这就是我刚才在写的东西。”沈槐之得意洋洋地亮出他刚才趴桌上写写画画半天的东西。


    一张纸上全是矮矮胖胖如汤圆般站不起来的字和数字,大家全都眯着眼睛凑过来,竟无人敢评论。


    最后还是忧国忧民的落栗大管家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少爷,您是打算把这张纸贴店里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沈槐之觉得自己的手写体很可爱啊,刚好适合做招牌。


    并不这么认为的众人听了沈老板的回答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并再次开始为这间酒铺未卜的命运担忧起来。


    “没有,非常好看。”宁风眠一锤定音。


    “就是,”得到老公肯定的沈槐之得意洋洋, “敲重点,现在由我来隆重向大家介绍本店的吸金大法,充值会员制!”


    “什么玩意?”饶是见多识广的大商人王进也懵了。


    “简单说呢,就是客户来的话可以选择花真金白银买食物和酒水,也可以选择一次性给我们很多银两我们记账,然后以后每次来就从之前的账上扣减即可。”


    “可是我为什么要第一次就给很多银两呢?这样除了方便出门忘带银子的时候以外,对我还能有什么好处?”宁晚意皱起眉问道。


    “他们会的,因为多给银两可以打折。”沈槐之信心满满道。


    “打折?又为何物?”众人又是一头雾水。


    “是友情价,比一般价格便宜一些。”宁风眠接过话头,他想起来最开始以何四箫的身份认识沈槐之的时候,沈槐之就说过要给自己的租金打折的事情。


    “哎?你怎么知道?”沈槐之狐疑地望向宁风眠。


    “你说过。”宁风眠面不改色心不跳。


    算了,估计又是在梦里,沈槐之耸耸肩,王进和孩子们都在,他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陆川说得对,就是友情价,比寻常价格低一些,预先存在咱们店中的银两越多价格就越低。”


    “此法简直闻所未闻。”王进叹道。


    “很简单,王兄,你再和人做生意的时候,是不是熟客或者买的多的客户,你也会给个更低的价格呀?”


    “这倒是,”王进点点头, “为了固定住这些大客户,我会让利给他们。”


    沈槐之觉得和王进这个商人讲这个是最为清楚的,也便于大家的理解,继续道: “道理是一样的,只是我事先收取了客人的大量银两,这样客人可以用更低的价格买到他们想要的酒水吃食,我们也可以事先赚取更多的银钱,是双赢的方式。”


    “天呐,嫂子!你也太天才了吧!”宁晚意开始星星眼, “这是你多年坚持不懈地花钱积累出来的经验吗?”


    这位姑娘,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是啊,本纨绔的花钱心得体会那是相当高的!论消费者体验我最有发言权!”


    “确实。”落栗沉重地点点头。


    “好了好了,接下来的话大家一定要仔细听,”沈槐之使劲点了点手中的纸。


    “喂,陆川,你是店里的跑堂,赶紧过来仔细听,明天开业了招揽人过来办会员就是你的工作了。”王进朝现在是陆川的宁风眠招呼道。


    沈槐之:……


    宁晚意:……


    落栗:……


    —— “好想知道他如果知道自己这么使唤的是宁风眠将军他会怎么样……”


    —— “可能会选择直接原地去世吧。”


    —— “又或者直接跪下喊爹?”


    “咳,”沈槐之打断三人的眉来眼去, “大家看看这张纸,来店里一次性预存二十两银子的客户,买店内任何酒水吃食只需要支付市价的八成,一次性预存十两银子的客户就是九成,一次性预存五两银子的客户就是九五成。”


    “十两和五两之间隔五两,但是打折的间隔却很小啊!”落栗开始算账, “好像不太划算。”


    “所以五两银子预存折扣的设置主要是为了让人一对比发现不划算直接选十两用的。”沈槐之解释道。


    “那这五两银子怕是没人会选呢……”


    “不会,如果客人只想或者只能付出五两,那他还是愿意的,毕竟是市价的九五成呢,苍蝇肉也是肉啊!”沈老板简直游刃有余,毕竟曾经也是当过精酿馆老板的男人。


    众人叹服。宁晚意偷偷戳了戳王进: “王哥哥,我嫂子以前就是这么会算计的吗?”


    王进抚着下巴,一脸深沉地看着沈槐之: “我以前真的没发现啊,他花钱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聪明啊。”


    “那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明了?”


    “宁风眠的出走给他的刺激可能太大了吧,”王进突然一脸心疼, “毕竟天天被宁将军视为废物,现在直接被宁将军给抛弃了,他太想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吧……”


    宁晚意:……


    “好了,”被人视为废柴要崛起的“弃妇”沈槐之继续输出, “这个会员充值不是会员预存制度呢,我先介绍到这里,一会儿咱们就把这纸贴在店内最显著的地方,下一个议题是开业活动。”


    “哈?”


    “就是促销的啦!”沈槐之又掏出一张纸, “这是陆川推荐的一些小游戏,投壶啊,转盘呀,射箭啊什么的,中了的可以免单或者打折。”


    “这个我懂!”


    “很好,那就不展开了,今天都早点儿睡,明天估计会很忙!”沈槐之转头拍了拍王进的肩, “进哥哥,把你一直留在这里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你才是瓜果粮食的行家,我想让你看看我们明后天的销售情况,再来预估一下以后的瓜果进货量有多大,以后的新鲜水果可就都得有劳进哥哥啦!”


    “嘿,你小子,还和我这么客气,我——”


    “哎?进哥哥,你可不要说要免费供应这样的话哦!”沈槐之打断道, “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仰仗哥哥的。”


    第67章 开业


    正是下午未时末刻,太阳开始西斜,因为不是饭点又是人最为感到困倦的下午,沈宅斜对面的包子铺没有什么生意,趴在案板上的伙计在店内无聊地打着瞌睡,却被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吵醒。


    “呵——”一个大大的呵欠过后,睡眼朦胧的包子铺伙计看到一群群衣衫华贵的少爷小姐们正三三两两地朝对面侧街走去,而侧街上近段日子以来一直敲敲打打修建不停的神神秘秘的新店铺居然悄无声息的了!


