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1章  牧野闻歌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从酒楼回府后, 南淮笙仍然还有些恍惚,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是个隐藏大佬。


    他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口闷下给自己压惊,再仔细一回忆,发现这事竟然早有端倪, 原来之前李太玄就曾提起过五皇子的情况。


    南淮笙还记得当时他们一行人正下江南, 他朝李太玄问起他对几位皇子的看法, 李太玄说五皇子耽于小道, 这不就是在告诉他五皇子善诗词书画么,奈何他当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好在这位五皇子十分上道, 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这要是还能蹭不上几首名作, 那他就算是白瞎了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大块馅儿饼。


    南淮笙心里一盘算,已经琢磨好之后要约五皇子去那些江南名胜游山玩水才好激发这位的创作灵感, 他美滋滋地列了个计划表,又铺好信纸给秦寒之写信,他倒要问问这家伙为何不提前告诉他五皇子的事,害他差点错过这么大个机缘。


    哦,对了,五皇子身边又顺承帝的人盯着,这事也要跟秦寒之说一声。


    等到快日落时, 南伯文终于回府,南淮笙听到消息立刻去了南伯文的院子。


    “哥,你用过晚膳了吗?”南淮笙领着一只食盒又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南伯文看了一眼南淮笙手中的酒食, 笑着调侃道:“哟, 今天想起跟哥哥一起用晚膳了?”


    南淮笙把酒壶推到南伯文手边, 又将食盒中的菜色一一取出放在桌上, 说:“这不是今天跟五皇子出去吃饭, 想着不能厚此薄彼把你这个兄长给忘了么,那自然要给你捎带一份回来。”


    南伯文微微挑眉:“五皇子?”


    “你不知道?”南淮笙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说,“五皇子已经来秦淮住了大半年,就在吴王府中。”


    秦淮有一座吴王府他是知道的,可那不就是个摆设么,常年只有有些家丁护院看守,南伯文奇怪道:“不是说皇子不能轻易离京么,何况还是来封地?”


    南淮笙在对面坐下,说:“只要有皇帝的恩准,自然哪儿都去得。”


    南伯文立刻警惕起来,问道:“那他找你作甚?”


    南淮笙耸耸肩,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我俩就去外面吃了顿饭,他说了些在江南游玩的趣事,别的倒是没提。”


    “这五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南伯文越琢磨越不对劲,他又压低声音朝南淮笙小声问道,“你离京时,可注意到上面有什么动静?”


    南淮笙心中一动,见南伯文果然问起这事,于是反问道:“可是外祖父那边来过消息?”


    南伯文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既然杜尚书那边来了信,恐怕是早就给南家敲过警钟了,只是不知道他外祖父到底想拉着南家往哪边站。


    南淮笙沉思片刻,这才轻叹一声说:“哥哥想必知道我这次为何忽然又回来了吧?”


    南伯文点点头,说:“外祖父言说京中局势不明,让你告假回家暂避风头。”


    南淮笙见他果然知道此事,于是长话短说:“大乾如今有四位成年皇子,五皇子现下在秦淮,而且瞧着对储位没多大心思,三皇子则不良于行,自然无缘此位,那便只剩大皇子和七皇子了。”


    “此事我从前听父亲提起过,”南伯文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压低声音说,“听说三皇子的事还跟大皇子那边有点干系。”


    南淮笙双眼微微圆睁,没想到南伯文竟然连这事都知道,他连忙追问道:“可有详情?”


    南伯文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说:“约摸十来年前吧,大乾和东卢战事停歇,两边打算议和,大乾这边便派了当时几位皇子当中声望最高的三皇子出使东卢”他说着看向南淮笙,“本来已经传出消息,三皇子派人回朝向皇帝请赐婚,他要与东卢的一位皇女成婚,以此达成两国联姻。结果消息传出没多久便又传来三皇子在东卢遇刺的消息,之后两国关系迅速交恶,如今边界处都还时常打仗。”


    南淮笙心中一震,追问道:“你又怎知此事跟大皇子那边的人有关系?”


    “弟弟这就小看咱们家了,”南伯文嘿嘿一笑,说,“南家的商队遍布大乾周边各国,又多少消息能逃过行商之耳?”


    南淮笙听得心脏怦怦跳,难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大皇子一派勾结番邦暗害皇子的证据莫非就在他家手上?


    “哥,你快别卖关子。”他连忙催促道。


    被弟弟好一通央求,南伯文过足了当兄长的瘾,这才说:“当年传回的消息是说刺杀三皇子的人便是三皇子想与之联姻的那位东卢王女,而那位王女是东卢先王之女,东卢现任君王则是先王的弟弟。”南伯文说着压低声音道,“据说那位王女是通过使团中的一人联系上了吴太师和皇后,得了那两位的承诺后才刺杀的三皇子。”


    南淮笙这下听蒙了,使团里竟有吴太师和皇后的人!


    “吴太师和皇后要用什么利益才能说动那位王女,三皇子当时已有储君之相,如果不出意外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大乾太子,与三皇子联姻岂非更能解她之危?”南淮笙正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先王之女……吴太师和皇后该不会是承诺助她夺回王位吧?!”


    南伯文满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聪明过来的弟弟,这是不是有点聪明过头了,竟然连这种秘辛都能一猜就准。


    好不容有机会在弟弟面前一振兄长之风,结果还没秀起来就被揭穿谜底,南伯文没滋没味地说:“如你所想,确实如此,因此两连都觉得是对方的预谋,邦交便一再恶化。”


    南淮笙听得气愤至极:“吴太师一派当真可恶,竟然为了一己私利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缓了缓,他又问道,“那位王女现在可还在东卢?”若是能找到这位王女,说不定就能拿到大皇子党祸国的罪证。


    但出了刺杀之事,那位王女要么被囚禁,要么被驱赶,要么恐怕已经不在人世。


    果然,就见南伯文摇摇头说:“事发后没两年那位王女便消香玉陨。”见弟弟听后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南伯文话音一转,又说,“不过,那位王女倒是有一子尚在东卢。”


    南淮笙:“!”


    他记得李太玄说过,三皇子和那位皇女疑似有一个孩子,莫非就是这个孩子!


    南淮笙小声问道:“可是三皇子的血脉?”


    南伯文再受打击,他家弟弟怎么连这种秘辛都打听到了,让他去哪里找做兄长的优越感。


    “若是消息没错,当是三皇子血脉。”


    一阵激动过后,南淮笙又渐渐冷静下来,不说这个孩子的存在三皇子和顺承帝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这孩子现在人在东卢,东卢那边会不会放人那就未可知了。


    而且这孩子如果回归大乾,对如今的局势定然影响巨大,南淮笙按下心中的激动,打算想个法子把这事先告诉秦寒之,具体怎么做就让秦寒之自己去想办法吧。


    南伯文见南淮笙神色忽明忽暗,于是出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京中局势到底如何了。”


    南淮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家中消息灵通么,京中那点事难道你还能知道得比我少?”


    南伯文嗨了一声,说:“我听到的都是手下打听来的消息,但弟弟你是在国子监待过的,那里边都是些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其中的消息自然跟商贾能打听到的又有些不同,说不定外祖父不知道的消息那里边也能听到。”


    没想到这个兄长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心细如发,南淮笙定了定神,说:“哥,我也不瞒你,我这次回来是大皇子和七皇子两方势力角逐,外祖父怕我牵扯其中连累了家里,南家本就家业巨万,如果牵涉进去,没准皇帝哪天找个由头就对南家动刀了。”


    南伯文却轻哼一声,说:“我看是怕连累尚书府吧。”


    南淮笙一愣,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南伯文。


    南伯文咕噜咕噜又说一大碗酒下肚,他抹了抹嘴,说:“这话本不该我讲,不过你既然已经清醒过来,我也不该瞒着你,省得你日后吃亏。”


    南淮笙见南伯文神色郁闷,猜出南杜两家的关系可能没有自己先前以为的那么融洽。


    果然,就听南伯文说:“外祖父连连高升的事恐怕你也听过,左右不过一个‘钱’字,不过人人都道‘钱’字好,我们这些商贾却不是人人都瞧得起的,”他说着嗤笑一声,“总归咱们也不欠他杜家的,日后你若是再跟杜家那些人见着,那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用委屈自己。”


    南淮笙秒懂,难怪当初还傻着的时候,尚书府里几个小辈都敢随意欺辱他。


    他笑了笑,又给南伯文倒了一杯酒,说:“哥你可别生气,为了这点事不值当,我可没吃亏,有人敢来找事当然不给他留面子。”


    南伯文朗笑一声:“就是这般,你是我弟弟,看谁敢欺负你!”


    南淮笙又问道:“我离京前看两位皇子的争斗要落在明面了,外祖父可跟父亲通过气,将来南家和尚书府如何自处?”


    南伯文砸了咂嘴,说:“还是他那套中庸之道,不过我看他提过好几次方太保。”


    “方太保?”南淮笙这下懵了,难道杜尚书想靠拢五皇子,那五皇子今日来找他其实是来拉拢南家的?


    南伯文:“所以你提起五皇子今日来寻你的事我才觉得意外,这节骨眼上他不好好待在京城,跑这大老远来做什么。”


    “五皇子不行啊五皇子。”南淮笙一阵汗流浃背,这位大佬干什么都好,但别让他当皇帝啊。


    南伯文:“你不看好五皇子?”


    南淮笙连忙摇头,他哪儿敢看好这位,是嫌日子过得太顺畅么。


    南伯文也不问他为什么,只坏笑道:“笙儿莫不是看好七皇子?”


    南淮笙没想到南伯文突然说这话,他顿时一噎,支支吾吾地说:“那不是我在京中这段时日,七皇子助我良多么,送我回来的那几名侍卫便是他府上的亲卫。”


    南伯文年纪轻轻便能盘转南家的庞大家业,自然是个精明人,听到南淮笙如此说,立刻便看穿南淮笙的心思:“笙儿想助七皇子一臂之力?”


    南淮笙说:“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南家若牵扯入皇储之争,少不得脱一层皮,我只希望家里对另两位皇子远着些便好,七皇子那边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边走边看。”


    南伯文沉默许久,这才道:“明日你便随我一起去铺子里转转,等熟悉之后,家里的米铺和车马坊便交给你来管。”


    “啊?”南淮笙这下懵了,“我哪儿做得来这个。”


    他连聚云楼都还没盘活呢,南家的米铺和车马坊分号遍布大乾,甚至还要跟番邦做跨国贸易,要是砸他手里怎么办。


    南伯文却笑了笑说:“怕什么,有哥哥给你兜着,”他又压低嗓音,说,“况且南家如今不是说不入局就能置身事外的,上面早就想拿咱们家开刀了,还不如主动找个出路。”


    数日后,秦王府。


    “王爷,有秦淮来信!”王成急匆匆进了书房,献宝似的将信件呈给他家王爷。


    听到是秦淮来信,秦寒之眼角泛起一丝笑意,他结果信件后便若无其事地让王成退下。


    待房门再次关好,秦寒之这才好心情地拆开信封,结果就见到了某个讨嫌兄长的字迹。


    “七弟,为兄近日在秦淮吃好喝好,日子过得甚是逍遥,前几日还见到了你的心上人,果然如传言一般有神人之貌,他冲我微微一笑,我只觉春花烂漫不及他万一,七弟当真好眼光。”


    秦寒之冷哼一声,他面色沉沉地将某个皇兄的来信烧成灰烬,又将王成唤了进来:“去吴王府,将吴王那只会学舌的鹦鹉借来,就说我要养几日。”


    王成立刻领命去了吴王府。


    又过了几日,吴王妃听府上的婢女说秦王借走的那只鹦鹉已经还回府上,她便照常去给那只逗趣的鸟儿喂食。


    只是刚一靠近鸟笼,就听那鹦鹉叽叽喳喳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秦煜专好打秋风,蠢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厚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吴王拍马江南游。”


    吴王妃大囧,连忙叫来吴王伺候的人问道:“王爷可曾在秦王那处讨过什么东西?”


