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林梓安的停顿让屋里几人都看见朗阅然脸上不同于之前强势的无措，那也让几人心口都不由跟着一酸，也都冷静下来。
寸板头的猜测确实有可能，可可能性却不大。
那红衣女人到底已经不是人而是鬼，而且她在乎的也只有朗阅然，就算司书黎是朗阅然喜欢的人，她也未必会在乎。
更何况当时留给司书黎和红衣女人反应的时间极为短暂，他们未必能想到这一点。
从红衣女人并不是经常出现这点来看，要出现在现实世界应该也不是毫无条件想来就来的。
他们都知道红衣女人很强，但她到底有多强，又是否足以把自己之外的人带回现实，这也是问题。
林梓安几人无声对视一眼，更重要的是，司书黎如果被带回现实，那他为什么没给他们打电话？
他手机坏了，还是昏迷了，又或者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几人尽量在不被朗阅然察觉的情况下和周围的人对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见担忧。
万一红衣女人没有救下司书黎，他真的已经死了，那对朗阅然来说无疑是又一次的打击。
给他希望，又把希望掐灭，那未免残忍。
“哗。”
朗阅然想到什么，猛地起身向楼上跑去。
“朗阅然？”
楚青钰几人不解。
一口气冲上二楼回到卧室，朗阅然快速抓了放在桌子上的钱包、小兔子和芭比娃娃，重新下楼。
见朗阅然很快又回来，跟着起身的林梓安几人都看去，看见朗阅然手中的成展三只，他们瞬间明白朗阅然的打算。
事情到底怎样，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那就是去找那红衣女人问个清楚。
他们没有办法主动联系到红衣女人，但对方似乎有办法找到朗阅然，杨妍书那副本她就自己找来。
如果她一直关注着朗阅然，那一旦他们进入副本她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说不定会主动出现。
把三小只放在桌上，朗阅然回头就进厨房拿刀。
要强行开启副本只有一个办法，以血刺激。
朗阅然拿了刀回来，挽起袖子就要往胳膊上割。
林梓安见状赶紧抓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朗阅然看去。
“你先别急。”
朗阅然眉头蹙起，如果林梓安他们怕死不愿意再进副本那他就自己一个人去。
林梓安看出朗阅然心中所想，并未和朗阅然计较，朗阅然这时候要能冷静才奇怪，她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才刚从之前那副本出来都还很疲惫，药、武器也都不够，就这么贸然进去万一出事会很麻烦，你也不想在找到人之前就先死掉吧？”
顿了顿，林梓安补充，“而且就算我们进去了那红衣女人也不一定会马上出现，还是你有办法马上找到她？”
朗阅然不语，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林梓安说得确实没错，他确实没办法主动联系到红衣女人。
“先休息一晚，等明天我们做完准备夜里再一起进去。”林梓安道。
沉默片刻，朗阅然紧握着刀的手缓缓放松。
察觉，林梓安也松了手。
气氛稍稍缓和，屋里几人紧绷的神经也放松。
容白舒看看，道：“把菜热一热吧。”
之前他们都没心情吃饭，现在稍冷静，冷掉的饭菜变得更难以下咽。
几人都动作。
十几分钟后，一群人重新围桌而坐。
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一群人脑子运转开。
“你准备进入哪个副本？”楚青钰看向朗阅然。
小熊、成展、冯溪南三只的附灵物都在他们手上，只要以血刺激都能进入，但副本不是旅游胜地，并不会因为他们是第二次进入就变得安全。
他们还从未重复进入过一个副本，对这种情况也并不了解，如果进入副本后成展他们还记得他们不攻击还好，如果不记得那副本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特别是成展和冯溪南的副本。
“冯溪南的肯定不行。”寸板头第一个道。