    就这么静悄悄地没有任何消息的了?咱们包子铺的时候老板还请班子来舞了一上午的狮呢!包子铺伙计坐直了身子开始看起了热闹。


    “是这里吧?”


    “是吧,说是在这里呀。”


    “可是怎么门口静悄悄的,也没见敲锣打鼓舞狮的声响,这是吗?”


    “嗨,可能没钱请吧!”


    “人家沈公子差这点儿钱?”


    “那可说不准,毕竟宁府整个都被抄啊!”


    “也是……”


    “就是这儿!卧,听,风,我听我家妹子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应该是,这不是还有一个小立牌嘛,上面写着欢迎光临。”


    “哎,可别说,这立牌上的字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进去瞧瞧传说中的沈美人也好啊!”


    “走走走!”


    卧听风的门脸看着并不大,可走进去却别有洞天,整个店铺按照不封口的“口”字型建造,被店铺完全包围住是的一方精巧玲珑的天井,天井中碧草如茵,蔷薇怒张,各色蔷薇顺着竹制花架恣意攀爬随意生长,很有一种无法无天的野趣。最重要的时候蔷薇之下还有一圈粉色软塌,中间围着的小木茶几上点着烛火,倒是十分地赏心悦目。


    几位公子哥顺着门口一位小伙计的指引朝柜台走去,虽然只是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却纷纷被店内一步一景的设计所吸引,每一处座位虽然设计的都各具特色,共同之处却是看上去都十分舒适,让人不由得动了每一处座位都去试上一试的心思。


    “这店铺倒是十分有趣。”


    “是啊,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未见到过如此式样的酒铺,倒是让人十分想去试上一试。”


    “宣城来的豪门公子就是会玩啊!”


    “那可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几位想尝尝什么?”一个温和清亮的声音在柜台后响起。


    公子哥们收回东张西望的眼睛转而望向说话的人,却未曾预料自己这一眼竟撞上如此美不胜收的颜色,不禁纷纷有些发愣。


    眼前之人身着窄袖白袍,清瘦的脸庞上五官立体显得俊逸出尘,却又因眼眸黑亮唇色红润而又显得艳丽非凡,在不甚明亮的室内竟然也能顾盼生辉犹如一颗灼灼的明珠,珍贵且稀有。


    宁风眠怎么舍得舍弃如此娇艳的美人离家出走?!


    公子哥们不由自主地握紧自己手中的折扇玩物,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自惭形秽起来。


    “各位?嗯?”沈槐之被几道呆滞的眼神盯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挑了挑眉,倒是在一旁向团团围住的客人介绍预存银两成会员的陆川不着痕迹地朝柜台这边看了好几眼。


    “呃……我瞧瞧……”一位公子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从沈槐之手中接过菜单,然后一头雾水地读了起来, “大……都会?东岛……冰茶??玛……格丽特???”


    这也太会故弄玄虚了吧!骗钱的吧?!


    “嗯,名字都不太好理解,但是味道都还不错,你们一行四个人,正好可以点四杯不一样的,到时候可以交流一下口感呀。”沈老板一边介绍着,一边手里还在不停地忙活。


    四位公子哥看着这位貌美声柔的沈老板熟练地往面前不同大小的琉璃杯中注入不同的酒和清香扑鼻的水果汁液,然后再将各种酒液和水果汁尽数倒入一个银质的奇形怪状的杯子中,加入冰块开始摇了起来,手法复杂令人眼花缭乱,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温柔美丽的小娇花在做事的时候居然有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那……我们就一样来一杯!”其中一位公子看了看四周一边喝着到手的颜色奇怪的酒水一边星星眼狂说好喝的姑娘们,决定舍命试一下。


    “佐酒的小食不要吗?”沈老板笑眯眯地热情介绍道, “都很好吃哦!有香酥鱿鱼圈,香炸洋葱圈,还有黄金土豆条,奶味小饼干也很不错,我建议四位公子一样点一份,可以都尝尝啊!”


    “那……就都来一份?”公子犹犹豫豫地开始点单。


    “我给您算了一下,您需要付三两五十钱,这样咱们现在有预付银两办会员的活动,如果您这次预付的五两银子就可以用市价的九五成付账,剩下的银两我给您记下,您可以下次继续来花。”沈槐之说着立刻掏出那张预付银两办理会员打折的纸, “我们有三种会员,金,玉,竹,不同的会员对应的优惠不同的呢。”


    “这……”那公子哥有些踟蹰,一抬头却刚好对上沈槐之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公子: “……办!五两怎么够,我预付二十两在这里!我要金的!”呵,男人,果然都好色。


    宁风眠:……


    一直留在沈槐之旁边帮忙收账的玉衡看得目瞪口呆,这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位办理会员的客人了,吃的喝的都没到口,菜名也都奇奇怪怪,可槐之哥哥就是有本事让他们全都充上会员,还都选金的,这一下午酒水吃食虽然确实也卖了不少,但是这收到的银钱却是卖出的酒水吃食的二十倍以上!这聚集银钱的速度怕是连银庄都赶不及吧!