    侍从:“回王府,王爷年前磨了秦王好久,讨了几幅字画来。”


    吴王妃气得一跺脚,说:“还不快给秦王送回去!”她想了想,又说,“算了,修书一封,让王爷赶快回京自己给秦王送回去,我可丢不起这人。”


    【作者有话说】


    南淮笙:最!强!金!大!腿!何!时!登!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秦煜专好打秋风,蠢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厚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吴王拍马江南游。”改编自李煜《虞美人》——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第0062章  牧野闻歌


    ◎刺杀那只猪头◎自那日与南伯文交谈后, 南淮笙便日日跟随兄长去家中的车马坊和米铺学习管理铺子,南伯文教得仔细,他学得也认真,不到两月时间便已经能独自上手。


    倒是一个多月前, 五皇子来找南淮笙辞行, 说是有要事要回京了。


    南淮笙虽然心中惋惜, 五皇子离开秦淮他便没法再找这位大神蹭到佳作, 但这事也不是他不乐意就能改变的,南淮笙只好备下数车好吃好玩的让五皇子带着一起上路。


    五皇子看着多出的几车随行物品, 脸上的喜悦半点也藏不住:“还是淮笙你好,知道心疼我, 不像七弟,只会嫌弃我。”


    “啊?”南淮笙尴尬地看了五皇子一眼, 说,“这些给秦王准备的,我不方便直接给他送去京城,只能劳烦吴王捎带一趟了。”


    五皇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看南淮笙的视线透出一股惨遭挚友背叛的酸溜溜劲儿。


    南淮笙干咳一声,将两只食盒塞到五皇子手中,说:“这是准备给你路上吃的, 我专门请了秦淮有名的大厨现做的,食盒加了保温层,你路上趁热吃, 凉了影响口感。”


    五皇子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两只不轻不重的食盒, 又看了看身后属于秦寒之的那几辆满载马车, 顿时委屈极了。


    他朝南淮笙控诉道:“你厚此薄彼!”


    南淮笙老脸一红, 硬着头皮糊弄说:“车上都是些江南特产, 你不是早就说吃腻了么。”


    五皇子翻了个白眼:“这是腻不腻的问题么,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朋友!”


    “那哪儿能啊,”南淮笙当即反驳,“都说千里送鹅毛,重的自然是那份情意,你什么都不缺,我也不好随便乱送东西,只能找来你上回夸过的那位大厨给你做一餐佳肴。”


    五皇子听他说了半天心情这才略微好转,他当然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缺,只是突然间和他七弟对比太惨烈所以让他有几分悲从中来而已。


    但这可是南淮笙特地记了他夸过的膳夫,又专门为他将人请来做的佳肴,五皇子颠了颠手里的食盒,宝贝地拎着东西上了马车。


    出发前,他又从车窗朝外探出头朝南淮笙叮嘱道:“上回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忘不了,”南淮笙朝他挥了挥手,说,“最迟明年春就能在京中的四方书坊见到你的词集。”


    五皇子终于满意了,端着一副颇为正经的表情说:“我记下了,明年春要是见不到,我就拿你是问。”


    南淮笙顺着他的话连连点头,这本词集他不仅能挂个编者的名,秦煜这家伙还让他给好几首词配了小漫画,所以他还能以画者的名号在其中落款,不为了秦煜,光是为了他自己也不能耽误了这本词集的刊印啊。


    说起来这本词集本来年前就能完成,都是秦煜让他加小漫画才耽误了功夫,他这段时间又忙着铺子里的事,每日只能挤出点时间来画漫画,这都前两天听说秦煜要回京了他才加班加点赶完稿子让他过目。过些时候又是年节,雕版刊印的事还得耽搁一阵,所以只能推到来年春。


    等到开年后又是春闱的日子,不知道那几位友人准备得如何了,前些日子他收到唐孟龙与文仲明还有元征的来信,三人此次都已顺利中举,只等着来年一试春闱。


    想到这里,南淮笙心中不免有些忧愁,不知道自己几时才能重新去京城,只望秦寒之能顺利打开京中局面才好。……


    这日南淮笙刚从车马坊出来,准备去米铺施粥的地方看看情况,他还没上马车,就见一个之前给他送过信的小乞丐躲在巷口的拐角处偷偷看他。


    南淮笙还当是秦寒之那边的人又找了这个小孩儿送信给他,于是他笑着朝小孩儿招了招手将人叫过来,又让苏驰从车马坊里拿了包点心出来。


    南淮笙在小孩儿面前蹲下视线和他齐平,他将点心递到小孩儿手边,说:“这个点心给你。”


    谁知小孩儿只是盯着点心咽了口唾沫,最后却摇摇头说:“我没有东西换贵人的点心。”


    南淮笙微微一愣,立刻便反应过来这小孩儿是在说自己手里没有之前装纸条的小竹筒,他笑道:“我不跟你换,这是给你吃的。”


    “真的吗!”小孩儿一张脏兮兮的瘦脸露出大大的惊喜。


    “真的,不骗你。”南淮笙又将点心包往前递了递。


    那小孩儿终于兴奋地将一包香喷喷的点心抱进怀里,他想立刻拆开包裹尝一枚点心,可如此珍贵的东西吃一块少一块,想到这里他又舍不得了。


    南淮笙垂眸看见这小孩儿脚上的鞋已经破破烂烂,他不由问道:“上次给你买鞋的铜板,没买吗?”


    小孩儿缩了缩脏兮兮的脚趾,窘迫地说:“娘病了,钱我给娘买药治病了。”


    南淮笙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孩儿不是乞儿,他问道:“你家在哪儿,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家在淮阴,不过已经不住家里了。”小孩神色有些悲戚,恐怕是家中遭逢变故,举家背井离乡来秦淮投奔亲戚了。


    南淮笙于是又小心地问道:“那你和你母亲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孩儿不答,却说:“差点忘了,我有事告诉贵人。”


    南淮笙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问道:“有什么事,你说。”


    小孩儿垂眸看了一眼南淮笙腰间挂着的猪头金牌,最后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点,显然是要跟他讲悄悄话。


    苏驰见状眉头微皱,虽然这小孩儿曾帮他家王爷递过信,但那都是京中来的人随便找的使唤人,更没人能笃定地说这小孩儿对南淮笙来说是完全无害的。他正要阻止,就见南淮笙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


    南淮笙附耳过去,就听小孩儿小声地说:“我听见有人说要杀贵人,贵人当心。”


    南淮笙心里一惊,自从那次在船上遇袭后,这几个月一直风平浪静,怎么突然又有刺客出现了?


    他面上不显,只问道:“你听谁说的?”


    苏驰习武多年耳聪目明,自然也听到了这小孩儿的话,他一双眼睛紧紧盯在小孩儿脸上,却发现这小孩儿不像在撒谎。


    小孩儿说:“就在城郊的破庙里,两个恶汉说有人买他们杀一个带猪头的人。”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南淮笙腰间的金牌,再次确认那确实是个猪头。


    南淮笙尴尬地攥了攥腰间的猪头金牌,刺杀他就刺杀他,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带猪头的人”了,难道他就不配拥有姓名。


    城郊的破庙离米铺施粥的粥棚不远,南淮笙打算直接去看看情况,苏驰却不同意。


    “安全要紧,公子先回府,我带人去把那两个恶汉抓来一审便知。”


    南淮笙不乐意,他把猪头金牌往马车里一藏,朝苏驰说:“这下安全了,走吧,你驾车。”


    苏驰:“……”感情那两恶汉要刺杀的是猪头不是你。


    有小孩儿带路,马车不多时便来到城郊附近的街巷,时刻注意着街上行人的小孩儿忽然朝苏驰小声喊道:“就是那两人!”


    南淮笙听到动静,立刻透过车窗朝小孩儿说的两人看去,只见两个邋遢大汉在行人中鬼鬼祟祟地穿行,瞧着像在跟踪什么人。


    马车停下,南淮笙让小孩儿在安全处躲好,自己却和苏驰悄悄跟了上去。两人越靠越近,只见两个壮汉前面不远处正有个白面书生扛着一只新鲜买的猪头往家走。


    其中一个干瘦得像猴一样的人小声说:“你确定是这人?”


    另一个壮汉说:“确定,今儿逛遍整个秦淮就这小白脸带着猪头。”


    瘦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那就赶紧动手,早得手早结钱。”


    壮汉:“急什么,这么多人怎么动手,等他落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南淮笙:“……”


    苏驰:“……”


    感情这俩刺客真的是奔着猪头来杀的。


    南淮笙朝苏驰使了个眼色,苏驰立刻领命,眨眼间的工夫就将那两个谋划着行凶的恶汉拿下。


    鲜有人路过的小巷子里,两个恶汉双手反绑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不住地告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二人只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滥勾当,好汉饶我们一条狗命啊!”


    苏驰掏出一把随身匕首在壮汉的脸上拍了拍,恶狠狠地说:“你以为爷爷我不知道你二人究竟要做何事?”


    冰凉凉的匕首贴在脸上,壮汉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拿眼睛战战兢兢地盯着刃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有贼心没贼胆,求好汉再、再给一次机会!”


    南淮笙在巷子外没等一会儿便见苏驰出来,他问道:“如何?”


    “招了。”苏驰将情况详细告知南淮笙。


    听完苏驰的汇报,南淮笙陷入了沉思,那二人虽没见着买凶之人的真面目,但却听出是个太监在使银子。


    太监的话,难道是皇后派的?


    可皇后手下的太监若是这么蠢,当真还能混成心腹?


    南淮笙想不明白,他朝苏驰问道:“你可有头绪?”


    苏驰直说:“恐怕是大皇子派的人。”


    南淮笙:“……”大皇子难道真这么蠢?……


    京中,鲁王府。


    大皇子瞥了一眼狗腿似的吴庸,问道:“交给你的事都办妥了?”


    吴庸立刻讨好地说:“王爷放心,秦淮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事情保证妥了!”


    大皇子这才舒心地将杯中美酒仰头饮下,阴恻恻地说:“我看秦寒之那厮这回怎么办,你不是能么,不是要跟我斗么,就让你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心上人因你而死,我看你是铁石心肠还是万念俱灰,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南淮笙:这个猪头就非刺杀不可么![怒]——李煜,南唐后主,追封吴王,代表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等。


    第0063章  牧野闻歌


    ◎兵仙兵仙快快长大◎南淮笙处理完那两名企图行刺的恶汉之事后才重新回到马车边, 发现那小孩儿正乖乖坐在车中朝这边张望,怀里抱着的点心竟然半点也没动。


    他笑了笑,说:“怎么不尝尝看,不喜欢的话给你买点别的, 算是感谢你将那两个恶汉的事告知我, 如何?”