冯溪南那副本里除了冯溪南还有十多只被她杀死的恶鬼，到时候就算冯溪南记得他们不主动攻击，没了莫明空一群人分散注意力，他们也可能被那十多只鬼弄死。
“成展那副本也很危险。”容白舒道。
“要不小熊的？他的能力不是特别危险，副本里好像也只有他一只鬼。”林梓安道。
相比起后来其它副本里的鬼，小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乖巧可爱。
“如果我们带着小熊他们一起进去，那副本里本来的他们会被取代吗？如果不会，那副本里那个他肯定会追着我们杀，我们又不能破坏他的附灵物，到时候怎么办？”寸板头问。
小熊的能力对比起冯溪南和成展确实没什么杀伤力，但在他们不能破坏对方附灵物的情况下杀掉他们也绰绰有余。
林梓安几人想想，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不问问广百新？他好歹也是个两百人大队伍的队长，队里肯定也有附灵物，肯定有过重复进入同一个副本的经验。”陈艾瑾提议。
容白舒立刻掏出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容白舒按下扩音键，把他们的打算和问题简单叙述一遍。
一屋子人都静下来安静听着。
“你们是说那红衣女人可能救了司书黎？”广百新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思议。
朗阅然两人远超常人的战斗力，小熊三只的存在，司书黎的阴气入体，还有红衣女人异常的出现方式和人一样的笑容对话，这一行朗阅然给他的惊喜已经足够多，现在居然又抛给他一个新的炸弹。
“这个以后有空我再跟你解释。”容白舒道。
广百新思索片刻后道：“我们队里确实有预备的附灵物，不过都是危险度很低的，而且你们的情况和我们的情况也不同。”
“普通副本每一次开启都是全新的，除了玩家进入副本时的时间会有些许差异外，大致剧情、人物是不变的。”
“但把副本本身附灵物制作的寄灵带进副本后原来的鬼还会不会被取代，这个我也不知道。”
没能得到答案，桌前几人眉头都皱起。
寂静中，陈艾瑾开口，“你们还记得那红衣女人第一次出现时的事吗？汪小海副本里的她是之前的她，后来的她一出现之前那个她就消失不见了，同一只鬼应该是不能同时出现的。”
陈艾瑾说得很有道理，但一屋子人紧皱的眉头却都没展开，归根到底这也只是猜测，而他们赌不起。
广百新没听懂陈艾瑾绕口令一般的话，但陈艾瑾语气中的不确定他却听出来，“所有副本都行吗？要不我从我这边拿一个过去。”
林梓安几人都看去。
附灵物这种东西每个副本都有，但能让他们在不破坏附灵物的情况下每次都活着通关回头还能找到附灵物的却不多。
一般队伍会把这种附灵物小心保管，用以必要时候的保命手段，之前黎明里不少人都靠着这东西活命。
这种附灵物有多珍贵也显而易见。
“他受伤也有我们的原因在，就当是还你们一个人情。”广百新道。
林梓安几人纷纷看向朗阅然。
朗阅然点头。
“那先谢谢你了。”容白舒道。
“晚点你发个地址给我，我尽快给你们送过去。”
“麻烦了。”
电话挂断，容白舒立刻编辑短信发送过去。
确定完副本，桌上的菜又已经快冷掉。
一群人看了看，赶紧胡乱吃了几口。
勉强吃饱，一群人放下筷子收拾残局。
没有心情玩闹，收拾完后他们都早早上楼，要早点休息。
林梓安临上三楼时，对朗阅然伸出手，“别想太多，今晚先好好休息。”
朗阅然乖乖点头，把两只娃娃和钱包全部放进林梓安手里。
拿走成展他们，不让朗阅然有机会冲动，林梓安眉眼柔和几分，“早点睡。”
杨妍书那副本折腾几天，出来后神经又一直高度紧绷，回房后一群人很快都睡了过去。
努力不让自己思考，朗阅然也强行睡去。
翌日，天不见亮朗阅然就爬了起来。
林梓安几人下楼时，朗阅然已经在楼下坐了有一会儿。
吃完早饭后，林梓安把三小只都还给朗阅然，又盯着朗阅然给小熊重新制作了寄灵后，带着陈艾瑾去准备进副本要用的药。
寸板头拿出一台新电脑重新设置和拷贝他们在副本中经常用的那网页，容白舒和楚青钰、易中南则准备食物和水。
他们上次带进副本的东西大部分都丢了，其中也包括部分武器，药和食物准备好后，一群人把那装着附灵物武器的箱子抱下来补了缺。
他们从莫明空那里得到的武器不少，但这么一通消耗下来也算是彻底见底。
下午五点多，差不多是他们这边准备好时，容白舒电话响起。
容白舒和楚青钰下山去接的人。
四十多分钟后两人才回来。
002.