    玉衡晃了晃写酸了的手,翻看标着“金”的会员记录本,按照沈槐之的设计依次写好会员编号和银两,并在后面的空格中写明今日花销的银两金额和剩余银两,算账既快且准,然后拿出一张用金色丝线绣成的带有“卧听风”字样的荷包递给那位付钱的公子。


    “这上面有公子的会员编号,公子下次来的话,向我出示这枚荷包就可以啦!”沈槐之笑眯眯地将荷包递过去,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块竹制的立牌, “公子拿着立牌拣自己喜欢的座位坐下即可,一会儿会有伙计把您点的东西按照竹牌号码送到。”


    “槐之哥哥,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吧!”玉衡鼓起勇气说道,他觉得挺有趣十分想试试。


    “好啊,我都看到了,你算账可不是一般地快啊!”沈槐之伸了伸胳膊,刮了刮玉衡的鼻头, “小玉衡已经可以帮我分担了,可真好啊!”


    玉衡学得十分快,很顺利就上手了一整套流程,甚至因为算账快,居然还帮客人分析起利弊来,于是但凡落到玉衡手中的客人,没有一个可以逃过预付二十两的命运,让沈槐之开心不已,连连夸他是销冠。


    虽然不知道这个“销冠”是个什么玩意,但是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被槐之哥哥夸赞更让人开心的事情呢!


    “哈哈哈,沈兄!”一个头发高高束起的公子哥带着一堆人走了进去,生怕沈槐之不记得自己了,还没等沈槐之说话就率先自我介绍道, “我陈意啊!”


    哦,是那个陈老爷家的迷糊小公子,沈槐之想起来了,不仅人想起来了,身体上次在无忧会挨打的地方都犯起了PTSD,开始隐隐作痛。


    沈槐之只怔愣一会儿就开始笑起来,陈意,很好,第一天,线索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啊!欢迎欢迎!小意啊,近来可好啊?”沈槐之用眼神制止住已经开始往这边走来的宁风眠,快活地打招呼道。


    “沈兄,上次实在是抱歉,我真的是喝多了那水脑子都糊涂了把你和宁将……宁大哥给害惨了,前段时间听闻沈兄来了行江城,我也一直不好意思叨扰但是一直十分关注沈兄的动态,最近听说沈兄这酒铺是今日,今日便一定要带我的好兄弟们一起来给沈兄捧捧场,也好弥补我上次犯下的大错啊!”


    说完,还没等沈槐之说话,陈小公子大手一挥: “我今天要给我带来的兄弟每人都付上二十两!咱们人手一个金荷包,哈哈哈出去倍儿有面子,和那个什么——”


    “咳咳!”


    “哦哦,没什么,以后这金荷包啊就是咱们几个好兄弟的标志了!”陈意听到咳嗽声,立刻戛然而止然后换了一个话题。


    沈槐之和不远处的宁风眠交换了一下眼色,这个陈意,爱花钱爱咋呼还口无遮拦,从他嘴里怕是能套出来不少东西。


    而小算盘玉衡则早就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盘算开了,这一行人有八个,那就是一百六十两银子,牙行里行江城最靠城墙边的偏远小宅院也就二百二十两一座,这位公子一下子可以掏出一百六十两现银,可见其财富之巨,一会儿一定要劝他多点些吃食酒水才好!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沈槐之摇调酒壶的手就没有停过,即便事先已经教会了宁风眠调酒,但是还是高估了这汹涌的客流量,等到最后打烊的时候,沈槐之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大家都辛苦了!今天都早点儿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呢!”沈槐之安抚好忙活了一天已经累得东倒西歪的各位,和宁风眠回了东厢房。


    “你也早点休息吧,沈老板。”宁风眠关上房门就把沈槐之的外衣脱掉,拿了一罐药油过来准备给他揉胳膊。


    “稍等稍等!”沈槐之拉住宁风眠, “咱们先来看看账!”


    ?这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我的大将军,”沈槐之迎着宁风眠不解的目光, “首先呢,钱放在家里不安全,其次呢,我觉得我们不能完全依赖王大哥的瓜果,最后呢,我觉得这个赚钱的效率还不够高。”


    ————————


    我觉得沈老板对鸡尾酒时而照搬时而修改的起名方式纯纯就是恶趣味了


    第68章 找茬


    “哇!实在是太好喝了!槐之哥哥你太棒了!”姑娘娇滴滴的夸赞让前直男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内心毫无波澜。


    是的,现在再多的古风萌妹子夸自己酒调得好也比不上宁风眠放下酒杯后的一句“不错”。


    “好喝也不能多喝,鸡尾酒虽然酸甜可口但其实度数也不低,女孩子不要贪杯,”沈槐之好意提醒, “多吃点儿小食压一压。”


    “一会儿槐之哥哥是不是要给我们表演调制鸡尾酒呀?”萌妹子万分期待。


    “那是自然,马上就来!”沈槐之说着就起身去拿器皿。


    这坐在天井蔷薇花架下的一圈小姐妹全是宁晚意的闺中密友,今日特地聚过来捧场,沈槐之当然得拿出看家本领来哄小姑娘们开心了。


    “各位小姐姐应该已经发现了,鸡尾酒呢因为兑了果汁,所以酒水的颜色都十分鲜艳好看,不像普通酒水一般要么澄净如水要么浑浊如浆。”


    沈槐之一边在天井中的木茶几上摆着杯具一边给各位小姐妹们介绍道: “接下来我要给各位小姐姐调制一款鸡尾酒,它不是你们手中的粉色酒也不是常见的兑了橙汁的橙黄色酒,而是彩色的。”


    “哈?”


    “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彩色的酒!”


    一群姑娘的大呼小叫引来店内其他客人的围观,只见沈老板在花架下认真地摆着酒具,晶莹的琉璃杯中被注入鲜红色石榴糖浆,亮黄的橙汁还有透明的乔家酒。


    “呵,花架子,这红的黄的混在一起,光想想就恶心。”一名公子哥“唰”地打开折扇一边摇一边嗤笑道。


    “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要是真能做出彩色的酒,我现在就给咱几个每人砸一个金会员出来!”