    “喜欢的, ”小孩儿摇摇头说, “我想带回家和娘一起吃,贵人不用买别的。”


    南淮笙见这小孩儿不仅聪颖机警还孝心纯质, 便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小孩儿却再次拒绝:“不用贵人送, ”他动作灵活地从车上跳下来,指着一条小巷说, “我就住那边。”


    南淮笙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一个妇人的声音喊道:“阿信,你在哪儿,快回家吃饭了!”


    小孩儿听见妇人的喊声后双眼亮亮地朝那边望去,大声道:“娘,在这儿,我就来!”说完他便跟南淮笙告别朝他娘那边跑去。


    南淮笙朝那边望了一眼, 见那位妇人一脸憔悴病容难掩,他朝苏驰说:“明日请个好大夫去为阿信他娘瞧一瞧,我看他差不多该上蒙学了, 若是他愿意, 顺便给他找个学堂。”


    苏驰领命, 说:“公子心善。”


    南淮笙笑了笑:“我看这小孩儿聪明得很, 好好培养一番, 日后说不得便是有用之才。”


    又过了几日,这天下午南淮笙和南伯文刚才车马坊那边回府,现下两兄弟正一处吃茶点闲聊,忽然就见苏驰来报。


    “公子,韩夫人托我向你道谢,”苏驰说着又取出一包冬枣呈给南淮笙,说,“这是阿信特意去郊外的树林里摘了来送给公子的。”


    “这小孩儿倒是有心,你下回可得叮嘱他别独自在外乱跑,当心危险。”南淮笙接过一大包枣,用清水洗了洗便盛盘放到桌上,他尝了一枚,味道极为清甜,又问道,“方才说的韩夫人是谁?”他回秦淮这许久,似乎不曾结识什么韩夫人,难道是从前认识的人?


    南淮笙想着又看向南伯文,却见他哥表情依旧,似乎也不认识这位韩夫人。


    只听苏驰说:“韩夫人就是阿信他娘啊,那日公子让请个大夫去给阿信他娘看诊,韩夫人这几日已经好了不少,加之又给阿信找了个学堂,所以韩夫人才托我跟公子道个谢。”


    “咳——”


    南淮笙正小口喝茶,听到这位韩夫人是谁后茶点没把自己呛出个好歹。


    南伯文见状连忙在他背上拍了拍,担忧地说:“可有大碍?”


    南淮笙摆了摆手,说:“无碍,就是被茶水呛了一下。”


    南伯文打小就宝贝这个弟弟,生怕他出个闪失:“怎么这么不小心,下回可得注意点。”


    南淮笙连忙应下,他也不想被水呛啊,这不是消息实在太石破天惊么,他哪儿能想到那脏兮兮瘦不拉几的小孩儿竟然是那等来头。


    要不是现在孩子还小,他高低立刻上门去拜个把兄弟。


    南伯文见南淮笙确实没事,这才问道:“那位韩夫人和阿信又是谁?”


    南淮笙糊弄不过去,只得把之前那两名恶汉想刺杀他的事又给南伯文讲了一遍。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兄长又极为关心他,他本来是不想拿这种已经解决掉的事来让南伯文操心的,只是现在对方问起阿信之事便不得不提起此事。


    不过南淮笙怕南伯文冲动行事,所以并没有把幕后主使的事也和盘托出,毕竟大皇子的事还只是他的推测,南伯文知道了也只能徒增担忧。


    他说:“哥你不用担心,那两个恶汉早就被苏驰扭送官府,我半点事都没有。”


    南伯文见他确实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拧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他自责地说:“怪我,早该想到会有人打你的主意,”说罢,他又跟南淮笙商量道,“不如我再给你安排几个护卫?”


    南淮笙明白过来他哥是误以为那两个恶汉是冲他钱来的,于是他连忙摆手说:“有苏驰他们几个在就够了,人多了反而惹眼。”


    南伯文不放弃:“那你明日开始早些起床随我一起练练拳脚,遇到什么状况还能有个自保之力。”


    饶了他吧,早起还能商量商量,练拳脚什么的他可没这耐力,南淮笙连忙说:“我早就过了习武的年纪,哥你要真想带个徒弟,不如我让阿信来拜你为师,我瞧着他挺机灵的。”


    “可别,他帮的是你,你自己收他做徒弟吧。”南伯文可不耐得带别人家的小孩,谁家小孩儿能有他弟弟乖巧可爱。


    南淮笙心中默默为他哥惋惜,这么有潜力的徒弟居然还不乐意收,他没滋没味地说:“我但凡要是个秀才,哦不,哪怕是个童生我都高低让他叫我一声师父。”


    但问题他现在别说童生了,练国子监都上了一半搁那儿了,能不能顺利毕业还是个问号,他要是收阿信为徒岂不是误人子弟。


    南伯文却没把南淮笙的话当一回事,他家小弟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乐意收个徒弟那是对方的福气。


    他大手一挥,又说:“不收徒,那你可以收他做个义子,一样的,没差。”


    南淮笙顿时被噎了个够呛,他连师父都不敢做,还敢给大神当爹,谁给他的勇气,他哥的好弟弟滤镜么!


    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金手指大哥哥,多给幼年期大神塞点资源,假以时日等大神进化成完全体,他还能跟着蹭点福利。


    这么想着,南淮笙又托崔二给阿信找了个武师,崔二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这家伙铁定学过,找的武师自然靠谱。


    日子一晃就到了年关,南老爷和夫人终于从庙里回来过年。


    南淮笙被一位泪眼婆娑的温婉夫人揽进怀里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南伯文出声提醒,他恍惚间这才明白过来这位夫人便是他娘。


    南伯文见弟弟有些手足无措,于是朝他娘说:“娘,笙儿如今这么大个人了,你还在外面这样抱着他,他该害臊了。”


    南夫人连忙松开南淮笙,一边欣慰又心疼地看着他,一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说:“是娘的不是,笙儿都这么大了。”孩子从前痴痴傻傻,她便总拿他当小孩,现在孩子清醒了,总该高兴才是。


    南淮笙笑道:“是孩儿的不是才对,让爹娘操心这么多年。”


    听到小儿子总算提起自己这个爹,南九在一旁干咳一声企图找点存在感。


    南淮笙这下不用南伯文提醒也知道这就是他便宜老爹了,他掏出手帕塞进他爹手里,又朝他爹使了个眼色,说:“娘正掉金豆豆呢,爹你这个护花使者还不赶快哄哄。”


    南九老脸一红,拿着手帕便上前为自己的夫人擦眼泪,颇有几分自得又端架子地朝南淮笙责怪道:“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还用你教?”


    南淮笙闷笑:“是是,我哪敢教你。”


    南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南九:“好端端地,你凶孩子做什么?”


    南九:“……”他不就是想过一把当爹的瘾么,这又没说什么。


    一家四口回府后,两夫妻拉着两个儿子说了许久的话,尤其南夫人已经在庙里住了快半年,不仅是南淮笙,就连南伯文她也是许久没见着,如今正是想念得紧。


    南伯文调侃道:“爹上回不是说要陪娘在庙里把半年住满么,这还差几日,怎么就破例回来了?”


    南九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大儿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夫人执意不肯下山,他是半天都不想在山上住。这不,趁着大过年的,他好不容才找到由头把夫人提前带下山,这大儿子不说帮忙打掩护,竟然还想揭他老底,真欠收拾。


    南淮笙被他哥和他爹一通背地官司逗得抿唇偷笑,不过这两父子的事他可不敢掺和,只能再一边偷偷看戏。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崔二急匆匆进屋禀告:“老爷,出大事了!外面来了个太监说有圣旨!”


    南淮笙一愣:“圣旨?”好端端的,皇帝往他家发圣旨做什么?


    南九却十分淡定,南家每年都要给宫里献上诸多贡品,在皇商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家中自然也接过圣旨,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宽慰夫人和两个孩子道:“多半是皇帝下个圣旨来慰劳一下而已,”最多在顺便提一提明年要想的贡品,他说,“走,出去接旨。”


    只是一家四口接到圣旨后却懵了,这皇帝怎么忽然关心起一个小小监生的学业来。


    圣旨中说南淮笙身为国子监监生却告假多时,本就是捐纳入监却不珍惜机会,若不尽快返监进学便会被革除监生名额,日后南家弟子也永不能入监。


    南淮笙心知其中一定有蹊跷,否则顺承帝都根本不知道有他这号人,又岂会花心思多看他一眼,更别说管他去不去国子监上课了。


    而且他的休学假条是秦寒之找韩祭酒给开的,肯定不能有错,现在顺承帝却要以此拿捏他,这明显是另有原因了,只是不知原因到底出在哪里,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从中使了力。


    他虽不知因果,但圣旨是不能违抗,那名带队前来宣旨的太监也不曾离去,反而到秦淮的官府驿站住下,显然一副要等他一起上路的架势。


    那太监刚带人离府去驿站,苏驰后脚便急匆匆送了一封密信来。


    南淮笙当即回屋拆开秦寒之的来信细读,这才知道那圣旨的来历,原来是皇后在背后使力。


    皇后宫中,大殿里。


    皇后看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豆蔻,没好气地朝大皇子说:“下手也不动动脑子,那么个商户之子也值得你一个皇子动手?”


    大皇子愤愤地辩解道:“若非那南淮笙跟秦寒之那厮沆瀣一气多次触孩儿霉头,孩儿也不跟他计较。”


    皇后双眉一挑:“我几时说不该跟他计较了?你是大皇子,未来的储君,他敢挑衅于你便是死也活该。”


    大皇子见皇后并不为此责备他,心里顿时松快起来。


    皇后冷笑一声,说:“但你不该连这点小事都要留下收尾,那等蝼蚁杀便杀了,你却偏偏让他逃过一劫,岂非给人留把柄?”


    大皇子连忙说:“母后教训得是,孩儿下次定做得彻底。”


    皇后嗤笑:“别下次了,我已让你父皇将人召回京,留着他还有些用处,且看老七拿什么保住他。”


    大皇子心思一转,问道:“母后有妙计?”


