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旧梦
偏偏就是这一次狩猎,俩人出事了。
他们原本的目标是一只有着雪白毛皮黑色斑纹的巨虎,也被叫做太玉山白虎。在别的地方白虎都是白化异种,在本地却是演化而来的特色动物。
因为有长达半年以上的时间会下雪,这种体型巨大的老虎为了融入环境捕猎,自然进化成了冬季腿毛长出白色皮毛,春季再换毛成黄色的特性。
这种巨虎的皮毛因为能稳定产出,一向是白枫谷的高端特产,加工后向南境贩卖,往往能卖出极高的价格。
白大叔跟包大婶经过奋力的搏杀,好不容易在不损毁皮毛的情况杀了一只,却没想到突然又冒出来一只,向着俩人扑来。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只独身的母虎,竟然正巧有一只追求者在附近。
之前两口子追踪了这只母虎好几天,刚好就在昨天,这只公虎闻着母虎的气味找了过来。
两个没有筑基的炼气期,连修仙者都还称不上,恢复能力远远不及,就这样被迫在体能不足,身上带伤的情况下,应对一只体能充沛健康强壮的公虎。
公虎连扑带挠,俩人伤势加重眼看就要命丧在虎口,步兆青忽然出现了,并救下了俩人。
步兆青救下俩人后,原本依照惯例,他不仅能拿走公虎的虎皮,甚至连那只母虎的虎皮也要作为战利品归属给他。
步兆青不但没要这两张虎皮,反倒给俩人钱让他们在白枫谷买房,所提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栋房屋要在他偶尔来白枫谷的时候,作为落脚点。
可以说,白大叔跟包大婶的这座房子,其实就是步兆青的安全屋。
不只能够提供住处,还能提供一些情报。
庄越都感慨,幸好他们这次北域之行,有步兆青这样一个本地通,提供了很多的便利。
白大叔跟包大婶认识步兆青很多年,知道他对人的防备心有多重,外人绝没可能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
既然这次步兆青将他们这里告诉了庄越俩人,说明他们是值得信任的,有什么要求也会尽全力去达成。
喝了进门的待客酒,包大婶去做饭,白大叔就跟俩人聊了起来。
“怎么散修到处抓百姓,白枫谷的人不管吗? ”
“管?要不是他们纵容,那帮子坏了良心的散修哪里敢向普通人下手。我们毕竟是白枫谷治下的!只是现在的白枫谷……哎!”白牧叹气。
白枫谷抓女修是向山那边的城中人献媚,投靠白枫谷的附庸散修抓女人则是向他们的下级献媚,如果不是卖力讨好,只怕也要被发配去做苦力。
太玉山那边的城池,如今暗地里被叫做魔窟,地狱一样的地方。
白牧在城中多年,也有些人脉,知道的情况比庄越预想的多。
他说:“那些散修原本以为是攀上了高枝,飞黄腾达了。其实人家根本没拿他们当回事,白枫谷的人并不愿意亲自去侍候九幽城的人。招揽他们不过是要他们充当炮灰和消耗品,送去给魔窟里的人使唤。”
“九幽城是那座城池的名字吗?”沈倾问。
“正是,不过我们都直接叫它魔窟。”白牧道。
“九幽也做九重,是地之极处。”沈倾低声在庄越耳边说道,只从这个城名就足以看出背后之人的野心。
庄越想:秽土能催生邪祟,地深之处的鬼蜮,名字起的倒也应景。
“以前的白枫谷多好啊。”在一旁忙碌的包大婶也感叹了一句,“虽然说,白枫谷没像对待北翟城和寒水城那样,把我们都送去山那边修城。可是想想他们如今的做派,我们也高兴不起来。这大概就是兔死狐悲吧。”
“以前的白枫城很热闹。城中的店铺有修仙者需要的各种丹药,也有收药材的铺子,讨生活的散修来来往往的。我们这些居住在这里的人,也多以此为生,每年一到春天就外出采摘药材,送去白枫谷的铺子。”
放弃修仙后,白大叔跟包大婶就以采药为生。
整个峡谷的地形和气候都很适合药材的生长,除了白枫谷种的外,也对外收。峡谷面积很大,白枫谷之外生长的药材,足以给采药人提供富足的生活。
“看看现在的白枫城,街上多冷清,别说外来人,连本地的人都不敢在外边走。”包大婶抱怨的说。
包大婶端过来煮好的肉汤,又拿来碗和勺子,抱歉的说:“今年年景不好,只有这些招待你们,别嫌弃。”
“是我们打搅,给你们添麻烦了。”庄越冲着包大婶笑,笑的包大婶心都要化了。
她跟老头子结婚晚,错过了要孩子的年龄,一直遗憾没有自己的小孩。看到了庄越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就忍不住母性泛滥。
“哎呦,怎么是打搅呢。我跟老头子两个人生活,也是挺空虚无聊的,有你们来做客,别提多高兴啦!”包大婶都恨不得上手去抹抹庄越的脑袋。
白大叔偷偷瞪她,让她收敛些。
庄越表现的再平易近人,对方也是修为比他们高很多的修仙者,至少跟步兆青不相上下,不是他们能冒犯的。
包大婶讪讪笑笑,差点伸出去的手绕回来,拿起汤勺。
“对了,你们这个时候来白枫城做什么?”她问。
“我们想去九幽城。”庄越道。
“当啷”一声,包大婶手里的汤勺直接砸在碗边,弹了一下向桌外掉去。
“要掉了。”庄越提醒一下,见包大婶来不及够,一伸手接住那汤勺。
包大婶根本没在意那汤勺,只皱眉说:“魔窟那种地方,人人唯恐被抓了去,你们怎么还主动往进闯呢?”
庄越没有多说,只道:“我们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包大婶看了庄越半晌,发觉她眼神坚定,就将视线转移到白大叔的身上。
白大叔只道:“我们能帮你们做什么吗?”
从开门让俩人进来,白大叔就有预感,能在这个时候来白枫城的,必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庄越沉吟了一下,传音跟沈倾商量了几句,才说:“是这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请你去找一个散修,将我们举报给白枫谷的人。”
白大叔没问为什么,很冷静的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怎么说?”
“就说发现了两个外来的女修,剩下的就不用你们管了。”庄越说。
沈倾这时开口说:“不知道城中有没有合适的空屋,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若是没有,城外附近可以住宿的地方也可。”
“两个?”白大叔不由的道。
哪里来的两个,不是只有庄越一个女修吗?
“到时候,我会扮做女修,陪着她一起。”沈倾道。
包大婶看了看沈倾的五官,迟疑地说:“虽然说沈仙长长得是挺俊的,但是要扮做女的也容易被看出来。”
庄越笑道:“放心,不会被人看出来的。”
原本包大婶还挺不安的,觉得庄越一个姑娘家,去九霄城就是羊入虎口。现在得知沈倾会一块去,顿时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也是奇怪,明明见面的时间还很短,她对沈倾并不了解,却硬是能从沈倾身上感受到可靠。
沈倾也要扮做女装跟庄越一块行动,这是早就决定好的。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沈倾绝不会同意让庄越一个人去。
之所以在进入白枫谷前在变装,也是不想让步兆青他们几个产生太多联想,从而给他们的计划造成隐患。
毕竟只有庄越是明光宫的,有师门做背书。沈倾可是正羲宗的人,身份当初做的虽然没有破绽,还是别给人留下太多的印象的好。
庄越却是不担心沈倾的变装的,毕竟他当初经受过好几年的专业训练,甚至比庄越还要没有破绽。
以他掌握的技巧,即便没有寄身术,只凭着伪装,也足以骗过人的眼睛。
晚上,他们留宿在白大叔家的客房。
庄越给沈倾挑选明日要穿的衣服。
他自己的女装,都是依照他经过千面幻身改变后的尺寸,量身定做的。
沈倾却不能穿,不合身。他的身高比庄越的真实身高还要高点,更别说庄越女身状态,高得更多些。
“这些都短,没有一件合适的。”庄越举着自己的女款练功常服,在沈倾的身上比,愁的皱眉。
“没有也没关系。”沈倾伸出双臂,将庄越揽住,“只用改变发型,适当用妆面修饰五官,就足以。天冷,外边罩着披风,人们看不出来。”
“那不行。”庄越认真的摇摇头。
九幽城那边的情况不明,他们虽然只是潜入进行情报调查,不是去打打杀杀,并不用纯粹依靠武力,也不一定会遇见修为高过元婴的。
但是万一呢。
尽管庄越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能提升的生存几率,还是要尽可能地提升。
他想了想,眼睛一亮,笑容里带着点不怀好意,“我想起来了,有一件衣服你肯定能穿!”
“什么衣服?”沈倾问他。
庄越嘿嘿一笑,挣开沈倾的手臂,掏出百宝囊,躲到一边去翻。
沈倾看他神秘兮兮,又很兴奋的样子,没有过去追问,只笑笑的摇了下头。
白大叔家的客房很大,规格也好,舒适程度也好,都是按照步兆青这个不差钱的人的需求来的。
所以,沈倾跟庄越两个人可以互不打扰的各干各的。
沈倾坐在一张梳妆镜前——这镜子还是庄越特意去向包大婶借的,他解下发髻梳理,随后动作略显生疏的盘发。
不一会儿,动作虽慢却没有出任何差错的盘出了一个女修经典发式。
这种发式能很好的修饰女修的脸型,同时还不会影响活动,即使要跟人斗法,也轻易不会出现松动和垮塌。
至少庄越这种装了十年的女装大佬,是盘不出这种复杂发髻的。
“我找到了!你动作也太快了吧!”庄越兴高采烈的拿着衣服过来,看到沈倾都将头发梳好了,目瞪口呆。
他余光里是知道沈倾在弄头发的,只是没料到他的动作这么快。原本还想着享受一下虚假版本的画眉之乐,沈倾这边就结束了。
“这动作还快?”沈倾疑惑,好多年没有梳过女子发髻,他的手法都生疏很多。
庄越郑重的点点头,“我到现在都还不会你梳的这种发髻。”
属实是难度太高,他有点手残了。
要说潮男能抓出的各种发型,他是信手拈来,可这种要挽着头发盘来拧去的发髻,他就不知道怎么总也搞不利索。
至今也只掌握三四种简单的发型,最常用的还是梳马尾。
“没事,我帮你。”沈倾说着,似乎也体味到了某种乐趣,向着庄越倾身,却扫到他手里拿着的衣服,身体不由地一僵。
“你……打算让我穿这件?”他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很不敢置信。
“嘿嘿,登登——”庄越嘴里配音,隆重展示手中的华丽衣裙。
就算是屋内点着的灯光并不是很明亮,这件轻如羽衣的裙子,仍旧流淌着如雾似霞般的光晕,都不需要更多的装点,就能撑起一整个飘飘若仙的氛围。
他手里拿着的那一件,正是打算送给沈倾却没能送出去的鲛绡衣。
这件鲛绡衣是用月白色那卷料子做成,当初花费了那般辛苦,就算送不出去了,庄越也没打算糟蹋东西,反而是好好的叠起来,放在箱子里保管好。
在被软禁小楼里,以为自己要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庄越将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打包收拾了,其中就有这一件鲛绡衣。
他原本留着衣服是为了收藏,现在能穿在当初想送的人身上,让庄越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心的想尖叫。
要不是沈倾这一次恰好要陪他女装,庄越还不好意思提出来。
毕竟要一个大男人穿女款的裙子,还是这么飘逸这么仙气的裙子,长得再宛若谪仙也不合适。
他又不忍心去强迫沈倾满足他的幻想,就一直压箱底。如今难得有了机会,还不赶紧抓住。
看着庄越兴奋到闪闪发亮的眼睛,沈倾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当初预计的是成人体型,裳云殿主做的是适合高挑的人穿的,可以说沈倾穿上很合适。
但是,这裙子并不合适在北域活动的时候穿,太冷了。
很明显庄越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趣味,硬是要沈倾穿上它。
沈倾很明白庄越的意图,先是挑了下眉,随后他后退几步,说:“要我穿也可以,但是你要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事你说,我答应你!”庄越大脑因为极度兴奋发热,不假思索的说。
沈倾在自己的储物袋里找了一下,扯出一个包裹,打开拎出来一件除了颜色外,一模一样的衣裙。
他面无表情的说:“只要你穿上这件衣服,我就穿。”
庄越没想到这个要求会反弹到自己身上,顿时石化了。
第142章 伪装
最后解决沈倾着装这个问题的是包大婶。
她的缝纫水平还不错,照着庄越穿的样子,给沈倾临时用他自己的衣服修改。
只能说秦岭的习惯好,给沈倾准备衣服的时候,都是两套两套的预备,完全不用担心布料不够,颜色不一致。
为了感谢包大婶熬了一夜的辛苦,庄越跟沈倾凑了几样家居过日子的小东西送她,像是香炉、笔架、茶杯跟茶具等。
钱财包大婶坚决不要,修炼物资他们又用不到。庄越跟沈倾能带在身边的,也只有之前汶若云和沈闻崇给的储物器里,才能翻出几个有点实用性,关键时刻还能拿出去卖钱的生活用具。
包大婶看了,果真很喜欢。
三个仙门城市都流行使用南境传来的用品,不仅方便美观,还很保值,二手的价格也很高。
顺利的解决了沈倾的着装问题,俩人就趁着街上人很少的时候,隐蔽着行踪来到一栋房屋里。
这房子是空屋,原本是属于一个散修,那散修被白枫谷的人抓走,也就空了不到一个多月。
所以,虽然有些落了尘土,却并不凌乱,各方面条件也是挺好的。不过是临时落脚,俩人其实并不强求环境,但是能超出预期也挺不错。
未免前来的散修提高防备,沈倾没有布置法阵,庄越只能运用灵力,不停的运转保持体温。
“我们再来捋一遍。”庄越吐口气,说道:“你跟我都是明光宫的,从南境来北域游历。因为要拜访一位故交,所以在找到对方下落之前,不能就这么离开。四处寻访的时候,来到了白枫城,想要打探一下。”
“嗯。”沈倾应了一声。
原本庄越只是计划随便用个散修的身份,沈倾却觉得这样不太保险。
如今在白枫谷,没有背景的散修像是草芥一样,随手就会被杀掉。他俩怎么看也不是北域人,反正都要顶着从南境来的身份,散修就不如明光宫这样有名有姓的大门派,来得有震慑力。
“之前是借着正羲宗的名气在北域横着走,现在轮到借明光宫的名声了。”庄越调侃的笑道。
“我们又未冒名,你本就是明光宫弟子。”
沈倾在屋子里找了个家具,劈成柴,堆在一起点燃。然后他凑过去,将庄越抱住给他取暖,也节省他的灵力。
“很快就暖和了。”他安慰的说道。
“这边的天气真是太冷了。”庄越抱怨的说道,他在沈倾的怀里转个身,和他面对面的抱着。
俩人安静的享受了一会儿拥抱,庄越声音低低地说:“我听白大叔说,白枫谷只有樊世和一个出窍期,五六个元婴期。樊世和轻易不来白枫城,只要他这个出窍期不动,剩下的元婴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
沈倾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俩人颈肩相交,沈倾的动作蹭的庄越发痒,让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痒。”
沈倾便不动了,只将他抱得更紧,他说:“无论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和我分开。”
庄越安慰的拍拍他,“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剑修,是所有修仙者里最能打的那一类。”
这也是他跟沈倾敢深入敌后的底气,他们可不单单凭着一腔孤勇。
这个世界修仙者的结构是个金字塔,底层炼气期是最多的炮灰,筑基期才算是有名有姓。到了金丹期,可以说就是各大门派的中流砥柱了,对外的代表就是他们。
通常情况下,元婴期都坐到门派高层的地位,不是大场面通常不会出面和出手。出窍期就到了凤毛麟角的稀少程度,算是顶尖战力,在修仙界当中一般都充当震慑级的存在。
再到渡劫期,那就属于传说级别,高来高去,只听闻消息,轻易见不到人。
任何一种人数,都是要看基数,看体量的。
南境能有那么多修仙门派,整个修仙界一派欣欣向荣,是因为有着广大的疆域,众多的人口支撑。
北域这边环境匮乏,人口缺失,仙门两三个,能数得出的高手也就有限。
沈倾的元婴期修为,庄越的金丹期,都是他们自信的依仗。只要小心些,不正面对上出窍期,凭白枫谷这些只擅长炼丹的,只怕还真不是两个剑修的对手。
“对了,我记得白师叔说过,双流剑法两个人合起来能发挥更大的战斗力,反正现在有时间,不如我们看看?”庄越松开沈倾,提议道。
虽然说战略上要藐视对手,战术上却要重视。
基本庄越提出的要求,沈倾只要能做到,就从不反对。这一回也一样。
沈倾从储物袋里拿出记录双流剑法的典籍来,跟庄越一块看。
双流剑法自从送到明光宫,第一时间白奉皆就给了沈倾一份。只不过,之前一直有各种事情,沈倾没时间也没有心情看。
双流剑法是正羲宗顶级的剑法之一,对于持剑者的要求却不低,要求双方修为相当,资质相当,具有默契。
要是能再配上双流剑,那战斗力就是成指数级的翻倍增长。
沈倾是元婴庄越是金丹,差着一个大境界,俩人练起来效果不一定能好,所以,沈倾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恋人提出来了,俩人一起看一看,练一练,也没什么不可以。
看了一遍典籍,庄越取出流萦,从发簪变成剑,“我先来一遍。”
双流剑法跟庄越以前学的剑法,灵力运转完全不一样,使用这套剑法,不光要只是学会剑招,还要相应的功法配合。
所幸,这套双流剑法的灵力运转跟他原先的功法并不冲突,庄越很顺利的完成了第一遍演练。
沈倾动作比他快多了,早就完成了在一边看他。
庄越看他一直看自己,玩心一起,向着他一挑剑尖,“来!”
沈倾心领神会,也抬起剑尖,两人顺势用出典籍上的第一招。
“咦?”庄越大为惊讶。
这剑招他只简单的过一遍,可以说生涩无比,原本以为能顺顺利利的和沈倾比划完,动作不互相磕绊到,就算巨大的成功了。
可没想到,沈倾动作一起,他就能隐约的感觉到下一步的轨迹,根本就不用去思索,就能顺应着对方,无比丝滑的完成接下来的动作。
根本不是他在带动着剑,而是剑在带动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一招用完,庄越停下来,不可思议的问。
这情况也出乎沈倾的预料。
但是,这流萦曾经在白奉皆的手中,他去营救对方时,在禁制外边曾经敲击剑身,呼应对方的剑,感受过那种神奇,对此有些了解。
“这是双流剑的特性。”尽管有些猜到原因,沈倾也跟庄越一样感到惊奇。
他伸手在剑身上轻轻拂过,流凨剑身轻轻地震动,发出愉悦的剑鸣声。与此同时,庄越手里的流萦也开始嗡鸣,两剑呼应。
‘“好神奇!”庄越讶然。
沈倾若有所悟。
这剑在此时,给他的感觉,跟之间在白奉皆师叔手里时,完全不同了。
说得生动些,仿佛剑的心醒来了。
他能通过剑身,感受到庄越的模糊情绪,以及他的举止。
“怪不得叫做双子剑,雌雄剑,还真是一对啊。”庄越举起剑,看着剑身。
沈倾心中一动,手中转动,带着腕部,轻轻地划出一剑。
没有丝毫迟滞,庄越手中的剑,也是一无二致的一划。
“这!”庄越不可思议。俩人的动作完全同步了!
他刚才从剑身上感受到了沈倾的意图,要是想的话,他完全可以拒绝,抵抗剑身的带动。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沈倾是他的恋人,绝不会伤害他。
于是,他手中的剑,就完成了这一动作。
沈倾却没有他的兴奋,轻叹口气说:“难怪典籍上要求双方修为相当。我修为高过你,通过双剑的影响,能操控你的动作。”
庄越却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可是这样一来,我以金丹期的修为,就可以用出元婴级的剑招了啊!多么出其不意!”
“别叹气了,挺好的!我非常满意,来来来,我们多练几招!”庄越彻底的兴奋了起来,从来没有觉得练剑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情。
手中的剑能带动他完成以前不可能完成的剑招,沈倾的基础比他更扎实,反应和经验都比他更快更多。
以让人能理解的形象比喻,就好比他金丹期的身份操纵一个元婴的账号,虽然是被动式的。
可是四舍五入,他们现在是两个元婴了啊!
当然,局限庄越的是他现在的蓝条不足,很多招式不能用的太频繁,境界不够杀伤力也差一点。
但是,瑕不掩瑜。
除了沈倾能通过双剑,操纵庄越的剑招外。俩人还发现,在练习双流剑法的时候,只要沈倾不故意控制,庄越也能从剑身上感受到沈倾的意图,并与之完美配合,完成剑式。
两个人在院中,双剑越练越顺畅,很快就演练完了全部的剑招。
“这双流剑的使用要求,也难怪需要夫妻或者双生子,如果不是双方彼此信任,绝达不到这种心心相印的效果。这剑法连起来,也太爽了。”
沈倾默默点头赞同。
他也是,从来没有练剑练的这般开心。
能练功,还能跟恋人心意相通,好似两个人在通过剑招谈情说爱,还能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愉悦。
想来以后就算叫上庄越早起练剑,都会容易了。
沈倾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在畅想婚后的日子。
“我宣布,以后流萦就是我的爱剑了!”庄越将剑化为簪子,戴在自己的头上。
尝过了流萦的好处,他立即将百挣剑的位置向后靠了。
“这段时间,有空我们就多练练剑招。”庄越凑过来,抱住沈倾的腰,仰着头看他。
他的眼睛本就明亮好看,此时因为兴奋更是动人,让沈倾霎时感到十分心动,想要去亲亲他。
低头的瞬间,他克制住了自己,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
庄越正盯着他,虽然他微变的表情很快就没了,却还是注意到了。
“怎么了?”庄越压低声音问。
“有人在外窥探。”沈倾直接传音给他。
庄越心里一惊,很担心对方来的不是时候,看到了他们之前练剑,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虽然没了流萦在他手里,沈倾不能直接通过双剑感受到他此刻的忧虑,却凭着默契跟了解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们刚到。”他传音道,“是个金丹期,带两个筑基期。”
庄越放下心,开口说:“还是师姐你有办法,练练剑,果真不冷了。”
沈倾扬了一下眉毛,庄越说话的声音比以前变得更高,很有几分清甜。
庄越抿嘴,冲着沈倾鼓励的笑。
沈倾清了清嗓子,说:“知道了你就勤快些,明天一早起来跟我练剑。”
沈倾的声音比往常要高一些,没那么低沉磁性了,变成了偏中性的音调。
沈倾不像是庄越,有千面幻神在身,伪装女性没有破绽,面容可以通过妆面修饰,嗓音可没办法。
毕竟不是年少的时候,有人给他施展寄身术。
庄越在包大神做衣服期间,紧急培训了沈倾伪音技巧,未免他觉得不好意思,决定也跟着一块。
他的技巧并不难,只不过是将发声的音调夹得柔一点。平时人们想要发出好听的嗓音时候,都能下意识的做到操控声带,不过那只是粗浅技巧。
他是将之提炼出来,让沈倾学会。
沈倾并不娴熟,声音也有点不真,但是没关系,反正他本身也不爱说话。除非必要的时候,都有庄越出面。
第143章 过关
沈倾跟庄越装作没有发现,结伴回到屋子里。
除非真正交过手,一般的修仙者是不能判断别人的境界的。从外表气势上虽然能有个大概的推测,但是这种推测有的时候并不准。
不是被人唬住,就是踢到铁板。
为了使得对方放松警惕,沈倾跟庄越俩人都伪装成筑基期的修为。在他们刻意没有反抗的情况下,晚上一股迷雾就顺着窗户缝飘了进来,两个人顺势假装昏迷。
对方会使用迷药,也是在预料之中,白枫谷可是北域唯一的主炼丹的仙门,控制手段当然会选择最擅长的那种。
白枫城在白枫谷治下,所流通的也只会是白枫谷最流行的。
庄越跟沈倾都提前服下了解毒丹,解毒丹的品质比白枫谷的迷药更好,迷药根本就没起作用就被化解了。
这三个散修连一点耐心都没有,都不准备多观察观察,白费了他精心编排的后续桥段。被带走的时候,庄越腹诽。
这时,架着庄越的筑基期散修说:“这两个意外的漂亮,就这么送过去太可惜了。”
“别多事!”金丹期那个散修厉声喝道,“要不是你们求到我头上,我本没打算打这两个外来女修的主意。这个时候还敢来白枫谷,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依仗。”
筑基期的散修被斥责的噤了声,另外一个筑基期小声的讨好的说道:“哥,我们也是没办法,再交不上供奉,我们就要被下了禁药送去做苦力了。这两个来的正好,好久没有女修流落在外了,算她们倒霉。”
“白枫谷的人也是,以前收我们那么多的孝敬,这种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被斥责的那个这时开口抱怨道。
“哼!”金丹期的冷哼一声,“你以为白枫谷的人在九幽城的跟前能有什么脸面,不过是一样被使唤的狗。在九幽城主的眼里,只有九幽城那几个邪修,才是他的自己人。我们就更不算什么东西了!”
讨好的筑基期讪讪地说:“哥,咱也没必要自己骂自己吧。”
金丹期的似乎也是对现状满腔的怨愤,“还以为转了邪修会成为人上人,没想到那《御冥经》要求那么复杂,太难了。”
“哥,你还能有希望练《御冥经》,我们修为低微的连机会都没有。”讨好的筑基期难掩羡慕。
“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丹药?那可是从白枫谷换来的,最顶级的培元丹。你好好修炼,别偷懒,迟早能金丹。”金丹期的说道。
“是是是。”
三个人一路交谈,之后都是没用的内容。
闭着眼睛装晕的庄越,思考着从他们对话中能提炼出来的重点。
三人的脚程很快,没有半天的时间,就来到了白枫谷。
庄越直接闭气,控制灵力做出昏迷的假象。
汶若云是装病的老手,身为她唯一的亲亲徒弟,庄越自然也学到了精髓。关键时刻,想要什么样的脉象,就能伪装出什么样的脉象。
把守出入口的驻守,简单的探查了一下,没有发觉异常就放行了。
几个人继续深入。
随着时间的流逝,庄越才明白为什么周松柏说,想要去九幽城必须要经过白枫谷。因为那条通道,就在白枫谷的后山,在一个山洞里。
来到山洞口,就是白枫谷的最后一道防线,管理的比入口要更加的严格。
原本看过脉象,三个散修带着俩人就要过去了,却被人给喊住了。
庄越的心登时就是一紧。
“怎么了?”金丹期散修声音紧张的问。
“带过来,我再检查一下她们身上的东西。”白枫谷的人说道。
“这……不是说,带过去送给各位上人的姑娘,不用那么严苛?”金丹期散修小心的说道。
这是杜绝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在女修过关的时候被人占便宜,或者是身上带的名贵东西遗失。
“以前那么宽泛,是因为怕这些姑娘们仗着上人的情分,为难我们底下的人。”白枫谷话音中带着几分不屑,紧接着又带着些忌惮的说道:“现在这不是出事了么,有位上人不慎被寒水派的余孽的刺伤。上人们大发雷霆,要求对此类情况务必要杜绝,进出关隘的外来者要进行更严格的检查。”
“哦——”金丹期散修拉长了音,庄越都能感到他的幸灾乐祸。
大概是金丹期兄弟的那个筑基期没忍住,插嘴问道:“怎么还有寒水派的余孽?他们还没有死光?”