    “嘿嘿,张兄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那就要看咱们这位沈美人做不做得到了。”


    处于众人纷纷议论旋涡中心的沈槐之倒是不为所动,分层鸡尾酒算是酒吧的卖点,很多姑娘都喜欢点这种五彩斑斓的鸡尾酒,好不好喝倒是其次,主要是好看。


    沈槐之拿了一个很是小巧玲珑的琉璃杯,把冰镇过的鲜红石榴糖浆缓缓倒入琉璃杯中将近二分之一的地方,然后再拿一个细长酒杯同时倒入乔家酒和新鲜橙汁进行混合,再拿一只长柄的银勺抵在那只被倒入石榴糖浆的琉璃杯的杯身上,再耐心地将橙汁酒一点一点顺着银勺缓慢地滴下去。


    银勺减缓并引导了酒液的流向,就这样红黄分层随着橙汁酒的注入而显现出来,最终呈现在大家面前是的一杯色泽十分明艳有着明显分层的下红上黄的一杯鸡尾酒。


    “哇!!!!”围观的人群中一片惊叹叫好鼓掌声。


    “槐之哥哥,这酒有名字吗?”宁晚意问道。


    “没有呢,”沈槐之端着自己刚做好的改进版的龙舌兰日出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就请宁小姐赠名?”


    “嗯,”宁大小姐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这颜色如日出之时的朝霞,灿烂又浓烈,我记得我哥给我描述过塞外的日出,就是这般盛大又磅礴的。”


    果然还是逃不出“日出”这个名字,沈槐之腹诽。


    “那就叫煊晖吧!煊烂的朝晖,真美啊!”宁女侠一锤定音。


    沈槐之:……不愧是你们宁家人……


    一杯西红柿炒鸡蛋的配色也能给起上这么高大上的名字。


    “谢谢宁小姐赠名,作为答谢,这杯煊晖就赠给宁小姐品尝了。”沈槐之将手中的酒十分绅士地递给宁晚意。


    “哈!哈!哈!”一阵嘶哑如同鸭子叫的假笑声搭配着夸张粗鄙的稀稀拉拉鼓掌声从人群外传来。


    一个小个子中年人倚着朝向天井开着的木窄门大声嘲笑道: “真不愧是宣城来的名门大少,见多识广,连骗钱都能想出这么多花样。”


    “原来是罗老板,您这话我听不太懂了,什么叫骗钱?”沈槐之站在庭院中,背着手望向眼前这人,也是巧了,这几天陈意或许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因为疏忽差点儿害死沈槐之的过错,天天腻在卧听风里,如数家珍地把行江城叫得上名的所有酒楼饭馆青楼乐坊全都在沈槐之耳边唠叨了个遍——生怕沈槐之一个外地人在行江城吃亏。


    沈槐之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不得不感慨这位少爷是真的精力旺盛啊,不仅精力旺盛还极其八卦,那些大道小道的消息居然有条有理地给他分析得明明白白,一个人活成一整个CIA。


    但是好巧不巧,这位停风阁的老板恰恰是沈槐之在陈意那堪比白噪音的唠叨声中印象特别深刻的一家,因为“风”字,虽然这样多少是有点儿恋爱脑了,但是沈槐之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呵,那个停风阁的老板,长得又矮又小,脸上还有一个大黑痣,难看死了!不仅难看心还黑,他们停风阁的酒啊不仅货不对板还全都兑了水,寡淡,忒难喝!”陈意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欲呕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货不对板?”沈槐之漫不经心地搭话。


    “嗨,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是品酒的行家,什么酒他一喝就知道,上次我们去停风阁,点的明明是一品女儿红,结果上桌的那都是是些什么啊,最次的高粱酒还兑了水,怕我们喝出来不对劲还放了香料!”陈意一脸忿忿, “把我们当傻子吗!”


    “那你还喝?”


    “没办法啊,他们总是让漂亮姐姐来卖酒,那总不好拂了美人的好意嘛。”陈意耸耸肩鄙视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鄙夷的表情都还历历在目,被鄙夷的人却已经主动送上了门。


    “这还不叫骗人?”那停风阁的老板端起一杯自己刚买的酒喝了一口,做出一副恶心的表情, “酒水就是酒水,你兑了果汁谁人还能尝出酒水的好坏?况且你这酒兑了水果汁还买这么贵,沈老板,你这样无耻敛财的高手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呐!”


    “你说谁无耻呢!”宁女侠气得立刻就站起身。


    “哎?我竟然忘了,宁大小姐也在这里,”那人端着杯子就往前走,身边的家仆一看自家老板想往前走,纷纷过来霸道地把人群使劲推开分出一条路来, “听闻宁大小姐现在和这位沈大老板住在一起,这孤男寡女地共住一宅,怕是不妥吧?对外倒是说得好听,妹妹要和嫂嫂一起等大哥回来,我看呐,怕是你们早就搞在一起了哈哈!”


    “你!”宁晚意指着那老板的手抖得厉害, “你凭什么污人清白!”


    沈槐之立刻拦下宁晚意,示意她冷静: “让我来。”


    而宁风眠则已经慢慢走到了这人身后。


    “罗老板好一副伶牙俐齿,在下佩服!”沈槐之敷衍地拱了拱手, “只是不知道罗老板此番前来寓意何在?”


    “当然是来看看你这个浪荡轻浮之人如何骗钱!”


    “哦?停风阁唆使女子售卖兑水的劣质杂酒给喝醉的顾客,如此精明的老板来看我沈某,我沈某可担不起。”


    沈槐之这一席话出口,瞬间引得在座的公子哥们议论纷纷。


    —— “啊!劣质杂酒!难怪我一喝停风阁的酒就头晕,原来如此!”


    —— “再也不去那鬼地方了,真晦气!”


    那停风阁的老板听到这些议论,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粗哑的公鸭嗓更加大了些: “你它妈算什么东西,敢说老子卖的酒水不好?你这个骗人的杂碎!呸!”