    皇后得意一笑:“自然,你看着便是。”


    【作者有话说】


    韩信,淮阴人,世称“兵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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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64章  牧野闻歌


    ◎南淮笙[脸红]:这手帕你怎么还留着!◎南淮笙接到秦寒之来信后便细细看过, 得知领队前来宣旨的那名太监是司礼监掌印赵俅,顺承帝跟前得势的大红人,自顺承帝当年还是皇子时便一直伺候身侧,当年出使东卢的使团中便有他一位。


    随行三皇子出使, 却在三皇子遇刺后还能步步高升做到十二监掌印之位, 这人怕是手段不少。


    “皇后难道还能在皇帝跟前安插这种眼线?”南淮笙心中犹疑, 一时间不能确定那名替皇后和东卢王女牵线搭桥的人是不是赵俅。


    片刻后他干脆作罢, 反正都要上京了,到时候他把这段时日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秦寒之, 秦寒之肯定能找出更准确的证据,也不用他一个人在这儿瞎琢磨。


    虽说此次皇后设计让他上京之事十分蹊跷, 既有可能便有后招在京城等着他,但一想到又能见到京中那许多友人, 尤其还有秦寒之这个被大皇子势力围追堵截的小白菜在等着他,南淮笙心里又踏实起来。


    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能找到破局之法。


    晚膳时间,桌上气氛沉重。


    南淮笙左看看他娘,右看看他爹,最后给爹娘一人夹了一回菜,说:“爹娘快用膳, 一会儿该凉了。”


    南夫人眉眼微垂,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娘心里难受,这年节都没过, 笙儿就又要上京了。”


    南九爷嗨了一声:“这有什么, 他那是上京进学, 咱南家可等着他考个秀才吐口气嘞。”


    “还秀才, ”南夫人瞪了南九爷一眼, “笙儿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国子监人才济济,他这才念了几天书,你让他如何考秀才。”


    南九爷抓了抓脑袋不敢吭声,南家这不是没出过读书人么,他哪儿知道如何考秀才,只能偷偷拿视线朝两个儿子求救。


    南伯文哪敢在他娘手里捞他爹,于是转头看向南淮笙,哀怨地说:“笙儿只给爹娘夹菜,我这哥哥做的真没意思。”


    南淮笙秒懂,立刻又亲亲切切地给他哥布菜:“哥你最近忙,多吃点,别饿着。”


    两兄弟你一来我一往地忙着吃饭,丝毫没有要舍身救爹的意思。


    当晚,南九爷拉着南淮笙兄弟俩详谈至深夜,第二日一早,赵俅那边便派人来通知南淮笙准备启程上京。


    南淮笙辞别父母和兄长后便跟赵俅打了个照面,只见这位顺承帝跟前的红人瞧他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南淮笙心里便对他爹使出的银子数量有了底。


    有钱能使鬼推磨,钞能力果然在哪个时代都行得通。


    南淮笙朝赵俅拱手道:“草民见过赵掌印。”


    赵俅笑眯眯地说:“咱家早在京中就听说杜尚书的小外孙是个举世无双的人物,如今见了真人果然不一般,这俊俏模样晃得咱家都要睁不开眼了。”


    南九双眼笑成了两条缝:“犬子虽然随我,但赵掌印可兴夸他,省得他一会儿乐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赵俅昨日才收了南九的好处,今天好说话得很,听南九言语粗浅不仅不嫌弃,反而调侃说:“小公子长成这神仙下凡的模样合该捧回天上去,换了咱家,那得日日敲锣打鼓让人都来瞧瞧。”


    南淮笙听着他爹和赵俅瞎吹好半晌,心中对赵俅拍马屁的功夫有了深刻认知,此人当真不简单,恐怕比之吴太师也能切磋一二,难怪都出了三皇子那事还能升职加薪当上正四品的司礼监掌印。


    两方又说过几句场面话,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赵俅便催促着车队启程。


    南淮笙上了侯在一旁的马车,崔二驾着车出发,后面跟着大大小小的马车十来辆,只说是南家献给皇帝的贡品。


    至于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南淮笙也是昨晚看过他爹给的清单才知道。在他看来车上装的那些总归都是海外土特产,诸如水晶玛瑙和各式香料,他在现代见多了倒是不觉得稀奇。


    赵俅过目后却对南家的财力又高看一眼,深觉昨日的银子拿少了,这等肥羊当前,少宰一刀都是对不起上天。


    车队缓缓驶出城外,路过正在施粥的粥棚时,南淮笙打开车窗朝外看了一眼,就见终于换了身新衣的阿信躲在街巷拐角处远远地望着这方,见他看去,阿信便朝他使劲挥手。


    南淮笙脸上的笑意扩大,也朝阿信挥了挥手,末了还不忘跟这小孩对口型说让他在学堂好好用功。


    开玩笑,大神若是不努力,他又岂能早早蹭上大神红利。


    京城,秦王府,庭院中白雪堆积。


    已是除夕,京中各处都张灯结彩透出过年的喜庆,秦王府中却如同往日一般,甚至因府上多人回乡探亲而显出几分冷清。


    秦寒之斜倚在游廊下的坐榻上看着手中的一方锦帕出神,锦帕素净,其上独独绣了个“笙”字。


    此帕本非他所有,只是他一直未曾物归原主而已,起先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后来便是私心作祟,想占为己有。


    良久,游廊下传出一声轻叹:“上次一别匆匆数月,这次可不会再让你离开。”


    这人啊便是如此,不曾得到过的东西任人说得天花乱坠也并不觉得如何,可一旦曾经拥有过,再失去后却日思夜想,若是再有机会重新攥住,那边不会再放手。


    不一会儿,王成兴冲冲跑了过来:“王爷,探子来报,王妃至多还有两日便能抵达京城!”


    秦寒之眼中带出几分笑意,他撩起眼皮看了王成一眼,说:“让人将府中布置一下,今日留守府中之人压岁钱翻倍。”


    王成乐呵呵地替弟兄们谢过他家王爷,又说:“嘿嘿,等王妃回京,王爷再也不用独守空闺。”


    秦寒之面无表情地看向王成。


    王成尚无所觉,大嗓门儿继续嚷嚷道:“王妃上回托吴王带给王爷的木偶娃娃肯定就是舍不得王爷一个人在府里孤孤寡寡,说起来吴王养的那只鹦鹉真是奇特,昨日听吴王府的人说,那鸟自从吴王回京后便天天念叨什么‘南公子倾国倾城’,‘南公子举世无双’,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秦王府的鸟飞过去了。”


    秦寒之脸色立刻多云转阴,他甩袖朝书房走去,十分冷酷又无情地说:“你的那份照常发。”


    王成这下悲催了,他说什么了王爷竟然这样对他,他也没说什么啊!


    为了自己的双倍压岁钱,王成连忙追在他家王爷身后求饶道:“别啊王爷,我就等着拿这钱买酒喝啊,双倍,说好的双倍!”


    【作者有话说】


    南淮笙:什么木偶娃娃,那是手办啊手办,发往各分号赚小钱钱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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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65章  牧野闻歌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这日, 京中的飞雪散去,带着丝丝暖意的阳光终于透过厚厚的云层照了下来,斑驳的光点散落在沿街屋檐瓦片间的白雪上,仿佛给整个京城笼上了一层微光。


    一支从江南而来的车队缓缓从城郊道路上行过, 沿途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车辙与马蹄印。


    “公子, 马上就要进京城了!”崔二的大嗓门从车外传来。


    南淮笙闻言一手松开怀里的暖炉,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露在外面的脖颈捂严实, 这才打开车窗朝前望去,就见巍峨的城门出现在前方。


    “终于到了。”


    这一路由南往北上京, 越往北走气温也是越来越低,后面道路上甚至满是积雪, 车马只能踏雪而行,南淮笙在马车上坐了这么些日子, 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则要是换个上了年纪的人来,恐怕一条小命都要去掉大半。


    南淮笙瞄了一眼前方赵俅的马车,不得不对这位跟他爹一般年纪的公公刮目相看。


    也不知是他爹银子使得太到位,还是这位赵掌印骨骼惊奇,这人一来一回在京城和江南之间跑了两趟,不仅看不出半点不适, 反而一路上还能十分有余力地照应他一二。


    南淮笙在看了看显得十分脆皮的自己,不得不感叹赵俅能一路升官发财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车队还没进城便被人拦了下来,南淮笙听到动静打开车门一看, 竟见五皇子秦煜正在车外跟赵俅说话。


    南淮笙:“?”这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正疑惑, 就见秦煜朝这边看来又向他招了招手, 南淮笙没办法, 只能下车去见礼。


    秦煜有些不耐烦地朝赵俅道:“好了好了, 这都到京城了难道还能出事,你自去复命,南淮笙本王就带走了。”


    南淮笙没想到秦煜竟然是专门来找他的,可这大冷的天这位王爷不在王府好好待着跑来城门外找他做什么?


    赵俅虽说是顺承帝跟前的红人,但遇上不通人情世故的吴王也是端不起架子,这位吴王打小就这样,他还能跟一个王爷计较不成。


    等赵俅带着车队离开,秦煜这才兴奋地朝南淮笙招了招手,说:“快上车,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南淮笙一阵无言,拖着疲惫的身影上了吴王府的马车,又让让崔二先回尚书府通报一声。


    “不知吴王寻我何事?”南淮笙在车上坐好后问道。


    秦煜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珠转了转,片刻后却说:“我的词集可还等着你去四方书坊催一催呢。”


    原来是为了词集的事,南淮笙说:“年节还未几日才过完,书坊那边匠人们还在家中过节,今天我和你便是去了书坊也没用啊。”


    “这本王不管,”秦煜开始表演无理取闹,“居然去四方书坊没用,那你就在我的王府住到词集刊印完成为止,我要监督你把这事给我办妥了。”


    “啊?”


    南淮笙懵了,这五皇子怎么还开始耍起赖来,他总觉得秦煜今天举止有些怪异。


    “尚书府和吴王府离得也不远,我就算住尚书府里你也可以监督我。”


    两府说起来也算邻居,中间只隔了个秦王府而已,再往前还有三皇子的府邸,那片住的都是王孙贵族和朝中要员,反倒是大皇子出宫建府时选了别处,与吴府等其他皇亲国戚府邸在另一处。


    秦煜想也不想就反驳道:“那不行。”


    这下南淮笙是真发觉秦煜很有些奇怪了,他问道:“吴王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别的不说,吴王府有那么多女眷在,秦煜没道理随随便便就拉他一个有住处的外男去住下,虽说吴王府院落足够多,他就算住一年也不一定会碰上府里的女眷,但是事情传出去总是惹人眼球。


    那秦煜为何执意要带他过去?


    秦煜听到南淮笙的问话却却心虚起来,他强作镇定,冷笑说:“呵,本王能有什么事。”


    南淮笙:“……”好吧,看来是真有别的事,既然秦煜不愿意说,那他只能假装没发现了,总归他晚些时候找个借口告辞便是。


    马车行了许久终于进了吴王府,秦煜遣走随侍仆从便急匆匆带着南淮笙往庭院深处的一个隐秘地去。


    南淮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正要出声询问,就见前方花丛遮掩的墙上出现了一扇有些年头的小门,破门的锁头看着崭新,显然是刚换过的。


    秦煜挤进花丛掏出钥匙开了门,又悄摸摸朝南淮笙招手:“快随我来。”


    南淮笙望了一眼前方,墙外隔着一条小巷便是秦王府,他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秦煜这是要带他去找秦寒之。


    想通其中关窍后,南淮笙不再耽误,立刻跟着秦煜从小门出了吴王府。


    秦吴二府之间的小巷十分狭窄,仅可容两人并肩而过,秦煜做贼似的前后探看,发现巷道两头都没有人迹,这才招招手让南淮笙跟上。


    两人没走几步秦煜便在秦王府院墙的一扇侧门前停了下来,他双手拢在面前发出三声抑扬顿挫的鸟叫,那扇侧门立刻从里面打开,王成贼兮兮从门里探头出来。


    王成见到南淮笙立刻就傻笑起来,不等他说话,秦煜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催促道:“快,快带路!”


    王成连忙把南淮笙和秦煜让进门内,他在门上落锁后两眼一抹便惨兮兮地说:“王妃……南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快帮我说说王爷,王爷除夕那日才给我发了一半的压岁钱。”


    南淮笙忍俊不禁,十分拉偏架地拍了拍王成的肩膀,说:“你家王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都是为你好。”


    王成一哽,他家王妃一定是跟着王爷学坏了!


    结果下一秒南淮笙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金猪丢进王成怀里:“另一边压岁钱,给你补上。”


    王成看着手里分量不轻的金猪露出牙花嘿嘿一笑,他就知道,王妃多心慈手软的人,跟他家王爷就是不一样。


    秦煜盯着王成手里金猪看了看,又转头看向南淮笙:“为何本王没有压岁钱?”