“说是死光了,其实还有一部分侥幸没死的女修,被送到了上人们的房中。”白枫谷的人冷酷的说道,“寒水派的这部分女修的修为都不高,身份也低,平日里也只会种田养草,原本我们谷主想着人死了浪费,干脆带回来当奴仆,在灵田里边干活。没想着后来那边要求送有修为的女修过去,谷主就直接拿这批人充了些数。幸好有这批人,不然还有的麻烦。”
庄越听得暗暗咬牙,白枫谷真就全员恶人。
“那要怎么检查?”筑基期散修问道。
“我来吧。”白枫谷的人道,“你们把人扶好。”
庄越感觉架着他的那个散修将他的身体撑直,白枫谷那人走了过来,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
“是长得不错,上人们真是有福。”白枫谷的人语气发酸的说。
“哎,这也就是我们这样的正常修仙者,不能耽于情爱,不然哪里轮得到他们。”金丹期的散修怕白枫谷的人起了心思,将人抢走害得小弟的任务黄了,故意吹捧着说,还刻意在“正常”两个字上加重。
“呵呵,说什么耽于情爱,我们这些修仙者还真不能跟上人比。”白枫谷的人说着瞬间感到意兴阑珊,松开庄越的下巴,又伸手去检查他斗篷里的衣衫。
庄越的心高高的提起。
就见那白枫谷的人第一个先把他的佩剑给解了下来,丢到一边,“武器不能带。”
紧接着又从他衣襟里拽出来一个百宝囊,白枫谷掂了掂,直接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金丹期散修跟他的两个小弟都看得愣了,不由得悔恨,早知道这一回能搜身,还不如他们将东西都吞下。
庄越这会儿已经挺不高兴了,那百宝囊还是十年前沈倾送他的那个。同时还祈祷,这白枫谷的人不要贪得无厌,再来就损失不起了。
像是听到了他的祷告,白枫谷的人此时拽走了他挂在腰间的铭牌,一下顿住了。
“哈哈,你们运气真好,竟是逮住了两个大鱼!”白枫谷的又惊又笑。
“什么?”金丹期散修惊讶的追问,“什么大鱼?”
“你自己看看吧!”白枫谷的将铭牌丢给了金丹期散修。
金丹期散修拿起铭牌一看,也定住了。
他身边的小弟伸着脖子,“哥,让我看看。”
金丹期散修没说话,直接将铭牌举到他跟前,就见一块触之生暖的牌子上,镌刻着一圈卷纹,内部上写着“明光宫”,下部分写着“庄越”。
筑基期小弟也傻眼,“这俩女修竟然是明光宫的?这两个竟然是明光宫的!我们抓了明光宫的人,这可怎么办?”
他又惊又怕,倒是没有逮住大鱼的快乐,反而有种大祸临头的恐慌。
“闭嘴!”金丹期散修恨铁不成钢的低喝,“明光宫的又怎么样?天高皇帝远,谁知道我们抓了明光宫的人,就算她们背后的师门能找过来,早过了不知道多久,她们还能不能活着,都要看命!”
白枫谷的人也是冷笑一声说:“这俩人不是九幽城要的?到时候推到他们身上就是。再说了,那位九幽城的城主一直宣称要一统南境,让整个修仙界臣服在他的座下,说不得到时候明光宫都自身难保,那里顾得上两个弟子的失踪。”
筑基期小弟这才冷静了些,喃喃的说:“说的也是。”
“不过,这俩女修的身份,算是目前我们抓到的人里最值钱的了,可不能这么随便的送出去,要让她们的价值发挥到最大。”白枫谷的说道。
那个一直没吭声的筑基期弱弱地开口:“可这是我们抓到的。”
金丹期散修直接捂住他的嘴,向着白枫谷的人说道:“人留在我们手里,也不过就是讨好上人的手下。既然您有意,可以将人带走。”
白枫谷的人说:“这次承你的情了,你弟那边的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
就这样,在临近同道的关卡,散修们跟白枫谷的人完成的交易。
庄越还以为他们进不去九幽城了,没想到白枫谷的并没有把他们带回去的打算,而是找了一个两人抬的轿箱,将两个人塞进去。
这种像是轿子一样的箱子,原本只是用来搬运物资的,人挤在一起肯定是不舒服的。
但是没办法,他们现在在装晕,动也不能动,长时间的维持一个姿势,很快肢体就麻木了起来。
等了好久,那白枫谷的人才回来,打开轿箱,往庄越跟沈倾的嘴里一人塞了一个丹药。
这丹药一入喉就化开了,没等庄越反应过来,就直接落入了肚子里。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感觉不到自己的灵力了。
这丹药好厉害,竟然一下就把他的金丹给封禁了,灵力都用不出来。
那白枫谷的人也不在乎他们这会是醒着还是昏迷,还有没有威胁,就将轿箱一关,喊人抬起来就往九幽城运。
庄越运了几次灵力都没有反应,他现在就跟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一样,急的鬓边都出了汗。
感受到他的焦急,沈倾安抚的紧紧握住他的手,庄越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外边是白枫谷的人,他们不好交流。
一路颠簸,庄越的感觉都模糊了,只知道他们在一直向下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轿箱终于停了下来。
箱子被打开,庄越眨眨眼,跟外边的人对上眼,那也是一个散修,不过显得落魄很多。
看到他的第一眼,明显感到了惊艳,不过,他很快挪开了眼睛,低声说:“正好你们醒了,醒了就下来,自己走。”
庄越的手脚早就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麻了,现在不能动用灵力,好半晌都没能动弹。
还是在沈倾的帮助下,他才慢慢的站起身,挪着走了几步。
从轿箱里边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远处正在修筑的城墙。参差不齐的建筑围拢,形成一座庞大的城镇。
接着,庄越注意到这边并没有下雪,天空雾蒙蒙的看起来很压抑,空气很闷,带着腐味。
没有积雪,遍布怪石的地面是黝黑的,周围几乎没有植物,只有长满刺的矮小荆棘、颜色很深的苔藓和泛着荧光的菌类。
有皮肤惨白发青的居民,正挎着篮子,蹲在地上挖掘。
偶尔有散修带着队伍走过,这些居民就瑟缩的躲避,唯恐惹怒对方。
“这是九幽城?”庄越怀疑的问。
“不错,这里正是九幽城。”那个散修说,“你们能走动了吗?我们不能耽搁太长的时间。”
“好了,可以走了。”庄越活动手脚,感觉麻木消失,点了点头。
“那你俩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走。”散修有些惊异的看着他们,往常被弄晕了送过来的女修,少有能像她们这般镇定的。
庄越和沈倾没再说话,只安静的跟着散修。散修安排了一队普通人,抬起长长的一流轿箱,轿箱里装着各式各样的物资,在散修的驱使下向着城中走。
庄越明白了,大概因为通道是从山中穿过,不适合走车马,只能用人力去运输,才会出现这样的运输工具。
走了一刻多钟,他们来到了一个大院子外,散修让人打开门,运输队将轿箱排着队抬进去。
散修忙前忙后的将所有的东西都卸下来,才有时间来管两人。
这疏于防范的架势,要不是庄越两个人另有目的,说不定早就趁着对方不备逃掉了。
散修忙出了一脑袋的汗,用袖子擦擦,声音低低地说:“跟我来,我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好。”庄越应了一声,就跟了上去。
这下散修终于忍不住了,拿眼睛奇怪的看庄越,“姑娘,你跟你的同伴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吗?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第144章 藏药
庄越当然知道,他俩的表现很奇怪,他也不想惹人怀疑,可是禁灵丹的出现,让庄越没有心情演戏。
能保持冷静不失态,已经算是他很坚强了。
“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怎么样?我们害不害怕,又有什么用?”庄越干脆反问回去。
散修被问得一愣,苦笑的说道:“我还不如姑娘你看得通透。是我说错话了,以姑娘你的聪慧,想来今后在这里生活不会吃苦了。”
庄越沉默了会儿,他说:“对不住,我刚才是心情不好,才迁怒于你。”
散修又是苦笑,“姑娘当真好涵养,你不用向我道歉。被弄来这里的姑娘,又有哪一个是心情好的。我不过是个帮凶,又哪里值得道歉。”
“听你的意思,你见过很多个姑娘,她们现在都怎么样了?还在这里吗?”庄越问道,“对了,还没问,怎么称呼?”
散修像是有点受宠若惊,“我叫张锡,一个散修,姑娘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行,张锡道友。”庄越点点头。
哪知道张锡的眼圈忽然红了,他背过身去,抬起袖子擦擦眼睛。
他这段时间不是被九幽城的人骂,就是被白枫谷的人骂,还被被俘虏抓过来的姑娘们,乃至于以前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投靠了白枫谷的散修们骂。
骂得张锡心情压抑,感觉彻底丧失了尊严。
他可是金丹期修仙者啊!以前不说在北域横着走,却也是没几人敢给他脸色看的。
可现在,不过就是因为当时拒绝了向白枫谷投诚,就流落到这般境地。
被白枫谷的人抓住,灌下禁灵丹,送到九幽城供人随便使唤。
他被呼来喝去,连只狗都不如。张锡是绝望的,他觉得他逃脱不了如今的处境,直到死的那一刻。
他知道白枫城那些附庸了白枫谷的散修是怎样嘲笑他这样的人的。
没见识、没眼光、脑袋傻,不懂得审时度势。
可他只是不想卑躬屈膝,对着别人伏低做小。要是愿意这样,他以前早就加入散修联盟,还能换来个高层位置。
这段时间张锡被人随意对待,都麻木了。习惯了卑微之后,忽然又有人释放了平等的善意,那种触动是强烈的,让他热泪盈眶。
“张锡道友,你没事吧?”庄越问道。
“没事,我们先进去吧。”
沈倾一直默默地在一旁,看庄越只跟人交流了几乎话的功夫,就让人卸下防备。他似乎天生能掌握与人交谈的节奏,总是不知不觉之间,拉近与人的距离。
一边说话,俩人在张锡的带领下向着内部走去。
这里似乎是一座别院,真正的主人并不住在这里。
张锡在这里,只是一个身份很低的下人,只负责与白枫谷的人对接,安置运送过来的物资和人。
明面上他为九幽城的某位上人干活,可其实白枫谷的人仍然可以钳制他,毕竟对方掌握着禁灵丹的解药,为了那一份不大的希望,自然可以对他予取予求。
还没等张锡跟庄越走到地方,后边就快速的追上来一个人。
“张锡!你带着人乱跑什么!”那也是一个金丹期的修仙者,声音庄越很耳熟,正是那个在通道口叫住三个散修的白枫谷的人。
张锡被吼得一激灵,怔愣的看着对方,“白监察,是你们的人说要将人安排在这里……”
不等张锡说完话,就被对方不耐烦的打断:“不错,这话是我说的,但你这是打算把人往哪里带?”
张锡迟疑的看着他,说:“后边的院子还有空屋子,可以将人先安置在那里。”
白监察翻了白眼,“你是眼瞎了,还是没长脑子,这两个跟之前那些庸脂俗粉能一样吗?再说,你放到后院,万一人跑了,你担待的起吗!”
说到最后,白监察不客气的怒吼起来,张锡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庄越在一旁皱眉说:“就是你让人抓的我们?我还没有找你算账。知不知道我们是明光宫的,赶紧将我们放了,否则有你们好看!”
该演的部分还是要演的,只不过张锡身为不重要的小喽啰,庄越当时没心情做戏,这会儿重要人物登场,该表现出来的反应还是要走流程的。
白监察转头看庄越跟沈倾,双眼也是一亮,这两个人醒着的时候更是显得出众。
白监察欣赏的看了俩人一会儿,在庄越怒火更盛前开口:“我劝你们老实点,你们已经被喂了禁灵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别想着逃跑,否则抓到就是一个死,也别想着反抗,不然最终会受伤的就只有你自己。”
庄越似乎是忌惮的看了他一眼,表现很色厉内荏的说:“我师父可是掌门的师叔,我是嫡传弟子,在门中地位颇高。我劝你悬崖勒马,及时放了我们,并把解药奉上,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白监察听了庄越的话,脸色先是瞬息变得难看,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放松了下来。
他说:“你是明光宫的又如何,你们南境如今正在大闹邪祟,自身都难保了,还指望师门来救你们?笑话!”
随后,他不理庄越两人,对张锡说道:“将这两个人带到最中间的院子。把人看好,听见没有!让我知道再有人跑了,你就不用要你脖子上这颗脑袋了,蠢货!”
张锡唯唯诺诺的应声,对庄越跟沈倾说:“两位姑娘,要是不想受皮肉之苦,还是先跟我来吧,既来之则安之。”
庄越握紧双拳,很愤然的样子,沈倾在一旁拉住他,做出暂时妥协避让的样子。
白监察哼笑一声,转头又对张锡说:“再等那边来挑人,就先将这俩送过去,该怎么说你知道。还有,跟这俩明光宫的人说说情况,要是她们运气好,真生下一儿半女,说不定你们都跟着鸡犬升天。哈哈哈!”
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仰头笑起来。
看着他露出来的脖颈,庄越手十分的痒,恨不得手里有柄剑,一剑穿喉捅死他。
沈倾离得他最近,能感受到那股杀气,安抚的握紧他的手。
张锡也怕出事,赶紧带着俩人改道,往中间院子走去。
走出去老远,庄越开口说:“这什么人?怎么这么嚣张?”
张锡赶紧回头,看到走的已经足够远,才放心的出口气。
“他叫做白隽石,是白枫谷掌门最喜欢的弟子,修为金丹期。目前,他被樊掌门安排驻守九幽城,维系与这边的关系。”
“我听你叫他白监察。”庄越道。
“他监管整个来往九幽跟白枫谷的队伍,有油水他先刮,出了事别人顶包。”张锡苦笑,“这可是个好差事。”
从他们刚才绕的位置,去中心院子要近很多,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俩人就被带到一个门扉被锁住的院前。
这个院子不光是大门被锁住,院子周围还有几个散修模样的人看守,他们看到张锡过来,轻蔑的撇了一眼,身子一动不动。
张锡没理会,“打开院子,这两位是白监察亲自送过来的。”
听到白隽石的名号,看守院子的散修才肯动,打开了院门上的大锁。
推开门,能看到一个挺大的庭院。
院子中央是一片空地,有一个亭子,一条石头小径,庭院的角落里边种植着从外边移植的景观树,可惜没有成活,只剩下枯枝败叶。
三面都有房间,进去的时候能看见有人在走动,当门打开的时候,那人飞快的跑掉,进了西边的屋子,并关上门。
张锡叹了口气,对庄越跟沈倾说:“进来吧。”
等俩人走进了院门,他又转身关上大门,隔绝了散修探头探脑的窥视。
他站了一下,像是在思考,随后说:“东边跟北面的都空着,你们两个人住北面位置吧,地方大。”
庄越没说话,只观察着院内,发觉西面房间的后边有一个石渠,正潺潺流动着水,刚才那个人像是在洗衣服,还有没有晾晒的衣物被丢在原地。
这栋房屋是用石砖修建而成,房檐比较低,窗户开的很小,进了门很黑,即便是白天也必须要点起灯照明。
除非是根本就不用照明就生存的人,才能适应这样的住宿条件。
张锡熟练的点燃了房间内的灯台,对俩人说:“一日两餐,早食和晚食,会有人来给你们送来。”
张锡还想接着介绍,庄越打断了他,“刚才看院子里闪过去一个人,也是被安排在这里住的吗?”
张锡点了点头,说:“你们情况特别,是被直接送到这里来的。这个院子原本,住的都是侍候过上人的,没死的。”
他在最后一句上加重。
庄越吃了一惊,沈倾挑了挑眉。
张锡看着两个人,说:“我之前要送你们去的,都是没见过上人,等着被送上去的姑娘住的。”
庄越想了一下这院子的面积,不由地吃惊:“这上人这么弑杀?一个院子里竟然就一个活人?”
张锡摇了摇头,“这里边别有内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最好也别问。”
“我听白枫城的人说,白枫谷的人抓女修给九幽城的上人做新娘,应该是抓过不少人吧?怎么会就这么一个人剩下了?你不说清楚,我们不定什么时候也犯忌讳,惹祸上身啊。”庄越说道。
张锡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前这院子里边住着的姑娘,有几个是寒水派的,之前其中一个姑娘很受……看重。后来,那姑娘刺杀了上人,没成功,上人虽然受伤但没死。只是连累了这院子里的所有人,事后都被清理了出去。”
这件事在过关卡的时候,就听白隽石提到过,没想到还有下文。
“所有寒水派的姑娘都死了?”庄越问道。
“都死了。”张锡郑重其事的点头,“所以,你们如果要被叫去侍候,可千万要顺从些,一个不小心可是真的会没命的。尤其是最近,那些上人们正是易怒的时候。”
他深深吸口气,像是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你们顺从些才不受罪,那些上人们的目的是想要后代,哎——也许有了后代,才算是解脱吧。”
张锡待不下去了,他转与言文身说:“我得赶紧走了,不然外边那些看守会找麻烦。”
张锡急匆匆的穿过院子,拉开大门出去了,关门的时候,庄越能听到外边看守的散修对他的奚落声。
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张锡并没有回嘴,一声不发的走了。
外边的散修们没趣的聊起来,没听到有用的内容,庄越就放弃了。
他现在用不了灵力,耳力也没有以前那么敏锐,努力偷听还是挺耗神的。
等他回过神来,就见沈倾正在拆散他的头发。
庄越吓一跳,“你在干什么?”
沈倾的发髻非常的复杂,盘起来很麻烦,他晚上睡觉甚至都不拆的。这会又不到晚上,怎么忽然想起来拆头发。
沈倾看他一眼,说:“来帮忙。”
“哦。”庄越应了一声,上前。
沈倾是坐在正厅的座椅上,旁边还有桌子,庄越往他跟前站,就打算上手帮忙。
谁知道沈倾轻轻地多开了他的动作,“你不用动,你只将手伸出来就好。”
庄越疑惑的伸出右手,摊开掌心,沈倾将一个拇指肚大小的瓷瓶放在他的手心里。
庄越的眼睛登时就长大了,他正吃惊呢,就见沈倾侧着头,一手扶着,一手顺着松开的头发捋,不一会儿又摸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庄越又惊又笑。
“是破厄丹,专门用来破开禁制灵力和境界的丹药。”沈倾抬了下下巴,点了下他手心里的,然后又将刚摸出来的小瓶子放他手心里,“这是烈阳丹,可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能提升一个大境界,后遗症是事后虚弱一段时间。”
庄越心悦诚服,他正为没有灵力,也无法动用需要灵力打开的储物袋而发愁,沈倾就将解决难题的钥匙放在他的手里。
“沈倾,你真的是小叮当吧?”
从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总觉得沈倾很神奇,总是能从身上掏出各种东西来解决问题。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沈倾身上有储物袋,他只是习惯未雨绸缪,做的准备充足。
这一回,他都以为要完蛋的,结果沈倾竟然提前将这两种丹药藏在了头发里!
“你是什么时候将药藏到头发里的?”庄越打开破厄丹的药瓶,倒出一枚黄豆大小的丹药,递给沈倾。
沈倾只摇头,说:“你先吃,我给你护法。”
庄越不由分说的塞进他嘴里,“你先,你修为高,快点恢复对我们最有利。”
第145章 找茬
见庄越坚持,沈倾没有再推来让去的浪费时间。
他吞下那颗破厄丹,就直接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破除禁灵丹的药效。
破厄丹的效果卓越,只一刻钟,沈倾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将禁灵丹的残余药力给吐了出来。
庄越坐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张椅子上,手里还把玩着药瓶,见沈倾睁开眼,忙紧张的凑过去。
“怎么样?”他问。
沈倾冲他点了下头,“灵力禁制解开了,修为也完全恢复,丹田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庄越这才完全松口气。
“太好了!”庄越眨了眨眼,看着沈倾还披散的头发,好奇的发问:“你什么时候将药瓶藏进头发里的?”
这个问题他刚就问了一回,沈倾当时没答。
沈倾恢复了灵力,他也变得轻松许多,觉得没那么紧迫了。
“那天晚上,你跟包婶讨论我的衣服应该改成什么样式的时候。”沈倾一边给庄越解惑,一边随手挽好发髻。
庄越想了想,露出恍然的表情。
“我说呢,你发髻的好好的,当时拆了又重新盘来盘去,我当时还以为,你是长时间不用手艺生疏了。”
他那时单纯的就是以为沈倾完美主义发作,想要把发髻盘个毫无缺点出来。
压根就没有察觉,在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要跟沈倾穿情侣款练功服的时候,沈倾把丹药完美的盘进了发髻里。
“还好你机警,提前将破厄丹藏在身上。不然,我们现在就抓瞎了。”庄越有些懊恼。
“这没什么,我不过是跟你一样做了事先准备而已。”沈倾走过来,将情绪有点低落的庄越抱在怀里,“你不也是提前将双流跟所有东西都转移到了更不引人注意的储物器里。”
他抬起手,指尖在庄越脖颈上的挂坠点了一下。
这挂坠,正是当初俩人订婚的事传出后,沈倾的曾祖沈闻崇长老高兴的给小两口送来的,用来装“家用”的饰物类储物法器。
那会儿白隽石搜身,沈倾的储物袋跟佩剑也没能幸免。
好在庄越提前把最重要的流萦流凨都装进了挂坠,大部分的资源都转移了过去。
俩人表面上损失了的百宝囊,其实只有一些符合常规——游历在外的大仙门嫡传弟子的用度。
除此以外,庄越丢的是用惯了的百铮,沈倾的是一把备用剑。
“只可惜了你当时送我的百宝囊,百铮也是,用了挺多年了。”庄越说着却是振作起了精神,“不过,事情顺利比什么都重要。”
“有机会我们把百铮拿回来。”沈倾说道。
百铮不仅是庄越用惯了的,还是俩人第一次结伴外出历练的战利品,原本庄越打算百铮退役了也好好收藏的,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别!”庄越忙道,“没有必要的风险不要去冒。”要是为了这么个理由,搞出节外生枝,庄越就无法接受了。
“嗯。”沈倾看看他的脸,见他真的不是很在意,才点点头。
“对了,你带的丹药里边,怎么连烈阳丹这种都有?”庄越不禁问道。
破厄丹非常名贵少见,也只有实力有背景的修仙者才会用的起,算是外出历练常备丹药里使用率低却造价高昂的一种。
毕竟出去一次被敌人抓住禁锢的几率还是挺低的。
烈阳丹比起破厄丹就又高出一个等级,是极端情况下用来脱身,或者干脆同归于尽的。成丹更为稀少,明光宫都只有不超过两位数的储备。
沈倾随身带着破厄丹,庄越能理解,毕竟沈倾的师父是俞开玠,正羲宗掌门,他的曾祖又是实权长老,这种等级的少见丹药,在他手里都能算是常备丹药。
烈阳丹就出格了,这丹药战略等级太高,不是寻常能见。庄越就只在药云殿的典籍名册上看过介绍,压根就没得兑换。
沈倾说:“这是以前救白师叔的时候,师门给预备的。当时白师叔脱困没有用上,我交还师门的时候,师父作为奖励赏赐给我了。”
庄越尽管知道沈倾备受长辈看重和宠爱,此时也不由的吸口凉气,这等于是将一个导弹的发射按钮当成奖品发给个人一样,是他不能理解的财大气粗行为。
正羲宗不是一般的有矿!
知道了沈倾的杀手锏,庄越那隐含担忧的思虑瞬间平复下来,他现在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大不了烈阳丹一吞,杀出去。
当然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毕竟后遗症挺严重的,要虚弱一段时间,元婴期至少都要恢复个半年才行。
庄越随后服用了破厄丹,打坐一会儿后,顺利的解开了禁灵丹的药效。
也长长的呼出一口药气后,庄越从床榻上下来。
“你在看什么?”庄越看了一眼,发现沈倾正站在石屋的窗户跟前。
这石屋的墙壁很厚,外加窗户不大,采光很不好,向外的视野也受限。
沈倾转头对他说:“刚才院门打开了,送了饭食,两份都在门口。”
庄越撇了一下嘴,“我可不想吃他们的饭,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沈倾点了下头,“这几日我们还是吃自己的东西。”
庄越庆幸地说:“还好,分别的时候跟巴朗他们多换了肉干。”
这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开火的地方,别说做饭了,连个烧水的炉子都没有。
“这抓来的新娘就这待遇?真就集中营水准。”庄越嘀咕道。
他凑过去跟沈倾挤一个窗户向外看,明明旁边还有一扇窗户,可他就是要跟沈倾挤在一起,沈倾也不恼,略略侧身,让庄越倚在他胸前,能看得角度更好。
庄越眼睛尖,在视线开始发暗的情况下,注意到那被扔在地上的衣服,还原样躺在那里。
他有些诧异,低声的问沈倾,“西边屋子里的人一直没出来?”
沈倾肯定的说:“没有。”
庄越蹙了蹙眉,他有些担心。
他想了一下,说:“我去将饭端进来,就算不吃,也不能给他们省。”
沈倾明白庄越这是想出去探探情况,也没有反对,跟在他身后一块出了门。
院子里安静的很,西屋里边一点声音也没有,要不是亲眼看见人影闪过,庄越都不会相信那里边有人在。
俩人没有刻意控制脚步,很快来到院门前,庄越端起托盘一看,顿时失望不已。
托盘上只摆放着两个碗,碗底是不知名物的混合物,像是糊糊。碗上边散落着几块肉块,每块不大,有一个小指指节大小。
庄越本就没打算吃,看到后更觉得没食欲。
他将这个摆了两个碗的托盘递给沈倾,随后又将另外那个托盘端起来。
这个托盘里的食物大同小异,大概是因为人是已经去见过上人的,还能活着被送回来,所以另外多了一碗卖相很不好的不知名菜。
那菜的味道还算清新,庄越目测不是炒的,而是用水焯过,再用调料拌的。
他向沈倾用眼神示意,转身向回走。
快要走到北面房门的时候,他脚下一拐,来到西屋的房门前。
他单手托盘,举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姑娘,晚饭送过来了,我帮你拿回来了。”
这个时候,要是知礼的就应该打开门道声谢,但是房门没有任何动静。
庄越耐心的等了一阵,见房间里的人真的不打算开门,他才轻轻的说:“那我将食物放在房门口了,你记得拿进去吃。”
遭遇过苦难的人,他刚见过一个周松柏,对有创伤应激反应的人会有的各种反应,都心有准备。
躲着不见人也是一种,庄越只能暂时顺应对方,尊重的给出安静的独处环境。
庄越将托盘放在门口,转身冲沈倾抬手招了一下,俩人一前一后,返回了北面的房间。
庄越将北屋的房门关上,沈倾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庄越过来用勺子在碗里翻了一下。
辨认出了里边的成分,有青麦、月豆和小颗粒的可能是某种菌子,肉就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肉了。
庄越没有兴趣也没有勇气去吃,就干脆的将之倒进了一个可能是用来盛水的陶罐里。
问了沈倾饿不饿,答案是否定后,俩人干脆各吃了一枚辟谷丹,就直接躺下了。
晚上,庄越缩在沈倾的怀里,仔细的聆听外边的动静,想要知道西屋的人什么时候会打开门。
半晌都没听到期望的动静,庄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避人的反应也太严重了吧?