    “哎哎哎,罗老板这般恼怒是为哪般?我还一直非常敬佩罗老板的,觉得罗老板本领忒大,特别值得我学习,就拿前日来说,我一个朋友去贵店吃饭点了盘卤牛肉还特别稀奇告诉我说还是停风阁有本事,整个行江城这几日只有停风阁有肉吃,我好生奇怪,前日贵店有卤牛肉,但是这半个月因为太后生辰忌杀,贵店哪来的肉卤呢?”


    “自是早就提前准备好,然后放在冰窖中保存的!有何问题?”


    “哦哦原来如此,是将肉食卤好然后放入冰窖保存,好办法好办法,沈某学习了。”沈槐之拱了拱手, “那也就难怪我朋友一吃停风阁的冰镇甜汤就吐得天昏地暗了,想必罗老板为了减少成本,冰过肉品的冰也拿去制作吃食吧?”


    —— “天呐,我说为什么每次吃了停风阁的冷食回去就拉肚子,原来是用来冰肉的冰!”


    —— “呕,快别说了,我要吐了!”


    “哼,泼我停风阁的脏水?我看是你这个骗子被我揭穿在转移话题吧!”罗老板冷笑, “我看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高价售卖兑果汁的酒水一事为好。”


    “我何时骗人了?我店中菜单上将每一种酒水的构成都写得明明白白,随便一种,就拿您手中的这杯玛格丽特来说,我的菜单上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乔家酒兑橙子酒兑青柠檬汁,敢问停风阁的酒水单敢写出酒水里有多少是酒多少是水吗?”


    “我们停风阁酒水不兑水!”


    “哦?不兑?那可就奇怪了,为什么我身为酿酒师的朋友可以在贵店的一品女儿红中喝出劣质杂粮勾兑河水外加香料的味道,我说,罗老板,您这女儿可就一点也不红了哎!”


    “哈哈哈哈哈!”众人俱是一通哄笑。


    “你!”那罗老板上门反连连被爆家丑,气急之下恼羞成怒地把手中酒杯使劲摔在地上, “给我砸!”


    “啪!”一声琉璃炸裂的脆响之后,那罗老板带来的家丁纷纷抽出别在腰后的铁棍。


    “嘭嘭嘭——”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后飞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四五个家丁便已经被打倒在地,铁棍也都七零八碎地掉了一地。


    “把这几个闹事的家伙全都捆好扔出去。”沈槐之面无表情地对陆川吩咐道, “对了,罗老板不用扔,我要好好招待一下这位贵客,不过在招待之前,我需要他正式严肃且诚恳地向我外子的亲妹妹宁晚意小姐道歉。”


    一时间,沈美人的酒铺中有一名不仅英俊潇洒还武功深不可测的伙计的八卦又一次传遍整个行江城。


    —— “哎哎你知道吗,那个陆川,就是那天给我们讲怎么预存银两成为会员的那个伙计,他打架超厉害的!”


    —— “啊?是吗?就是那个超级帅的陆哥哥吗?不会吧,他看上去很温和呀!”


    —— “人不可貌相,我看他也文文雅雅的,没想到出手快狠准,刷刷两下,我看都没看清,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就已经躺地上了!”


    —— “天呐!这么恐怖!那去沈老板的店铺吃酒可就十分安全啊!”


    —— “以后就去沈老板家吃酒好了,老板伙计都是美人,还超有安全感!”


    —— “嗯!这会员啊没办错!”


    诚实的沈老板确实没有说谎,卧听风的贵客厅中,他给坐对面的罗老板沏了一壶好茶。


    “听闻停风阁的罗老板和存喜楼的钱老板是好友,可否向罗老板打听一二呀?”沈槐之耐心地给罗老板倒茶道。


    ————————


    第69章 消息


    “哎,罗兄莫气,要不然你报官差人来抓我好了,咱们去您店中一验便知啊。”沈槐之无可奈何地摊摊手。


    “你!”罗老板今日砸店不成反还让自己身陷囹圄吃了大亏,又因为心虚不敢报官,实在是气结,斜了沈槐之递过来的茶一眼没好气道, “哼,有什么话你自己不会去光明正大地找他说么,在我这里旁敲侧击个什么。”


    我何尝不想呢,”沈槐之见其不接茶便也不勉强,自顾自端起自己的那杯茶,抿了一口悠悠道, “我呢,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乡客,初来乍到行江城也没什么人脉,你也知道,我外子现在不知所踪,我苦苦支撑也只是为了等他回来后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而已。”


    “那是你的家事,干我什么事!”


    “确实不干罗老板的事啊,所以罗老板今日来砸店又所为何事呢?”沈槐之故作不知道。


    罗老板:……这只狐狸精,揣着明白装糊涂!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呢,是个生意人,没嫁给我外子之前就是,”沈槐之慢悠悠地玩着手里的茶杯, “我们宣城沈家,罗老板不会没听说过吧?”