    南淮笙:“……”好吧,是他大意了。


    最后秦煜和王成一人手里颠着一只金猪终于都满足了。


    三人刚一靠近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抑扬顿挫的唱词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秦煜专好打秋风~”


    秦煜头皮一麻立刻冲了进去,大声喊道:“人给你带来了,快把春花还我!”


    南淮笙刚一进屋,就见秦煜从秦寒之的书桌边夺过一只绿毛鹦鹉十分气恼地弹了弹鸟头。


    他笑意盈盈地朝数月未见的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也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之间,南淮笙只觉胸腔里沉寂许久的心脏又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绿毛鹦鹉春花忽然扑棱起翅膀朝南淮笙惊呼道:


    “王妃就要回来啦!”


    “王妃回来啦!”


    “王妃帅得掉渣!”


    见南淮笙和秦寒之齐刷刷挑头朝春花看过来,秦煜连忙捂住鸟嘴恶狠狠地说:“傻鸟,你是谁家的鸟!”


    躲在后面的王成心虚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要是被他家王爷知道这傻鸟说的话是他教的,那王妃今天给他的压岁钱怕是也要被没收。


    下一秒,王成和秦煜外带一只绿毛鹦鹉便被一起丢出书房。


    秦煜瞪着砰的一下关上的房门气不打一处来,他难道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么,这老七竟然刚过河就拆桥。


    春花在北风里缩了缩脖子钻到秦煜的毛领下,惊呼道:“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


    第0066章  牧野闻歌


    ◎秦王他要考科举?!◎书房的门关上, 南淮笙和秦寒之在套间的暖阁里对面坐下,他单手托腮看向秦寒之,面上春风带笑。


    “数月不见,甚是想念, 寒之新年吉祥。”


    秦寒之双眸中的笑意半分未做掩藏:“淮笙新年喜乐。”


    暖阁中不惧严寒, 南淮笙褪下身上毛茸茸的披风放到一边, 又从袖囊中取出一只刺绣精美的锦袋递给秦寒之。


    秦寒之:“这是何物?”


    南淮笙买了个关子:“寒之一看便知。”


    手中锦袋分量不轻, 触之手感有些像金银,秦寒之将锦袋打开便有两只金灿灿的小人儿滚到桌上。


    一只小人儿怀里捧心喜笑颜开, 像极了南淮笙,另一只小人儿手执书卷面无表情, 瞧着像他自己。


    秦寒之戳了戳两只小金人,不由轻笑:“淮笙这是要送我金偶?”


    南淮笙将两只金子做的人偶立在桌上, 嘿嘿笑道:“这是给寒之的新年礼物,可是我花了半月的功夫才雕出来的,”他得意地朝秦寒之抬了抬眉眼,问道,“怎么样,可爱吧。”


    “竟是淮笙亲手所雕?”秦寒之将两只小金人放在手中细细把玩片刻,又取出一只锦匣珍而重之地将收好, 他笑着说,“如此倒显得我为淮笙准备的新年贺礼略显普通了。”


    “我也有礼物?”南淮笙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向秦寒之, 就等着自己的新年礼物登场呢。


    秦寒之取来四支修长的雕花木匣在桌上一一排开, 说:“淮笙且看。”


    南淮笙看木匣的长短, 一猜便知其中定是字画,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第一支木匣取出其中卷轴展开一看, 只见画上之人唇红齿白眉眼带笑,长衫束腰广袖博带,浑似仙人踏云来。


    他看中画中人微微一愣,这不就是他自己么?


    南淮笙又将余下三支木匣打开,却见三幅画分夏秋冬,每一幅都画着同一名男子,那画中人的一颦一笑与他一般无二。


    这画风颇为熟悉,南淮笙本以为是秦寒之所绘,但见四幅画落款处为“秦淮”二字,此人他未曾听闻过。


    南淮笙一时间有些疑惑,他看向秦寒之眨了眨眼睛:“这画……”


    秦寒之微微一笑,说:“是我令新科状元所画。”


    “新科状元?”南淮笙这下更是不解了。


    上一届的状元郎他是打听过的,那定然不叫“秦淮”此名,可若是这一届,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这一届科举只出了桂榜,流程才走到乡试,要等下月会试之后再入殿试,最后由皇帝亲自点中状元才可。


    所以这科举都还没考完,又是从哪里来的新科状元?


    秦寒之却笑而不语,待南淮笙一番软磨硬泡说了许多好话,他这才道:“淮笙且看着便是,过些时日方可知秦淮是何许人。”


    南淮笙好奇地如同猫抓,心想就算秦寒之不告诉他,还不能去找旁人打听么,他如今在京中可也是有许多人脉的,不说别的,如果秦淮此人真有此才华,秦煜和柳咏二人定然知晓一二。


    不过想归想,既然秦寒之都说是新科状元的墨宝了,那他当然没有放过这四幅画的道理,况且这些画还是画的他自己,那更是要好好珍藏一番了。


    南淮笙当即便接下腰间的镂空鎏金银香球,打开香球从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鉴藏章来,不消片刻,四个赤红的印章端端正正地盖章四幅画上。


    他看向秦寒之,催促道:“快,你也盖一个。”


    秦寒之却摇摇头:“既是送给淮笙的,当然淮笙落印便可。”


    南淮笙不答应:“咱俩谁跟谁啊,当然不能缺了寒之的印。”


    他归家这几月跟南伯文学了不少经商的本事,别的不说,反正嘴皮子比从前利索不少,待他一通说道后,秦寒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私印落在画卷上。


    看中画上紧挨的两个印章,南淮笙终于心满意足,又重新将四幅画收进匣中放好。


    南淮笙想起科举之事,于是朝秦寒之问道:“二月柳三公子可会下场?”


    二月便是春闱的日子,届时整个大乾要参加会试的举子都会齐聚京城。


    秦寒之点点头,说:“柳三此次决定下场一试。”


    南淮笙又问道:“那主考之人可定下了?”


    秦寒之摇头:“过几日便有眉目。”


    南淮笙想了想,过几日朝廷年节收假,看来是那会儿来定主考人选了。


    他说:“我之前南下时在路上遇到了告老还乡的前礼部右侍郎,他透露说主考之事还有转机。”


    秦寒之:“确有其事。”


    “当真!”南淮笙精神一震,“那柳三这回岂不是有机会了!”随后他又打趣道,“若是他加把劲考个状元回来,寒之你可就成了状元的表弟。”


    秦寒之微微一笑:“这却不可能。”


    “啊?”


    南淮笙懵了,秦寒之这是不看好自家表哥吗,要知道柳咏可是前几届的解元,难道还没有一争状元之力,这对手该有多强?


    可惜秦寒之却是但笑不语,这回任由南淮笙再怎么磨人都不透半点口风。


    南淮笙没滋没味地啧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大不了他再找柳咏问问,他就不信柳咏这个当事人还能不知道自己有劲敌。


    “对了,”南淮笙忽然想起之前在家中时听南伯文提起三皇子的事,他小声朝秦寒之问道,“之前书信往来不敢详说,我前些日子听到些三皇子当年在东卢的事,说是三皇子有一子至今流落东卢。”


    秦寒之微微一讶:“三皇兄有一子流落东卢?”


    南淮笙点点头,说:“我这边只打听到消息,但未曾找到证据,所以不知真假,说是当年那位东卢王女行刺三皇子前便怀了身孕,后来事发,三皇子回大乾后王女诞下一子,之后没过几年王女便离世了,如今那孩子算下来怕是都快九岁了。”


    秦寒之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问道:“这消息淮笙从何处得来?”


    南淮笙:“家兄说当年商队在东卢行商时听说的。”


    秦寒之思忖良久,说:“此事我派人去东卢查证,若为真,当告知三皇兄。”


    南淮笙点点头,那小孩儿是东卢王女与大乾皇子之子,两国如今常年交战,王女与三皇子的事又算是导火索,一想便知那小孩儿在东卢的处境恐怕不容乐观。


    两人在书房中待了许久,最后南淮笙抱着自己的四幅画卷满心疑窦地从侧门离开秦王府,他朝秦煜问道:“吴王可听过秦淮此人?”


    秦煜眨了眨眼睛:“这是谁?”


    被秦煜揣在怀里保暖的绿毛春花仰着小脑袋叽叽喳喳道:“是谁,是谁!”


    没办法,竟然连秦煜这个喜好文墨的五皇子都不知道秦淮此人是谁,南淮笙只能暂时作罢,等下次找柳咏他们问问,文人之间总有自己的圈子,说不定他们就听说过此人呢。


    南淮笙回尚书府休息了几日,待节后便约了几位好友在聚云楼一会。


    苏西山兄弟二人本就是提前来京城准备参加春闱的,所以春节便住在聚云楼没有归乡。


    这会儿几人听见南淮笙打听一个叫秦淮的人都是纷纷摇头:“倒是未曾听过此人。”


    南淮笙这下纳闷了,怎么连他们几个也没听过秦淮这人啊,秦寒之是在哪个犄角旮旯发掘的这等状元之才?


    柳咏饮下一杯酒,笑道:“虽然不知秦淮是谁,不过我倒有个大消息要告诉淮笙。”


    “哦?”南淮笙好奇地问道,“什么消息?”


    柳咏神秘兮兮地说:“我那表弟来月也要下场。”


    “啊?!”南淮笙一双笑眼顿时睁大,“寒之要下场参加会试?”


    李玉生点点头,说:“年前春闱登记名册的时候秦王便与韩祭酒说要下场一试了。”


    南淮笙愣了愣,忽然问道:“殿试是要陛下亲自阅卷吧,那皇子下场考试,陛下这个当爹的主考官要回避吗?”


    没想到南淮笙竟然问出这茬,众人纷纷捧腹大笑。


    柳咏捂着肚皮道:“谁敢让陛下回避,不要命了?”


    一时间雅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正月初八,朝中官员年假告罄,朝堂之上百官分列殿中。


    朝上随侍太监高声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时,礼部左侍郎吴腾忽然出列行礼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顺承帝:“准奏。”


    吴腾高声道:“会试当前,今科主考之人还未定下,请陛下降旨,定下主考。”


    顺承帝抬手就道:“既是会试,便由礼部尚书担任主考即可。”


    一旁的吴太师突然说:“陛下,今科苏尚书家中有晚辈应试,按律苏尚书当回避。”


    顺承帝又说:“既如此,那便由礼部左侍郎担任……”


    这时,向来在朝堂上惜字如金的礼部尚书苏和却忽然出声说:“启禀陛下,今科秦王亦应试,礼部左侍郎也当按律法回避。”


    这消息一出,朝堂上立刻人声嗡嗡。


    秦王可是七皇子,皇子亲自下场春闱那是前所未有的事。


    吴腾当即瞪大眼睛,苏和这老东西为了不交出主考之位竟然睁眼说瞎话!


    吴太师冷笑道:“苏尚书莫不是糊涂了,就算秦王要下场应试,那下场的也是秦王又不是鲁王,礼部左侍郎为何要回避?”


    苏尚书却老神在在,只撩起眼皮看了吴太师一眼,说:“礼部左侍郎乃吴太师长子,吴太师又是皇后之父,秦王乃是七皇子,算下来礼部左侍郎自当回避。”


    此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吴腾心下一阵愤怒,冷哼道:“照苏尚书之言,岂非陛下也要因此回避?”