还是沈倾抬手,用灵力拂过灯台,熄灭了光源,庄越才反应过来。
这人胆小成这样,他们亮着灯光,她很可能不敢出来。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庄越听到西屋的门被悄悄的打开了,一阵小心翼翼活动,微弱的窸窸窣窣动静后,那门又被关上了。
见状,庄越直接放弃跟对方接触的打算,这胆子都被吓破了,还是缓缓吧。
他直接睡了过去,沈倾揽着他闭目养神。在这陌生的地方,还不能布置法阵,他晚上打算就不睡了,等庄越醒来再休息。
这九幽城一直雾蒙蒙,看不出天色,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生物钟来判断时间。
差不多到了后半夜,庄越起来换沈倾。
一夜安静的过去,早上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段,院门又被打开了。
这一次庄越看得清楚,门外看守的还是那些散修,有个厨娘打扮的女人带着一个帮厨,一人端进来一个托盘,正在大门口摆放饭食。
“咦?”庄越轻轻地叫了一声,“有点奇怪。”
沈倾听到了,走过来,“怎么了?”
庄越转头,对沈倾说:“你看那个厨娘和她身边的人。”
沈倾站在庄越身后,他现在的身高要比庄越的略高,并不用庄越刻意让视角,就能清楚的看到门口的情景。
那厨娘是一个体型偏瘦的女人,面容没有什么特点,但是她的肤色却是青白青白。她旁边的那个帮厨也是一样,稍显不同的是比厨娘要健壮一点。
沈倾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昨天刚到这里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人不知道在采摘什么东西。那个时候看到的几个人都是这样的脸色,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他们吃的不好,脸色才会是那样没有血色的样子。”
庄越有些凝重,“看来这不是个例,而是这里的人有点特殊。”
“嗯。”
厨娘可以说是油水很足的岗位,不存在吃不好的情况。更何况,如果是条件不好,她身边的帮厨根本就不可能长得那么健壮。
“也许跟这里的饮食有关系。”沈倾说了一句。
“可能吧。”庄越回想了一下昨天看到的糊糊,青麦跟月豆根本不是九幽这种环境能种植出来的,只可能是从白枫城运过来。
那么这里的人吃的,很有可能就是庄越他们昨天来时路过看到的,荆棘、苔藓和菌子。
北域的环境就足够贫乏,这里比北域还要贫瘠。
“说起来,九幽城的气温要比白枫城高很多,按照道理来说,这里的气候比起白枫谷更好,但是这里却看不到一点绿色的植物,说明这里的日照很差,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阳光照射。”
庄越思考着。
“笼罩在九幽的雾气,也许终日不散。”沈倾说道。
“嗯。也不知道这雾气是特殊的地理原因,还是那邪魔练功导致的。”
“问问这里的百姓,就知道了。”沈倾说了一句。
庄越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是一笑。
他动作很快的打开门,走了出去,叫住了准备关门的厨娘。
“等一等!昨天的饭就是你做的吗?”
厨娘本来门都要完全关住了,结果听到里边的喊声,犹豫了一下,想着中心院子里的人不好得罪,万一被管事的怪罪……
两边的散修对望了一眼,他们不怕张锡,但是里边的姑娘说不定会有个什么样的前程,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多事。
他们没有阻拦,厨娘就将门打开了,对着走过来的庄越客气的说道:“姑娘,昨天的饭正是我做的,你有什么事吗?”
是你做的就好。
庄越弯起唇角,随后就将唇角往下一拉,做出厉色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做的饭是人能吃的吗?”
庄越就是来找茬的,不等被吼得一蒙的厨娘回过神来,庄越就指指点点的说:“我跟我师姐可是明光宫的!就算是你们这里的上人见了面,也得客客气气的。你们昨天送来的什么吃食?就用这样粗制滥造的东西来招待贵客吗?”
昨天张锡可没跟外边的散修说,他们是明光宫的。
其实昨天他听到了也挺震惊,但是立刻就被白隽石给喷得晕头转向,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但是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跟外边的散修说。
第146章 地脉
人的名,树的影。
即便九幽城主都号称要一统南境修仙界了,毕竟事业还没有大成。明光宫仍旧是这群小小散修,无法匹敌的庞然大物。
他们就是群没什么本事,善于趋炎附势的混子,对上这样背景雄厚、地位崇高的外来者,自然会底气不足,心里发虚。
见看守的散修脸上露出畏怯的表情,判断对方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大人物,压根就不知道明光宫大名的厨娘也跟着害怕起来。
立刻唯唯诺诺的道歉:“对不起,这位仙子。我们这里条件简陋,小人手艺又粗笨,只能提供这样的饭食。”
庄越扬起下巴,傲然说道:“既然自知手艺不好,还不快去找手艺更好的人来。食材也是,都不懂采买最好的。要是在我们南境,像你们这样的仆人,这样干活,是会被赶出去的!”
散修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火气不是冲着自己撒的,几人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站着。
反正他们的任务就只是看守这个院子,里边的没打算出来闹,就不在他们的管辖。
厨娘的脸色变得更白,很显然害怕真的会因为庄越的不满而被赶出去,她道:“姑娘见谅,我们九幽的环境不比外边,能种出来适合入口的粮食,都得从外边运进来,才有的吃。”
庄越摆出不信的姿势,双臂一抱,“你别不是为了推卸,才信口胡言吧?这九幽这么大,外边那么多人,连个地都种不好?”
厨娘急道:“真的!姑娘我没说谎话,我们这里常年被雾霭笼罩,别说庄稼粮食了,连草都不长。”
庄越半信半疑,说:“那你们这里的人吃什么?”
见庄越的语气没有那么冲了,厨娘暗自松口气,说:“我们这里的人以前都是吃荆棘结的果子,苔藓和菌子,另外就是土里生长的一种虫肉。”
庄越立马露出恶心的表情来,“别跟我说,虫肉是碗里的那种东西。”
厨娘赶忙解释道说:“不是!虫肉其实也是很好吃的,但是这种低贱的肉类怎么可能给姑娘们吃,你们饭食里的肉都是从外边送进来的。自从城主开始修城以后,我们九幽的日子就好过了,能吃到好多以前没吃过的好东西。”
庄越见想要的信息都知道了,怕再聊下去时间太长,外边的散修干涉,不耐烦的摆手道:“我不管你们这些。反正我要手艺更好的厨子,饭食也要能下咽的,再像这样的水平,就不用送来了!”
说罢,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托盘一眼,转身走回去了。
外边一直看着的散修,见对方没有冲出来,提着的心才放下去。
厨娘傻愣着,苦着脸,不知道该如何满足庄越的要求。
散修推了厨娘一把,小心的将院门的大门拉上,落了锁才放下心。他趾高气昂的对厨娘说,“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还不走?”
厨娘无助的向散修说:“这可怎么办啊?”
散修才不管厨娘的事,懒得搭理她,挥手赶人。厨娘跟帮厨愁眉苦脸的拎着食盒走了。
庄越回到了北屋。
沈倾是能听到门口的对话的,他说:“看来推测没错,这里常年被雾气笼罩。”
庄越嗯了一声,点头说:“刚才我近距离的观察了一下,九幽的土著跟外边的确实不一样,并不单只是肤色原因。”
这些九幽土著,从长相上来看跟北域人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眼睛可能是长期生活在缺乏光照的地方,瞳孔显得比外界的人要大,对光的敏感性应该也要差。
但是,庄越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厨娘跟他身边的帮厨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生气。”沈倾一语中的。
庄越恍然大悟,肯定的点头:“你说的对!就是生气!他们身上缺乏一种活人应该有的鲜活。”
那绝不只是眼睛瞳孔大,缺乏光感反射带来的异常,而是一种与活人本质的区别。
“他们的眼中缺乏神采。”庄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回忆昨天看到的原住民,跟今日见到的两个人,“这么说来,他们身上也没有气血充盈的感觉——”
庄越猛地顿住脚步,抬起头来,语气中带着骇然,“他们、他们是活死人!灰石镇那种活死人!只不过,比起灰石镇那种活死人,更多了神志。”
庄越头皮发麻,沈倾也是眼神出现了明显波动。
庄越走过来,跌坐到沈倾旁边的椅子上,恍惚地喃喃道:“他们还能自行活动,能清晰的与人对话,像是正常人类那样起居生活。这已经不单单是一种邪祟或者活尸那么简单,而是、而是一种全新的死灵生物。”
纵观修仙界的历史,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物种,一时之间两人不禁都有些被震惊到无言。
半晌,庄越啪啪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自言自语:“这没什么,不过就是死灵族而已,没什么稀奇!”
想想前生影视里见过的各种僵尸片、丧尸片、魔幻片,此类概念层出不穷,他不应该这么吃惊。
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庄越转头去看沈倾,担心恋人被这从没有出现过的新物种给吓到了。
却见沈倾的表情很冷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以为你会感到不适,毕竟能对话,有思维,有逻辑的活尸,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沈倾摇头说道:“只要把他们当成妖魔鬼怪当中的一种,就没什么奇怪。”
庄越哑然。
他是将九幽城原住民当成某类人种,从人类学的角度去看待这群生物。沈倾却是直接将之从人类划分了出去,虽简单冷酷,从修仙者的三观来讲却不算错。
是他想的太过复杂。
冷静下来以后,庄越说:“这些原住民的存在,应该跟那个邪魔脱不了关系。”
“并不只是如此。”沈倾说,“这九幽城的特殊环境,是它所处的位置造成。我想,九幽应该正处在一个地脉之上。”
“地脉?”庄越疑惑。
“嗯。”沈倾对他说:“你还记不记得,在徐县的时候,皮前辈曾经说过,怨气太重会聚集阴气,阴气在山川地脉的流淌下,最终会形成一块阴地,其不适合生灵生存,并容易诞生出各类邪祟。”
“记得。”庄越点头。
“自然之中,也是会存在阴气的。天地之间是平衡的,有能滋养万物生长的灵脉,相对就会有地脉。而地脉,就是阴气沉积而成的。地脉所在之处,寸草不生,人畜绝迹,通常都是绝地。”沈倾说道。
地脉下充沛的阴气,才会滋养出九幽原住民这样的另类死灵生物。
“在这里我们要加倍小心。”沈倾提醒道,“地脉里灵气是很稀薄的,汲取困难。一旦消耗掉灵力,通过打坐很难恢复,要及时服用丹药补充。”
“嗯,能不动用就不动用。”庄越说罢,将挂坠里的东西取出,沈倾之前将储物袋里所有东西都给了他藏着。
虽然说沈倾也没了百宝囊,但是汶若云多给了庄越一个高级储物锦囊,正好可以给沈倾用。
将储物锦囊挂在沈倾的腰间当装饰,流凨伪装成吊穗垂在锦囊的下边,不用灵力去试探,谁也看不出来这两个物品的真实用途。
摆在大门口的两个托盘一直无人问津,张锡开门进来的时候,差点一脚踩到。
看看地上的两只托盘,张锡暗暗的叹气,他弯腰一手一个,路过西屋的时候放在门口一只,另外的那个则端着来到北屋。
张锡敲了敲门。
庄越早就从窗户那里看到他进来了,不过因为要维持人设,才没有主动去开门迎接。
“进。”庄越喊了一声。
他敢肯定,从早上闹了那一出后,任何院子里的动静,都会被外边的散修们关注。
张锡推门进来,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苦笑的说道:“二位,还请不要为难厨娘,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听命做事而已。”
那厨娘不傻,知道自己做不到,就求到专门负责安置的张锡头上。张锡这回过来,就是为厨娘求情的。
庄越倒是没再如早晨那样挑刺找麻烦,他笑嘻嘻的说:“你昨天也看到了,白监察对我们的看重,不过是吃饭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说是不是应该被满足?”
双方心知肚明,他们之所以会被安排来中心院子,无非是白隽石抱着奇货可居的心思。再怎么冠冕堂皇,俩人也是阶下囚。
可就算是这样,张锡也不敢怠慢,白隽石的命令在那里,他必须看好这两个人,不能让她们出任何问题。
张锡告饶的说:“两位,不是厨娘不肯努力,而是她的手艺真的有限。她是本地人,九幽这里的环境又是这样,自然练不出好手艺来。说实在的,在本地人里,她的手艺算是好的。”
庄越相信他这个话是真的,点头说:“那好,既然她的手艺不行,你们换个手艺好的不就行了?本地人不行,不是还有外来的,外边修城墙的那么多,总有几个会做饭的。”
张锡犹豫了一下,他跟修城墙那边负责的散修没交情。但是如果抬出白隽石,对方应该会给人吧?
厨娘的手艺,让外来的姑娘们吃不习惯,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如果能借此机会解决,不管是换人还是去学,都是是不错的主意。
张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会将你们的要求转达给上边。”
他可是没有资格往这别院里添人的,只能继续往上汇报。
这件事解决了,张锡就要告辞,庄越却道:“我看那厨娘非常人样貌,很多城中人也是如此,你可否告诉我,这是为何?”
张锡来这里也就一个多月,他直说道:“本地人皆是如此。原本都是北域人,是随着祖上迁徙过来,他们在此地繁衍百多年了,大概是水土缘故,慢慢就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们与常人有何不同?”
第147章 探查
“这……我对此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些人的体质特殊,大部分并不适合修炼。”
张锡在九幽的活动范围有限,他的修为被禁灵丹封了,随便个附庸白枫谷的散修碰到就能踩他一脚,每次他都得忍气吞声。
所以,他并不喜欢外出,见过的本地人也就只有那几个。
根据他有限的了解,正是因为这些土著里修为有成的很少,九幽的上人们,才会允许白枫谷送了很多附庸散修进来,供上人们使唤。
而像他这样不识时务,被封掉灵脉丹田的散修境遇更惨,不是充当高级奴仆,就是被送去挖矿场干重活。因为他们毕竟是修仙者,体质更好,力气大吃的少,是极好的工具。
从张锡被白隽石骂的抬不起头来,庄越就知道他是什么处境,对他的不甚了解也不感失望。
他点了点头:“好吧,那旁边西屋里的人是什么情况,你总该清楚吧?”
“这个……”张锡面露迟疑,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庄越便不快地说道:“张锡道友,刚才那个问题你说不知情,我理解你。现在西屋里的是什么人,你总不能也说你不知道吧?”
这个张锡实在没办法推脱,毕竟别院里边的姑娘都是他负责安置和带出去、接回来的。
庄越又是难得对他态度和善的人,外加他并不想得罪明光宫的嫡传弟子,只是他实在有不想说的理由。
要是换成平时,庄越看他这样为难,说不定就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了,但是现在不行。
他们能接触到的知情人里,也只有张锡这里能问出什么。
看庄越目光一直灼灼的盯着,张锡没办法,只好说:“西屋的姑娘叫青小荃,是白枫谷从城里抓的女修,大清洗那天,她碰巧被带到别的上人那里没在,逃过一劫。被送回来后,看到太多尸体,被吓破胆,就一直躲在屋里。”
庄越敏锐的从他的话语当中捕捉到信息,“你们这个别院里,不是只往一个上人那里送人?”
张锡最不愿意说的都说,剩下的就没什么可隐瞒了,他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这座别院的女修都是白隽石送来的,看守的散修又愿意听他的吩咐。可白枫谷的樊掌门不止他一个徒弟,而九幽城内的上人,也并不只有一个。”
张锡说的含糊,庄越却是瞬间就领会了意思。
白隽石是樊掌门最喜欢的小徒弟,把持着进出九幽的要道不假,但是他并不是唯一的徒弟,还有其他的师兄,会跟他竞争。
也就是说,关押从外界抓来的女修的地点不止一个地方。
与此同时,白隽石也没有只想巴结一个上人,而是多点投注。
庄越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没想到白隽石还跟别人搞起宅斗宫斗那一套。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这个别院送上去的人出过状况,刚被清理过。短时间内,九幽的上人应该会对这里的姑娘们失去一阵子兴趣。
也怪不得白隽石要将他们从散修手里抢过来,原来是准备着想挽回局面。
“九幽城内有几个上人,分别都是什么实力?”庄越问道。
原本他以为,在涉及到上人的情报上,张锡会不说,没想到他反而更加的痛快了。
“九幽城有三个上人,他们都是修炼的《御冥经》,修为最高的是一个出窍,两个元婴。”张锡说完这句,还补充道:“在整个九幽城里,修炼《御冥经》是唯一的出路,还得是达到金丹期,筑基期都不管用。”
“那九幽的城主呢?叫什么名字,你有没有见过?”庄越追问道。
张锡摇了摇头,说:“我从来到九幽之后,就没有见过城主。听说他一直在闭关,此前也只有樊掌门曾经见过他。至于城主的名字……在这座城里可没有人敢说。”
庄越没有强求张锡说出来,因为渡劫期的大能说不定就会什么神通,比方说念出他的名字,就会生出感应之类的。
这时一直安静旁听的沈倾,开口问道:“既然九幽的上人最高只有一个出窍,樊世和也是出窍,足以分庭抗礼,为何白枫谷的人还这般隐忍退让。”
白枫谷的做法,足以说的上是隐忍退让了,从自己所属的城中抓散修去向九幽的上人献媚,损害的威望是获得的收益无法弥补的。
反正都整个投身邪魔的麾下,修为又足以与邪魔手底下的人比肩,取而代之才应该是身具野心的樊世和的做法。
张锡面露恐惧,说:“因为九幽城中的战力可不仅只是那三个上人,他们手中有大量的邪祟!这些邪祟能被他们操控,实力非常厉害,本身又各具特色。在上人的指挥下,普通修仙者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邪祟?”庄越惊讶,“九幽城里有邪祟?看不出来啊,百姓生活还挺秩序井然的,竟然都不觉得恐慌吗?”
张锡露出一言难尽的样子,“城中的原住民都习以为常,至于散修们……这些邪祟都在上人们的控制下,平日里也不出来祸害人,也就尽量忽视了。”
他也是从一开始如芒在背,到现在渐渐习惯了。虽然知道九幽城里有邪祟,可平常又见不到,也就当做不存在了。
可这终归是个隐患,邪祟是不可能跟活人和平共处的,它们对生者可是有着根深蒂固的渴望。
张锡离开后,庄越沉思了良久。
沈倾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庄越自然的倚靠过去:“九幽城里,比我们预想到的要复杂太多。”
“嗯。”沈倾抬手搂住他的肩头,低声说:“别急,我们还有时间。”
庄越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抬起头,望着沈倾说道:“今天晚上,找个机会,我想到别院的外边,探查一下。”
沈倾没问他想探查什么,只思考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庄越松了口气,他这个决定是有点冒险的。
九幽城里有邪祟,始终是个不安定的隐患,虽然说是被上人们控制着,没有在外边晃,可谁知道会不会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什么危险。
这在来北域以前,庄越都是不敢想象的,知道城中有邪祟,没有哪个人能睡得安稳。
可是仔细一想,一切似乎又都有迹可循。
秽土的来源就在这里,在南境都能催生出大量邪祟,在老巢又怎么可能会没有?