    罗老板沉默不语,宣城沈家何人不知,但是沈家这个级别的豪门,他罗老板也就是只够得着听说过而已。


    “众人皆知沈家不喜欢他家的小子沈槐之,但很可惜沈家也就这一个小子,这么说吧,只要我想,沈家家业也都只能是我的。不过我现在既已是宁家的人,就不想再轻易靠沈家。我若想在行江城发财的话,只靠这间小小的酒铺当然是不成的,所以我想把我的酒水卖进存喜楼,所以想向罗老板提前了解一下存喜楼新老板的喜好,我也好做准备。”沈槐之这神色派头像个十足老道的生意人,而且说得在理,在一个只为利益而生的生意人眼中,这理由确实已经非常充分。


    罗老板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对自己确实惹不起的沈家独苗少爷说道: “存喜楼之前的老板姓张,前段时间张家大火烧死了。后来存喜楼来了一个新老板,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也不知道他和张家有什么关系,这个新老板叫路明。”


    “哦,路老板……”沈槐之微微点头,脑子里却弹幕似的过着自己认识的听说的人,却都没有这么一个叫路明的人的信息,不由得困惑地看了站在墙角听候的宁风眠一眼。


    宁风眠也皱着眉轻轻摇摇头。


    看来这个没人知道底细的路明是崔绍一直养着的死士,不轻易露面办事,一旦露面就证明崔绍对此事看重至极,看来存喜楼确实就是事情的关键了。


    “这个路老板平时可有什么喜好?”沈槐之一脸期待地问道。


    “这……”罗老板思索半天, “确实不知,这个路老板和我们没什么交情,我也只是因为行江城一些生意活动和他有过一些交集,说是好朋友那是万万达不到了。”


    “哦……”沈槐之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内心却失望至极,从无忧会到现在就总是这样,线索总是断在刚刚有所发现的时候,然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完全体会不到刑侦小说中主角破案的那种爽感。


    “不过,这个路老板或许是个文化人,不是个普通商人。”罗老板突然说道。


    “怎么讲?”


    “他喜欢逛书画集市,尤其是那些大书画店开的墨宝展会,他都会去逛上一逛,但奇怪的是也从未听说过他买下什么,按理说存喜楼的老板那是相当有钱的啊,喜欢就买嘛,但是他又不买,真是奇怪。”罗老板开始自言自语。


    这个路明,有意思。


    罗老板走后,沈槐之扔掉罗老板喝过水的茶杯,招呼宁风眠坐下: “我刚在店中就听闻这几天行江城最大的书画老字号浮白楼会有一场书画售卖,据说会有镇店的稀世珍宝出现,我们去看一看?”


    “好,你不要这个样子去,要时刻保护好自己。”宁风眠抚着沈槐之的背脊说道。


    “是啊,刚才可吓死宝宝了!”沈槐之立刻顺着竿儿往上爬, “那些家丁,凶神恶煞的!可把我给吓坏了!”


    演,继续演。


    “吓得如此厉害,该怎么补偿呢?”宁风眠的手从桌子那头伸过来,覆盖住沈槐之握着杯盏的手,粗粝的指腹在沈槐之柔嫩的手背上摩挲徘徊,沈槐之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声。


    宁风眠的手指带的不是茧子,而是细细密密的倒刺,总是能成功地勾得沈槐之心跳加快。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亲密的接触了,沈槐之太累了。自从确定要开这样的一间酒铺以来,酒铺的建造,酒品和小食的设计和改造还有各种经营规则的制定,沈槐之全都亲力亲为,不能和无法假手于人。而自嘲自己百无一用是武人的将军也只能在其他自己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全力支持沈槐之,包括砍竹子制作酒壶以及做做沈槐之十分喜欢的小家具之类,甚至连一个合格的男宠都当不上。


    每晚等沈槐之沐浴躺下后,往往还没说上两句话,这只累坏了的小狐狸就已经蔫蔫地沉沉睡去,只剩宁风眠一个人搂着这只累垮了的小狐狸,就着月光一遍又一遍地描摹他日渐消瘦的身形。


    茶盏里的茶透着沁人的清香,袅袅烟气中,沈槐之已经坐在藤椅里的宁风眠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柔软艳丽的嘴唇翕合: “怎么补偿,我的大将军,你说该怎么补偿?”


    说着,便低头吻了下去,他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向宁风眠,第一次垂头吻向自己的将军,这一路都让他觉得太累,刚才对付罗老板的紧张再次放大了他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却又被现在只有二人在房间的松弛给瞬间冲垮,让他的吻带上明显的宣泄的意味。


    有血的腥甜同时在二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宁风眠感觉到了小狐狸的急躁和不安,于是一边任其任意妄为地胡乱吻着自己,一边极尽温柔地抚摩小狐狸敏感的后背和耳垂让他放松下来。


    沈槐之毫无章法的亲吻并没有持续很久,卧听风在等着他们回去,卧听风还不能同时没有两个主人在场。唇瓣依依不舍的分开,沈槐之伸手擦干净宁风眠下巴上被自己用力且粗鲁的吻弄出来的水渍,再盯着宁风眠下唇上一道明显的新伤轻声道: “出血了呢。”


    宁风眠笑了: “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们家的小狗这么会咬人。”


    沈槐之明显这段时间累狠了,即便是刚刚因为和宁风眠的吻而让发红眼中盈满水光,甚至脸颊都微微泛红,但依然看着十分憔悴,人瘦得像一片没有生气的叶子,摇摇欲坠的。


    宁风眠把沈槐之抱起来,给他整理好刚才弄乱了的衣衫和头发: “撑得住吗?”


    “嗯,走吧。”


    罗老板带来的小小风波已经过去,大家都在店中舒服地躺在自己选的座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沈槐之核对了自己不在的这一小段时间玉衡做的账簿,发现这孩子可能是天生的掌柜,无论是计算的账还是列的消费条目都严丝合缝,一文钱的错误都没有。


    “玉衡,你真是,真是厉害啊!以后可以由你来负责收钱记账登记吗?”沈槐之震惊问道。


    “好啊,如果槐之哥哥放心的话!”得知自己可以为槐之哥哥分担一些工作,玉衡很是高兴。


    “当然放心你!”沈槐之拍了拍孩子单薄的肩膀,不知不觉半年多过去了,玉衡肉眼可见地比刚到沈槐之身边的时候高了不少。


    “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城门外的小河村里出了件可怜事。”吧台前一个声音飘进正在制作鸡尾酒的宁风眠的耳朵。


    “什么事情?怎么可怜了?说来听听!”