广百新不止一个人过来，还带了八九个人。
许世月也在。
他们带来的附灵物是一张血迹斑斑的老旧储存卡，储存卡并不是用于手机的，而是足有三指宽有一定厚度录像机专用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带来了一个快有人高一头稍宽大沉重一头纤细的包袱。
“东西给他。”广百新指向朗阅然。
扛着包裹的男人把东西扛到朗阅然面前放下，东西落地时发出一声有些熟悉的哐当闷响，林梓安几人都看去。
“拆开看看吧，送你的。”广百新道。
朗阅然到旁边拿了刀，割开表面的麻袋。
包裹里装着的是一把斧头，一把都快到朗阅然肩膀最少都有百来斤的巨大斧头。
“这东西还是我们队早期弄到的，但根本没人抡得起来，丢了又可惜，所以就一直丢在仓库里。”广百新道。
朗阅然一直想要一把斧头，但是一直没遇到趁手的，他之前在用的那把斧头也偏小。
斧头表面沾满了不知道是血渍还是铁锈的暗红色污渍，阴气很重，一被拿进屋屋里就是一阵阴凉气息。
斧头本身也很重，不经常锻炼的人别说抡起来就连举起来都困难。
朗阅然看见那斧头的瞬间眼睛就是一亮。
他先是单手掂了掂，又两只手举了举，然后出门选了个空旷的地方试着舞了两圈。
朗阅然力气本来就比常人要大，在别人那连举起来都困难的斧头到了他手里，立刻变得乖顺无比，呼呼的风声听得众人头皮都发麻。
以那斧头本身的重量再加上朗阅然的怪力，估计就算脑袋再硬的鬼都能让他一斧头锤烂。
杨妍书那副本朗阅然要是有这斧头，他们可能也就不用那么狼狈，朗阅然直接哐哐两下把车子拆了就行。
不过这样的重兵器也不是没有弱点，相反弱点非常明显，它并不适合在狭隘的地方作战。
见朗阅然真能把那斧头舞开，广百新队里几人脸色都有些奇怪。
之前广百新突然让他们把这东西翻出来时他们还疑惑。
广百新没理他们，带头进屋，“我给你们说说这附灵物吧，也方便进去之后行动。”
林梓安一群人立刻跟上。
朗阅然又舞了两下那斧头后，跟着进门。
他们这次的目的是要找红衣女人，自然不能被副本本身拖住太久。
而且这附灵物是广百新他们队里的东西，条件允许之下最好是在不破坏附灵物的情况下通关，这样的情况下对副本中情况的了解也就尤为重要。
“你们先把它记下来。”广百新把储存卡从包装袋中拿出。
朗阅然几人一一传看。
储存卡有些笨重，表面除了基础数值只简单用马克笔写着“证据”两个字，字迹潦草仓促，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当时非常着急。
尽可能把每一个细节都记住后，朗阅然把储存卡还给广百新。
广百新收起，讲起副本中的事，“事情发生在十多年前快二十年前的山里，那会儿很多地方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绿皮火车还是主要交通工具之一，很多贫困地区也还没通车。”
“制作这副本的恶鬼是被派去山里支教的女老师，那会很多地方都需要老师对老师也比较尊重，山里的人对她都很热情，所以她一开始还挺开心，但没多久之后她就发现村里的人看她眼神怪怪的。”
“特别是一些男的，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到了嘴边的肉，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村里的人一辈子没出过大山都老实巴交，但那之后他就怎么看村里的人都奇怪，村里几乎不见女人，很多小孩长得也很像，所以她没忍住托在城里教育局的学姐查了下那边的情况。”
“她已经是他们那地方第八个支教老师，之前七个人一男六女，唯一那个男老师被举报受贿加打学生转走了，另外七个女老师疯了一个剩下六个据说都受不了山里穷困所以偷偷跑路了。”
“那会儿很多地方都很贫困，这种事倒也不是没有，那地又特别偏，进出一次三四天打底还只能靠走，所以哪怕失踪那几个女老师家里人找来，闹一阵也就没了消息。”
偏僻，失踪，女老师，光是听着这几个关键词，林梓安和陈艾瑾两人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剧情也确实朝着她们反感的方向发展。
“那会想要突然调走很困难，她读书时候又拿了学费补贴签了约，如果就这么走掉以后都别想再当老师，所以她没有声张开始偷偷调查。”
“她本来是想找到证据就走人，结果却在其中一户人家地下室里找到了之前失踪的六个女老师里的两个。”
“两个人被铁链子锁着，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其中一个还怀着孕。”
“村里偏僻，外面的人都不愿意嫁进来，所以村里就有人提议去外面买媳妇，可村里攒一年也攒不到几个钱根本买不起。恰好那时候村里的汉子没忍住对支教女老师动手动脚惹了事，老村长索性就把人扣下了。”