想想那些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却忽然出现,穿过封锁线去袭击城市的金丹级实力的邪祟,在不知道经营了多少年的九幽,指不定还藏着比那更厉害的没放出来。
九幽城土著居民能习以为常,让庄越细思极恐。
也使两人对九幽城主的实力推测,更上了一个等级。
庄越依旧没心思没胃口,他昨天吃了辟谷丹,短时间内不用进食,也懒得装模作样,干脆利落的毁尸灭迹,将饭食倒进昨天那个原用途用来盛水的陶罐里。
旁边西屋的情况让他有点担心,那青小荃仍旧躲着人不出来,门口的饭食也就那么放着没动。
庄越暗叹一口气,早上这顿不吃,晚上的送来又不敢立刻吃,等于是从白天饿到晚上。
但是,青小荃被吓破了胆子,庄越也没办法去主动劝说。
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在晚上的饭食送来之后,尽快拿回屋里,然后早点睡觉。
晚上这顿饭,厨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张锡的建议,没有再做九幽特色,而是直接送来了肉汤,还有用青麦做的干粮。
看起来非常的简单,让人接受起来却容易多了。
不过,依着一贯的谨慎,庄越跟沈倾仍旧是没吃。
眼看那陶罐就快要满了,再放在屋子里边也是会产生味道,庄越就干脆将陶罐带上,打算带出去找地方处理掉。
九幽城本就光照不明,黑得也就更快更早。
庄越灭了灯台,又等了一会儿,西屋的青小荃才悄悄的打开门,将两餐饭食都带回屋里。然后,她又小心翼翼,生恐惊动别人的轻手轻脚,去水渠边上。
过了约么有半刻钟,清洁了自己又打了水,青小荃小动物一般,又蹑手蹑脚的回了屋里。
之后等到后半夜,感知里外边的散修都东倒西歪的偷懒休息了,沈倾才带着庄越悄然的离开了别院。
离开别院的过程无比的顺利,轻而易举的都让庄越差异。
整个别院里的散修约有十四五个,他们高的有金丹,其余都是筑基,全都如此没有警惕,也没有一个尽忠职守。
想想这些人都是什么品性,庄越也就不怎么奇怪了,大约全北域最道德败坏的散修,都被白枫谷一网打尽了吧。
“我们先去哪里?”沈倾对庄越传声。
为了安全,这一次行动,全程都由沈倾带着庄越。
对此,庄越是没有意见的,沈倾可比他高一个大境界,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比他要强。
“去平民区。”庄越早就想好了。
沈倾没有再说话,只站在一处墙沿,远目眺望。分辨了一会儿,他就选定了目标,带着庄越无声的飞掠过去。
整座九幽城都陷入在静谧之中,夜色中,如果不是借助灵力,庄越连朦胧的房屋轮廓都看不到。
这里的夜晚更加幽深,却并不是彻底暗无光线,地面上还有泛着羸弱微光的菌类,带来一点点的微亮。
在白天微薄光亮的影响下,这些菌类毫不起眼,也只有在彻底的黑暗之中,才能看到它们大片大片,存在在各个角落。
荧光菌类的光影中,更显得九幽城光怪陆离,宛若鬼蜮在世。
好在这些菌子的光很微小,只能照亮自身附近一点点,让两人借助黑暗,无人察觉的跨过大半个城。
眼前是一片灰朴朴的平民区。
九幽城资源匮乏,建筑房屋能取材的只有石头。可就算是全石头的房子,也是平民修不起的。
他们只能用石头、荆棘条和泥坯,修筑自己的房子。
别说精致整齐,这些房子能安稳的矗立在这里,就已经是很体面的人家了。
沈倾带着庄越翻越进一户人家的院子,等落了地,庄越松开沈倾的手臂,侧耳听了一下。
压根就听不到声音,别说磨牙打鼾,这些人连呼吸都没。
庄越运起灵力,在身周形成一层护罩。他向前走,进入房间想要趁着这些原住民休眠的时候检查一番。
沈倾却是轻轻的拦住了他,传音对他说:“我来,你在外边守着。”
庄越想了一下,没坚持,让沈倾进去了。
沈倾看的书比他广泛多了,更是比他多了十几年的修真界常识教育,庄越自己去,说不定就会不小心漏掉什么。
庄越站在门口望风。
这个经验还是挺新鲜的,庄越严肃当中透着紧张,神识散开,笼罩周围,眼睛也警惕的扫视着。
透过感知,能看到附近的民居里,一间间的房子里,床上躺着一个个原住民,每一个都闭目静躺,没生息没动静。
这场景,就好像恐怖片里的布景似的,看得庄越浑身不自在。
即便知道这些人就算是全爬起来,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也还是感觉发毛。
沈倾在屋内,将手在休眠的屋主脑袋上方一扫,无论他是不是在睡觉,这会儿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感觉。
沈倾一指点在屋主眉心的上方,一股灵力探入,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眉梢扬了一下。
静待片刻,沈倾收回手指,换到旁边的妇人跟前,又将食指点在那人的眉心。
一会儿后,沈倾出来,庄越传音问他:“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沈倾传音回他:“还不准确,多看几家。”
“好!”庄越立刻赞同,随后两个人从这家出去,将周围的十几户人家都如法炮制的转了一圈。
一遍下来,花费的时间有点久,庄越担心别院那边出现状况,对沈倾说:“我们回去再讨论。”
沈倾点点头,揽住庄越的腰,就沿着来时的路径,又悄无声息的回到的房间里。
回来后庄越也没点灯,两个人直接躺回床上,依旧用传音交谈。
沈倾说:“这里的原住民没有呼吸心跳,全凭阴气在支撑他们活动。他们的五脏六腑都只是静止状态,食物进入体内,被阴气分化然后被身体吸收。”
“所以,只凭荆棘跟苔藓还有那些看起来就很诡异的菌子,他们就能生存,活动。”庄越回道。
“灵气跟阴气会互相消融,也难怪这里的人不能修仙。”沈倾说道。
“但是,根据张锡所言,这里的百姓能练成《御冥经》,最高甚至都修炼到了渡劫期。”庄越疑问道。
第148章 梳发
“我想,这部《御冥经》修炼的应当不是灵气,而是阴气。”沈倾传音说。
“唔,很有道理!”庄越顿时明白了,因为修炼的是阴气,所以能操纵邪祟。即便与邪祟相伴,邪祟也不会受到本能渴望的影响。
“我猜,这部《御冥经》应该很难修炼。要不然,九幽城主几百年过去,才培养出一个出窍,两个元婴。”庄越说。
“应该是受人口约束。”沈倾说。
每一个大仙门的兴盛,都是由一大块疆域供给出来的,只有人口繁盛,才能诞生出来足够多符合修仙条件的苗子。
九幽城这里,并不适合人口繁衍,从张锡的口中得知,这里的人都是从外边迁徙过来。
在没有晋升到渡劫期前,九幽城主也顾忌着什么,没有敢进行大量的人口掠夺。不然北域三大仙门之一的北翟宗掌门周松柏,不会什么都不知情,就忽然遭遇了袭击。
也难怪九幽城主出山第一件事,就是要北域三大城臣服。他是要三大城的人口,筛选出足够多符合条件的人选,培养出自己的弟子门徒。
“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条件不足,也许会有错误。”沈倾道,“今夜先安睡吧,明日没情况,我们再去探查。”
“好。”庄越闭上了眼。
根据这两日的观察,别院晚上这边基本没有实力会高于沈倾的人来,用不到两个人轮流守夜,只需要稍微保持警觉就好。
虽然睡得晚,但是因为不用轮流休息,第二天两人是同时起床的。
庄越端着一个盆出门打水,来到水渠边,他看看西边的屋子,青小荃仍旧是不打算出屋的样子。
庄越无奈,他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类型,社交恐怖分子都要感到棘手了。
打完水,庄越回到屋子里,然后直接把水倒进陶罐里,冲了陶罐一遍后,再将废水泼到院子里的墙根处。
昨天晚上,他们在外边转了一圈,随手就将陶罐里的饭食,留在某个看起来条件不好的人家厨房里了。
食物可以不吃,庄越却不愿意浪费,就当是顺便给人送温暖了。
目前看来,做出不食用此地的食物的决定是正确的。
九幽地处地脉之上,无论是植物、土壤、水流里,都蕴含阴气。这对本地人是滋养成分,对外来者却是侵蚀的毒物。
不仅是吃食,连水都不能碰。所以,他们连洗漱用的水都是用法术变出来的洁净的水。
这个地方对修仙者来说,就是一个灵力绝地,灵力消耗掉以后,就很难恢复,基本上是用一点少一点。除非用回灵丹补,否则丹田里的灵力别想保持满值状态。
庄越去打水只为做样子,要不是想要制造偶遇机会,他才不愿意去碰来源不明的水。
辟谷丹的效力未过,庄越还可以忍住不进食,不吃东西,又没有事情要做,就显得很无聊。
庄越正想说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沈倾就说:“我们练剑吧。”
庄越一怔。
这个地方不能打坐修炼,早晚功课都被省下,外边又有散修在把守,所以庄越是万没想到沈倾还想着练剑的。
只不过,沈倾一向很勤勉,庄越也并不感到意外,他说:“好吧,你先。”
他还以为沈倾是要进行日常的练剑修行,没想到沈倾走过来,将半仰着的庄越给拉了起来。
“我们一起,练双流。”他说。
“双流剑法吗?”庄越惊讶,“不能用双流剑的。”
沈倾却说:“不用剑,只用临时找趁手的工具替代,把剑招练熟。”
双流剑自带的感应,可以帮助他们快速的形成配合,心心相印之中,不容易出现攻击脱节。
但是,那是被沈倾带的,如果庄越本身能更熟练的掌握剑招,并与沈倾两人之间直接形成这种默契,将会发挥更大的威力。
庄越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抗拒,跟着沈倾走出房门。
沈倾来到院子里,看了一下,就向着院墙边那几颗移植失败的观赏树走过去。他选了两根树枝,抬手将它们掰断,接着双指并拢,用灵力在树枝上削了几下。
很快,两把简单的木剑就成形了。
反正也是在院子里,沈倾并不害怕被人看到。他将其中一把剑交给庄越,一边练一边指导庄越熟悉剑招。
没有沈倾通过流萦来带动,庄越的剑招用的很生涩,沈倾教起恋人学剑,比起教学的成就更能体会到的是一种情趣。
本来双流剑法就是一套互动极为强的剑法,最适合关系好的人来使用,一来一往,辗转腾挪之间,剑招运势充满了韵律,仿若两个人在翩然起舞。
在没有双流剑和功法的加持下,只凭两柄木剑,完全看不来这是一套杀伤力绝顶的剑法。
至少扒墙头偷看的散修,就完全看不出什么深浅。
“里边在干什么?”他身边的推了他几下,看守的散修之一才恋恋不舍的下来。
“在舞剑。”看守说。
“舞剑?练功?”另一人皱眉。
“嗯……与其说是练功,更像是跳舞吧?”看守回味着,“反正看起来很漂亮,很好看。”
另一人心中有点不安,可随后又想到这俩人是服过禁灵丹的,皱起的眉头也就松开了。
“女修嘛——舞剑就舞剑,只要不闹事,就不关我们的事。”他抱起胳膊,重新靠在墙上,听着院子里传出来“咻咻”练剑声,当成伴奏似的闭上眼。
两个人这一练习,就是半天的时间,最后不是因为累而停下,是因为出汗出得大汗淋漓,才不得不结束。
庄越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贴在脸上,脖颈上。
他热的用手扇了扇,咋舌道:“出太多汗了。”因为不能用灵力,体力消耗比平常要大的多,出汗也更严重。
“去洗浴。”沈倾道。
房屋里有独立的洗浴空间,是角落里的一个不大的小间,里边有浴桶。
庄越受不住浑身都是汗的黏腻感,点点头就去了,这回轮到沈倾做样子,打了一盆水进屋。
等到沈倾回来,庄越已经在浴桶里用法术放好了水,没有条件,洗冷水澡也没关系。
庄越脱掉衣服,抓着自带的浴巾挡着不走光,对沈倾发出邀请:“浴桶够大,一起洗吧。”
沈倾眸色一暗,咽了下喉咙,坚强的拒绝了他:“不要闹,你快去洗。”
庄越也只是逗他,他知道地方不合适,笑了一声就进去了。
沈倾见庄越没再进一步,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口气,他坐在椅子上,原本就觉得热的身体更燥了。让他不禁伸手,拉着领口扯了扯,好能尽快降降温。
庄越加快速度,简单的洗了头发跟身体,就赶紧擦干了出来。
“好了,给你换了水,你快洗吧。”庄越只披着中衣,没来得及系拢衣襟就跑出来了。
他头发还在滴着水,衣容不整的样子分外的撩人心神,沈倾眼睛都不敢往他身上看,起身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走过的时候,他终于是没忍住,手里捏了个印诀扔到庄越的身上。
只一瞬间,庄越就像是被扔进了烘干箱里的猫一样,一股暖风围绕身体转了一圈,一头的乌发就变干了,还毛草的炸了起来。
庄越讶然的抬手摸了摸头发,这体验可比当初皮禺山那一招舒适多了。
等沈倾洗好出来,也已经是干干爽爽的模样。
庄越坐在梳妆桌前,冲着他招手:“快来帮我,我也想盘你那样的发髻。”
这完全是借口。
从九幽返回南境以后,他就不用再维持女装形象了,女修的发式学不学都无所谓。
沈倾没丝毫怀疑,动作流畅的给他挽出了一样的发髻,庄越目不转睛地在镜子中看着,自觉学会了。
等他达成了目的,就按着沈倾坐下,非要给沈倾盘个同款发髻不可。
“让我来!”庄越撸了撸袖子,就开始在沈倾的脑袋上动手。
沈倾自然是不反抗的,不仅不反抗,还含着笑的在镜子看庄越动作不慎灵巧地玩他的头发。
在沈倾看来,庄越的举动,那就真只能说是“玩”。
庄越的手不能说是笨,但是大概天赋都点在修炼上了,梳发是真没任何慧根。
古人女子发型之复杂,是他一个十年都没能学会更多种发型的人,不能轻易挑战的。
真要那么容易学会,以前封建社会时期,就不会有一个专门给人梳头发的职业,叫做梳发娘子了。
庄越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有自信的,结果沈倾的头发在他手中盘呀盘,就是不能如他想象的那样成形,他就有点心虚和急躁了。
看他急得鼻尖都开始冒汗了,沈倾终于不再放任他折腾,把人牵到跟前,搂住他的臂膀压下来,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他。
“唔唔唔——”庄越初时还想抗议,他还不死心,被沈倾一通深吻,亲得什么都忘记了。
等庄越被吻的气喘吁吁,只能坐在他的膝上喘气的时候,沈倾就让他靠着自己,两只手动作利落的就弄好了另外一种发髻。
那动作快的,庄越觉得沈倾是不是故意在炫技。
庄越瘪了瘪嘴,看到沈倾开始修饰面容了,才从他身上下来。
沈倾看他还不高兴的样子,温声对他说:“等回了棠园,你想学什么样的我都教你。”
被沈倾这么语气温柔的一哄,庄越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也不是那么想学,反正男子的那几种我差不多都会。”他挠了挠鼻子,看着沈倾的动作。
“嗯,到时候请你帮我梳发。”沈倾不假思索的说。
“嘿嘿。”庄越畅想了一下,美的乐出了声。
过了一会儿,庄越想起了正事,他说:“今天晚上,我们去被劫掠来的百姓当中探查看看。”
沈倾从镜中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你是想看看他们在这里过了一段时日以后,身体有没有发生异变?”
“嗯。”庄越点了点头,“我总觉得,白枫谷这么大张旗鼓的给九幽的上人们抓新娘,不单纯。”
沈倾想了一下,说:“那张锡不是说了,那些人想要自己的后代。”
庄越歪了下头,在镜子里跟他对视,“你觉得就是这样简单的原因吗?我来这边这么多年了,也没发现修仙者对后代有特别的渴望啊。”
听了庄越这句话,沈倾心中有一根特殊的弦被拨动了一下,可很快这丝丝异样就被他压了下去,他顿了顿,说:“确实。修仙者对血脉后代并非特别看重。”
有可以,没有也不强求。
这个世界修仙界的师徒传承跟血脉传承是一样被看重的。甚至在修仙界,师承比血脉继承更加有分量。
例如说,明光宫外嫁的弟子,她的徒弟就比她的孩子,在明光宫更值得看重。毕竟是继承衣钵的,同一份师承,让他们具有天然的同盟派系关系。
想到这里,沈倾有种模糊的预感,这会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练了剑,洗了澡,梳了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送来的又是北域风格的饭食,也不知道是厨娘学了新技术,还是真的从外边找了新厨子过来。
庄越无从分辨,也懒得关心,反正那就是个找茬的由头。
再一次等到后半夜,俩人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别院,这一次,他们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从外边掠来的百姓的住处。
之所以找的这么费事,是因为这些百姓根本就没有住所,他们是被劫掠而来的。别说行礼粮食,他们浑身上下只有一身衣物,就两手空空的被带了过来。
要是被人雇佣而来,还是会有人给提供住所,可是在这里,这些人是被当做牛马使唤的。谁会给牛马盖房子?
他们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刚刚好足够他们不饿死的吃食。
这些人白天辛苦干活,晚上拖着劳累的身躯,回到只用荆条、破布搭建而成的简易窝棚。
九幽的气温比北域要高一些,他们被带走的时候,身上穿着厚厚的御寒衣物。
来到这里后,厚衣服用不到,就被改了用途,做屋顶、做围墙、做铺盖等等,条件是极其恶劣的。
他们也绝望过,哭闹过,但是在尝试过一切能承担的起后果的反抗后,这些普通人就只能老实下来。
这些被劫掠来的人,分成寒水城跟北翟城两大片区,又按照各自修建的城墙位置,就近搭建窝棚。
整个窝棚区域,弥漫着麻木、绝望的灰暗气氛,在夜晚也不得安宁。庄越他们到的时候,能听到几处人家在哀嚎哭泣。
这是白天有死了家人,或者是受伤的在哭泣。
第149章 揪住
庄越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很沉重。
他能预料到两城百姓被掠来后,处境一定很糟糕,没想到会是这么凄惨。
他一直安静没说话,沈倾就一直带着他没停,直到来到完全安静,听不到哭声的地方。
“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去。”沈倾放开庄越。
庄越下意识的抓住他,“不行,我得跟你一块,我负责望风。”
黑暗中,沈倾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柔声说:“没事,这里又不在城里,住的全是普通百姓,没人能伤害到我。听话,你在这里等着。”
他知道庄越的心肠很软,就不想让他看到里边的场景,那注定是要比城中平民要可怜的。
庄越知道恋人的好意,他坚持的抓着沈倾的胳膊,摇了摇头,想到沈倾可能看不清他的动作,低声说:“那也不行,就算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还是需要有一个人帮你警戒。”
庄越不想逃避责任,沈倾内心一软,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按了一下。
“那好,还是昨天那般,我入内去,你在外边守着,注意情况,随时提醒我。”
“好!”庄越应声。
两个人于是一前一后的走进这片窝棚区。
整片的窝棚区都是私搭乱建,没有任何的规划,没有明晰的道路,也无任何的便利可言。
窝棚与窝棚之间,只有窄窄的只容纳一人通过的空间,或者簇拥在一起,或者紧紧相邻。一会儿密的走不进去,一会儿空出一块较大的空地。
沈倾弯腰走进一个窝棚,这窝棚只用荆棘条和从城墙工地捡来的边角料搭建,罩着用衣物拼接而成的顶。
沈倾的个子无法在内部直起身,干脆蹲着,他将手一挥,一个法咒下去,这家人睡得更沉了。
庄越在窝棚口看着,在他神识中,这些百姓的面容是能分辨的。就见窝棚里边睡着一家四口,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双儿女,还有一位老母亲。
并不见中年的妇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去世了。
睡梦中,小女儿的眼角还留着泪。原来不是没在哭,而是哭得睡着了。
庄越在窝棚里边看了看,这家人以前的条件应该还不错,衣物的料子都比较齐整,也很结实。
小小的一个窝棚,被遮挡的很严实,临时充作了一个栖身之所。
四个人头顶着的位置,有几个配发的吃饭的碗跟勺,除此之外还有装水的陶罐,其他什么都没有。
庄越看得不忍心,在沈倾出来以后,将带出来的食物都留在了那几个碗里。
“还继续吗?”沈倾直接传音问道。
庄越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率先向着另外一个窝棚走去。
在他们走了之后很久,小女孩忽然醒了,她揉揉肚子,将身边的哥哥推醒。
“哥哥,我饿。”她小小声的说,生怕吵醒劳累疲倦的大人。
她的哥哥眼睛都没有睁开,只含糊的说道:“那你去碗里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在这里,所有的成人都必须要干重活,很多身体不好的大人,没几天就死了,他们的母亲也是如此。
小孩子则在一旁帮忙,没人能照顾他们,他们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大人都只能吃勉强饿不死的食物,小孩子则更节省,因为他们不用干重活,只用维持着活着的程度就可以。
小女孩的哥哥知道碗里没有食物,他也只是用这话安慰妹妹,这些天晚上都会这样,妹妹去水罐里喝点水,骗骗肚子,就会爬回来睡觉。
哪知道这一次,他刚睡着就被妹妹用力的推醒。
妹妹小声而激动的说:“碗里有香喷喷的肉汤!”
紧接着大人也被叫醒,一家四口因为这意外的惊喜而开心着,他们小声的猜测究竟是什么好心人给他们送来的食物,然后幸福的分享了碗中的食物,抱着肚子满足的再次入睡。
这时,庄越都已回到别院,他竟是感觉到了些疲惫,倚靠着沈倾缓了好久,才觉得好些。
“累就直接睡吧。”沈倾柔声说。
庄越摇了摇头,对他传音说:“现在还睡不着。你今天有发现吗?”
沈倾点了点头,感受到他的动作,庄越就莫名感到安心。
“这些人虽然没有直接沾染秽土,但是也在被阴气缓慢侵蚀,身体内的各处脏器都在慢慢堕化。”
庄越叹了一声,“人的活动是需要能量的,他们吸收不到足够的能量,就只能转而寻求替代。”
那就是接受阴气的改造,异化成活死人的模样。
“这些被抓来的百姓,会陆续的死在修城的过程中,修完后不死的,也多半要变成原住民那样的死灵。死灵无法繁育后代,他们即修了城,又增加了城中人口,当真是一箭双雕。”庄越讽刺道。
他气愤又感到无力,他们是没有能耐解救这些人的。
“别想了,睡吧,太晚了。”沈倾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
因为情绪不好,庄越有些失眠,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等他起来,沈倾都已经将今日送来的饭端回来,还做了样子去打过水了。
庄越无精打采的洗漱过后,被沈倾拉着去活动身体,一套双流剑法练下来,出了浑身大汗,精神才好了起来。
洗完澡,他坐在床边思考,九幽城里目前能轻易接触到的情况,他们应该是打探到了。
接下来,就是那些上人以及邪祟的情报,九幽城主的名字可能有大神通之类的影响,不知道就算了,可是其他的情况也打听不出来,就不应该了。
原本庄越的想法,是想着将九幽城主的功法特点,主修什么,性格癖好,成长经历啥的都问出来。
好不容易潜入九幽,不把这些情报搞到手,那不是白来一趟。
但是,现实情况比他预先的要复杂,也更加的凶险,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他就又想着不要强求。
两种想法反复,让庄越心情纠结。
此时外边传来动静,那厨娘又来送饭了,大概是怕了庄越,最近厨娘的动作都飞快的,力求不跟庄越碰面,放下东西就走。
“晚食送来了。”沈倾放下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
刚才洗完澡出来,庄越在发呆,沈倾就没去打搅,从储物锦囊当中找出一本书来看。他见庄越难得懒散,就打算去将晚食也端回来。
“我去!你待着!”庄越立刻起身,越过沈倾出了门。
沈倾的女装没什么问题,他毕竟受过十多年训练的大佬,但是声音这一块受条件限制,没办法的情况下,还是有破绽。他过去万一遇到必须要说话的状况,就会有点危险了。
庄越刚迈出门,厨娘拉着院门门环的手都哆嗦了一下,赶紧加快动作,用力的将门关上。
“快落锁!”就听厨娘喊道,吓得门口散修还以为出什么事,紧接着就是慌里慌张的挂上锁的动静。
等搞清楚了厨娘只是被吓出了心理阴影,并没有突发状况,外边的散修就对着厨娘没好气的一顿骂。
庄越听得外边的热闹,嘴角翘了下,他弯腰将托盘端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就想着今日也代劳一下。
就在这时,西屋那扇从来不在白天打开的房门被拉开了,一个苗条的身影飞快的跑了出来,见庄越的动作脚步更是加快几分。
庄越半弯着腰,人都呆住了,眼睁睁的看着穿着一身绿色衣裙的青小荃,动作跟猫鼬似的,机警的同时灵巧又灵活,窜过来将自己的那个托盘给端走了。
她动作虽然快,庄越却正好将她正面的看个清楚。
这个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一张圆脸,眼睛非常的灵动,并不像是被命运摧残,精神崩溃的样子。
庄越一时之间不由得疑惑,张锡是怎么说出青小荃被吓破了胆,那精神面貌一点也不像!
他在原地愣了会儿,青小荃就飞快的溜回了自己的屋子,并马上关上了门,不给庄越任何靠近的机会。
庄越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语,他是洪水猛兽么?这么让人避之不及。
端着托盘,庄越走了回来,路过西屋的时候,他往屋子的方向看了看,见门被关的紧紧的,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才摇了摇头的回屋。
放下托盘,他冲着沈倾说:“刚才你看到了吗?那个青小荃,竟然出来了!”
他的语气是兴奋的,毕竟人是出来了,虽然就跟没混熟的流浪猫似的,飞快的叼了食物就跑了。
“嗯,看到了。”沈倾坐在桌边,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没动。
“哎呀,总算是!这可算是一个大进展,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庄越激动的搓搓手。
如果顺利,他们其他的情报都可以从青小荃那里获得,还不用冒太大的风险,这让庄越今天的坏心情和纠结都一扫而空。
沈倾没吭声,只是安静的翻过一页书。
庄越这才觉得有点不对,他奇怪的看向沈倾:“怎么了?你不觉得这是好事吗?”
沈倾垂着视线,落在书页上不动,“好事?”
“是啊,今天她肯出来,说不定接下来就能说上话。”庄越肯定的点头。
沈倾却是放下书,抬起眼看庄越,“那个小姑娘,长得好看吗?”
让你能盯了那么久?
“呃?”庄越顿住。
沈倾一脸严肃,看着庄越不说话。
庄越抬手捂脸,他怕自己笑得太过分,让沈倾恼羞成怒。
把嘴巴藏在手掌后边,庄越忍着笑说:“那只是一个小姑娘。”
“我知道。”沈倾声音有点闷的说,“我跟你刚认识的时候,也是。”
“噗——”庄越笑出声,沈倾别开脸,见他真是介意了,才倾身靠过去,抱住他说:“没什么人能比的上你。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见到了神仙。”
沈倾面容稍霁,“真的?”
“当然是真的!”庄越举起手做发誓状,“我发誓!”
沈倾盯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挪开视线,“算你是。”
“什么叫算我是?”庄越不服,放下手,扭身拱开他的胳膊,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我可是有人证的!”
沈倾被他这下搞得措手不及,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腰,原本的那点醋意,都因为他率性而亲近的举动而消散了。
他的脸上带出笑意:“什么人证?”
庄越认真的说:“当时在殿门口见到你时,董莞和钟云衣可是在场的,她们可以为我作证!”
“好了,相信你了。”沈倾低喃了一句,侧头凑过去亲吻庄越。庄越立马抱住沈倾的脖子,热情的回应起来。
开开心心的跟恋人腻歪的一阵,庄越才跟沈倾悄声的商量了起来,怎么尽快的让小动物般警惕的青小荃将她知道的都说出来。
目前很难的是,虽然青小荃肯出门了,但是还不肯交流说话。
对付这样警惕性强烈的小姑娘,天长日久下来终归是能日久见人心的,偏偏他们没有那个时间,也就只能兵行险着了——
有些小动物,揪住它们的命运后脖颈,就再也不能反抗了。
夜晚,惯例在某个时间,庄越将灯给熄灭,佯装睡下了。
然后等到后半夜,整个九幽都安静下来,院子外值守的散修也开始偷懒的打瞌睡,庄越就悄然的打开门,与沈倾走了出来。
他们进出只能通过门,九幽城的窗户很小,根本就不能出入。
庄越在黑暗中转向沈倾,沈倾就搂住他的腰,灵力一运,整个人轻盈的上升,在院墙上一点,就飞掠而去,看不到人影了。
虽然本身九幽城的夜晚很黑,基本看不到什么,可是如果提前知道会有人经过,刻意盯着,还是能看到黑影的。
尽管只是一闪而逝。
西屋里,一个小姑娘扒在窗户边,极力的用眼睛去看,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黑影带着一个黑影两个人一眨眼就没了。
尽管只是这样,也说明了什么,小姑娘握着拳头,振奋的挥了挥。
“抓到你了。”一个声音忽然说道。
青小荃整个人一激灵,毛都炸起来了,窗户突然被穿透,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的惊呼给堵住了。
第150章 间谍
青小荃吓得还在抖,沈倾已经将房门打开进来,并将青小荃控制住。
紧接着,庄越从窗前绕到门口,进来后谨慎的将房门关住。青小荃看到,抖得更厉害了。
庄越上前一步,板着脸,道:“为何暗中窥探?”
青小荃瑟缩着肩膀,不自觉的挪动脚步,远离沈倾的身边,无形当中更靠近了庄越。
沈倾:“……”
沈倾的气质更冷了。
青小荃不自在的抖着,也是奇怪,明明被庄越现场逮住,她却感觉更怵这个沈倾。
明明在这两天的观察里,庄越才是不好相与的那个,沈倾更安静不说话,看不出凶不凶。
也可能是源自某种直觉吧,青小荃内心的想法一闪而过。
“问你呢!为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偷看?”庄越见她没回话,又问了一遍。
“……你们还不是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去。”青小荃低声嘀咕道。
庄越明明听见了,却故意侧着头,用手在耳朵边做了个张开的手势,“什么?大声点!”
青小荃深吸口气,大声道:“我说,你们还不是半夜不睡觉欧偷跑出去!”
庄越责备的道:“小点声,你想把外边的看守都惊动吗?”
青小荃:“……”
感觉好气。
沈倾一直警戒着展开神识,此时传音说道:“外边的散修还在酣睡。”
庄越点了下头。
这也正常,这帮散修是真的混子,白天能勉勉强强的把岗位站好就算是尽职尽责了,晚上偷懒睡觉是基本操作,因为压根就没得轮换。
也不知道这帮散修的排班是谁做的,非常奇葩,完全没把散修当人看的使唤。庄越也懒得关心,有疏漏是最好。
这时庄越反客为主的转身,坐到椅子上,对青小荃抬了抬下巴。
“我们半夜出去,也不是你暗中窥视的理由。说吧,为什么关注我们的行踪?”庄越严厉的问道。
青小荃有心不想要回答的,但是没办法,她被抓了个正行,理亏。
确认状况完全在掌控中,沈倾亦是走了过来,坐在另外一边的椅子上。
青小荃的压力顿时大增,不甘愿的开口说:“我,我也就是好奇。”
“好奇什么?”面对青小荃的磨磨蹭蹭,庄越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一句一句的催促。
“你们好像是没有被禁灵的样子。”青小荃之前还只是猜测,这一夜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也就确信了。
“嗯。”庄越表现得很轻松,仿佛当时内心惊惶,暗自出汗的事不存在般,“那又怎么样?”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青小荃道。
“自有我们的手段。”庄越高深莫测的说。
实话是不可能说的,太影响形象。
青小荃点了点头,信服道:“不愧是明光宫来的。”
庄越不置可否,内心正想着怎么突破青小荃的心理防线,让她把知道的情报都说出来。
这时,青小荃鼓起了所有勇气,突然说:“两位仙长,我有一事想要求你们。”
这个发展是庄越没预料到的,他微微一惊,很快又冷静下来:“你先说说看。”
他以为青小荃是想要让她救人,在这种地方,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有这个。
“我想求两位,把这里的情况,向南境的大仙门汇报,像是二位的师门那样的大仙门。”秦小泉强调的说道。
庄越与沈倾面面相觑,
庄越往直的坐了坐身子,“什么情况?”