    坐在吧台前几张独坐椅上的陌生客人,在等着宁风眠给制作鸡尾酒的无聊时间里居然攀谈了起来。


    “小河村里来了一个大肚子疯女人,晚上就睡在村里祠堂的屋檐下,可怜的哟!那肚子看着就像是快要生了,一个行动不便的妇人没什么活路只能半乞讨半帮人家做做洗衣服洗碗的小工赚点儿糊口,哎作孽!”


    “这听起来不疯啊,而且这么大肚子的女人,她家的男人呢?”


    “哎,这就是我说的重点了,啊,谢谢!”那人端着做好的鸡尾酒朝调酒师陆川道了谢,心满意足地嘬了一口继续道, “村里有个老鳏夫看她着实可怜,就想着让她跟了自己,以后那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也是跟着他姓,三人算作一家人过日子。”


    “这不是挺好的吗?一个无依无靠的大肚子女人能找到愿意收留她的男人,多好!”


    “可不是嘛,但是那疯婆子说什么都不肯,宁愿继续睡屋檐喝脏水,这天还冷着呢,她就去河里洗澡,哎好惨啊!”


    “那她为何不肯?”


    “她说她有男人的不是野女人,她男人还是个有身份的军人,是望川山驻军中的一个小队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望川山的驻军?宁风眠心里动了一下,望川山上唯一的驻军就是开采火石的火石军。


    “那她这是被军爷玩了然后甩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还不算什么稀奇事,毕竟山上的军爷儿们也寂寞嘛,放假下山玩玩女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最奇怪是的什么你们知道吗?”那人得意洋洋卖关子的样子一下子吸引住了整个吧台前的客人的注意力。


    “是什么?”


    “快说快说!”


    “那女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说自己男人是采石队的小队长,姓甚名谁都说得清清楚楚的,我一个朋友恰巧就是驻军,我琢磨着想帮这个可怜女人讨个说法就去问了我那朋友,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根本就没这个人!”


    “嗨,我当是什么呢,那不就是有人打着驻军的旗号骗色呗!”


    “我看不一定,那女子说的编号的军中编制非常详细和驻军确实都对得上啊,我朋友说外人未必能够知道得如此仔细怕真的是驻军官兵,但是再去仔细查就奇了,真的就是没这个人!那妇人还说手中有能够证明她丈夫身份的重要物件。”


    “那没人让她把那物件拿出来看看?”


    “她不给啊!”


    “不给就抢嘛!”


    “她一个孕妇,你怎么抢啊!”


    “啧啧啧,我看啊,多半是被人骗了,真可怜啊……”


    第70章 寻人


    站在吧台后的宁风眠拿着白布仔细地擦杯子,静静地听完全部聊天,沈槐之很有先见之明,这个奇怪造型的柜台确实非常有用。


    那位客人的朋友说的没错,火石驻军与一般军队相比,其最特殊的地方就是这支军队的职责是采储火石而不是行军打仗,因此其编制十分特殊,如果是外人冒充火石驻军将士骗人,必不可能了解得如此深入,要么就是哪个无良的驻军官兵编了一个假身份去骗人,要么就是真有其人但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仲春,但一个孕妇在外餐风露宿乞食生活,这是何等艰难,更何况未来还会有婴儿。而且这妇人身上谜团重重,那离奇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小队长是什么情况?那妇人手中的能够证明身份的重要物件是什么?是否和崔绍偷藏火石制造惊雷响有什么关系?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找到她!


    卧听风是每日下午未时才开始营业,因此第二天一早,沈槐之和宁风眠借口要去郊区看看本地蔬菜瓜果,带着宁晚意和王大娘就驾车朝小河村出发了。


    小河村虽然名字中带有一个“小”字,但其实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村落,村中农户主要种植瓜果蔬菜用来供应行江城中的百姓和酒楼,因此小河村的村民家家户户条件均是不错,甚至村中酒楼都不比行江城内的差。


    只不过即是村落,那村中房屋及公共设施的建造管理自然是比不上身为祝国副都的行江城了。昨晚下了一场雨,村中土路尽是泥泞难以行走,就连不拘小节的宁女侠都拒绝下车了。


    “没看到人啊,现在到处都是一片潮湿泥泞,你说她会去哪呢?”沈槐之和宁风眠并排坐在车前赶车,两只眼四处观望。


    “越是雨天路滑,一个孕妇就越是难以行走,她多半是在可以避雨又能够比较容易获得吃食的地方,咱们去前面的土地庙那看看。”宁风眠赶着马车在村中缓慢行走,雨天没有行人,倒是方便了他们在村中四处溜达。


    “哇!这樱桃!真的好漂亮啊!红红的看着就好吃!”宁晚意从轿厢小窗中伸出个脑袋望着路边一片樱桃园大惊小怪道。


    “嗯,是挺不错的,咱们去和主人家聊聊,要是价格合适的话,我们可以买一些回去做马提尼呢。”沈槐之望着那一片樱桃园尽头的人家说道。


    “马蹄泥?马蹄上的泥?”宁晚意歪着脑袋, “嫂子,你怎么净给酒起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是啊,咱们卧听风啊,唯一拿得出手的酒名就是咱们宁女侠给取的煊晖了。”沈槐之就着宁风眠举起的手跳下车,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宁风眠的怀中,还好宁将军武艺高强一只手就把自投罗网的小狐狸给抱结实了没让他摔倒。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是这么一个顺手的小举动都能让一天到晚跟在他俩后面磕糖的宁晚意两眼发光,列文虎克姐妹宁晚意双手捂嘴,双眼冒星,内心疯狂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家人们谁懂啊!磕死我了但不能和人分享的感觉简直快要了我的小命啊!”


    一行人将将走近那樱桃园园主的小院外,就听见院内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放手!放开我!救命!”


    “小娘子,你怎么如此不听人话,我好说歹说这么久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跟了我,你腹中胎儿我可以视若己出,你还能成这片樱桃园的主人,岂不美哉!”