“那之后这就成了习俗。”
“那些老师被留下后就成了村里可以租用的资源，她们被圈养起来不停地生，生到女儿马上弄死，直到生到男孩。”
屋内无人说话，脸色难看的不只是林梓安和陈艾瑾，朗阅然几人也皱起眉头。
哪怕早就知道副本中的世界不会温馨美好，听到有人把人圈养起来当畜牲养，他们还是忍不住地毛骨悚然。
“那女老师本来可以马上离开的，但她没有，她回去拿了录像机准备带着证据出去然后带人回来救人，但她回去的时候被发现了，没跑掉。”
“她是逃跑的时候被打死的，之后就成了鬼，把那山里所有人全都杀了。”
知道山里那些人都已经死掉，无人能笑得出来。
广百新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让人不舒服，所以停顿片刻后才继续道：“我们进入副本的时间点，是那女老师察觉不对让她学姐帮忙查情况她学姐信件寄回来时。”
“她看完信件后夜里就开始调查，第四天傍晚找到的那地下室，当天夜里就死掉开始杀人。”
“她属于仇杀类，而且开始杀人的时间也比较晚，所以我们只要在被村里人发现之前到远离村子的山里藏起来就好。”
“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被发现的情况，不过基本上只要不主动招惹问题都不大。”
“她逃跑不成被抓住后，录像机和储存卡被带回了村里，就放在村长卧室的桌子上，很好找。”
朗阅然几人深呼吸，点点头。
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司书黎的事上，几人看了眼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做起最后准备。
知道副本里的情况，一群人都再给背包中多装了些食物和水。
这些之外，他们又换上了一身冬装，带了些遮雨装备。
副本里是早春，还很冷。
准备好，一群人重新聚在楼下客厅。
容白舒看向广百新几人，“要不我们送你们到山下去？”
用血刺激副本就会自己打开，整个过程完全不可控，司书黎家附近几户人家都已经搬到山下倒不用担心，但广百新他们如果留下肯定也会被拉进去。
“我们和你们一起进去。”话音落，广百新不等朗阅然几人开口就补充，“我们更熟悉里面的状况，跟着会更安全。”
副本中的剧情一般不会变，但这并不是绝对的。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在村里打听储存卡的事，那女老师死了之后村长还会不会把录像机和储存卡一起放在自己卧室桌上就难说。
“你放心，除了我和队长，其他人都是差不多到时间进副本的，也不算特意多进一个。”许世月故作轻松的笑笑。
容白舒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如果可以，他们都恨不得离副本越远越好。
广百新和许世月会选择进去，完全是因为朗阅然和司书黎。
几人没再说什么，都看向朗阅然，要让朗阅然拿主意。
“会很危险。”朗阅然看向广百新。
“我知道。”广百新笑开，眼底却带着几分化不开的苦涩。
广百新并不属于长相俊气的类型，三十多近四十的年纪再加上长年的副本生涯让他性格更为内敛也更为沉稳，他不会因为冲动而乱来。
朗阅然收回视线，“好。”
莫明空、广百新，副本中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的人天性如此，有的人可能是无力抵抗，能守得住本心的人不多。
广百新是个好人，朗阅然不讨厌。
如果司书黎还活着，回来之后他们可以经常合作。如果他出事，容白舒他们也有可以去的地方。
“那开始吧。”广百新看向自己的人。
他来之前就已经跟一群人说过这一行的目的，闻言一群人各自背上背包拿上武器。
准备好，所有人围站在餐桌前。
储存卡被放在桌子中间。
朗阅然伸手拿刀，刀却被人截胡。
林梓安先一步拿走。
朗阅然之前制作小熊的寄灵已经放过一次血，而且开启副本需要的血非常多，光靠朗阅然一个人根本不够。
林梓安看向朗阅然，“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
朗阅然看去。
对上林梓安那双眼，朗阅然下意识移开视线。
林梓安挽起袖子，露出胳膊，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割出一条血口，鲜红的血水立刻顺着她白皙的手臂往下滑，滴落在储存卡上。
林梓安之后是楚青钰、容白舒、寸板头、易中南，最后是陈艾瑾。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会陪着朗阅然。
第102章 ●终局●
001.