青小荃郑重其事的说:“有关我知道的,关于九幽城主以及三个上人的一切。”
庄越掩饰着激动,压抑着嗓音说:“你都知道什么?说来听一听。”
庄越一直以为,作为侥幸生存下来的不起眼的人物,青小荃能提供一点情报就很好了,她知道的却比俩人预想的要多很多。
青小荃是土生土长的白枫城人,她的父母,是外来定居的散修娶了本地人为妻子,然后有了她。
从小青小荃就展现出了修仙的天分,她的父亲大为高兴。在北域,决定在某个城市定居的散修,类型和经历都与白大叔差不多,不同则只在修为上的区别。
青小荃的父亲就是一个努力奋进了半生,只达到了筑基期,却再也升不上去,决定养老安度余生。
偏偏他有了青小荃这个有天分的孩子,做父母的,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
青小荃的父亲也不例外,就是因为想要给女儿多挣些资源,在某一次外出后,再没能回来。
青小荃的母亲并不是软弱的类型,抱着跟丈夫一样的期望,咬牙努力支撑女儿继续修行,最后病逝了。
好在,青小荃没有辜负双亲的努力,以十几岁的弱龄就成功筑基,成为了芸芸散修中的一员。
但是,青小荃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的父亲不是很出众,她能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功法,就并不怎么厉害。
青小荃此前十几年,完全是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的,没任何谋生手段,也不懂得修仙者生存的任何技艺,甚至就连外出历练,也不曾有过。
像是她这样的年少,又有些天分的散修,独身一人,带艺投师是很好的选择。
白枫谷虽然距离她家最近,却是首先被排除在外。
白枫谷是炼丹的,需要的资源更多,没有点背景和能耐,想要出头是很难的。再说,白枫谷整体氛围功利,捧高踩低,青小荃不喜欢。
北翟宗主炼器,与白枫谷一样难混,青小荃也跳过。
剩下的就是寒水派了,主业是种植的,功法温和,三个仙门里边也最和善。对她这样无依无靠,没有背景,没有钱财的散修,最为合适。
就在青小荃打算度过这个冬天,春天就去寒水城时,意料不到的灾祸发生了。
她被白枫谷的人抓住,直接送来九幽城,还要去侍奉情况难测的上人。
遭逢如此大变,青小荃整个都是崩溃的,也深感难堪情绪绝望。
还是同一个院子的寒水派女修们安慰她,照顾她,才让她振作起来。像是诸位寒水派的姐姐们说的那样,将之当成一场历练修行,努力度过这个艰难的难关,等待她的将是光明的未来。
青小荃原来就打算去寒水派拜师,对寒水派的女修好感度本来就高,这时得了安慰和鼓励,顿时就将她们当成人生明灯。
寒水派虽然被灭了,残留的这些修为低微的女修,身份虽然很边缘,却仍旧以自己的门派为信仰。
立誓要竭尽所能的,为师门复仇。
这次对上人的刺杀,就是她们策划的,后续会引发的后果,也都在她们的预料之中。
但是她们,义无反顾。
只是,青小荃还太年轻,不应该被牵连。
寒水派的女修们,更希望青小荃能逃出去,带着她们的遗志逃出去,带着她们的期望活下去。
青小荃能躲过一劫,并不仅仅是幸运,而是多方协力导致。
刺杀的寒水派女修,专门挑了青小荃被别的上人带走的日子。负责接送女修往来的张锡,在清算的时候,特意隐瞒了青小荃的不在场。
是的,张锡也是这一场计划中的一员。
这让庄越非常震惊,深深觉得看走了眼。
他以为的张锡,只是一个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逆来顺受,颓废麻木的行尸走肉。
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透的顶尖谍战人才。
仔细想来,为何庄越会觉得张锡的工作中,出现种种不合乎情理的失误,那完全都是在给他们制造逃跑的契机!
只不过,俩人另有目的,将之忽略而已。
还有,那奇葩的不存在的轮班,不近人情的 007 工作时长,都是张锡刻意为之!
想明白后,庄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传说中精于隐藏善于伪装的双面间谍,竟然就这样撞进了现实。
想想身藏功与名的张锡,又想想总是千变万化,能惟妙惟肖扮演任何人的皮禺山,庄越有种冲动介绍这俩人认识,不知道他们碰到一起后,会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他,可还是欠皮禺山一个徒弟的,至今老骗子仍旧将师门之宝千面幻身还押他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也是一份大恩。
庄越是没可能拜在皮禺山的门下的,但是送他一个徒弟,也许会是一个合适的报答。
思绪飞远了一瞬,庄越迅速拉回来。
刺杀事件之后,张锡将青小荃安排回中心院子,这个此前遭受过一轮血洗的地方,近期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特意叮嘱青小荃,要避着些人,争取让人将她遗忘,以后再找机会把她送出去。
也就难怪,接到庄越和沈倾两人,发现这俩人有些特别后,他会故意假装忙碌,制造空档,给俩人逃跑的机会。就是担心这俩人太惹眼,被上人们看中了,安排回中心院子,增加青小荃暴露的风险。
第一次尝试失败后,他立刻将两个人送往后院,结果被白隽石喝止。
庄越也回想起,张锡在青小荃的事情上,几次回避和误导。被逼问情况时,对青小荃的部分说的最少,其他的内容不用施压就痛快的倒了出来,全都是在为青小荃打掩护。
要不是庄越跟沈倾目的明确,换了别人,还真的会被糊弄过去。
青小荃,一个不幸又幸运的小姑娘。
她深受多人的恩情和照顾,也拼命的依照他们的期望去努力着。
目前唯一的目标,就是将寒水派姐姐们告诉她的所有情报,送到外界去。
寒水派的姐姐们曾经摸着她的脑袋,满怀憧憬的希望,她能代替她们看到九幽城覆灭的一天。
青小荃想,她大概是没有那么大的幸运能活着看到那一天,但是如果将这些重要的消息,传到那些能对抗九幽城主的人耳朵里,也许,终归会有那么一天吧。
她所能获得的情报,是寒水派女修们经过多方汇总的。
她们在上人们那边的时候,并不总都是自己人,偶尔还会遇到别的被抓的女散修。
除了个别脑子不清醒,真以为能母凭子贵,另走出一条飞黄腾达的道路出来的蠢货。别的女修们的心思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将这些给她们带来如此苦难的上人们,送下地狱。
就算是有不看好她们的,不加入她们,倒是也不会将她们告发。
从这些人的嘴里传出来的,和她们自己收集的,拼凑了出来九幽城主和他的几个徒弟的来历身世,以及他们的功法特性、威力和弱点。
“你们可不可以帮我将这些消息,传给外边的人知道?”青小荃希冀的问,“你们还有灵力在身,应该是能逃出去的。”
为说服俩人,青小荃将来龙去脉都讲了,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哭的站不住,跪坐在地上。
庄越叹口气,起身走过去,抬手按在她的脑袋上。
“你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吧,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
青小荃愣愣的,片刻后眼睛猛的亮了起来。
第151章 不孤
跟青小荃说完话以后,庄越跟沈倾没有在她房间里再待,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个人返回北屋,没多久就到了九幽这边的早晨。
庄越表情凝重的望着外边。
“一夜没睡,困不困?睡一会儿吧。”沈倾走过来。
“我睡不着。”庄越有些恹恹地说。
一下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让他的大脑有些过载,反倒是睡不着了。
“我陪你躺一会?”沈倾道。
庄越非常的心动,但是身体却懒怠的不想动。沈倾见他没有吭声,就将人拉到床上,并排躺下,还挤在一个枕头上。
恋人的体温跟气息,是最好的抚慰剂,庄越纷乱的头脑渐渐的平静下来,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响声。
庄越警觉的睁开眼,沈倾传音说:“是青小荃,她去取了早食,刚回屋了。”
今早凌晨走的时候,庄越叮嘱一切照旧,青小荃自然是照办。
早食送过来后,她见庄越他们住的北屋没有动静,就赶紧出门,一溜烟的跑到门口端饭。
过了一会儿,青小荃又端着水盆出来,打了水回屋洗漱。
外边没有动静后,庄越拍了一下沈倾,“我们起床。”
他不拍不行,两个人挤在一个枕头上,沈倾是整个人把他团在怀里的。
原本沈倾睡觉的姿势是很规矩的,平平展展的仰躺位,他打小接受的教养,让他养成了习惯。
但是庄越不是这样,他爱翻身,还喜欢睡成“刁”字形,或者“与”字,经常睡着睡着就侵犯身边人的地方。
起初,沈倾都是让着他,结果就是自己只睡着一个床边,占据一个翻身能掉下去的可怜空间。
被庄越发现以后,庄越就训他,床上怎么能让。当时沈倾虚心请教,那该怎么办?
庄越就嘿嘿的笑,当然是要抱着他,这样晚上他动不了,自然就不会乱翻身了。
开始沈倾不知道抱着睡的好,还怕庄越睡不好,后来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就自会自觉的掌握了各种情侣睡姿。
勺子式、缠绕式、怀抱式、拥抱式都已尝试过后,沈倾发觉他最喜欢怀抱式。
睡着时,庄越如果躺在他的肩膀或者依靠他的胸膛都会分外让他满足,睡眠质量反而更好。
庄越反倒喜欢缠绕式的睡法,他本身睡觉的姿势就爱伸手伸脚,跟沈倾缠着手,绕着脚睡,对他而言是最舒服不过的。
习惯的发展适应是很快的,现在只是躺躺,沈倾也要把庄越抱住,让他枕着自己的臂膀。
“怎么不多躺一会儿?”沈倾的声音懒懒的,他显然还很享受,不愿让庄越起身离开。
“我们去练剑吧,最好依照往常的模样,别让人觉得奇怪。”庄越认真的说道。
沈倾“嗯”了一声,就放开手臂,让人起身。
一练起剑来,沈倾就变得格外专注认真,绝没有做个样子,随随便便,马马虎虎的意思。
外边的散修照旧会扒着墙头,偷看一会儿,他们虽然是看不懂剑招剑意什么的,但是好看啊!
剑舞的好看,人长得漂亮,这两点就足够了。
他们被栓在院子外边,已经待得非常厌烦,每日枯燥乏味,要不是害怕被打成下人苦力,他们早就找地方去寻欢作乐。
也就是九幽城这个地方太过奇诡,没有任何的饭店酒楼,消遣场所更别提了,说不定他们会顶风作案,安耐不住得偷跑出去。
日子无聊,也只能将有限的院子里的女修们舞剑的时间,当做唯一的娱乐了。
庄越照例是练到大汗淋淋,他现在对双流剑法的掌握熟练多了,已经可以做到不假思索的与沈倾配合完成剑招。
但是还不可以放松,要是想要在实战当中使用,最好是达到对方一起剑,都不等动作就能知道是哪一招,该如何配合的程度。
要形成这样的默契,没个几年时间,别想完成。好在双流剑,能为二人省却这个时间。
青小荃这日,也在窗口偷看,她好奇两天了,今天总算是能亲眼看。
此前怕被俩人发现,她连在窗□□动都不敢的。
这一日,就在大家都佯装正常的情况下过去了。
晚上等到夜深人静,外边的散修皆都进入梦乡,庄越跟沈倾才离开北屋。
有了青小荃的详细情报,他们已经不用再冒险外出探查,但是接下来该怎么行动,还是要商量出一个计划的。
只凭三个并不与外人接触,还活动受限的人,是没办法完成的,必须加入外援。
于是,庄越去了西屋跟青小荃等,沈倾独自外出,过了没一会儿,就将外援给“带”了回来。
张锡是一脸惨白被沈倾提回来的。他正睡着,黑暗之中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突然闯了进来,将他轻易的制服,封住他的四肢筋脉,就给挟了出来。
张锡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正在脑中闪回此生的重要时刻,还没等内心的悲怆酝酿完毕,就被带进了中心的院子里。
对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精心留意的程度,可以说是一块石头,一片树叶都了然于胸的程度。
张锡更绝望了,比自己的死亡更难以接受的,是被重要保护的目标遭遇不测。
“来了啊。”庄越捧着茶,向着张锡举了下。
“张叔叔!”青小荃清脆的声音响起,透着真心实意的欣喜。
张锡:“……”
张锡感到很茫然,被这出人预料的状况,搞得一脑袋的蒙。
“怎么有茶?”沈倾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惊得张锡扭过头去看,再三确认,才敢相信刚才那个悦耳动听的男人的声音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
“你……你们……”他抬起手,颤抖的指了指沈倾,然后又指着庄越跟青小荃,“什么状况这是?”
“我们将屋子里的家具,当砍柴给劈了。”庄越捧着杯子,语气平静的说道。
青小荃举起手上的碎裂木片,“这家具是从外边运进来的,木头就是好烧,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晚上不是要开会,没有茶水喝可不行。”庄越理所当然的说道,“茶是我之前准备的,茶具是我师父给的,水也是用法术引的,现烧现喝。”
“我不是在问这个……”张锡垂下胳膊,无力的说道。
“其实我觉得外边那颗景观树烧起来可能更好一些,可惜要维持表面的一切没有变化,不能动。”庄越对沈倾说,“来,这杯是给你的,我就觉得你应该快回来了,快喝,这杯温度正好。”
沈倾应了一声,越过张锡,走过去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是他喝惯了的口味,沈倾也很久没喝茶了,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庄越笑眯眯的看着恋人,“还可以吧?我知道你喜欢喝这种茶。”
“嗯,好喝。”沈倾跟庄越含情脉脉的对视了一眼。
张锡看着眼前这一幕,情绪越发的凌乱了。
他呆立在原地,青小荃只好将给他准备的那杯茶端过来,献宝的递给他,“张叔叔,快尝尝,南境来的茶叶呢,好好喝。”
张锡一言难尽的看着青小荃的小圆脸,最终还是端起他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别说,还真是挺好喝的。
经过一番解释沟通,张锡才明白现在的情况。
“原来两位,是专为九幽而来,难怪……”张锡感叹道。
庄越笑笑,对他说:“张锡道友,之前因为立场未明,多有得罪,请你原谅。”
“哪里。”张锡赶忙道,“我都不知道,原来远在南境,还有人竟然也跟我们一同心思,想要覆灭这个魔头。我们、我们,不是在孤军奋战……吾道不孤……”
说着,张锡的眼圈又红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庄越看着,也是一阵叹息。
青小荃有些手足无措,张锡救了她,在她内心从来都是高大伟岸的,没想到竟然会脆弱的落泪。
“要说这个,张锡道友才是了不起,身在敌巢内部,做出这样的义举,是需要巨大勇气的。”庄越称赞道。
张锡摆了摆手,“我不过就是不甘心罢了。”
他整理的了一下心情,侧过身对庄越,正色的说:“有什么是我能帮二位做的吗?”
庄越跟沈倾对视一眼,庄越才说:“张锡道友,我们来这里的时日太短,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顺利的离开九幽。”
张锡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我早就有计划,找机会将小荃送出去。”
青小荃在一旁听见这话,道:“张叔叔,我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姐姐们搜集到的东西,都已经交给了两位仙长。他们出去才是要紧!”
张锡内心不由发急,他的计划原本希望不大,好不容易现在有庄越跟沈倾两个,不仅背景深厚,实力看起来也有,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被禁灵丹困住。
白枫谷的人为什么能掌控得住局面,九幽城内为什么这么死寂,都是因为所有不顺从的人都灵力全无。没有灵力的修仙者的命,连根草都不如。
现在,有这两个人在,青小荃能脱困的希望就大了。
张锡喝止青小荃道:“你别说话,听安排便是!”
庄越自然能看得出张锡的打算,他笑着说:“张锡道友,我们原本就准备带着青姑娘出去的。”
张锡一怔:“真的?”
青小荃也是惊喜,如果能有活命的机会,谁会想死呢。
庄越郑重的点头,“是真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张锡松了口气。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庄越问。
张锡道:“我原本想着,找哪一天机会合适,将小荃藏在轿箱里,走运输的队伍,直接送出去。”
庄越一听,就知道这个计划有很多处的不确定性。
“还有别人可以与你配合吗?”庄越问。
张锡点了点头,说:“还有几个人,多在运输的路线上,能保证全程不出纰漏。”
九幽城是个没有产出,只能依靠外界输送的地方,轿箱运输的频率非常的高。来往的虽然都是普通人,但是看着这些人干活的,都是被下了药的散修。
有这些人的掩护,从九幽出去,到途中都不会出问题,难点只在进出白枫谷把守的关隘,是要被白隽石检查的。
当然,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要是运气好,赶上他不在的时候,关隘会松懈很多。
张锡觉得,要是运气不好,凭着庄越跟沈倾两个人,打肯定是能打的过的。
庄越却是摇了摇头,“关卡正在白枫谷内部,白隽石并不是最大的问题,还有一个出窍期的樊世和在。”
张锡苦笑:“所以,这一直只能是个计划,除非正好遇到白枫谷所有高层都被吸引了注意,才有可能将小荃安全的送出去。”
这时沈倾向庄越传音了几句,庄越点了点头。
他看着张锡,道:“计划还是可行的,但是要有几点补充。”
张锡疑惑的看看二人,对沈倾不开口说话,倒是没有什么疑问。他顶着一副美貌女子的模样,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给人的违和感太大了。
“哪里要补充?”他问。
庄越笑:“从一开始。首先,我们会制造一场混乱,将九幽这边的人的注意力都牵制住。虽然张锡道友你说,有同道可以为小荃做掩护,但是这并不保险。”
张锡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轿箱队伍回去都是空的,这是一个常识,很少会有人闲着没事去每一个打开看看。
但是,万一正巧遇到附庸白枫谷的散修找茬,就极有可能出现意外。这个万一,不可不考虑。
“第二,白枫谷那边的人如果遇到,可以交给我们应对,你找的那些帮手,负责第一时间将青姑娘带离。”
“这……”张锡惊呆了,这补充的对他们百利无一害!
连一旁的青小荃都不安起来,让两个仙长吸引所有火力,就为了让她脱身,真的值得吗?
“这真的可以吗?”青小荃忍不住问。
庄越点了点头,说:“我们可以做到。”
第152章 杀心
张锡专门负责运输的对接,往来姑娘的安置。
他接触过三个上人的属下,每次都是那边派人来,传个口信,有的时候会指定某个人,有的时候没有指定,就只是要人。
要人的时候,有时是一人,有时是两人,有时没有要求,让张锡看着办。
然后,他去将人接出来,送到别院的门口,上人的属下就会将人带走。
因为寒水派的女修们搞出来的刺杀,这个别院被清过,很是受了几天时间的冷待。
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久,白隽石在多方努力,也许很快就会重新在这个别院里边挑人往上送了。
这无论是对庄越沈倾,还是青小荃,甚至是张锡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要尽快行动,把青小荃送出去。计划有了,剩下的就是施行。
张锡在白枫城里还是有几分人脉的,出去晃了一圈,就从认识的在其他别院当差的散修嘴里,套出了三个上人的住处和近期的动向。
三个上人白天修炼《御冥经》,足不出户,晚上就会寻欢作乐。
沈倾打算制造的混乱,是将其中一个元婴上人给杀了,引起全城动荡。
张锡认为这是很难的,他说:“这些上人与他们控制的邪祟同住一处,很难在不惊动邪祟的情况下杀了那上人。”
庄越却说:“在和新娘独处的时候,他总不会也在卧房里放几个邪祟吧?”
张锡面露古怪,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上人们虽然诡奇,倒也没变态到这种程度。
“若是想要找到这样的机会,不如等到白隽石那边打通了关系,那边再从这里挑人的时候,我直接将你们交给上人的属下。”张锡提议道。
庄越否定了他的主意,“这不可行。白隽石那边本来就对你动辄责骂,还放下话再偷跑了姑娘要你的脑袋。这次要是从你手里出去的人出了事,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
张锡顿时一个寒噤。想都不用想,白隽石肯定第一个拿他开刀。
张锡面露焦虑,“那该怎么顺利的进到上人的房中?”
庄越一笑,说:“这并不难,只要找个别的院子送人的时候,顶替一下就可以。”
他们会将被顶替的姑娘弄晕,找个地方藏起来。昏迷的时间并不会长,在醒过来后,这些姑娘绝对会第一时间逃走,这样也就不会事后连累到她们。
当然,如果不巧是那种抱着母凭子贵的念头,脑子不清醒的奇葩,自己非要找回去送死,庄越也救不了这样的。
“三个上人里森罗修为最高,为出窍。另外两个黑山、妄水两个都是元婴,其中妄水的三人修为最低的。”张锡将他们已经知道的内容又强调一遍,“但是,这不代表妄水弱,他手底下有好几个金丹。”
“这些金丹邪修跟他住在一起吗?”庄越问。
“没有住在一起。”张锡摇头,“《御冥经》修炼的是阴气,就像我们修仙者打坐会需要吸收灵气一样,修为越高的吸收的灵力范围就越大。同一个地方内,不易同时有多人修炼,容易争夺阴气。”
“那问题应该不大。”庄越道,“我们是去暗杀,只要这些金丹手下没有住在一块,惊动不到他们。”
张锡还是觉得不安,“可就算是这样,妄水上人控制的邪祟就在院中,那些邪祟当中,也不少金丹级别,万一还有元婴级别的,你们双拳难敌四手啊!”
知道张锡的紧张还有焦虑,都是出于对自身失去灵力的不安,庄越耐心的说: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果实在事不可为,我们就会直接逃走,不会牵连到你跟小荃姑娘。一旦事败,你们不要冒进,藏好自身,等待之后的时机。”
明明庄越说的都是计划失利的情况,张锡却有了几分心安。他点了点头,说:“放心,我会竭尽所能。”
时间又过了三天,在张锡的努力下,终于从另外一个别院发展了个不甘现状的内线。
妄水上人最近总是从这个别院里叫人,很规律,隔一天一次。
在行动的前一天晚上,庄越跟沈倾必须提前前往那座别院,在预定的地方藏好,等到关键时刻,替换掉被送去的新娘。
他们两个将青小荃也带了出来,交给张锡,等到全城乱起来的时候,张锡会趁乱将青小荃塞进轿箱,运往通道口。
如果一切顺利,庄越和沈倾也会在通道前和运输队汇合,一同离开九幽。
而在他们走后,张锡会再送进去三个姑娘,制造他们还在的假象。
分别前,庄越将一个圆肚瓷瓶交给张锡,他说:“这是送你的临别赠礼。”
张锡接住,就想打开看,却被庄越按住手,他说:“等明天你再看。这是一个选择,你可以等想清楚了,再决定用不用它。”
张锡不解的看看庄越,又看看沈倾。
庄越故作神秘不肯说,他就更不可能从沈倾的口中得知答案了。
他只得放弃的点头,“好,我会明天再看,你们快走吧,那边还等着接应呢。”
庄越点点头,“再会。”
张锡道:“再会,但愿一切顺利。”
庄越和沈倾俩人转身,融入黑暗之中。前往另一座别院的途中,沈倾向他传音道:“你将破厄丹就这样交给他了,万一明日他直接用了,恐怕我们的行动会另起波折。”
庄越却回话道:“他不会明天就用。张锡这人的韧性很强,心思敏感,为人感性,他忍耐了这么久,可不会就这么一逃了之,就甘愿了。”
庄越眼眸里,即便是在黑暗中,也透出希冀的光,“有这一瓶破厄丹做底牌,他能就在关键时刻,在九幽城的心脏上插上一把刀!”
张锡将事情安排的很妥当,接应根本就没有开口,接到人就把俩人引到位置藏好。做完这件事后,接应直接就走,黑暗中一切进行的无声无息,堪称一场经典电影场景式的间谍接头,让庄越倍感刺激。
怀着这种新奇的感受,第二天在藏身之处,他们顺利的等到了来接人的上人的属下,以及特意被安排的两个姑娘。
姑娘们事先并不知情,但是平日里就有逃跑的意愿,能够在无形当中达成配合。
为了确保不出意外,由沈倾出手,灵力震荡那两人的紫府,使人瞬间昏迷。庄越与沈倾一人一个将人扶住,转身藏进之前他们藏身的地方。
接着,他们走上前跟在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的接应身后,继续向着别院大门口走去。
来接人的是妄水上人手下的一个金丹邪修。
这还是庄越与沈倾第一次见到修炼《御冥经》的邪修,从外表上看,与修仙者没有什么不同。
根据青小荃的情报,这些修炼《御冥经》的邪修,都是九幽城主的后代,是具有半人半死灵的特性,被九幽的人称作冥族。
最初的《御冥经》发明者,正是闾山宗的嫡传后代子弟,因为渡劫期老祖被截杀,他们剩余的门人遭受了整个修仙界喊杀喊打,过得如过街老鼠般,狼狈又不堪,不得不逃到远离南境的北域。
可即便是来到北域,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渡仙宗的人比他们先一步落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闾山宗的残存嫡传又遭受了一次绞杀,最终仅剩下的几个人,远远的逃到了这片地脉之上的幽地。
他们在这里立足时,外边的白枫谷都还不存在,北翟宗尚在飘摇中,寒水派不过是个雏形。
不论立场的看,九幽城主的经历还是挺励志,挺传奇的。
遭遇重重的绝境,最后没有甘于苟且偷生,而是利用地脉里的阴气,亲手创出了一门邪功。
这部《御冥经》就是在满含怨怒与仇恨中诞生的,从根源就注定了,它对世人的仇怨与天然的敌对立场。
如果起初九幽城主是想凭借着《御冥经》报仇雪恨,还只是用阴气控制邪祟。那么后来九幽城主就彻底走上了邪恶的道路,使用阴气制造邪祟,还进一步研究出来了秽土这种更可怕恶毒的东西。
早期的九幽城原住民,就是在这种背景当中被迁徙而来。
机缘巧合下,生者和死灵的结合,诞生出了半生半死的冥族。
然后九幽城主发现,冥族的体质无比的适合修炼《御冥经》,他开始大量的制造冥族。而现今的几个上人以及大部分的《御冥经》邪修,也全部都是他的血亲后裔。
上行下效,九幽城的上人们为何无比忠爱抓女修做新娘,就是为了能诞生出更多的,能修行《御冥经》的天才。
他们现在不光是要数量,更是要质量。
也是因为这种风气和特性,导致九幽城的上人都耽于美色,常常通宵达旦的纵情声色。
为了讨好上人,低下的人经常搞出各种花样,送去的姑娘也经常会被装扮的花枝招展。这次带着大大的兜帽,蒙着头的两个虽然看着有几分神秘,但是也没有到十分猎奇的程度。
金丹的邪修漠然的撇了一眼俩个人,就转身走了。在他的身边,有几个肢体僵硬,面容可怖的邪祟,仿佛被指挥的军队一样,齐齐的簇拥上来,将庄越跟沈倾夹在队伍的中央。
不用邪修开口,身处在邪祟队伍中的人,往往就会被吓住,乖乖的跟着走。
金丹邪修懒得跟这些来来往往的女修打交道,这一招一用出来,能省下很多的事。
这一次也一样,身后的两个新人,亦步亦趋的在队伍中走着,生怕落后了一步,引起身边邪祟异动。
金丹邪修内心隐含的恶趣味被满足,他就喜欢看这些外来的姑娘们被吓得瑟瑟发抖,还不敢反抗的样子。
她们哪里能知道,这些邪祟是全凭金丹邪修一念之间控制的,金丹邪修不想他们乱动,邪祟自然不会乱动。
九幽城内是完全没有车马的,交通全靠走,即便高贵的上人们想要彰显高高在上,也只能做人抬的辇。
金丹邪修自然是轮不到的,也不可能给姑娘们准备,一行人步行了快两刻钟,才从别院走到妄水上人的住处。
门口守门的是两个筑基期的邪修,看到金丹邪修过来,弯了下腰。
金丹邪修将人带到了,就交给园中的管家。管家估么时间差不多,早就在这里等着,见了金丹邪修将人带过来,忙躬身道:“辛苦了。”
金丹邪修完成任务,随意的点点头,带着身后的一串邪祟,返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原本这接送女修的事情,是由下边筑基期的邪修们干的。但是筑基期的《御冥经》还不能很好的操控邪祟,不是数量上不去,就是质量上不去。通常都被禁止在九幽城内,使用邪祟。
结果,就是在接送的途中,出了几次的事故,总有些烈性的女修,试图逃跑或者是刺杀。
在弄死或者弄残了几次人后,白枫谷的人都来抗议了。他们抓这些女修并不容易,不能还没见到上人就被半途消耗掉了。
几次交涉后,这件事就成了上人手下的金丹邪修轮流的活了。
金丹邪修的地位虽然是上人的属下,管家却是远远比不上的,自然得陪着小心伺候这些被迫做事的邪修。
等到金丹邪修走远,管家躬着的身才直起来,回过头皱着眉看着带着大披风兜帽,遮住头脸和身形的两个女修。
他可不像金丹邪修那样草率,才刚发生过不知死活的女修刺杀上人的事,沉声说:“解开你们的披风,让我看一眼,验明正身。”
两人听了之后,先是顿了顿,才将兜帽拉开,露出两张脸来。
两张面容,一张比一张更美,还没等管家从美貌冲击中回过神来,两人又将身上的披风敞开。
只一眼,管家就被震得说不出来,失神了好一会儿。等缓过神后,眼中都不由闪过惊艳和贪婪的神色。
最后,他惋惜的说道:“先带上吧,这等绝色,确实应该让上人第一眼看到。”
随后,他将两个人安排到一个厅房里,叮嘱道:“在这里安分的待着,等上人练完功,用饭的时候就送你们过去。”
离开时,管家的目光又垂涎的望了一眼。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庄越将手放在沈倾的手背上,将他刚涌起的杀心给安抚下去,“他刚才走的时候,看的虽然是我,但是想的应该是我们身上的衣服。”
那眼神,跟金池长老馋唐僧的袈裟似的。
也难怪管家会垂涎欲滴,为了增加暗杀的成功率,两人将鲛绡衣都穿在了身上,就为了这出美人计。
鲛绡衣的华美与瑰丽,缥缈与仙气,是修仙界当中都罕有的。
别说偏远的九幽城内一个没什么见识的管家,就是见惯了珍宝的皮禺山当年也对这件衣服称赞有加。
“我知道。”沈倾声音低沉的说,同时还将手翻转过来,紧握住庄越,“让你受委屈了。”
即便是看得鲛绡衣,那管家的眼神也让沈倾觉得他该死。
庄越好笑的说:“我受什么委屈,这不是始终都有你陪着吗?”