    顺承帝听了这话立刻看向苏尚书,七皇子是他儿子,说起来最该回避的不就成了他。


    苏尚书却朝殿上一拱手,说:“科举本就是为陛下选择贤良之才,陛下自然与我等臣子不同,左侍郎为何觉得陛下需要回避?”


    吴腾一噎:“你!”这老东西说话滑不溜秋!


    顺承帝听后却满意地点点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是皇帝当然他说了算。不过这老七虽无甚才名,有心一试科举也算存了志气,可不能给他这个皇帝丢脸才好。


    众臣议论纷纷,最后得出结论:“苏尚书说得在理,礼部左侍郎当回避。”


    顺承帝眉头一皱:“那诸位爱卿以为该由谁来主持?”


    不等吴太师一派出言,苏尚书立刻又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新任礼部右侍郎欧阳休可当此任。”


    顺承帝这才想起来上一任礼部右侍郎贺之章已经告老还乡,如今位置上换了新人,于是他点点头,下旨道:“便由礼部右侍郎欧阳休担任此次会试主考。”


    欧阳休立刻出列行礼道:“臣领旨!”


    第0067章  牧野闻歌


    ◎“好俊!好俊!南公子好俊!”◎皇后宫中, 大皇子急匆匆进殿。


    “母后,外祖父说秦寒之那家伙要参加下月的春闱!”


    皇后大袖一振,蹙眉说:“你急什么,成何体统。”


    大皇子这才顿住脚步, 表情厌恶地说:“不知道那家伙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难道他还想考个状元让父皇高看他一眼不成?”


    “动动脑子, ”皇后瞥了一眼大皇子, 恨铁不成钢地反问道,“你外祖父难道没告诉你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谁?”


    大皇子一愣, 说:“不就是新上任的礼部右侍郎吗。”


    皇后:“这就是他下场会试的原因。”


    “就这?”大皇子不解,“这个礼部右侍郎跟秦寒之有什么关系, 难道还能帮他考个状元?”


    皇后真想掀开大皇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要不是她只有这么一个蠢儿子, 她何至于布局这么多年都还没拿下储君之位。


    “正因为没关系礼部尚书才推他出来做这次的主考官,”没办法,谁让她还要靠这个儿子当上皇帝来让她做太后,皇后只能为大皇子尽陈利弊,“今年柳家那小子也要参加春闱,老七怕是为了替他这表哥挡开你大舅才下场的。”


    “我大舅?”听皇后这么一说,大皇子总算明白几分, 他愤愤不平道,“凭什么秦寒之那家伙要下场考试,我大舅就要让出主考之位, 他算吴家哪门子亲戚!”


    皇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这几届春闱靠吴国舅这个主考从中运作已经为大皇子笼络住不少后起之秀, 待那些人在朝中填满各个空缺后, 对大皇子日后夺位之事也是大笔助力, 谁知道今年秦寒之那厮竟然来这招。


    奈何圣旨已下,她就算想找顺承帝游说一番也没机会了,皇后只能说:“你父皇既然下旨了,那这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不过你大舅说今年厉害的考生不少,他要是考不出什么名堂,也只会惹你父皇厌弃而已。”


    大皇子一想也是,礼部左侍郎总不能抗旨不尊,而秦寒之上个国子监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指望文曲星附身考个三鼎甲不成。


    他忽然灵机一动,说:“既然如此,我下届科举也下场,那不就能以牙还牙,让那姓苏的老头再被回避!”


    皇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且先考个秀才再说吧。”她这儿子听话倒是听话,就是不想她,蠢了点。


    不过皇子若是太过聪明,她这个作娘的又怎么掌控,万事难两全其美,蠢点也罢。……


    有南淮笙这个少东家亲自督工,加之秦煜这个五皇子每日上门问询进度,年后没多久四方书坊便推出了《吴王词》,为了不分散热度,南淮笙还特地把另一本《李杜诗集》押后发售。


    这日一大早,秦煜直冲冲进了秦王府将秦寒之带走,吴王府的马车在四方书坊的后院里停下,秦煜立刻催促着秦寒之下车进屋。


    “快看快看,为兄的词集出了!”秦煜拿着一本崭新的词集在秦寒之面前好一番炫耀。


    春花躲在秦煜的毛领下扇着翅膀高声道:“出了出了!出了出了!”


    秦寒之被迫结果秦煜塞进他手里的词集翻看两页,忽然发现了其中隐藏的小插图,他微微勾起唇角,视线扫过图中圆圆胖胖的小人儿,仿佛能看到执笔之人在桌案前埋头弄墨的场景。


    “如何,为兄的词写得比柳三好吧!”秦煜得意地朝秦寒之问道。


    “……”


    秦寒之合上手中插图,无语地看了一眼不着调的五皇兄。


    秦煜还没等到他弟弟五体投地的夸赞,就听屋外传来一个讨打的声音。


    “我怎不知吴王的词比我的好?”大冷的天儿,柳咏摇着一把折扇进屋。


    秦煜一哂,说:“就凭淮笙为我的词集画了插图,我的词就比你的好。”


    柳咏不服:“吴王莫要自欺欺人,我若是请淮笙为我画图,淮笙难道还会拒绝?不过是某些人仗着身份,欺负淮笙不敢推辞罢了。”


    “哼,”秦煜一声冷哼,“你又知道淮笙不是真心想画的?”


    这一大早就让他撞上修罗场,南淮笙躲在门外偷看却半点不敢抬步入内。


    两人争执不下,秦煜转头看向秦寒之:“七弟,你来评评谁的词好。”


    柳咏也朝秦寒之看去:“表弟,表哥信得过你。”


    春花这会儿在屋里暖和起来,精神头十足地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吵吵道:“谁的好,谁的好!”


    秦寒之听得一阵头疼,他往椅背上一靠,面无表情地说:“有完没完?”


    正斗志昂扬的秦煜和柳咏顿时噤声,俩人小时候可没少被这个弟弟收拾,都是深刻体会过“蔫儿坏”一词是怎么写的,见秦寒之已经隐隐有发作的迹象,两人立刻握手言和。


    秦煜朝柳咏拱手道:“三易之词点染极致,自成一格,我不及你。”


    柳咏也朝秦煜拱手说:“吴王之词简练明快,却又写尽人间情愁,我莫能比。”


    两人正互相吹捧,就见秦寒之朝门口看去,原本冷冽的眉眼柔也下来。


    “淮笙何不进屋?”


    南淮笙见秦寒之已经发现了自己,他笑眯眯地抬步进屋,说:“早知道吴王和柳三公子想一试高下,我该搞个集会让人来投票的。”


    投票一较高下什么的,秦煜和柳咏听了当然感兴趣,可碍于某个弟弟还在跟前,两人只能表示此事有伤和气,做不得做不得。


    南淮笙颇为遗憾,要知道这俩大佬在京中可是文人墨客和才女佳人之间的话题人物,若是真给他俩搞个投票活动,京中的才子才女定然少不了来打投支持自己心中的第一,这造星产业要是做起来,那可是一笔全新的进账,稳赚不赔啊。


    南淮笙十分可惜地摇摇头,当事人不愿意他也不能强来,只能琢磨着下次再找个机会看能不能说动秦煜和柳咏了。


    唉,若是他自己有这个人气,他都不用在这儿发愁了,直接把他自己挂榜单上得了。


    秦寒之见南淮笙那小表情便看出这人是真心在琢磨怎么让人投票,他笑了笑,说:“五皇兄和三表兄若是想一较高下,这投票之事确实可行。”


    秦煜和柳咏一听事情竟然有转机,俩人顺势便朝南淮笙道:“对,就该投票来定胜负!”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南淮笙脸上的笑意顿时扩大:“我这就让人去办!”


    秦寒之却说:“我看这《吴王词》中有淮笙的画作,此集有一半功劳要属淮笙,所以投选之人当有淮笙才是。”


    南淮笙一愣了愣,没想到秦寒之为什么突然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可转念一想,多一个可投选的名额,那不就能多赚一份票钱么,稳赚不亏的买卖啊。


    经过南伯文数月的悉心教导,南淮笙已经掌握了身为商贾的精髓,一切向钱看,他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这个提议,并向秦寒之投去佩服的目光。


    柳咏眼珠一转,此举明显是在帮他分薄吴王的选票,他立刻哥俩好地看了自家表弟一眼,并决定以后要好好当月老为他家表弟的追妻大业牵红线。


    “正是如此,淮笙的画作风趣幽默可为这本词集增色不少,所投之人理当有淮笙。”


    这下该秦煜不服气了:“那《聚云词》中还有一位苏才子和李才女之作,这两位也该入选投票。”


    柳咏当即反驳说:“苏兄与李姑娘又不在此,我等怎能替他二人做主。”


    秦煜:“本王可派人去通知他二人。”


    柳咏哪能让他如愿,两人一通唇枪舌剑反复切磋,最终柳咏大获全胜,这次投选之人便定下他们三人。


    很快京城里的才子佳人间便流传出吴王和柳三公子要一决高下的消息,四方书坊为两位办了投票大会,只需将购买的两本词集衬页裁下再写上所瞩之人名号前往四方书坊投票即可。


    一名女子说:“对了,听说这次还有那位俊美非凡的南公子也要参选呢。”


    另一人说:“你们也听说了此事?”


    那名女子说:“那可不,前两日我便又让人去买了几本集子回来,明日便可去四方书坊投票。”


    又一人问道:“你们投谁?”


    那女子说“吴王之词真挚动人,我投吴王一票。”


    另一人说:“我却要投‘白衣卿相’。”


    方才问话的女子却脸颊绯红,娇羞地说:“我想投南公子。”


    两人同时问道;“为何?”


    那女子捂着脸说:“南公子多俊啊,当然投南公子!”


    二人一哂:“呵,肤浅。”


    第二日,投票正式开始,四方书坊大门外搭起一个棚子做投票场地。


    棚中摆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分别放着三只投票箱,每一只投票箱后又各自挂着一幅一人高的画卷做海报之用,其上分别画着南淮笙三人的等身画像,不同的是秦煜和柳咏二人的画像是南淮笙给画的,而南淮笙的画像则是秦寒之亲自执笔。


    一大早便有投票之人来到现场,一名女子不着痕迹地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有闺中好友在场,这才将手中一大把的票投入代表南淮笙的投票箱中,她红着脸看了一眼画像中的翩翩公子,转身又将手中最后一票投入秦煜那处,一切做完,女子这才满意地乘马车离开。


    不一会儿,有一名女子过来,发现两个手帕交都没在,她心中窃喜,连忙将一票投入柳咏的票箱,这才又把袖中藏着的那一叠票偷偷投进南淮笙的箱内,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走。


    又过了一会儿,第三名女子来到四方书坊外,结果发现现场投票的人实在太多她根本挤不进去,最后只好叫来身强力壮的家丁托付出厚厚一摞的票:“快,快给南公子投票,投画像最俊美的那位!”


    旁边有人听到这话立刻嗤之以鼻:“哼,肤浅。”那人将手中之票投进南淮笙的票箱,又说,“南公子的画作如此独特,当得一票。”他绝不是那等为皮相所惑之人!


    快日落收箱时,王成鬼鬼祟祟地背着一个包袱来到棚边,乘人不备便将一大包的票全塞进南淮笙的票箱中。


    五日后投票结束,四方书坊公开唱票。


    “南淮笙,五千两百票!”


    “恭喜南公子以最高票数赢得此次比赛!”