大量鲜血染红桌面，完全把储存卡浸泡其中。
随着血液越来越多，储存卡逐渐给人一种阴凉冰冷不好的感觉，那感觉越来越浓郁，然后在某一刻到达极限。
整个过程非常短暂，朗阅然一群人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一片散发着浓郁冷气的树林中。
山里本就比城里冷，初春的季节那份冰冷就更加明显，几乎是一群人被拉入副本中的同时寒意就刺向众人，扎得人皮肤疼。
广百新一群人都不是第一次进这副本，非常冷静，朗阅然一群人则习惯性地打量周围，同时下意识搓了搓手。
呼吸一片雾白。
他们在树林中，脚下是一条泥巴小路，小路向着右侧十多米就豁然开阔。
树林外是一片逐渐攀高的菜地，菜地之后的高地上百来户人家凌乱座落。
村子的模样比朗阅然他们预料的还要老旧些，全是青砖瓦房，好些条件差些的墙壁甚至还是竹篱笆泥巴稻草糊出来的泥巴墙。
他们被拉进副本的时间点在傍晚五点左右。
山里黑得早，再加上初春天色本来暗得也早，这会不少人家已经在做饭，炊烟袅袅。
靠近他们这边，村子前排，部分人家院子里能看见正忙碌的人。
“学校在村子右后方的位置，村长家在左后方，院子最大那家，两个地方都很好分辨。”广百新道。
朗阅然几人都看去，尽可能记下。
“这边，别让他们发现我们。”广百新分辨出方向后带头向着树林中而去。
朗阅然几人收回注意力纷纷跟上。
转身的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注视感传来，朗阅然本能回头看去。
“朗阅然？”楚青钰察觉朗阅然没跟上，回头看来。
“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什么？”
一群人全部看向村子所在方向。
要平安通关这副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被发现，如果被发现，那他们的计划就完了。
把面向他们这边的几户人家都打量一遍，没看见任何异常，一群人收回视线。
“你看错了吧？”广百新道。
朗阅然也有些疑惑。
“先走吧。”广百新又看了眼村子那边，继续带路。
树林里湿气非常重，草上都挂着晶莹剔透的露水，还没走出多远众人鞋子就湿掉一大片，脚趾冰凉。
最让人难受的是那些泥巴，树林里不常有人走动，泥巴柔软而蓬松，再加上腐叶，有时一脚踩下去能陷过整个脚背，而且它们粘性极强，一旦踩到立刻就会死死黏在鞋底甩都甩不掉。
才走了不到五分钟，鞋子下就是比鞋都还厚的泥巴，他们只能边走边找树根蹭泥巴。
一路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后一群人都走出一身汗意时，前方带路的广百新总算停下。
“就在这边扎营吧。”
朗阅然几人都朝着周围看去。
广百新选择的这片地方地面微微倾斜，表面的泥巴和腐叶被雨水冲刷掉，只剩下下方更硬实的黄土。
这地方没那么潮湿泥泞，确实更适合扎营。
朗阅然几人都把背包放下。
“这个给你们。”许世月递来两个圆柱形的布包。
林梓安接过看了看，里面是两顶帐篷。
知道朗阅然他们肯定没准备，所以来之前广百新就已经替他们准备好。
“谢谢。”林梓安分了一顶给楚青钰，两人找了地方开始搭帐篷。
容白舒和陈艾瑾见状，跟过去帮忙。
寸板头和易中南看了看，跟着广百新队里的两个人进树林里去拾柴火，夜里温度低，不准备点柴火会很难熬。
有了白素素那副本的经验，林梓安四人十来分钟的时间就把帐篷搭好。
两个帐篷都是标准的双人帐篷，他们现在七个人，分一个去广百新那边，挤一挤倒也能睡。
负责拾柴火的寸板头几人已经来回几趟，但那点柴禾远远不够，容白舒四人稍作休息后也跟着加入。
半小时后，天色逐渐暗下来时柴禾堆总算人高。
广百新熟练地拿了些细小的树枝点火，许世月则找出一个悬挂小铁锅，要烧水。
火燃起来后，一群人都主动向着火堆靠近。
夜里温度比傍晚更低，不到零下十度，再加上湿气重，即使穿着羽绒服一群人也直哆嗦。
靠近，感觉着火焰的温度，不少人都长长吁出一口气。
身体暖和些后，林梓安几人都看向朗阅然。
朗阅然趁着他们忙碌这会把周围逛了一圈，确认地形的同时试图寻找那红衣女人，但无功而返。
“你别急，我估计她也不是马上就知道你进来了，可能需要花点时间，你看上个副本她就是到最后才出现。”林梓安安抚。
朗阅然只沉默地走到火堆旁坐下。
“喝点水。”水烧开，许世月拿出一次性纸杯。
锅不大，十多个人每个人只分到半杯，但这种寒夜里能喝上一口热水，已经足够让众人都露出笑容，紧绷的身体也随之舒缓。
广百新给火堆里添了足够多的柴火后，从自己背包中拿出干粮就着热水开始吃，其他人见状亦动作。
树林里温度太低，不等他们把东西吃完杯里的水就冷掉。
考虑到负重影响行动他们带的水不多，所以没再烧。
“夜里我们守夜，你们早点睡。”把最后一口东西吃完，广百新看向朗阅然几人。
“好。”
朗阅然几人没和广百新争，这副本广百新他们更熟悉，他们守夜也更安全。
吃完东西，稍作收拾，朗阅然七人都钻进帐篷。
朗阅然、容白舒、寸板头三人一个帐篷，林梓安、陈艾瑾、楚青钰一个帐篷，易中南去广百新队里那边睡。
帐篷内，容白舒和寸板头先躺下。
朗阅然睡在右侧边缘，把斧头贴着帐篷布料放好又把背包放在头顶后，这才躺下。
他们都没带睡袋，一躺下地面的寒意就透过帐篷和垫底的薄毯袭来，这种环境下想要睡着很困难。