沈倾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两个人手握着手,安静的待着,直到有下人在外边传话,要带他们去上人的房里。
庄越站起身,拉起兜帽盖住头,“走吧。”
沈倾紧接着也站起,与他一样的拉起兜帽,只不过他却向前走了几步,刻意到庄越前边去。
庄越心中一暖,知道沈倾这是在保护他,也没有逞强。
两个人出了厅房,沈倾在前,庄越在后,跟在带路的人向上人的屋子走去。
第153章 刺杀
上人居住的宅院,比起别院的规模要大的多。
庄越一边跟在沈倾的身后走,一边用目光隐蔽的在兜帽下方打量。在路过一些没有声息的房间和院落的时候,庄越能感觉到身上泛起一阵阵发毛的感受。
这是源自生灵的本能,有邪祟同处于同一空间时,灵性里发出的警告。
一边走,一边数,庄越心下凝重,一会儿的行动,务必要一击击中,不能给妄水上人反应过来,操控这些邪祟的机会。
穿过一条长廊,拐过一座只装点着假山石的园子,又走过了一段石板路,才终于到了妄水上人的住处。
九幽城的这些上人们虽然因故喜好美色,但是他们的居住环境受制于本地的条件,房屋修建的都相对的简单。
他们想要奢华,也没有那个条件,比别院区别只在于房屋更加的高大,窗户更加的规整大气,院子里边的装饰更多。
内部布置的仍旧是从外边运进来的家具,豪华的程度倒是给上人的身份衬托出了几分尊贵。
来到上人的房门前,管家在那里守着,他将带路的下人打发走,自己领着两个人进门。
看样子,他是要亲自向妄水上人献上这份“惊喜”。
“主人,她们来了。”管家弯着腰,谄媚的说道:“这一次的姑娘格外的让人惊艳,您可以好好赏玩赏玩。”
妄水上人的体型很高大,此时他刚沐浴完没多久,穿着的衣服敞开着,袒露出胸膛,大马金刀的岔开双腿坐着。
他端坐在正厅的最上首位置,面前摆着一个宽大的案几,上边摆放着餐食、酒水。此时,他正在用餐,在这会将人叫来,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让人来助兴。
“哦?”妄水上人也是第一次听管家说这种话,停下进食的动作感兴趣的抬起头来。
庄越与沈倾并肩站在正厅的中间,管家说:“快脱下你们的披风,抬起头脸,让上人看看。”
俩人依照管家的话,将披风直接脱下,披风一落地,屋内就是一阵安静。
伺候在案几旁边的下人给妄水的酒杯倒酒,看到俩人的模样,和穿在身上的仙衣,直接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直到满溢出来的酒水,顺着案几流淌,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妄水上人。
妄水上人回过神来,不悦的将还在发愣的下人推开,“你这蠢货,看你干得好事!”
那下人被推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吓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上人饶命!上人饶命!”
酒水蜿蜒流淌在案几上,狼藉到必须被收拾一番才能继续用餐,妄水上人被倒了胃口,扔下手里的餐具,“撤下去,让人再上一桌来。”
管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料外的事,几步上前一巴掌打在下人脸上,“滚下去,自去领罚!”
下人脸色惨白,尽管怕的不行,却还是哆嗦着身体,后退着下去了。
这时站在两边的侍女过来,收起桌上吃了没几口的饭菜,准备端下去。案几上的盘盘碗碗不少,两个人忙碌着,妄水上人则直接站起身,从案几后方绕过来。
他走到俩人的跟前,目光不离二人,在他们的脸上一寸寸的扫过。像是在打量一样物品,想要视察一遍有没有瑕疵。
上下打量完,似乎是很满意,妄水上人露出一个让人极度不适的下流笑容。
两个人里,沈倾看起来气质太高冷,端庄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持距离;庄越则妍丽亲和,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他压根就不将被送来的女修当人看,对待玩物一样,用不到顾忌对方的心情,伸出手就想摸庄越的脸。
沈倾当然不愿意让妄水上人碰触到自己的恋人,他故意侧身上前一挡,拦住了对方的手。
妄水上人的手一顿,没达到目的的手落了下来,垂在身边,面露不虞。
明明沈倾也生得很美,但是太过圣洁宛若谪仙的气质,让妄水上人自惭形秽,反而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只想狠狠折辱,以打破对方的高不可攀。
被送到上人这里的姑娘,刚烈的他见了不少,死在他手上的更是不计其数。三个上人里,就属妄水上人最为残暴,最情绪化,说动手就动手。
就在要发生冲突的一瞬,庄越从沈倾身后走了出来,冲着妄水上人粲然一笑,“上人急什么?这天色还早,夜晚还长着呢。不如坐下来,看看我们姐妹的才艺。”
那笑容明丽,瞬间让人眼前一亮,有多少恼火也要消散了。
妄水上人在这偏远地方窝着多少年了,属实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这样的风情,情绪不由自主的被牵着走,女修们见了他多数是怕的,没几个是这样笑的,笑起来也没有这样好看。
他心情好转,调笑道:“你们还有才艺?也如你们这般好看?”
庄越点了点头,说:“我们练了好几日,这辛苦练习的剑舞,上人若是不肯看,可太让人伤心了。”
他抬起手捧心,故作伤心的样子。
妄水上人舔了舔唇,看了看庄越,又看了看冷着脸的沈倾,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露出色授魂与的痴笑,“美人要是伤心,我可要心疼了。”
沈倾的神色更冷了,庄越手伸过去,光明正大的牵住他的手,握了握,冲着妄水上人笑笑,“请上人就坐吧。”
如此美人言笑晏晏,妄水上人像是喝了美酒般晕陶陶,难得也想起保持风度,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这样类似角色扮演般的乐趣,对他而言很是新奇。妄水上人内心涌起一股别样的刺激感,促使他下意识的配合起来,以寻求更多快|感。
妄水上人转过身,甩甩衣袖,自以为很潇洒的迈步,走回案几后边。
在三人这短暂的交锋时间里,手脚麻利的两个侍女,已经将桌面收拾干净。她们端着要被撤下去的盘碗,安静的离开了正厅。
此时的正厅里,侍候的人正巧都退下了,只有坐在主位上的妄水上人,以及站在主位旁边,假装侍候,其实想要饱饱眼福的管家。
庄越握着沈倾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揉捻了一下,安抚和暗示的意味很浓。
他一直很担心。
穿上女装施展美人计,对他这个在风气更加开放的世界长大的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
更别提,他来这里之后,不得不扮演了十年的女装生涯,这场表演是为之画上落幕的完美场景。
但是沈倾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修仙界顶级仙门的弟子,风气不能说很封建保守,这个计划也足以挑战他的三观认知。
庄越在制定计划之后,一直担心沈倾接受不了。
在庄越用手指按压沈倾的手背后,沈倾用回握回应了他的担心。
他心里虽然有点过不去的坎,但是比起杀掉妄水这个邪修,顺利完成任务返回南境,将庄越从困境中解脱出来,这个牺牲不是不可以接受。
两个人手牵着手,于无声中,在妄水上人的眼皮子地下,完成了一次心灵层次的对话。
庄越忍不住冲着沈倾露出一个笑容,那个笑容比起刚才过分粲然的营业假笑,更加的真实而动人心魄。
妄水上人端坐在主位,自然是无法像沈倾那样正面受到这个笑容的冲击,但是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对视,庄越这个从长相到气质都更符合他喜好的美人笑了。
别说,不管哪个角度,美人笑起来都是这么好看,甚至比刚才更好看。
内心的想法更加的热切,他有些迫不及待要享受今日最后的正餐,但是在那之前还有小节目要进行。
妄水上人催促道:“开始吧。”
庄越侧头看了一眼妄水上人脸上的期待,冲沈倾微微一点头,随即松开了他的手,后退几步,摆出一个起手式。
沈倾眸光一闪,随后也后退几步,与庄越拉开几个身位,俩人面对面的站立,就好像这些天每日都要进行的双流剑法练习一样。
区别只在于,他们手里现在没有剑。
庄越与沈倾不约而同的开始动作,手中虽然没有拿着木剑,可是这些天数不清的剑招配合,已经让一切烂熟于心。
不需要在刻意去回想,身体下意识的就会动起来。
双流剑法是格外强调两人配合的剑法,互动格外的多,剑招往来繁琐,格外的优美有韵律。扒着墙头偷看的散修们,无不认为这是一套好看的剑舞。
他们的见识也就如此了。
但是在去掉了手中剑的情况下,这套剑法的舞动,看起来就更像是华而不实的舞蹈了。再配上鲛绡衣的超级加成,让这一场表演,越发的仙气横溢。
鲛绡衣的双袖本就又轻又飘,在急速的剑招变换下,被带动的宛若云中蛟龙在舞动。宽大又飘逸的裙摆,随着腾挪的动作被挥洒成大片大片,如云雾般,倏忽而聚集又倏忽而消散。
俩人时而交换位置,时而互相追逐般跃动,像是在嬉戏,又像是打闹。
管家那里见过这个,看得嘴巴都张开了。妄水上人也是,眼神定定的望着俩人。九幽这个地方,从没有过这样的表演,两个土包子真是开了眼。
神怡目眩中,耳边也仿佛响起了仙乐,倏忽间他们已经不在是被局限在这座不大的正厅,而是置身山顶云雾里,真真正正的目睹一场云出游龙的景象。
俩人正沉浸在表演中,庄越一手掠过自己的发髻,悄然的将带在发间的簪子拔了下来,握在手中。沈倾手腕在腰间一带,坠在荷包下方的穗子也让他不被人察觉的藏入掌心。
俩人从远处向对方快速奔去,带动着身上的衣袖和裙摆,如云似霞,极快的碰到一处,两个手腕相交,缠绕着,然后旋转。
管家和妄水上人还以为这是要上什么高难度动作,不由得看得更加专注。
只一瞬间,庄越被沈倾一甩,向着妄水上人飞射而来。紧接着,沈倾后发先至,越过庄越的身形。两人手中都拿着忽然出现的剑,一个在上刺向妄水上人的紫府,一个向下刺向妄水上人的丹田。
这是青小荃提供的至关重要的情报,修炼《御冥经》的邪修,必须要同时重创两个要害,不然是没办法立即让他瞬间失去反抗能力的。
妄水上人好歹也是元婴,他瞬间反应过来这俩人是要刺杀他。但是,沈倾的动作太快了,同等大境界不说,还比妄水修为更深厚,功法更高强。
一个有心偷袭,一个无心防备,意识到了也来不及做出防御。
流萦流凨双双在手,庄越根本就不用再担心他的配合能不能跟得上沈倾的动作,被拉扯的一个极限加速,两个人同时击中妄水上人的紫府和丹田。
“啊啊啊——”妄水上人惨叫一声。他的紫府和丹田被一同搅碎,巨大的痛楚,让妄水上人霎时间疼得要昏过去了。
与此同时,正厅的空间里,“刷刷刷”的出现了一群的怨魂。
这些都是妄水上人控制下的邪祟,他虽然没有庄越想的那样,睡觉的时候还在房间里放一堆有碍观瞻的僵尸,但是却随时在身周安排了一群看不见的怨魂。
这些怨魂普一现身,就向着两个人扑来。
庄越一惊,还以为行动失败,妄水上人还能操控邪祟。
随后就从这些狂暴的怨魂毫无章法的攻击当中,意识到这些怨魂只是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本能的因为生气而疯狂,开始攻击现场的两个更具有澎湃生气的人。
这时,沈倾立即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符,布置了能隔绝生气和声音的法阵。
庄越心下一安,有条不紊的开始料理这些怨魂。
这群怨魂的普遍实力不低,都是被精炼过的,每一个都有不弱于金丹的实力,比起野生的怨魂更厉害些。但是在天克的雷类法术的攻击下,也没有造成太大的难题。
管家在俩人陷入怨魂的包围时,才从忽然发生的变故里回过神,实在是俩人的动作都太快了。
他不过是个只有筑基期的小邪修,因为修为低微,没有什么天赋,才来做的管家。
他看了一眼还在痛苦哀嚎翻滚的妄水上人,犹豫了一下没有救主的打算,转身向外逃去。
主人虽然还活着,但是被废掉了紫府和丹田,已经失去了价值。管家觉得还不如逃出去,将消息报告给另外的上人,能带给他的收益更大。
他的动作虽然已经足够快了,但是却没能快过沈倾的剑。
都不等他跑到厅门口,沈倾的剑就穿过了他的心口,一声惨叫都没能叫出,就倒毙在了距离大门只有两步远的地方。
杀了这个胆敢用恶心的目光看庄越的管家,沈倾总算是出了胸口里的那股子戾气。
第154章 惊动
确定管家死透了,沈倾才返回去,跟庄越很快就将这些怨魂给清理掉。
庄越被沈倾操控的那一下,消耗了大量的灵气,又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消灭这些怨魂,结束战斗后,不由自主的气喘吁吁。
他喘口气,说:“动静这么大,不会惊动那些邪祟吧?”
沈倾的神识扩展开,将周遭的范围扫视了一遍,他说:“邪祟都是低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是不会主动去索敌的。现在都在各处的房间院落里徘徊,暂时不会跑出来。”
庄越略略安心,随后又想起什么的问:“那几个下人呢?”
沈倾闭目,神识里看到两个侍女正在远离正厅的厨房,等待厨房那边重新做出一桌饭餐,那边距离正厅有段距离,根本就没听到这边的声音。
至于那个犯了错误的下人,正待在下人居住的房间里,为自己接下来要遭受的处罚而惴惴不安着。那里距离正厅更远,就更不可能发现出事了。
妄水上人跟管家就是这个宅院里地位最高的两个人,没有他们的吩咐,根本就不会有人僭越的跑来。
沈倾上前,将妄水上人打晕,总算是耳边安静了。
庄越松了口气。
他们现在还不能就把上人杀了,稍微有点底蕴的仙门,都掌握着魂灯这门法术。九幽城主出身闾山宗,庄越和沈倾不敢大意,去试探对方如今还会不会保留门人的魂灯。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侍女去而复返,端着新做的饭菜跟酒水,低着头,姿态恭谨地进入正厅。
趁着俩人没注意到正厅的变化,沈倾施展了个法术,庄越飞快的接住两个倒地的侍女手中的托盘。
两个姑娘被挪到角落的位置,保证她们在一天内都不会苏醒。
好在之前两个人将战斗的范围只局限在很小的范围,再加上有沈倾用法阵暂时遮蔽,没有人会发现异常。
得庆幸妄水上人平日里整夜整夜的玩乐,没人会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来打搅,让庄越跟沈倾能安心的度过天亮前的一段时间。
确定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再大,外边也听不到后,庄越将酒水泼洒在妄水上人的脸上。他猛地坐起身,随后就从紫府和丹田两处要害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
妄水上人不愧是能修炼到元婴阶段的邪修,自身是有几分韧性和狠劲的,他咬着牙,硬生生的忍住了没再一次昏厥过去,用充满憎恨的目光瞪着眼前的两个人。
庄越歪了歪头,蹲在地上看着妄水上人,语调冷漠地说:“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在你们指使手下的邪祟,跑到南境的大地上作乱的时候,就该做好被秋后算账的打算。”
妄水上人目光中浮现恍然,他咳了两声,压抑声音里的痛苦,哑声道:“原来你们是从南境来的?不知道是哪座仙门的?”
庄越轻笑一声,妍丽的五官越发显得动人心魄。不过这时,再无法引起妄水上人的旖旎心思,只让他觉得心生寒意。
“你知道是那座仙门又怎么样?还妄想着记住,以后找去报仇吗?你觉得……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妄水上人情绪激动,引发伤处越发的疼了,他道:“你们以为,我会怕死?我此时也不过是比你们早行一步而已!用不了多久,你跟你的同伴,还有你的师门,统统都要为我陪葬!到时候,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笑得出来!”
庄越冷下脸来,说:“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我们都能暗无声息的杀进你的府邸,还掌握你的要害之处,你又以为你的师门能横行多久?”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妄水上人想要展现他的狂妄姿态,让眼前的女修胆寒,只可惜失败了,他被绞碎的紫府和宛若破洞的丹田,不允许如今的他情绪太过激烈。
妄水上人喘息了片刻,不得不认清了现实,不太甘愿的以虚弱的语气说:“太天真了……真的是太天真了!我等着,我等着那一天,可惜——不过,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的血脉——我的师门,会亲手替我诛灭你们!”
等这一大串近似威胁恐吓的话说完,妄水上人支撑不住的翻起白眼,倒在了地上。
庄越神情凝重的站起身,转身走到沈倾的身边,说:“我还以为他会求饶。没能再问出什么情报,有点可惜。”
妄水上人好色归好色,却着实是把硬骨头,眼看死到临头,也不求饶。
“要是没有这种心性,怕也不会入了九幽城主的眼,坐到这上人之位了。”沈倾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他说:“青小荃那里的情报已经足够,妄水说不说,没什么要紧。”
“嗯。”庄越应了一声,“不过,我倒是觉得,他这话说得另有玄机,只是我一时想不到。”
沈倾揽了下他的肩膀,说:“不着急,反正我们一时还不走,你可以慢慢想。”
庄越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昏迷倒地的妄水上人出神。
此时的别院,青小荃藏在张锡的住处,不安的来回踱步,“仙长他们……不会有事吧?”
“你安静的坐会。”张锡无奈的叹气,“这两位一个是明光宫的嫡传,一个是正羲宗的掌门弟子,要是他们都不行,我们也不用指望能逃出去了。”
青小荃转到张锡的身边,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拉住对方的袖子,使劲的摇了摇,“张叔叔,要我说,你这次就跟我一块走吧!”
按照计划,藏进轿箱里一个或者两个,区别不大,顺带的事。只要张锡愿意,他一样可以通过这样的路径逃脱。
张锡按住她还在摇晃的手,这孩子真的是被娇养长大,换了个觉得安心的环境,熟悉的能给她安全感的人,就憨态毕露,逮住人就敢撒娇。
“我还不能走,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张锡摇了摇头。
青小荃不解,最重要的不就是情报,还有什么事情呢?
“张叔叔还有什么事情要办?我能不能帮的上忙?”青小荃道。
张锡笑笑,抬手按了按她的脑袋,“你能平安的从这里逃出去,就足以慰藉我们的心了。”
“张叔叔……”青小荃不安,张锡这样的态度,让她想到寒水派的女修,总不至于张锡也要去搞一回刺杀吧?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安,张锡哈哈一笑,说道:“别担心,你张叔叔可不做没把握的事,放心的出去吧,我们会有再见面的一天的!”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留在这个敌巢当中,做暗中的那个钉子。小心的蛰伏下来,等待着九幽城被攻破的那一日。
焦灼当中,时间的流逝总是变得很慢,青小荃手指甲都要被啃秃之前,九幽城的黎明总算是到来了。
张锡比往常要更早的到达仓库前,趁着人没来,将青小荃藏进了轿箱里。
原本这个内应假装抬着空轿箱的计划是有破绽的,抬着轿箱的人承受的重量,必定会使得脚印加深,如果遇到心细如发的人,是有可能发现的。
好在有沈倾帮助完善了这部分,将一个能把重量减轻的玉符,交给了她。
虽然不成体系的使用,无法将玉符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但仅仅只是装在箱子上,将一个不到百斤的少女变得轻若羽毛,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张锡提前在轿箱上做了记号,等运输队过来后,内应顺利的将目标轿箱抬起。
两个内应惊讶的发觉轿箱的重量不对,看向张锡向他确认,是否弄错了箱子。
张锡肯定的向两个人微微点头,两个内应虽然内心疑惑,却仍旧是按照计划,跟随运输队,向着九幽城通往外界的通道口走去。
此时的九幽城内,有其他别院的运输队也出发了,队伍行进间,偶尔有散修加入,一同向着通道口的方向走。
就在人流之中,有两个高挑的身形,自然的混入其中。
有散修无意中余光瞥到,那是两个带着披风和兜帽的人。什么人这么藏头露尾?遮挡得这么严实?
那散修有些好奇,可等到他转头去仔细看的时候,人影已经不见了。
随着人群的汇集,队伍越来越长,散修顾不得再去满足好奇心,连忙向着前方挤去,他可不想跟那群满身臭汗的苦力们挤在一处。附庸的散修是有几分特权的,离开九幽城不用排队就是其一。
九幽城雾蒙蒙的天空,泛起微微的亮光,隐隐的能看清人脸的程度。
安静了一夜的妄水上人宅邸,下人们纷纷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
往日里,管家总是起的很早,在下人们干活的时候,开始巡视宅院。
可这一日,却迟迟不见管家的出现,下人们尽管觉得奇怪,却不想去探究,管家动辄挑刺找麻烦,犯了错误就要被施以刑罚,他不出现,下人们只有高兴。
与负责洒扫的下人轻松的心情相反,在正厅的侍候的侍女此时很是焦急,本应该在这个时候交接,却不见昨夜值守侍女。
不仅如此,正厅的门扉紧闭,两个侍女用尽了力气也打不开。
迫不得已,他们只好找洒扫的下人帮忙,结果,几人轮番上阵,也没能打开正厅的门。
侍女和下人已经意识到不对,只是找不到管家,乱糟糟的正混乱,还是驻守在门外的筑基期邪修进来,才喝止了他们无头苍蝇般的举动。
两个筑基期邪修连大门也不看了,两个人同时用力,门扉上仿佛被一股无形巨力禁锢的力量终于被打破。
“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与此同时,尖锐的叫喊声也在里边响起。
两个筑基期邪修面面相觑,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推门。
门扉这次轻易的被推开了,映入两人眼中的,是被炸成四分五裂的妄水上人的残尸,以及在两人视线内,刚刚跌落在地的玉符。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玉符到底是个什么机关,但他们内心清楚,如果不是两人莽撞的行为,被机关钳制的妄水上人,肯定不会被炸成这样。
现在,他们只能在内心拼命祈求,被挂在机关上的妄水上人是死的,不是活的。
只可惜,上天没有理会邪修的祈祷,就在俩人深感绝望的时候,九幽城上笼罩的雾蒙蒙的厚重空间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荡。
九幽城主——这个九幽城唯一而至高的存在,因为重要血脉的死亡,被惊动了。
第155章 关隘
藏在出城队伍中的庄越神情瞬间一变,“糟了!”
杀个精英头目,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惊动最终大 BOSS。
庄越急声催促道:“快走!别管别的,带着你们的目标赶紧离开!”他推了一把抬着轿箱的内应之一。
那内应知道轻重缓急,果断抬着轿箱向着前方的关卡闯去。
他一动,身后跟着的运输队也跟着往前走,挤得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霎时发生了混乱。
站在通道口的散修不耐烦的大声呵斥,让他们后退。沈倾用出轻鸿剑法,两道弧形的剑光飞出,将两个散修一招击毙。
两个散修死的突然,站在最前方的拥挤人群先是哗然,然后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逃跑机会,不用人鼓动,蜂拥进通道,向着白枫谷的方向跑去。
这个时候热血上涌的人们,是没那个脑子去想,白枫谷的关卡要怎么过。他们只知道,这是在暗无天日的绝望中出现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看着抬着轿箱的队伍顺利的进入通道,庄越与沈倾带着兜帽挡得严严实实,站在通道口向着九幽城内观望。
他们要确认,九幽城主接下来的动向,在他们的计划里,九幽城主可能会被惊动,但是在这个闭关的期间,九成可能不会现身。
根据青小荃的情报所说,九幽城主晋升渡劫期的时间并不久。此时的闭关,很可能是在进行半仙之体的转换,根据周松柏的推测,九幽城主有进一步的提升,这是很强的佐证。
除非是触及他本人的生死,否则没什么比这更重要——即便是死掉一个重要的弟子。
“是谁?!胆敢杀我师弟的凶手,出来!!!你这藏头露尾的小人!我杀了你!”