    “我不,你放开我!我是有夫君的人!”


    “夫君?你说的时候那山上的野男人罢!人家早就不要你了你还眼巴巴地等,贱货!”


    沈槐之和宁风眠对视一眼,宁风眠一脚踹开院门便看到十分不堪入目的一幕。


    王大娘“哎哟作孽啊!”一声惊叫,立刻蒙住被吓得愣在原地的宁晚意的眼睛把她拉回院门外。


    “放开那姑娘!”沈槐之对着眼前那满头蓬乱白发一脸皱纹的老头子吼道。


    “你是什么人!竟敢乱闯民宅!”那老头见有人进来坏自己好事,气得大喊。


    “我是什么人?”沈槐之冷笑一声, “我不是什么人,我就是个爱打抱不平的路人。”


    王大娘这时候又抱了床小毯匆匆忙忙地折返回来,一路小跑到那位已经被扯得衣不蔽体的姑娘身边,嘴里不停碎碎念着“作孽”,倒也不影响她手脚麻利地立刻展开毯子一下子就把那姑娘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扶她坐下不住地轻声安慰。


    “路人,”那老头直起身来, “这是我的家事,你一个路人管什么管?给我滚出去!”


    “家事?那姑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宁风眠走到姑娘面前行了个礼, “敢问姑娘,这人方才与你之间的争执是家事吗?”


    “不是!不是!”那姑娘满脸泪痕,哭得双眼通红, “我和他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是有夫君的人!这人……这人却非要我从了他,我已经拒绝过好几次了,今日见下雨我无处可去,竟然趁四下无人就把我扯回了家,我想反抗,可……”


    那姑娘垂下头,轻轻抚摸着明显隆起的腹部泣道: “可又害怕惊动我腹中胎儿……”


    “姑娘莫怕,我们会救你的!”王大娘抱紧那姑娘安慰道, “我家主人最是善良又有本事,一定会帮你好好教训这个老混蛋的!”


    “听到没有,老混球,那姑娘说和你不是家事,是你为老不尊恬不知耻地骚扰,这姑娘我们带走了,你好自为之吧!”沈槐之说罢便走上前去要扶那姑娘站起来。


    “呵,想走?没那么容易!”那老鳏夫瞅着到手的小娘子和白捡来的儿子眼瞧着就要飞了,立刻发起疯了,他低头就朝沈槐之胸口冲去,边跑还边喊, “抓贼啊!强抢民宅啊!强盗啊!”


    还没喊完一轮,那老混蛋的嗓子突然一细,整个人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瞬间只能发出一点点尖锐又难听的气音。


    宁风眠已经捏着他的脖子像拎小鸡似的把他给拎了起来,简单明了地命令道: “闭嘴。”


    那老混球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被铁钳钳住,双脚胡乱蹬着却怎么也够不着地。


    沈槐之和王大娘一起扶着那姑娘走到院中央,对那老混球吼道: “给姑娘道歉!”


    “嗬……嗬……对……”那老混球拼尽全力含糊发音道, “不起……”


    “砰!”宁风眠把那老混蛋扔在地上。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宁晚意自己一个人在车厢里等大家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忙活开了,给那姑娘准备好了压惊的热花茶还有擦脸的热帕子,等人上车了就开始亲自伺候了起来,又是给人家擦脸又是找自己的干净外袍给人姑娘披上。


    “没事……你们……是我夫君派来找我的吗?”那姑娘端着茶杯小心地问道。


    “你夫君?不是啊,”宁晚意莫名其妙道, “我们是过来看看这村里的水果的,看着着这樱桃不错准备去问问价,正巧遇到你呢!”


    “哦……”那姑娘的情绪明显更加低落了。


    “姑娘,”沈槐之一掀帘子从车外进来, “我们救你纯属巧合,但恰巧也在小河村街头听过姑娘的遭遇,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否请姑娘先来我们沈宅暂住,我们也派人出去给姑娘打听消息,等姑娘的夫君来了再把姑娘你全须全尾地还回去?”


    “这……”那姑娘看了看沈槐之,眼前这位公子和身边的姑娘一样俱是衣着华贵精致,长相清俊且眼中一片澄澈明亮,完全不像是会生歹心之人,可人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见那姑娘犹豫,沈槐之立刻抱拳行礼: “实不相瞒,我叫沈槐之,是被贬的前骠骑大将军宁风眠的内人,现举家搬到行江城,现在外子宁风眠不知所踪可家中却有七个半大的孩子无人照料,我看姑娘也是要做母亲的人,想必对孩子们也是存有天然感情的吧?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沈某可否劳烦姑娘在我家住下,能顺便能帮沈某照顾照顾那七个孩子就再好不过了!”


    同样是夫君是不知所踪的军人,同样是被留在原地的断肠人,更何况沈槐之的夫君是大名鼎鼎的宁将军!


    “你……你夫君当真是宁风眠将军?”姑娘不敢相信。


    “当真,这种事我怎能骗人呢,再说了,若不是宁将军,我一堂堂七尺男儿如何愿嫁的!”沈槐之这一番劝慰之语反倒是让坐在车外驾车的宁风眠扬起了嘴角。


    “哎呀,”王大娘急了,一把抓住那姑娘的手道, “姑娘就来我们家吧,那七个小家伙,四个丫头三个小子,光靠大娘我一个人是真的管不过来啊,况且丫头们大了总得有个姐姐教她们姑娘家的事情啊!”


    “那……好吧……”姑娘点点头。


    “哇!太好了!”宁晚意激动大喊, “我终于有小姐妹了!我终于可以带带新生的粉粉嫩嫩小婴儿了!!”


    沈槐之:……


    宁风眠:……吴渔你能不能快点?!现在,立刻,马上把宁晚意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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