容白舒和寸板头翻来覆去半小时，呼吸才总算平缓。
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吸，朗阅然毫无睡意越发精神。
又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实在睡不着，朗阅然索性伸手从头顶的背包中掏出成展三只，把它们排排放在自己肚子上。
才刚进副本几小时，成展他们都还没醒。
成展他们醒来的时间根据副本阴气的浓度决定，杨妍书那副本阴气比汪小海那副本重，所以汪小海那副本他们在第三天晚上才醒，杨妍书那副本冯溪南却是第一天晚上就不见。
朗阅然摆弄了下三只的胳膊腿，见它们始终没有反应，有些不甘心地又扯扯成展的小裙子，“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她？”
进来副本之前他迫不及待，进来之后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上一次那红衣女人出现是为了救她，这次万一她不准备出现呢？
朗阅然正走神，成展的裙子就被什么东西扯了下从他指尖脱离，那模样就好像是成展在说莫挨它。
成展醒了？
这副本阴气这么重？
朗阅然愣了愣，再看去时成展还是普通布娃娃的模样。
想想，朗阅然又扯了扯成展的小裙子。
成展一动不动。
朗阅然不甘心地再扯扯。
成展依然毫无动静。
朗阅然只得死心。
没把三小只收进背包，朗阅然干脆抱着它们睡觉。
三小只表面看着和普通娃娃一样，但因为里面藏着附灵物的缘故触感微有些冰冷，特别是进入副本后。
抱着它们，感觉着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阴气，朗阅然有种抱着司书黎的错觉，那让他总算有了几分睡意。
朗阅然睡得并不实，两个多小时后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说话时，他立刻就醒来。
旁边容白舒和寸板头还在睡，外面说话的广百新和另一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情况并不紧急。
帐篷顶上不停发出清脆啪嗒的声音，下雨了。
朗阅然起身。
突然下雨，广百新和跟他一起守夜的那人正手忙脚乱地从背包中找出遮雨布，要拉棚子。
“之前没下雨？”朗阅然上前帮忙。
如果知道夜里会下雨，广百新他们肯定在搭帐篷的时候就顺便把遮雨布牵了。
“我们之前几次进来这，都是第三天晚上古婳如死了之后才开始下的雨。”广百新一边解释一边踮着脚往树上捆绳子。
古婳如就是制作这副本的那女老师。
朗阅然到对称的地方帮着捆另外一头的绳子。
早就知道会下雨，所以广百新他们除了帐篷之外还带了几片可以直接捆在树上的遮雨布。
帐篷也有一定的防水性，但不绝对，直接让雨淋在上面也会让帐篷内好不容易储存的温度迅速流失。
他们一共六顶帐篷，三顶帐篷一块遮雨布，再加上篝火堆的，三块遮雨布都捆好时，雨已经下大。
雨滴啪嗒啪嗒打在树叶和遮雨布上的动静非常大，好些更为警醒的人都被吓醒，出来看了看情况知道安全后才又回去睡。
“这样正常吗？”朗阅然看向广百新，刚刚成展好像也醒了。
广百新看了一眼漆黑的雨幕，不是很确定，“一般来说不会，但有时候也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天色温度这些对于制造副本的鬼来说大多无关紧要，所以有时候副本里的情况会和现实有出入。”
朗阅然看了眼村子的方向，点点头，重新回去帐篷。
容白舒和寸板头又已经重新睡下。
三小只乖乖待在原来的位置，没人偷跑。
朗阅然重新躺下。
他再次躺下时已经是夜里一点，疲惫袭来，这次很快睡了过去。
早上雨未停树林里还降霜，温度直接再至新低，才早上四点多一群人就哆嗦着醒来。
一群人围在篝火堆前烤了会火把寒意驱逐，又吃了早饭，天色都还并未亮。
六点多，天色总算亮起时，一群人都不由开始犯困。
白天温度比夜里高，相比起夜里白天倒是更好睡。
这副本和其它副本不同，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老实待着，困得不行的部分人索性直接回了帐篷要再睡一觉。
吃饱喝足，朗阅然也回了帐篷。
昨夜他就没怎么睡，再次躺下倒是很快睡着，这一觉他也睡了很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容白舒和寸板头都不在，帐篷里只他一人。
朗阅然没急着出去，坐起来后就开始满帐篷找娃娃，准备再和三小只谈谈，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找到那红衣女人。
他实在没有耐心就这么干等着。
帐篷中就只有成展、小熊两只，冯溪南不见。
朗阅然仅剩下那点睡意瞬间消散，立刻盘腿坐好，一手一只，“帮我找找那红衣女人，我有事找她。”
大概是还是白天的缘故，两小只一动不动。
“特别紧急的事。”
朗阅然眼都不眨地瞪着两只，直到眼睛都瞪酸这才放弃。
制造出裂缝强行进入他人副本这种事大概只有那红衣女人能做到，如果她不再这副本，恐怕就算是成展他们也没办法。
把两小只放好，朗阅然出门。
002.