九幽城中,冲天而起一个身影,愤怒到扭曲了九幽城上空雾气。
沈倾感受了一下,“是那个出窍期的邪修。”
庄越反倒松了口气,“还在计划之内。”
九幽城主虽然出不来,弟子被杀这种大事,责任就只会落到九幽城里地位和修为最高的邪修森罗上人身上。
森罗上人气势挺足,但是只在那里大喊大叫的让敌人出来,实在不像是一个谋略型的邪修。等到他进入下一步调查阶段,再想起来封城搜索凶手,已经晚了。
实在是以他的概念里,是想不到暗度陈仓这种层次的,敌人不仅一击即脱,杀妄水上人只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新娘”打掩护。
沈倾点了下头,对他传音道:“我们走吧。”
庄越转过身,和沈倾悄然的汇入到人群中,追赶上前方运送着青小荃的轿箱。
这是庄越第一次,用双眼看清这条往返白枫谷与九幽城之间的通道,究竟是什么模样。
这里是一个标准的地下岩洞,沿途遍布着形态各异的钟乳石,石柱、石幔、石笋、石花、石藤。堆积在地面和边缘的有的像雄狮,有的像巨蟒,有的像猿猴,组成一座姿态万千的“原始森林”。
洞内的空间并不逼仄,相反十分的高阔。庄越目测,最高处能有三十多米,低矮之处也有十来米。
白枫谷为了方便通行,在沿途点燃了火堆,巧妙的光源点缀得溶洞中的精致更加奇绝。
庄越叹为观止,时走时停,不由自主的在几个景观极为突出的地点驻足观看。
沈倾也是,此前只在书籍中见过钟乳石溶洞的介绍,这还是亲眼见证,果真是世间绝景。
只可惜,他们这一次不是为了旅游而来,只能匆匆而过的浏览一遍。
这条溶洞的长度非常的长,沿途有几个分叉,甚至有时还能与暗河伴行。
庄越内心暗自称奇,这暗河一段是湍急,一段是平缓,泾渭分明,又各具特色。让他深深觉得,要是能在和平之后,将这里开发成景点,一定会有不少人会慕名而来,观赏这世间难得美景。
行了快有两个时辰,庄越他们才算是将这条溶洞通道给通过了,接下来变成了开凿好的台阶,沿着台阶又上了一刻钟,眼前出现光源,外边已经是将近中午。
天光比起在九幽城要凉的多,骤然从暗的地方出来,庄越闭了闭眼,以适应光线的变化。
很不走运,白枫谷这边的人正严阵以待,不仅设立了防冲关卡,还全员在岗,为首的人正是白隽石。
抬着轿箱的内应浑身紧绷,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紧张。
庄越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传音对他说:“你跟你的同伴,一会儿混入人群里,打乱归属,让你运输队的其他人也照做。”
内应是个大心脏,不露声色的缓缓点头,抬着轿箱挪到人群里,在抱怨声里融入其中。内应跟搭档,很明显是这支运输队的风向标,其他人见状也跟着有样学样。
九幽城里的几个别院,再加上给各处运送物资的运输队,混在一起后,谁也分不清他们的来源了。
白隽石站在粗壮的原木堆砌成的阻碍上,严厉地喝道:“所有人止步!统一听从命令,原地等待检查!”
混在人群中的散修闻言,顿时就是一阵骚动。
他们这些经常进出这条通道的,都知道白隽石是什么人,少有不被他刮过油水的。这一下,让他设卡搜查,还大出血别想能脱身。
散修们内心充满不甘愿,有人仗着混在人群里,大声的说:“为何要检查我等?我们有何过错?”
白隽石自诩是奉命行事,特别忌讳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顿时道:“谁?谁说的?站出来!”
这一诘问,让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那说话的散修也不敢吭声了。
白隽石见状,冷笑道:“我还当有多大的胆子。也罢,就叫你们死个明白。你们当中,藏着奸细!”
白隽石厉声道:“今天清晨,九幽城的妄水上人被邪恶狡猾的敌人刺杀了,森罗道人确信,那个凶手此时就藏在你们之中!九幽城主大人传来御令!务必要捉住这个凶手!”
白隽石缓过一口气,看着下方因为这个石破惊天的消息而骚动的人群,他冷笑道:“现在,你们哪个还有意见要说?”
底下的散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透露出无奈。
白隽石都这么说了,谁敢这个时候冒出头,他就敢把人交上去,充当杀死妄水上人的凶手。
白隽石站在原木堆上,趾高气昂的一挥手,“所有人排成队列,接受检查!”
人群拥挤着,不甘愿的蠕动着,慢慢地形成一条蜿蜒的队伍。
白枫谷的守卫,对着站在队伍最前列的人大声的说:“把你的衣物解开,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携带违禁品!”
一个散修被身后的人推挤着,倒霉的当了第一人,他就知道这关不好过,一张脸很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解开了最外层,御风防寒的大氅。
散修的腰间悬挂着一把弯刀,腰腹位置还缠绕着装的鼓鼓囊囊的腰包。
守卫的眼睛一亮,立即用手中的刀尖,挑断弯刀的挂绳,“武器是违禁品,没收!”
散修忍无可忍的大叫,“怎么可能是违禁品,哪个修仙者身上没有武器?没武器怎么出门狩猎?”
守卫蛮横的说道:“以前不算,但是从现在开始,它算了!不然,你去找白监察评理?”
守卫或许只是要财,刮过就算,去白隽石那里,多半是要有去无回。散修只得忍气吞声,眼睁睁的看着守卫凑过来,拉开他的腰包,摸走了大半的钱财。
所以说,为什么叫刮?就是因为白枫谷的关隘并不会把所有的财物都拿走,那就叫明抢了。
白隽石一直很聪明的把握着那道分寸,能让散修们稍微肉疼,却又可以接受,全当是交了过路费的程度。
直到这一次,拿到了樊掌门明确的命令,白隽石这才拿着鸡毛当令箭,来实施名为检查,实则为敛财的行径。
往常这会引发众怒的贪婪行动,这回白隽石才不担心,因为他的背后有师父保护。
散修这才被放过关,他满脸晦气的合拢外衣,骂骂咧咧的走了。
排在他身后的散修,也没有一个能逃过,继二连三的被狠狠的榨干身上大部分的油水,只留下一点点,让他们不至于真正的变成穷光蛋,沦落到去抢劫。
这几个散修过后,就是给九幽城做苦力的运输队,这里边有普通的百姓,也有充当骨干的被灌下禁灵丹的散修。
对于这些丝毫没有油水的家伙,守卫就很敷衍了,只简单的用目光扫视了一番,就将人赶去白枫谷的那一头。
这些人承担着运输任务,是不能跟过了关的散修一样,擅自离开白枫谷的。他们会被驱赶到山谷入口附近一片有着屋舍和空地的区域,这是白枫谷临时划分出来,专门用来给这些人歇息,和中转货物的驿站。
两个内应抬着轿箱,悄然而无声的混在队伍里,顺利的通过检查。
往常这些守卫,还有可能有空闲,抽查轿箱的内部,看看有没有人私下夹带。但这会儿,正等着在后边的散修身上能刮出更多的值钱东西,自然就忽视了他们。
内应的心脏狂跳,不敢置信竟然这么顺利的就将一个大活人给从九幽城里运输了出来。虽然还有离开白枫谷这一关,可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
要知道,以前无数人想尽了办法,想要从九幽城里逃出去,都没能成功。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事先对他传音的那个人,在九幽城内部制造了大乱,这才让九幽城跟白枫谷的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抓捕凶手上。
是不可复制的。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为那两个人担心。
第156章 烈阳
尽管散修们为了拖延时间,都主动向后排队,但是因为守卫根本就不对运输队的人进行细查,让他们没能拖延多久,就快速的被轮到了前排。
庄越前方的散修,扭过头低声对他说:“兄弟,我忽然有点肚子疼,你站我前边,我先去解决一下。”
庄越对此是没什么所谓的,他说:“好啊。”
那散修没想到,他这拙劣的借口竟然也能有人信,顿时大喜过望,一溜烟的从自己的位置离开,就想要往庄越的身后站。
庄越身后的沈倾抬手拦住他,说:“我们两个人是一起的,你可以排我后边。”
散修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在俩人向前挪露出的空位上一站。
他尝到了甜头,又扭身对身后的人说:“兄弟……”
那人却没给他好脸色,正在为自己即将失血的荷包痛心呢,“想都别想!”
他后边的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更不可能跟他换了。
但是因为这个大聪明的行为,现在庄越前边的人也转过身来,试探的对庄越说:“那个……”
庄越没等他说话,理解的点点头,说:“你也想换位置?可以。你去后边吧。”
那人顿时高兴,动身往后边走。见他成功,于是前方的人纷纷向庄越提出换位,庄越来者不拒,很快两个人就排到了最前边。
后边的举动,站在原木堆上的白隽石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对这俩特立独行的人来了兴趣。
等到轮到庄越时,白隽石从原木堆上下来,走过来说:“让开!这两个人,我亲自检查。”
守卫敢对着散修横,却不敢对白隽石的命令有丝毫的拖延,立马让开了身。
庄越藏在兜帽下的嘴角弯起。
这不巧了么,他正好有一笔账想要跟白监察算呢。
“把兜帽拉开。”白隽石不客气的命令道。
庄越照办,把兜帽掀开,露出一张俊俏的面庞。
那脸五官毫无瑕疵,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有神,鼻梁挺直,嘴唇形状饱满色泽樱红,眼下卧蚕称得人非常的讨喜。
可白隽石却第一反应皱起眉头,下意识的生出嫉妒,只觉得这张小白脸绝对会是他在白枫谷的情人们会喜欢的那一款,这让他心生不快。
然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张特点鲜明的脸,他不应该不认识。倒是有几分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像谁。
白隽石的手放在腰间,警惕的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庄越冲着白隽石露出一个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明光宫——庄越。”
头一句来自他前生的俗语,很显然白隽石没听懂,明显的呆了一下。随后,又被信息量巨大的后一句给搞蒙了。
“明光宫?庄越?你、你是那个女子?”他惊讶到差点咬到舌头,这一瞬间,他联想了很多,很多。
从明光嫡传弟子从九幽城逃出来引发的各种后果,到最后被森罗上人发现凶手竟然是通过他才进入的别院,被送到妄水上人那里。
上一次寒水派余孽刺杀上人失败的事,因为没伤亡,让他侥幸推脱掉了责任,而这次无论如何,他也是逃不掉被处罚清算了。
内心的丰富联想足以组成弹幕雨,表露在外的却是一闪而逝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白隽石身为樊世和最喜欢的弟子,除了他一贯的逢迎巴结,私下里能为樊世和的钱袋子增加厚度外,就在于他这份机敏的反应能力,以及在修行上的天赋。
在庄越飞快的拔出簪子,变幻为流萦,向着白隽石攻击时,他率先做的不是摆出防御,而是抓出腰间储物袋里的一个事物,用灵力激活,向外扔去。
那玩意被激发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升空,在空中炸出一个硕大的烟花。
“敌袭!”白隽石大喊。
此时,他已经在庄越的攻击下,身体多处受伤,只能动作略显慌乱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样防御型法器,抵挡庄越剑上的灵力。
他手中的法器,是宗门通过资源交换,从北翟宗那里换来的,他拿的是精品。
周松柏自视甚高,总觉得傍身的法器,比起丹药的功效更大,让白枫谷在这场交换中,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利益。周松柏的这份傲慢,也是埋下祸根的缘由之一。才让樊世和自觉得势后,第一个选择去灭掉北翟宗。
只是,白隽石眼中的精品,也不过和明光宫的炼器师水平相仿佛。对庄越来说,是花点时间就能破掉的水准。
可惜,今天没有时间了。
他心中的念头一动,一边的沈倾就提着流凨加入了战斗,不用沈倾用出元婴级的力量,只凭借着两个人的双流剑法,就攻破了白隽石的防御法器。
白隽石这个炼丹的,根本就不是剑修庄越的对手,依仗的法器一没,被庄越一剑封喉。
庄越伸手在白隽石腰间一拽,精准的将他的储物袋给扯了下来。他来不及看仔细,随手塞进了怀里,紧接着一脚将白隽石的尸体踹得倒飞出去,砸在一群手忙脚乱的守卫身上。
而这个时候,排在关卡的人群早就炸了锅。白隽石一死,就轰然向白枫谷里冲去,这些散修附庸白枫谷,不过是趋炎附势,可没有给对方卖命的打算。
他们趁乱而逃,守卫也顾不得阻拦,只喊道:“拦住他俩,支援马上就到!”
随后,他与身边的其他弟子门人,一同围攻。
白隽石死了,他们这些在场的人难逃干系,只能竭尽全力的将人留下,以求掌门看在他们没有怯战的份上,饶恕了他们。
在白枫谷内,收到了门派的求援信号,对白枫谷上下的震动相当的大。只要是手里没有要紧的事,都立即赶往事发地。
眼见将要陷入包围圈中,虽然都是一些筑基和金丹的修仙者,可要是被围困住,拖到对方元婴以上的人赶到,对庄越与沈倾可就不妙了。
沈倾当机立断,直接通过流凨,操纵双流的另外一半,俩人边打边往白枫谷出口的方向冲。
跑到中途,白枫谷的一个元婴供奉,追了上来。
这人原先是个散修出身,到了元婴之后被樊世和邀请加入,说好听是做供奉,其实就是个高级的打手。
此人看起来头发花白,满脸沧桑之色,用得一对双锏。这对锏,形似剑,却比剑短,器物本身更接近庄越前生在网上见过的军刺。不过,与军刺不同的是,这对锏是有凹槽的,顶端也不是尖的,而是平的。
这个元婴散修的煞气很重,非常擅长近身战,一对锏挥舞之间,带起一道道的灵刃,竟然是难得一见的带溅射伤害的类型。
双流配合灵动,俩人移形换位,沈倾在前,那锏直接磕在流凨上,传来一股巨力。同时,锏的身上还分射出道道灵刃,向着沈倾和庄越撞去。
沈倾灵力护体,灵刃没能造成伤害。后边的庄越就有点惨,他的护体灵力根本就抗不住元婴级别的灵刃,一下就破防了,两道灵刃分别刮在他的臂膀和腰侧,立刻带走一片血肉。
从双剑的信息传递当中,沈倾能模糊的感知到庄越受到重创,内心顿时涌起焦灼和愤怒,好在庄越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将钟云衣花大价钱给他兑换的防御符篆给拍在身上。
虽然一道符篆只能抗一阵,灵刃的能量使得使用时间大大缩短,可也足够沈倾结束战斗了。
趁着庄越给自己加持了防护,沈倾专注在战斗上,与那双锏散修缠斗了几个回合,对方一招不慎,露出了破绽,被沈倾飞起一剑,刺穿了要害。
说起来经过漫长,实则双方从遭遇到交手,再到双锏散修被杀,也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的功夫。
追赶在后方的白枫谷弟子,眼见本门最能打的供奉都死了,追击的速度顿时就是一降。
供奉陨落后,从白枫谷各处赶来的其他金丹和元婴才堪堪到场,沈倾见状不在犹豫,昂首吞下烈阳丹。
他知道这枚重要的丹药,要留在最后关头,对阵樊世和的时候再用才最好。
可他此时,已经顾不得了。
通过双流剑,再配上双流剑法,庄越勉强能说的上有元婴的杀伤力。但是,不能忽视的是,双流剑主攻击,不能提供防御方面的能力。
庄越根本就受不住几次元婴级别的伤害,臂膀与腰侧的伤,虽然在灵力的运转下,缓缓的停止出血,可要是再进行激烈的对攻,即便沈倾硬拖着庄越战胜到最后,也只能得到一个遍体鳞伤的庄越。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庄越能模糊感应到沈倾的心思,却根本就来不及阻拦,沈倾吞下烈阳丹后,很快这战略级的丹药就生效了。
烈阳丹硬生生的将沈倾的大境界,临时从元婴级别提升到了出窍,激荡澎湃的灵力在身体内翻涌,暴躁的在丹田里横冲直撞,让他此时内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
沈倾运转正羲宗绝学轻鸿剑法,身影迅捷到极致,庄越只能看到一道残影略过,拉成光影般的烟波,所过之处,皆尽披靡。
庄越就见视线里,一道道血剑喷射而出,一颗颗头颅冲天而起。沈倾的速度快到,他从这头杀到那头,没有一滴血能沾染上他的衣衫。
“竖子,敢尔!”一道声响,炸雷般的在庄越耳畔响起,震得他紫府内一阵动荡,眼前冒金星,差点晕厥。
这可真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樊世和终于坐不住了。
他再不出现,门下的精锐弟子,都要被杀光啦!
第157章 轻鸿
樊世和的压轴登场,并不是他不将自己门下精锐弟子们的命放在眼里,也不是说,他真的敢拿九幽城主亲自传来的御令不当回事。
而是他真的抽不出身,如非必要,不到关头他真不想从闭关中出来。
樊世和早就有凌驾北翟宗与寒水派的打算,这一次借机行事,固然结果可喜。可他也为自己自负自大,付出了代价。
秽土虽然好用,却不是没有副作用。
他先是用秽土偷袭了周松柏,又强攻了寒水派,用同样的歹毒下作的手段,害死了寒水派掌门骆泽。
秽土对于毫无防备的修仙者来说,是绝佳的腐蚀毒物。反过来,对使用者可不会有优待,同样具有超强的腐蚀伤害。
除非是本身具备《御冥经》的邪修,才能够免疫秽土的污染。
樊世和为了能使周松柏放松警惕,俩人面对面谈话的时候,自然是不能率先撑起防护罩的,也同样不能使用具有护体功能的法器。
这就让他当时,也沾染了一部分的秽土。
这秽土是九幽城主给他,属于秽土当中最为极品的那部分,污秽能力之强,就算是连他们出窍期的修仙者,也要好好静修一段时间,才能将毒素排出体外。
正是因为这秽土毒性厉害,他才能打得比他修为高法器多的周松柏败逃。
樊世和没能好好休养彻底康复,就在九幽城主的连番催促之下,踏上了征伐寒水派的战场。
寒水派的骆掌门修炼的功法虽然温和,本人的性格却非常的刚烈,最后是拼着与樊世和同归于尽的原始野蛮打法,这就让秽土不可避免的沾染到了樊世和身上。
这一次,就算是有灵力护身,也没能抗得住骆掌门的自杀袭击,樊世和能保住自己命的同时,就没能防备得了无孔不入的秽土污秽。
前次的余毒没有清理干净,后边就又沾上了。两相叠加,樊世和的灵脉跟丹田都有些受到侵蚀,不得不长时间的闭关休养,以免留下不可挽回的后遗症。
这段时间,代为执掌白枫谷大权的,是他的大弟子。虽然他最喜欢白隽石这个小徒弟,但是大徒弟修为元婴,小徒弟才是个金丹。
他要是不想出关的时候看到小徒弟莫名其妙的死于非命,就只能让大徒弟临时代掌大权,将油水最为丰厚的监察一职,安排给白隽石做为安慰。
大徒弟早就与小徒弟暗中不合,只维系着表面功夫而已。
这一次白隽石放出的求救讯号,几个同门的元婴来得这么迟,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早就已经完成了暗中的站队,只是樊世和不知道罢了。
也只有那拿双锏的元婴供奉,不掺和他们师门的事,才会第一个赶到。
这里边的前因后果,复杂到外人根本就理解不了,不过造成的结果庄越已经看到了,吃下了烈阳丹的沈倾,如入无人之境,在白枫谷的弟子当中杀戮,死掉了近乎半数,才被不得不破关而出的樊世和制止。
只能说庄越他们选择行动的这个时机太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连敌人身边的猪队友都在帮他们。
樊世和从天而降,与沈倾毫无花哨的对了一招。
樊世和比沈倾多吃两百年的饭不是白吃的,只此一招,他就试探出来了沈倾的深浅。
沈倾的灵力虽然很澎湃,但是却很虚,不凝实。这并不是对方的实力,而是凭借旁门左道来临时提升的力量,他只要用出拖字诀,就能将沈倾给耗死!
樊世和身上的余毒没有清干净,他不敢动用全部的灵力去战斗,再加上他恨沈倾杀掉了他最喜欢的小徒弟,又杀了他虽然不喜欢但是很好用的大徒弟、三徒弟,他要先给对方能打败他的希望,再在对方的药力消耗掉时,击溃他,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这位掌门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光洁眉目俊秀,外表一派儒雅斯文,完全看不出内心是个野心勃勃,又志大才疏的家伙。
樊世和阴冷的目光在沈倾年轻又俊美的脸上扫过。
他手上已经没有了秽土,再加上两次使用都出现了意外状况,就算还有也不敢再用。只不过,他身为掌门手中是有几样好用的法宝的,从北翟宗那里换来的极品法器,基本都在他的身上。
以前是在库房里的,最近因为与其他仙门的斗争,被他找了借口收入了自己的囊中。由此可见,白隽石为何会招他喜欢,皆因俩人是臭味相投,一样的贪婪爱敛财。
此时,他一一取出那些法宝,防御的施展在自己的身上,攻击的对准沈倾。
沈倾岿然不惧,手中的流凨带起一道金色的剑芒,重重劈在那防御法器上,一下、两下、三下,“咔嚓”声之后,那防御法器就破碎了。
樊世和脸上的自信从容顿时消失,他手中固然是有强力防御法器,对方的法剑却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极品。
要是庄越能听到樊世和内心的惊诧,肯定要评点一句:废话,不然凭什么双流剑以前能被称为正羲宗镇派宝物之一?
手中有此攻击力的利剑,再加上烈阳丹加持的出窍期灵力,沈倾对上樊世和不落下风的过了好几个回合。
樊世和的防御法器拿出来一个,过不了多久就被沈倾废掉一个;他使用的攻击法器,虽然不能说是寸功未建,却没几个能击中目标。
《轻鸿剑法》就是以速度和身法为核心的,闪避太高了,樊世和一个全凭法器自身机制进行攻击,都无法发挥出全部威力的炼丹流,想打中一个同等级的顶级剑修,也只能说他想太多了。
旁观的庄越觉得,他还不如专心的练好一样法器,能熟练到如臂使指的程度,给沈倾带来的威胁大呢。
站在远远的下方围观的白枫谷弟子,还幸存的二徒弟,以及其他派系的元婴修仙者,不管心里边有多么的痛惜被樊世和就这样一个一个拿出来,又一个一个被废掉的法宝,也只能屏住呼吸,凝神静气的期待自家掌门得胜那一刻到来,好能第一时间冲上去安慰师父/师伯:虽然您喜爱的小徒弟,和看重的大徒弟、三徒弟死了,但是还有我啊!
众望所归的明面上的继承人死了,掌门最心爱的小弟子也魂归自然,这俩最强力的竞争者没了!二徒弟和旁系的元婴弟子立刻起了心思,现场别起了苗头,争夺起了支持率。
他们是只敢远观,不敢靠近的。
之前那冲天而起的血雨,遍洒地面的头颅,都在警告他们,在战斗没有落幕前,最好不要越雷池一步,否则那些身首异处的凄惨景象,就可能是他们的下场。
庄越这时则趁着这些人被堵在那一头不敢过来,自己绕过半边战场,来到被设置在靠近白枫谷入口附近的中转驿站。
这个时候,因为山谷内爆发了战斗,没有丝毫修为的百姓在被封禁了灵力的散修们的保护下,都躲藏了起来。
这里屋舍一大片,庄越可没有时间去一间间的找,直接运起灵力,扩音喊道:“青小荃在不在?在的话吱一声!”
房舍里先是静悄悄的,后来有一个怎么被按都没能按下去的清脆女声冒了出来,她喊道:“在的在的!我在的!”
青小荃如脱缰野马,猛地撞开了一扇门,欣喜的狂奔出来。
“庄越姐姐!你们终于出来啦——”青小荃看清楚眼前的人,脚下一个急刹,“怎么不是姐姐啦?”
庄越眼含笑意的看着这个经受过苦难折磨,仍旧精神满满的少女。
“是你的庄越姐姐,不过出了一些意外,现在变成庄越哥哥了。”
青小荃仔细辨认了一下五官,确定人还是那个人,她也就不怎么纠结怎么忽然女版的变成男版的了。
她凑过去仰着小圆脸,对庄越说:“我们现在走吗?”
她撞开的房门里,紧跟着跑出来几个被封禁灵力的散修。此时惊疑不定的看着庄越和青小荃说话。
只有那两个大心脏的内应,坚定的走到了青小荃的身后。
庄越对青小荃,也是对那两个内应说道:“你们先走,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青小荃担心的皱起眉,坚定的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走!”
这少女一派天真的表态,逗笑了庄越,他收起脸上的笑,肃容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你们才应该尽快走,免得拖后腿。你们修为全无,就算恢复了,也没有我的同伴高,真到危险关头,他可以带我逃生,却顾不上你们。”
青小荃被他的话吓住,迟迟做不出决定。
两个内应心里是不赞同青小荃的,他们更加认同庄越的说法。他们觉得应该趁着白枫谷的人都被那边的斗法吸引住注意力,从山谷口冲出去,无论是沈倾他们失败,还是逃走,对他们而言都是不利。
只是,他们答应帮助青小荃逃出去,青小荃不肯走,他们也没有办法扔下她不管,毕竟是张锡的委托。
庄越见她动摇,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事先分出来的三颗黄豆大小的破厄丹。
他递给青小荃,以及两个内应,说:“这是破厄丹,你们抓紧时间服下,能立即恢复灵力。带着其他的散修和百姓,赶紧逃命去吧!”