    厢房里,得知自己惨败的秦煜当即质问南淮笙:“你为何不将本王画得再俊点,不然本王定不会输给你!”


    柳咏却笑而不语,只要赢的人不是秦煜那他便无所谓。


    “啊?”天地良心,南淮笙保证自己的画是问心无愧的,他反问道,“难道吴王觉得自己还不够俊么?”


    谁知秦煜听了这话又忽然好了,是的,他确实很俊,完全不需要修饰。


    春花伸长脖子叫道:“好俊!好俊!南公子好俊!”


    刚开心每一秒的秦煜立刻噎住,这傻鸟还能不能行!


    第0068章  牧野闻歌


    ◎什么?南淮笙凭颜值获胜?!◎四方书坊的投票赛之后, 南淮笙盛世美颜的名号便在京中大肆传开,就连顺承帝也因为吴王参赛还输了而对此事略有耳闻。


    “你说年节那批江南来的贡品便是这个南淮笙带上京的?”顺承帝朝身边伺候的人问道。


    “禀陛下,”赵俅恭敬地说,“正是那位南家的小公子随奴婢上京时为陛下押运来的。”


    他这次前往秦淮宣旨可收了南九不少好处, 这会儿也不吝啬帮他小儿子美言几句。


    顺承帝笑了笑:“倒是有心了。”那批贡品中有不少番邦特产, 别说后宫妃子得了赏赐后都十分喜悦, 就连他这个皇帝也对其中几样另看一眼。


    他又问道:“先前听皇后说吴王在京中与人比诗词歌赋却输给了这个南淮笙, 可有此事?”


    赵俅一听竟是皇后透露的消息,当即便猜出这位皇后不是想给吴王穿小鞋, 就是想通过南淮笙敲打敲打秦王,可他这才刚收了厚礼, 银子还在手里没捂热呢,当然选择为南淮笙化解一二, 要不怎么说他是收钱办事的好手。


    赵俅谄媚地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吴王原是和工部侍郎柳大人的三子比试诗词,后来因吴王的那本《吴王词》中有南家小公子的画作,所以柳家三公子便提议让南家小公子也参与比试。”


    顺承帝回忆片刻,说:“我记得他是去年捐纳入的国子监?”


    赵俅:“是如此。”


    “这大字不识几个的南九还生出个学富五车文采卓绝的儿子?”顺承帝满脸疑惑,“他是杜尚书的外孙罢,我怎么记得杜尚书那外孙是个痴儿?”


    做皇帝的当然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 他去年就听说户部尚书府上来了痴儿外孙,杜尚书为此被同僚好一阵刺。


    赵俅连忙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位南家小公子就是杜尚书的痴儿外孙, 只是据说去年此子加冠在加冠礼上磕到了脑袋, 结果好巧不巧给磕清醒了, 也是这之后南家才给他在国子监捐纳了一个监生名额。”


    顺承帝恍然大悟:“所以此子不仅是磕清醒了, 还给磕聪明了, 短短半年时间就在诗词一道上能胜过老五?”


    “并非如此。”


    赵俅可是深知顺承帝极好面子的,吴王可是五皇子,顺承帝的亲儿子,要是吴王引以为傲的文采输给一个刚清醒没多久的傻子,那顺承帝定然心中不悦。


    他赶紧解释说:“那位南家小公子之所以是夺得魁首,是因为生的实在俊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众人不知该投票给吴王还是给柳三公子时,自然就把票投给他了,因此他才得了最多票数。”


    顺承帝显然没想到南淮笙胜过吴王竟然是因为颜值,他哈哈笑道:“此子当真如此出众?”


    赵俅立刻发誓:“奴婢亲眼所见,当真是世间少有。”


    顺承帝捋了捋胡须,说:“既如此,你看看宫中哪日再办宴席,让杜尚书带他一同入宫来瞧瞧。”


    赵俅心里一盘算,立刻说:“下月便是春闱,之后等殿试过了便要举办琼林宴,陛下可要召他参加此宴?”


    琼林宴是科举殿试后皇帝恩赐新科进士的宴会,按理说南淮笙这样的白身是没有资格参加此宴的,要召南淮笙入宴,那只能皇帝亲自破例施恩。


    顺承帝大手一挥:“便让他来琼林宴。”


    赵俅恭敬地应下。……


    正月末的时候,聚云楼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这日南淮笙听到消息后,国子监一散学他便乘着马车去了聚云楼。


    现在楼里一扫当初的冷清变得客流如云,而且多有文人才子三五成群相约来楼中小聚,因此掌柜特地将楼上的雅间重新规置过,好方便那些才子在其中吟诗作赋把酒言欢。


    反观隔壁那家挖走聚云楼前任掌柜的酒楼却是萧条得很,南淮笙只在马车中扫了一眼便开始盘算怎么压价收购这间酒楼。


    至于旁边那间与吴府有关的点心铺子就更不必说,自从聚云楼开始提供香饮子铺掌柜祖传的酥点后,那家铺子的掌柜气得直接去找吴府的后台撑场子。谁知吴庸听了这事不仅立刻让人将那掌柜赶出府,还警告他别打聚云楼的主意,末了又念叨着什么最好将铺子盘出去,有多远避多远,吓得掌柜连忙告辞。


    要知道他好不容易当上这掌柜,正是能从中捞油水的时候,若是铺子被吴府的东家盘出去,那他上哪儿再找这等差事。


    南淮笙刚一进酒楼后院,还没见着人就听见苏西山正和杜浦把酒吟诗,他唇角一勾,立刻掏出自己的小本子将听到的诗句记下再说。


    “南公子!”


    南淮笙闻声一抬头,就见元征在窗下朝他使劲挥手,他收起手中的东西又整了整衣袖,这才信步踏入厢房内。


    “杜兄,元贤弟,别来无恙?”


    两人立刻笑着朝南淮笙还礼,杜浦打趣道:“听苏兄说淮笙前几日胜过吴王和柳三易,成了京中最受欢迎的男子?”


    南淮笙当即老脸一红,他干咳一声说:“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诶,哪里就做不得数,”苏西山调侃说,“那几日我可是极力在这酒楼里为淮笙拉票的,自然做得数。”


    苏子归笑道:“那几日兄长可是拿出看家本领,凡是为南公子投了十票以上的人都能一试他的手艺。”


    南淮笙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当即痛心疾首:“早知道我就自己给自己投个十票了,也不至于错过苏兄亲手所烹美味。”


    他这话一出顿时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苏西山当场表示今天必须让南淮笙吃上自己新研制的菜品再走。


    杜浦乐了:“那我与元贤弟倒是要托淮笙的福了。”


    几人一番笑闹后,苏西山去了后厨准备露一手,元征有些好奇,索性便一同去后厨准备给他打下手。


    屋里只剩下南淮笙三人,杜浦放下手中的茶盏,忽然问道:“我听闻秦王今年也要下场,不知消息可属实?”


    南淮笙没想到杜浦消息这么灵通,不过转念一想杜浦的姑父是苏尚书的学生便了然了,他点点头说:“秦王确实要参加此次春闱。”


    杜浦心念电转,又问道:“所以主考官之事也是真的?”


    南淮笙再次点头。


    屋内沉默半晌,杜浦忽然感叹道:“秦王为我等思虑至此,杜某身无长物唯有以毕生所学报答。”


    苏子归何其聪明,这段时日又在京中听到诸多消息,立刻便明白过来南淮笙与杜浦的对话是何意思。


    原来秦王此次下场春闱便是为了用回避之制将考官中的吴太师党踢出主考之位,为与他和苏尚书有牵连的考生谋一个公正。


    他和兄长进京后便与南淮笙往来密切,南淮笙又与秦王相交甚笃,如此算来也是与秦王有牵连的人,若是此次主考官还是吴太师党朋,恐怕他和兄长也别想轻易过关。


    只片刻间,苏子归对秦王的观感便又亲近了几分。


    又过了两日,这日二月初二龙抬头,秦寒之的生辰,亦是他该行冠礼的日子,只是这日不止秦王府冷冷清清,就连皇宫里也没什么表示。


    皇子行冠礼本该礼部早有章程,但前些时候朝堂上提起此事时,顺承帝却说皇后早有安排,言说秦王此次春闱在即不宜耽误工夫,便直接将冠礼的时间往后挪,至于挪到哪天,皇后说稍后再让钦天监的人看,顺承帝也不多过问,显然是想等着看秦王此次科举会不会给他丢面子再说。


    秦王府内戒备森严,这会儿却有个人影悄悄从靠近吴王府的侧门那儿钻了进来,巡逻的侍卫见了却像没看见一样纷纷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捂得严严实实的南淮笙朝侍卫感谢地挥了挥手,随后拎着手里的鸟笼朝秦寒之的书房溜去。


    书房门一开,他立刻探头进去,笑道:“寒之,我来给你过生辰啦!”


    秦寒之抬眸看向门口的活宝,心脏仿佛被人填满了一般酸涩又满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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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69章  牧野闻歌


    ◎愿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秦王府, 书房。


    南淮笙拎着鸟笼进屋后立刻将书房的门窗全部关好,他神秘兮兮地看了秦寒之一眼,随后将鸟笼上罩着的防寒套摘掉,朝笼子里的绿毛鹦鹉打了个响指。


    “春花, 唱。”


    笼子里的绿毛鹦鹉歪了歪脑袋, 显然一副无法配合的傻鸟样。


    南淮笙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笑看他的秦寒之, 他连忙说:“这个不算, 重来重来。”


    这回不用南淮笙发号施令,绿毛鹦鹉立刻便听挺着胸膛道:“重来重来!重来重来!”


    “嘿, 傻鸟,”南淮笙急了, “你早先不是练得好好的,这会儿给我装傻充愣, 当心扣你的口粮!”


    听到自己的口粮,春花仿佛瞬间接通信号,抖擞抖擞羽毛仰着脖子叽叽喳喳唱起歌来。


    “祝你生辰喜乐~祝你生辰喜乐~”


    南淮笙这下满意了。


    绿毛鹦鹉变着调调在南淮笙的击掌引导下反复唱着同一句歌词,秦寒之不仅不觉得乏味,反而好心情地与南淮笙一同击起掌来。


    末了,南淮笙看向秦寒之:“寒之生辰喜乐,愿君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秦寒之眼中笑意不减,问道:“淮笙的意思是年年岁岁都为我庆贺生辰?”


    南淮笙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道:“那是自然, 只要你不嫌我烦, 我定然年年给你庆生。”他说着又解下一只系在后腰上的木匣献宝似的递给秦寒之, 眨了眨眼睛说, “给你的生辰贺礼, 保证你喜欢。”


    秦寒之向来知道南淮笙喜欢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上次回京时带给他的那两只金偶,他笑着接过木匣:“淮笙既然如此说,看来我要好好期待一番才不枉费淮笙的一片心意。”


    南淮笙神神秘秘地哼哼两声,却只管发狠誓,卖了好大一个关子:“这东西要是你看了不喜欢,就罚我茹素一年!”