雨已经停了。
浓郁的树冠就像一个巨大的罩子，把大雨带来的所有湿气都锁在树林里，树林中稍远些地方一片白雾蒙蒙。
大部分人这会儿都睡醒，一部分正围着帐篷活动身体，一部分人则围在火堆前商量副本的事。
昨夜突然而来的雨让他们都有些不安。
“要不我带两个人去村里看看？”许世月提议。
广百新犹豫。
这副本之所以被留下，并不是因为古婳如没什么攻击性，相反古婳如能凭一己之力杀掉一个村子百来户人家就可见极具攻击性。
这副本被留下，更多是因为他们找到了合理避规战斗的通关方式。
古婳如第四天晚上才死才变成鬼，那之后她就一直忙着杀村里的人，百多户人家两个晚上也够她忙，所以只要不主动招惹她大概率不会搭理他们。
但如果招惹到，那事情立刻就会变得麻烦。
他们对于这副本来说本来就像眼睛里的沙子，古婳如说不定就决定先杀了他们再去杀村里的人，毕竟对变成鬼的她来说村里人才是好吃的大餐，他们最多算是开胃前菜。
“你放心，我们会尽量小心。”许世月知道广百新担心什么。
“行吧。”广百新点头同意，同时忍不住再次叮嘱，“一定要小心。”
“好。”许世月起身选人。
副本危险，但就这么窝在一块地方不动也难受，听说要去村里，广百新队里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许世月无视那一双双期待的眼，只选了两个更为靠谱的人。
目送三人离开，林梓安几人注意力都回到朗阅然身上。
进来副本已经二十四小时，其间他们也一直在注意周围，但到目前为止都没看见那红衣女人。
被注视，朗阅然只盯着火堆沉默。
林梓安几人没招惹。
昨天下午从村子到这边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回一趟也就是近三小时，知道许世月他们没那么快回来，一群人趁着雨停散开在树林里拾柴禾。
两个小时后，许世月他们就回来。
三人回来的比预料得要早许多，远远看见他们，散开在树林中的一群人立刻就聚拢。
“怎么样？”广百新一颗心已经因为许世月他们的早回而沉下。
“剧情和之前不一样了。”许世月没等广百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就自己说道，“按照之前的剧情，古婳如应该是在第四天晚上才找到那地下室发现那两个被锁起来的老师的，但我们刚刚过去的时候，村里已经乱成一团。”
“村长好像在组织人手找什么人，古婳如可能已经不在村里，剧情可能提前了。”另一个一起去的人道。
广百新沉着脸。
他队里其他几人也都有些慌了神。
“怎么会这样？”
“我们被发现了？”
“不能啊，之前也不是没被发现过，就算被发现最多也就是她变成鬼之后会袭击我们，没听说她提前跑了的。”
“现在怎么办？”许世月看向广百新。
广百新看了眼朗阅然几人，有些头痛，“抱歉……”
他本意是想帮忙，事情却变成这样。
他们已经很小心，却还是被发现。
“这不能怪你们，进来的时间地点是随机的，而且你们不也说之前有人被发现过？”容白舒道，“相比起这，之前被发现之后你们是怎么办的？”
都已经被发现，再一味责备毫无意义，况且他们知道附灵物是什么，这依然是优势。
“之前被发现的几批人大半都被攻击，一部分人选择分开往山里跑，另外一部分去了村里。两边都有伤亡，不过从死亡率来看往村里跑会更有优势，比起我们她更恨村里那些人。”广百新道。
“那到时候就这么干。”朗阅然道。
他进来这副本的目的是要找那红衣女人，当然不可能任由自己在找到那红衣女人之前就先被其它鬼杀死。
“要不我们再走远一点？”易中南提议。
广百新摇头，“副本范围有限，且整个副本都是那些鬼的地盘，再走远点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一旦我们被攻击要往村里跑要去找附灵物就需要花更多时间。”
易中南想想觉得有道理，不再说话。
广百新看了眼时间，树冠遮盖住大部分天空，之前又下雨天一直阴沉没放晴，才下午五点不到天就已经暗下来。
“今晚多安排两个人守夜，分两班。”
“好。”
一群人给篝火堆中添了些柴火，简单喝了些水吃了点东西后，商讨起夜里守夜的人。
上半夜容白舒和许世月守，下半夜楚青钰和广百新队里一人守。
人员定下，其他人又围着火堆坐了会后纷纷回去帐篷。
白天才睡了一觉，夜里众人比昨夜更难以入睡。
夜里七点多就躺下，一直到九点多，营地里才总算安静下来。
朗阅然十点多才总算睡着。
迷迷糊糊间，朗阅然正困倦，就听见说话声。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又下雨，直到帐篷外的声音猛然拔高。
容白舒一边拍打众人帐篷一边大声喊道：“醒醒，都醒醒，有情况。”
一群人瞬间惊醒。
两秒钟不到，所有人都离开帐篷来到外面。
“出什么事了？”朗阅然问。