破厄丹三个字一出,几个识货的散修眼睛立刻就是一亮。
庄越又说:“你们顺利逃出去,就是给我们帮最大的忙了。我知道你们没有去处,就给你们指一条道,从这里一直向南,过了北域中部,有一座钢盐城城主叫做洪礼,是个元婴散修,那里正在组成联盟。无论是修仙者还是普通的百姓,他们都要。”
青小荃听闻,也不再犹豫,将破厄丹一口吞下。其余两个内应也都把丹药吃下,三个人在庄越的护法下,顺利的破开禁锢,恢复了自身的修为。
这些日子,虽然不曾动用灵力,但是劳作损耗仍旧会自然而然的流失一部分灵力,这让他们的丹田都不是最满的状态。
可这个时候,顾不得让他们打坐恢复,三个人率领其余还被禁灵状态的散修,以及上百的普通百姓,向着白枫谷的谷口冲去。
庄越并不担心,白枫谷可没有奢侈到用筑基期弟子看山门,那只是几个练气期而已,他相信散修们能解决。
目送他们远离后,他转身赶往沈倾和樊世和交战的地方,他们那边的斗法也到了尾声,即将分出胜负。
第158章 杀招
随着沈倾与樊世和交战的时间越来越长,沈倾能感受到烈阳丹的药效在越过一个峰值之后,开始逐渐的减弱。
沈倾心知肚明,灵力的变弱很快会被樊世和这个老狐狸察觉,并且他会抓住这个时机,进行最致命的反击。
尽管对方扔出了一堆的防御法器和攻击法器,没能起到什么像样的作用,可沈倾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每一个活过百年的出窍期修仙者,尤其还坐上了一个仙门的至高之位,都不会是蠢货,内心存在丝毫的轻视,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他要趁着药效的结束之前结束所有的战斗,还要带着庄越逃出白枫谷,到达一个安全的环境。要完全按照设想的那样,每一分的灵力都不能浪费,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如他所料,樊世和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但是他并不清楚,沈倾也在等着这一刻。
樊世和制定的作战策略执行的很成功,使用大量的法器,替代本身的灵力消耗,在沈倾的攻击开始衰弱之后,就是他发力反击的那一刻。
主修炼丹的樊掌门只会一样专精的拳法,他将灵力凝聚在拳头上,狠狠的冲向沈倾,扑一个接触就打出去了数百拳。
沈倾在灵力效能下降后,轻鸿剑法的身法也受到了相应的影响,闪避开始出现失误,肩膀、胸口、腹部,甚至是头部都遭受了正面的冲击,使得他的身形摇摇晃晃,再不复先前的神威大显时刻的神采。
樊世和非常的阴险狡诈,在第一轮试探过后,发现沈倾并没有作假,他是真的实力开始下滑,没有了再与自己继续斗法下去的本钱。樊世和才放心逼近距离,几个重力拳打得沈倾剑招变形,空门露开,接着一拳重锤他胸膛,沈倾胸骨碎裂,喷出一口血向后冲飞而去。
底下的白枫谷弟子们,见掌门开始压着沈倾打,那被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向着樊世和欢呼起来。
庄越已经赶回,正目露焦急和担心,忧心紧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激烈的战况。沈倾被打得飞出去的那一刻,这种紧张更是到达了顶点。
眼看沈倾摇摇欲坠的就要坠落,樊世和听着下方自己门下弟子们崇敬的欢呼,内心的郁气都被一扫而空。不管怎么说,能无伤击败一位出窍期剑修,在北域这块地方是足以吹嘘余生的谈资。
别管对方是不是服了跨越大境界的丹药,本身其实是元婴之类的,实质上对方此时就是出窍期的实力,让沈倾保持着这个境界死去,就没人能对他的战绩挑出毛病。
樊世和浮在空中的身体向后拉伸成弓,拳头紧紧握起,灵力持续积蓄,泛起了灵力高度汇集的光芒。
天上天下,所有人都确信,如果这一拳打在沈倾的身上,会让他整个人被轰得粉碎。
庄越极度的惊恐,忍不住双手捂住嘴,身体发抖,眼中的泪怕得马上就要飙出来。
樊世和在空中滑步,向着沈倾电射而去,就在此时,空门大开歪着脑袋的沈倾忽然睁开眼,扭过头正对着摆出一副施展终极大招,却全然无法防御自身的樊世和。
他的嘴唇因为沾染鲜血更加的嫣红,充满不详意味的嫣红,忽地他张开唇,从口中吐出一道剑丸!
剑丸,乃是正羲宗剑法当中的至高绝学,唯有将《轻鸿剑法》修行到出窍期,才能将剑芒压缩成剑丸吞入腹中,平时在丹田中蕴养,战斗时会被当做大杀招使用。
沈倾本身还没有到那个大境界,但是他的师父在临行前交给他一个玉篆,里边封印了他最强的一击,那正是一枚剑丸!
出窍期巅峰状态的俞开玠用自己的方式,付出了永久失去一枚蕴养了几十年的剑丸的代价,为沈倾此行保驾护航。
沈倾早在吞下烈阳丹之后就将玉箓用掉,把剑丸藏在了口中,就等着给樊世和送上这份大礼。
那剑丸被沈倾吐出后,向着迎面的樊世和炮弹一般的冲过去,击中了樊世和的胸口,高速旋转撕扯出一个人头大小的血洞,余势未尽,透体化作一抹血虹,向着樊世和身后的空中又飞了很远一段距离,才完全消散。
樊世和的冲势被剑丸阻止,他停滞在那里,张口喷出一大口血,低着头看自己胸口的硕大空洞,一副难以理解现状的模样。
即便是出窍期的修仙者,遭遇了如此重创,也难以活命了,血液哗啦啦的喷洒而出,很快樊世和的半个身体都被血染尽。
他抬眼又望了沈倾一眼,他本想用沈倾装点他的战绩,却没成想最终自己成就了对方。
樊世和颓然的垂下脑袋,如落叶般的坠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地面。
沈倾冷漠的看着,确定樊世和死了,才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转身向着站在地面的庄越飞去。
庄越激动的又叫又跳,看沈倾过来,伸过手就想要搀扶对方,却被沈倾一把拉进怀里,“走!”
他们必须在烈阳丹的药力完全散尽之前,远远的离开。这里距离九幽城并不远,白枫谷被打怕了,九幽城可没有。
他挟着庄越,又冲天而起,而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前来阻拦他们。
庄越扭过头,从沈倾的臂弯里向后看,就见樊世和的尸体边围上了一群人,其中正有两个人在樊世和的身体上争抢什么。
庄越眨眨眼,疑心自己看错了,这人死了尸体都没凉,白枫谷的人就撕扯起来了?
不等他看明白,沈倾的速度越发的快了,眨眼间就将白枫谷甩在了后边。
庄越不得不将头埋在沈倾的脖颈,来躲避越来越强烈的戗风。
来的时候散修带着他们走了好几个时辰的路,沈倾只用了一刻钟,掠过白枫城时,庄越能明显感觉到沈倾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烈阳丹的药效快消失了,沈倾从出窍期的大境界下跌,很快就要恢复到元婴期。一旦烈阳丹的药力耗尽,沈倾就要为越级使用出窍级灵力付出代价,整个人陷入虚弱,灵脉和丹田将在半年的时间内都不能动用。
庄越满心忧虑,伸出手搂住沈倾,却引得他发出一声忍着痛意的闷哼。沈倾的身上多处骨折内伤,他几乎浑身都痛,没几处是好的。
为了引诱樊世和上当,沈倾故意露出破绽,但是打在他身上的拳力是实打实的,可不是凭借伪装就能躲过和减轻。
为了胜利这是必要的牺牲,却让庄越很是心疼。
他忍不住想到白枫城里还有白大叔,至少那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能为他们提供庇护所。
但是白枫城距离九幽城就隔着一座太玉山,穿过溶洞走半天时间就可以到,这么近太危险了。
就在庄越犹豫的向着白枫城的方向看时,沈倾冰凉的手掌握住他的手,“别担心,我还撑得住,我们继续向南!”
等到沈倾身上的药力消失,他整个人就暂时跟个废人一样了,当然是要趁着还能动的时候,离得南境越近越好。
沈倾的态度很坚决,庄越只得点头。
两个人越过白枫城继续向南走,眼前已经是完全陌生的道路和方向。先还是沈倾带着庄越,后来沈倾的呼吸越发沉重,速度越来越慢,将身体的整个重心都倚在庄越身上。
后边就是庄越在带着沈倾在飞,沈倾近乎失去意识,只能将头垂在庄越的锁骨附近,无意识的发出痛苦□□。
庄越心痛极了,飞行的速度更快,不顾一切的压榨着丹田里的灵力,想要能尽快的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就在这万分焦急的时刻,前方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个小点,飞速的变大,那是一个人,一个正向着两个人的方向飞来的人。
庄越心里一紧,以为遇到了敌人,随即他反应了过来,他们的敌人都应该从后方追赶过来,这人多半不是。
他一时之间陷入天人交战,是应该停下向此人求助,还是干脆无视对方,继续向南?
好在不用他做出决定,对方就帮他选出了答案,来人向着他们喊道:“庄越!沈倾!”
来人竟然是步兆青!
步兆青将巴朗与牟姓三师兄弟看护到可以自由行动后,就与他们兵分两路。
巴朗带着牟桑他们原路返回,路途上都有步兆青找好的宿营,返程不用他也能行。
步兆青则决定一人去白枫城方向。如果庄越他们要逃出来,一定是直接向南,不可能再绕路回北翟城,再原途返回。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迷失方向,在遍布大雪覆盖的北域,这是很危险的。
他没有直接在白枫谷或者白枫城外边等,他相信两个人能逃出来,就在白枫城外向南的路线上等了几天,这一日,终于接到了二人。
“步兆青!是步兆青来了!”庄越激动的在沈倾耳边喊道。
沈倾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去回话,只能微弱的动了动嘴唇。
“你别说话了!”庄越说道,“好好休息,保存体力。我会让步兆青就近找一个能藏的安全地方!”
步兆青这时已经很接近了,他听到庄越的话,再一看两个人都深受重伤的样子,很是吃了一惊。
也不迟疑,步兆青立刻对庄越说道:“跟我来,我知道一处绝对安全的地点,保证不会有任何人能找到!”
这句话飘入沈倾的耳中,他终于可以放下心,陷入了黑沉沉的昏迷之中。
他太累太疼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159章 矿洞
沈倾意识朦胧间,听到耳边庄越在跟人说话,声音一会儿高昂,一会儿低沉。他能从那声音里分辨出震惊,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庄越的情绪这么惊奇的时候。
他非常想要睁开眼睛,眼皮重若千斤,几次尝试后,无力的放弃了。好在庄越的样子不像是遇到危险,于是沈倾安心之后,又再一次沉入睡眠。
等沈倾真正的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以后了。
原本以烈阳丹的后遗症造成的身体虚弱,他至少也要昏睡三天三夜,却硬是凭借着强烈的意念,提前苏醒。
实在是他们还身在敌巢附近,又是远离南境的北域,周身环境带来的不安感,促使他顽强的抵抗疲惫带来的睡意。
沈倾的眼睛在头上方的屋顶看了看,发觉他竟然是在一处木屋里,从屋顶的规格看,这座木屋并不大。
他侧过头,能看到不大的室内,摆放着做工简单却齐全的陈设,从圆桌凳子到案几矮塌,甚至靠墙的博物架上还摆着一些书籍。
室内点着灯,为了照顾他的睡眠,并不明亮。
沈倾以此判断,外边的天色是不是正在黑夜,庄越又去哪里?
也可能是近期总是使用双流的结果,即便在没有双剑在手的情景下,俩人竟然也有了一种心有灵犀的感应。
就在沈倾刚想到庄越,庄越就从门外进来了。
他率先注意到躺在床上的沈倾醒了,正侧着脑袋看着墙边的书架方向,庄越惊喜的快速走到床边,弯下腰凑近他,声音温柔的说:“你醒了,步兆青说你要两到三天才能醒,难得他也有判断失误的地方。”
沈倾嘴唇微动,刚张嘴想要说话,就是一阵咳嗽。
他身上多处骨折,虽然已经被庄越用了最好的伤药,但是完全康复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尽管伤药是汶若云给准备的最好的,也达不到一天一夜就完好如初的神效。
实在是沈倾这次受伤的情况太过特殊,烈阳丹药效消退后,沈倾的丹田和灵脉都不能动用,这就让灵丹的发挥无法通过灵脉输送到全身,只能依靠自身的吸收系统,来进入血液当中,再被心脏泵向全身各处。
这就让伤药的起效变得效率很慢。
可即便是这样,要是按照步兆青原本预估的那样,沈倾在三天后醒来,伤也能好的七七八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稍微一阵咳嗽,就带的身上各处骨折,与内脏挫伤的地方阵阵疼痛。
沈倾的忍耐力很强,脸色苍白的紧抿着唇,忍过这阵后,身上出了一阵的虚汗。
庄越见状,赶忙去旁边温着的水壶里倒来一杯温水,搂着沈倾的肩膀稍微垫高,让他慢慢的喝掉一杯水,润润干涩的声带。
“好了。”喝了将近一半,沈倾侧过头,不再饮水。
“再喝一些。”庄越轻声的哄。
沈倾舔了一下还有些干的唇,他担心喝的太多还要去小解,这会儿去如厕,不亚于上酷刑。
庄越定定的观察了一下他带着纠结的神色,附身到他耳边悄然的低语,沈倾本来发白的面庞顿时染上绯色。
庄越本想借助前生先进的病床护理小道具,解除他的后顾之忧,没想到听了他的办法之后,沈倾更不肯喝了。
庄越只好吓唬他说道:“你要是不肯就范,我可要用嘴强喂你了。”
沈倾无奈的看他一眼,这威胁到底是想让他就范,还是不就范呢?似乎怎么选都不对劲。
要是换个环境,没准还是个情趣,但是庄越就是有办法治他,对他传了一句音,说:“步兆青就在木屋外边,搭了一座帐篷住。”
这木屋可没有布置隔绝法阵,发出什么暧昧声响,普通的墙壁跟帐篷布料,可挡不住耳聪目明的步兆青听到。
此一时彼一时,沈倾之前不介意被步兆青不小心目击到亲密现场,那时是意外。这会儿可不想在明知道有外人的情况下,还跟庄越亲近——虽然只是被喂个药,那太挑战他的面皮,只得乖乖的被庄越喂下一杯水。
喝下水后,沈倾还在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心,等能下床,第一时间就布置能隔绝隐私的法阵。
虽说不能动用自身的灵力,但是布置法阵只需要将相关的玉符都放置在正确的地方。
沈倾的状态很差,等喝完水被庄越动作缓慢的放回枕头,他就觉得一股疲惫涌了上来,似乎一天一夜的睡眠积攒的力气,就只够刚才那点点互动的消耗。
沈倾疲累的说话都困难,语音微弱的问:“这里……是哪?安全吗?”不确定这点,他实在没法放心。
庄越心疼的给他掖了掖被子,说:“你安心养伤,这个地方绝对安全,整个北域除了步兆青没人知道。”
沈倾的眼睛透出疑问。
庄越难得见他的眼睛里表露出这么直白的情绪,轻笑一声,在沈倾耳边压低声音说:“这里是步兆青的安全庇护所,是他隐藏的那个秘密,也是他曾经遭遇过的那场奇遇。”
沈倾懂了,这个地方涉及到了步兆青的性命相关,他这个人惜命的很,能让他做庇护所的地方,九幽城的人是绝对找不到的。
这下沈倾可以放下心了,难以抗拒的睡意卷土而来,他眨了两下眼睛,就又一次闭住眼睡着了。
庄越附身在他的眼皮上亲吻了一下,都没能再唤醒他一丝的意识。
等到沈倾彻底清醒过来,到了原本预计他会醒来的第三天,已经能忍着痛勉强下地。在庄越的搀扶下,如厕虽然仍旧很羞耻,但是庄越提及的病床护理小技巧,硬是让他的接受程度大大的提高了。
洗漱完毕,换了衣物后,沈倾坐在圆桌旁边,享用庄越亲手做的爱心病号餐,是他在最近一段时间才精进的主食白米饭,和清淡口味的炖汤。
沈倾的灵脉跟丹田在彻底恢复之前不能用,也就是说他不能依靠灵气供给身体能量,这半年的时间要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每日三餐进食。
跟庄越前段时间被莫非仙被伤了灵脉跟丹田类似,不同的是,那一次庄越可以喝涅槃汤痊愈,沈倾则不可以。
烈阳丹是非常霸道的一种丹药,提供越境界的作战能力,说白了就是让修仙者提前使用下一个大境界的力量,对灵脉跟丹田的伤害很大。如果只简单粗暴的治愈丹田跟灵脉,表面看上去短时间内是好了,损耗的却是修仙者的潜力和根基。
沈倾要是不想将来就此止步在元婴期,就得老老实实的度过这个虚弱期,别想着走任何捷径。
“等回去后,还是找个好点的医师,给你开些滋补的药。”庄越坐在圆桌旁,陪着沈倾,看他动作文雅的用饭,“你跟我那时不一样,涅槃汤里的营养足够滋补,不用另外进补。你今后半年,只能把补汤当饭吃,这样也恢复的快些,还能不留隐患。”
沈倾用汤勺喝汤,近乎不发出声音,安静的如同礼仪典范。
沈倾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只有在必要的情况下,才会应庄越几句。
多数的时候,庄越并不需要沈倾一定要回答,他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也很自在。当然,有沈倾在一旁倾听,他的心情会更好。
吃完饭,沈倾在庄越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了这座木屋,在看到外边的第一眼,沈倾就被震撼了。
他以为他们是在某处隐秘山谷,或者是悬崖绝地,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在一个矿洞里。
一个灵石矿脉,一个极品灵石矿脉,一个极品灵石矿脉的灵髓洞中!
怪不得庄越会说,这是步兆青的秘密,是他的奇遇,真没有一个字的夸张。
看到这座已经被开挖了一大块痕迹的矿洞,沈倾总算是明白,为何步兆青当年的同伴会忽然背后下杀手,翻脸也一定要把他杀掉。
这里边牵扯到的利益实在太大了。
步兆青最倒霉的就是,其他人都是一个师门的,就只有他一个外人。这都不能说是分赃不均,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带他玩!
他是因为跟其中一人是好友关系,才加入对方的队伍一同来北域游历,可面对如此重大的发现,他的好友也因为师门的利益,而背弃了他。
从这处矿脉的核心灵髓的规模大小来看,这条矿脉足以供养得起一个规模在正羲宗大小的顶级仙门。
足以让他们在数百年都不用为灵石发愁。
看清楚外边以后,沈倾顿时明悟,步兆青带他们到这里藏身,其实是一种投诚。如果不是打算把这座矿脉献给正羲宗,他没必要这么做,步兆青背负这么大的秘密,又常年处在草木皆兵的警惕中,在附近肯定不止这么一处藏身之地。
沈倾在庄越的帮助下,慢慢的走了走,稍微活动了下身体,就在帐篷边的篝火堆旁坐下。
步兆青早就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面露紧张的看着沈倾,眼中有隐隐的期待。
他受这个秘密影响太多年,早就已经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要时时提防陌生人的不怀好意,不敢与任何人深交。
还在北域布置了很多处隐秘的藏身地,就是预防着某一天这个秘密暴露之后,被追杀的情况下能派上用场。
知道了他的处境后,庄越也非常同情,这灵脉是巨大的财富不假,但是如果不能转变成实力,其实只能说是个巨大的拖累。
怪不得步兆青出手阔绰,资源、用品都是最好的。他身上带的各项补给也是最齐全的,因为随时要准备跑路。
第160章 联合
“步道友,感谢你为我们及时提供了藏身之所。”沈倾开口说道。
这话有些出乎步兆青的预料,他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沈倾会对他的献礼表达一些态度。
但是,沈倾没有上来就进入他预想的正题,而是第一时间对他的帮助表现了感谢。说实话,让步兆青心中一暖,沈倾的品性可见一斑,他对投效正羲宗更期待了。
“不必谢我,我只是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才是,完成了无法可想的壮举,不仅孤军深入敌巢,带回了大量重要的情报。还以元婴之躯,越境强杀了白枫谷的出窍期掌门,这无论是放在哪里都是一桩不可思议的奇闻。”步兆青道,“能在此番传奇当中添上一份助力,是我的荣幸。”
沈倾正色的说:“不必自谦,你的名字在今后必将响彻整个修仙界,如果你确实做出了决定。”
这几乎是肯定的,这么大的极品灵石矿脉的消息传开,整个修仙界都要产生震动。而他的发现者的大名,也会随着这件事被众人记住。
步兆青深吸口气,“我盼望这一天很久了。我早就想把这对于我来说的烫手山芋,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我想正羲宗会是最好的那个。”
庄越这时好奇的开口,“步兄,你真的舍得将这座灵石矿脉的归属送给正羲宗吗?要知道,你只要不说,这里的位置这么不好发现,是不会有其他人来与你分享的。一直坐拥花不完的灵石,是多少修仙者的梦想。”
步兆青苦笑道:“这座灵石矿脉坐落在北域地界上,如果不是发现的同时还有我当时的那些同行者,我大概会选择悄悄的挖掘花用,或者是在这里建立一个独属于我的小仙门,慢慢发展。可惜,时不待我,我当时反杀的人当中有两个嫡传弟子,一旦我敢踏入南境,就别想有安宁之日,其实这些年,对方师门也有派人前来北域调查当年的事,还有一回很惊险的擦肩而过。”
步兆青叹口气,“灵石我这些年挖的已经足够我花到死,剩下的这些还不如交出去,换来一个安宁的未来。”
沈倾点头说:“正羲宗不会辜负每一个有巨大贡献的人。我会亲自做你的推荐人,举荐你直接拜入内门,如果你不介意降了辈分,我介绍我师兄顾少晏做你的师父。”
这座矿脉,绝对值得一个嫡系弟子的名额。沈倾此举虽说有些越俎代庖,但是他了解顾少晏,要是知道步兆青在北域帮了他们,还带来了这么一份大礼,是会很乐意收他做弟子的。
步兆青又惊又喜,他本没有奢望能拜入正羲宗这样的顶级仙门,只求能做个供奉,有个名义上的靠山就好。
顾少晏的大名他早就闻名已久,那是正羲宗的下任掌门人选,他不仅入了内门嫡系,还是未来掌门弟子,这是要一步登天啊!
“多谢师叔!”步兆青立即改口。
沈倾道:“还未行拜师礼,你还是称呼我道兄就好。”
“好的好的。”步兆青忙不迭的点头。
沈倾刚苏醒没多少精力,进行完了这场重要的谈话,就又感觉到了疲惫,在庄越的帮助下回到了木屋躺下了。
小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用完了今日份的爱心晚餐,沈倾让庄越帮忙,打开自己的储物锦囊,把提前制备的玉符拿出来,布置了一个能隔绝出隐私空间的小法阵。
经过了一下午的午睡,沈倾的状态又好了几分,靠坐在床头,看庄越整理储物法器。
他手上不止有自己的那个储物吊坠、沈倾的储物锦囊,还有从白隽石那里抢回的沈倾送他的百宝囊和属于沈倾的那个百宝囊,再加上从白隽石那里缴获的战利品,储物袋足足有快要十个。
也不知道白隽石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他的储物袋里所有抢来的东西都被归纳的整整齐齐,同一类的东西都被放在一起。
庄越不仅从武器堆里找回了自己的百铮,沈倾的备用剑,还发现了被堆叠在一块的几个空储物袋。
储物袋作为空间类的法器,是不能本身收纳着物品的情况下,被装进另外一个储物袋里的。但是,如果是空的就没有关系。
也不知道白隽石从那里刮来的赃物,全便宜了庄越。
这些天沈倾沉睡时,庄越就去灵髓矿洞里挖矿,争取走之前,把所有空置的储物袋都装满。
这座灵矿在他们回到南境,被正式送给正羲宗以前,还是属于步兆青的独属发现,庄越可以尽情的挖掘,想挖多少挖多少。
这还是步兆青提议的,甚至挖掘工具都是他主动借出的。为的也不过是庄越能在沈倾耳边吹吹枕边风,能给他说几句好话。
当然,就凭这座灵石矿脉,相信只要是神志正常的修仙者,都不会拒绝接纳他的加入。但是有机会间接讨好现任掌门的关门弟子,为什么不去做呢。
事实证明,庄越跟沈倾是比他预想的人品更好的人。
步兆青将两个人直接领进矿洞,暴露了灵矿的位置,如果为了省下麻烦,或者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更黑心一些,完全可以将步兆青用过就丢,直接杀了。
可是,他们完全没有那种想法,不愧是步兆青经过考察后,才决定将秘密托付出去的人。
步兆青告诉庄越,灵髓是灵石矿脉当中灵力含量浓度最高的。
如果说极品灵石内蕴含灵气的部分是百分之百,那么灵髓就是百分之两百,甚至是三百、五百!
灵石是蕴含灵气的石头,灵髓则是直接由灵气凝结而成的结晶,像是水晶簇一样,一从一从的在极品灵石矿脉最核心的位置才会诞生。
这处灵髓洞,是步兆青花费了十多年,勘察了整个灵石矿脉的走向后,又寻找了五年才找到的。
灵髓结晶除了能像极品灵石一样,被直接用来吸收外,还是最好的炼丹,炼器的材料之一。别的不说,至少烈阳丹的丹方里,就有灵髓结晶作为主材之一。
“那看来这灵髓的价值,比我预想的要值钱的多,不能以它自身所含的灵力多寡来估算。”庄越的手指中,夹着一个水晶柱似的灵髓结晶体,对着灯光欣赏它折射出来的光亮。
他笑嘻嘻的拍着已经装满了的两个储物袋,“等我把剩下的空余储物袋都装满,我们下半辈子都不用发愁吃喝啦。对了,用修仙界的说法,应该是不用担心有资源不够用的那一天。”
沈倾把庄越的玩笑话给当了真,他认真的说:“即便不靠这些,只要有我一日在,你就不用担心花用不够。”
虽然沈倾从不对外炫耀,还过分的低调,但是他身为实权长老在正羲宗内唯一的资源继承者,以及掌门俞开玠最看重疼爱的关门弟子,沈倾不是一般的有钱。
他不仅福利待遇规格高,还因曾经为救出白奉皆做出了巨大贡献,名下光是沈长老俞掌门出于愧疚,补偿赠送的矿脉、良田,就足以让他什么都不用干,每年净收入足够一个中型仙门一年花销的巨款。
前面说过,正羲宗有地有矿有田有钱,是坐拥一大块瑜洲盆地的土皇帝。
所以,正羲宗高层手里有价值,能拿出手的资产自然就是矿跟田。送小辈的当然要送能让他衣食无忧的最佳固定资产。
外加白奉皆回来后,也以答谢为由,赠送了城中几家地处繁华位置的店铺。这些所有的产业,如果不是有管家秦岭在打理,他整天都不用修炼,光花时间在处理这些庶务上了。
因为秦岭能干,沈倾从小到大没有为花费操过一点心,所以他不能想象庄越的感受。
他是真的担心,即将“远嫁”,离开自身“娘家”的庄越,会对未来生活产生担忧。这是作为合格的道侣,应该给出的保证。
虽然他们的求婚很仓促,甚至是在沈倾做出决定后才告知的庄越,不是一般的简陋草率。他们缔结婚姻的实质作用大过他们的感情结合的意义,可是,沈倾对这份婚约的郑重,不比任何正常的普通的道侣们少。
因为,他是真的爱庄越,不想他对俩人的婚姻有一丝的忧虑。
庄越好笑的看着沈倾,他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不担心,因为你是万能的沈倾,身上什么都能掏的出来。”
这已经成为两人之间独有的梗,庄越不止一次惊叹过,沈倾即便最初不明白,如今也能意会,庄越是在开玩笑。
虽然是在开玩笑,却是一种褒义的夸赞。
沈倾赧然的轻咳了下,转移话题说:“就算你这回不把储物袋装满,有这次的功劳在身,也少不得被师门长辈奖励,少不得分润给你一部分。”
庄越摇头说:“我毕竟不是正羲宗的,就算以后我们正式举行了婚礼,那也只能算半个。我知道你带回去一个极品灵石矿的归属,会得到嘉奖,但是我就算了,不好太出格,会被人说三道四,以后也不好在正羲宗立足。”
庄越的情商和社交能力,可不会让他被利益迷了眼,忽视潜在的影响。
沈倾却道:“我说的自然是明光宫的长辈,由你师门奖励你,自然不会有外人对你说三道四。”
“嗯?”庄越不能理解,他眨了眨眼睛,困惑的看沈倾,连手里整理储物袋的动作都停了。
沈倾认真的对庄越说:“我认为这座矿脉由明光宫与正羲宗联合开发,会更加的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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