    秦寒之失笑地摇摇头,调侃道:“你这般说,那我岂不是只能选择喜欢了,否则我可不能让你整年看着一桌好菜眼馋。”


    南淮笙嘿嘿直乐,催促秦寒之赶快把木匣打开。


    秦寒之笑了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卡扣便将匣盖揭开,只见匣中静静躺着一把精细打磨过的木制械物,但他却未曾见过此物。


    “这是何物?”秦寒之好奇地问道。


    南淮笙坏笑道:“秦王聪慧过人,不如猜猜看。”


    秦寒之无奈,只能拿出那把外观奇特的木械仔细打量,这东西不过巴掌大,外形似戈却没有刺刃,倒是在中间结合处有一个与袖弩机括相似的部件,机括与机身的衔接处有一根弹性十足的绳子相连,这种材质的绳子他倒是见所未见。


    他转身朝向屋内一只摆放在远处的花瓶,长臂持械一抬便瞄准目标,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动机括,只听砰的一声轻响,一枚指极小的球形暗器应声出以极快的速度将花瓶击倒。


    花瓶掉落在地上,其中插好的花枝散了满地。


    秦寒之不由眉峰一扬,问道:“暗器?”


    南淮笙一双笑眼微微圆睁,惊讶地说:“这也能猜到!”而且这家伙不仅猜到了,还直接就知道怎么用!


    秦寒之失笑:“不是南淮笙让我猜的?”


    南淮笙嘟囔说:“这不是没想到你一下就猜中了么,我还准备显摆显摆呢。”


    春花在鸟笼里拍着翅膀说:“显摆显摆!显摆显摆!”


    秦寒之还能怎么办,只能把人哄一哄:“怪我,我该假装猜不出来才对。”


    南淮笙不认输,又得意地看了秦寒之一眼,心想这玩意儿可花了他不少工夫才做出来,里面还有机关没用上呢。


    秦寒之何其了解眼前之人,一看他脸上的小表情便知道此物还有惊喜之处。


    秦王自然虚心拱手请教道:“还请南公子赐教。”


    南淮笙这下满意了,朝秦寒之抬了抬下巴尖,说:“里面还有十九枚暗器,可以继续发射。”


    一次竟能装填如此多的暗器,秦寒之心下微惊。


    “怎么样,”南淮笙得意地问道,“寒之可还喜欢这份生辰礼物?”


    秦寒之深深看了南淮笙一眼,笑道:“自然喜欢,”他又问道,“此物唤何名?”


    南淮笙想了想,说:“就叫袖枪吧。”


    秦寒之又将手中的袖枪把玩片刻,说:“此物若是能再增强几分,当成一大利器。”


    南淮笙嘿嘿一笑:“寒之好眼光,此物若是稍加改造,威力可非比寻常。”


    秦寒之好奇地看向南淮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南淮笙当即便走到书桌前提起毛笔在纸张描画起来,片刻后一幅十分精细的枪械拆解图便跃然纸上。


    他解释道:“这件武器若是做成铁器,再配上火药制成的弹丸,杀伤力便可成倍增长。”


    秦寒之一双凤眼紧紧盯着图纸上的武器,心知此物若是能制成并装备成军,周遭之国当无人再敢轻易犯边。


    南淮笙却叹了一口气,又说:“不过里面有些配件我做不出来,这次就只能送个木头玩具给你玩玩了。”


    “淮笙可知此物之大用?”秦寒之目光灼灼看向眼前人,说,“此物或将为大乾带来数十年的安宁,若能成事,淮笙便是大乾的大功臣,天下百姓都要受你恩泽。”


    南淮笙听得脸颊发烫,连忙解释道:“哪有这么夸张,我不过在别处见了所以照样做了一把给你当个耍物罢了。”


    秦寒之当初就怀疑过眼前人的来历,此刻听了南淮笙这番言说便更加笃定自己当初的想法,只是南淮笙来自何处于他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他都将他放在心上,也只将他放在心上。


    过了好一会儿,南淮笙脸颊上的热度终于散去,这才说:“你要是想把这玩意儿做成铁器,恐怕要找一些得力的工匠研究研究才行。”


    他自己对枪械没什么研究,只是以前画过而已,所以这次才能勉强给秦寒之做一把玩具木枪,否则他就直接搞个能上弹的真家伙了,那才叫拉风。


    南淮笙又说:“手艺好的匠人用这张图应该能瞧出些门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秦寒之将那张图纸妥善收好,郑重地说:“寒之定不负淮笙所望。”


    南淮笙眨了眨看好的眼睛,他“望”什么了?


    对上南淮笙疑惑的视线,秦寒之却什么也没再说,只克制地抬手用指背碰了碰南淮笙白皙如玉的脸颊,轻笑着望进他那双笑眼深处。


    他秦寒之在此发誓,愿以江山为聘,迎心上之人过门,一生一世一双人,永无二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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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70章  牧野闻歌


    ◎来呀,带你发财~◎从五皇子那里借来的绿毛鹦鹉还在反复扯着喉咙唱“祝你生辰喜乐”, 南淮笙怕这傻鸟还回去时嗓子给唱哑了,连忙丢了些五皇子那儿拿的鸟食进它的小碗里。


    有食物在前诱惑,春花当即拍了拍翅膀停止复读,美滋滋地仰着毛色鲜亮的脑袋说:“吃饭!吃饭!”随后便埋头干饭去。


    南淮笙探着手指在春花的脑袋上挠了挠, 这才朝秦寒之笑道:“我还给寒之准备了一件礼物, 不过这件礼物可要寒之亲自去收取。”


    秦寒之心念一动, 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袖枪上极为特殊的线圈, 问道:“莫非和此物有关?”


    南淮笙这下真的懵了,他盯着秦寒之眨了眨眼睛, 难道人跟人真就差别这么大,这家伙竟然仅凭那点蛛丝马迹便能轻易猜出个大概。


    他不得不服气, 早先那点想搞小惊喜的得意心思彻底被打散,南淮笙撇了撇嘴, 说:“你随我出去一看便知。”说完他便推开书房门带着秦寒之朝王府马厩的方向去。


    秦寒之见他忽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哪里猜不出他心中那点小九九,于是说:“机括上那根线圈韧性十足,观之又并非牛筋之属,我还从未见过此物,但也只此物若是稍加改造定会有大用,不知淮笙如何找到此等奇物的?”


    听到这话, 南淮笙的嘴角暗自上翘,先前的丧气心思一扫而空,秦寒之当然没见过, 这可是他让南家的商队花了好多功夫才终于搞到手的。


    他一双笑眼看向秦寒之, 那张精致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小得意, 又从袖中取出一只机括上套着的那种线圈, 说:“这是橡胶圈, 是用一种特殊的草炼制而成的。”


    秦寒之立刻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橡胶?”


    “没错,”南淮笙点点头,将橡胶圈套在大拇指和食指间随后用力绷了绷,橡胶圈便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不断绷紧又松弛开,他解释道,“此物弹性极强,稍加炼制可以做成各种形状以适应诸多用途。”


    他说着又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和毛笔,翻开空白页便在纸上画出一株长得有些像蒲公英的植物,末了又撕下图纸交给秦寒之。


    “这叫橡胶草,用这种植物就可以提取出橡胶,是商队在东卢那边的一处高山上发现的,”南淮笙摸了摸鼻尖,没好意思地说,“这种橡胶草喜欢冷凉的气候,我在秦淮时种了一些,但都没活。”他说完又给自己找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就是东卢的草,和秦淮气候差距太大,种不活多正常,反正你一会儿看到那件东西就知道此物用处有多大了。”


    秦寒之笑道:“淮笙给我的自然是好东西。”


    南淮笙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那当然。”


    秦寒之随南淮笙来到马厩所在院落,只见旁边的空地上赫然停着一辆装潢雅致的马车,一匹骏马正在车前悠闲地打着响鼻,他只稍微一打量便看出此车与寻常马车的不同来。


    “淮笙所说橡胶可是用在了车轮上?”秦寒之指着马车的一只车轮问道。


    南淮笙彻底服了,这得是什么眼神才能一眼发现端倪,他玩儿找茬都没这么溜过。


    他清了清嗓子假装并没有被惊讶到,说:“没错,车轮外包裹了一层橡胶制成的车胎,橡胶又极有韧性,如此一来马车行驶在路上便不会像寻常那样颠簸。”


    这可不是南淮笙在夸夸其谈,想他在现代坐惯了减震性能极好的各种车辆,结果这两次往返于京城和秦淮之间却是被没有车胎的马车好好折磨了一番,若非这橡胶车胎到了前几日才紧赶慢赶做出来,他哪里至于上京时被颠得骨头散架。


    “快上去试试吧!”南淮笙一边说着一边推着秦寒之上马车。


    秦寒之轻笑一声,由着南淮笙将自己推上马车。


    只坐着不动还感觉不出区别来,秦王府里的地面又是砖石铺就平整的,所以还是出府去城郊的道上跑一圈来得更实在。


    南淮笙将春花交给苏驰代为照顾,又让王成驾车载着他和秦寒之出王府。


    只这马车一动起来,秦寒之便立刻察觉出些许不同来,即便是在平整的路面上,坚硬的车轮在地面上行驶和有轮胎包裹的车轮在地面行驶的细微差异也足够引起他的注意。


    秦寒之思忖片刻,笑道:“淮笙这次找了个日入斗金的好法子。”


    “啊?”南淮笙微微一愣,没想到秦寒之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事,问道,“什么法子?”


    秦寒之却反问道:“难道淮笙不打算在车马坊中卖出装配了此种车轮的马车?”


    他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南淮笙摆了摆手,说:“原先是想过了,毕竟这坐起来舒服多了,而且橡胶还能做些别的器物,可谁知道那橡胶草我怎么种都种不活,找了有经验的老农来看,说是气候不适宜,那就没办法了。


    “可若是派人去东卢那边直接收购草料既麻烦又危险,而且还得搜罗擅长造物的人才来研制那些器物,这要是找不到人也白搭,那还是算了。”


    “橡胶草之事我来想办法,”秦寒之说,“秦地与东卢接壤,两地天气相差不大,我大小是个秦王,在那边也有几处庄子,正可让人试着种一种。至于善造物的匠人,多找找总是能寻到的。”


    南淮笙双眼一亮:“当真!”


    若是橡胶草真能种出来,那其中利润可就大了去,而且这橡胶不止能做车胎,还有许多其他用途,更大规模搞出来的话发展绝对不比南家现有几个主要生意差,到时候他的赚钱大计就能轻易完成。


    秦寒之笑道:“当真。”


    就在这时,一直稳当行驶的马车忽然在大街上急停下来。


    南淮笙不查,身体惯性向前倒去,眼看就要栽倒,秦寒之抬手便将他揽进怀里。


    南淮笙一颗心脏惊得怦怦跳,虽说坐在车上摔一下也不会如何,但刚才事发突然,心脏猛地受惊还是得缓一缓。


    秦寒之揽紧他的腰肢,问道:“可有伤到哪里?”


    南淮笙摇摇头:“没,还好你捞了我一下。”


    他心跳渐渐平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秦寒之怀里,这下可好,刚平复的心跳又升了回去。


    南淮笙耳垂泛红,抬手推了推腰间的手臂,结果对方先是纹丝不动后又越发收紧,这下热意直接爬上南淮笙的脸颊,脑袋也开始晕乎乎起来。


    他刚要开口让秦寒之放开手,就听车外传来王成的声音,南淮笙立刻又闭嘴了。


    “王爷,有一位唤作宋应心的宋公子拦路求见。”


    南淮笙本就晕乎乎的脑袋突然支棱起来,宋什么?宋应心?!


    这难道就是瞌睡送枕头,天上掉馅饼!


    【作者有话说】


    宋应星,字长庚,明代科学家,代表作《天工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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