“树林里有人说话，在那边。”许世月快速指了下村子的方向，“可能是村里的人找到这边来了。”
广百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收拾东西，我们走。”
营地里瞬时乱作一团，一群人快速动作。
“古婳如往这边跑的？”
“她怎么会——”
后面那人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下一刻，不等朗阅然一群人看去他就再开口，“队长。”
那人惊讶地看着前方树林。
一群人立刻看去。
村子的方向，树林里，一道明显是女人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往他们这边跑来。
看见他们，她脸上一喜，“救命！”
古婳如不是恰好往这边跑的，而是故意往这边跑的，她是来向他们求救的。
朗阅然之前察觉到的视线不是错觉，大概率那时候古婳如就发现了他们，所以被村里人发现之后才向着他们这边逃跑。
许世月一群人看向广百新，楚青钰一群人看向朗阅然，事情发展超出他们的预料。
“追！”
“……别让那死婆娘跑了。”
后方的树林中传来男人的声音，村里的人已经追到附近。
广百新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古婳如就是逃跑时没跑掉被活活打死才变鬼的。
“带上她。”朗阅然拿主意。
楚青钰和容白舒立刻动作，两人跑向古婳如，一左一右架起她。
朗阅然背好背包拿上斧头，带头向着树林中跑去，“这边。”
一群人快速跟上。
几乎是他们跑出篝火照耀范围的同时，后方树林中冲出一群人来，那些人清一色的都是男人，面色饥黄满眼凶光。
进入营地，看见帐篷，那群人都惊讶，完全没想到村子附近还有其他人。
“别让他们跑了，把所有人都给我抓起来。”为首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
回神，一群人快速追着朗阅然他们逃跑的方向而去。
如果让古婳如跑出去，让事情败露，那之后就不会有老师再愿意来他们这里，地下室那两人也会被带走。
朗阅然一群人都有着丰富的被鬼追的经验，单论逃跑那群村里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这里是那些村里人更为熟悉的山里，再加上地面泥泞不堪，两边距离很快拉近。
眼见后方跑得快的几个人已经追上来，跑在最前方的朗阅然突然停下脚步，他舞动手中斧头的同时低喝一声，“别停下。”
林梓安几人立刻明白他的打算，脚步不停地向着前方而去。
广百新、许世月和朗阅然已经合作过一次反应也不慢，广百新队里另外几人脚下步伐却都是一顿。
等他们反应过来继续往前跑时，朗阅然已经冲到后方那群人里。
知道这都是一群什么人，朗阅然动起手来没有丝毫迟疑，一斧头一个，但凡被砸的没有一个还能爬得起来的。
快速把前面十多个人都放倒，朗阅然在一片哀嚎痛叫声中头也不回的离开。
没想到会杀出个朗阅然，更没想到他下手如此之重，后方追来的一群村民都犹豫，速度慢下。
朗阅然一群人趁机加速，拉开距离。
十多分钟后，他们彻底甩开那些村民。
黑暗下，树林里，一群人大口喘着粗气。
喘息得太过剧烈，冰冷的空气就如同刀子般不停划拉在他们喉咙上，不少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没事吧？”容白舒看向被他和楚青钰拖着跑了一路的古婳如。
“谢谢你们……”古婳如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一路逃跑过来她早已经一身泥泞，人也受伤。
她本来都不抱希望，朗阅然他们却毫不犹豫救下她，那让她稍冷静下来些后情绪有些崩溃。
“没事。”
容白舒和广百新一群人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定现在该怎么办，想想，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我——”
“什么人？”古婳如话到嘴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旁朗阅然就猛地举起手中斧头。
才放松下来的一群人吓了一跳，纷纷握紧武器戒备。
他们左方的树林里，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
那是个男人，他正看着他们，距离隔得太远他们看不清对方的具体模样，但对方莫名给他们一种熟悉感。
“朗阅然。”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
朗阅然紧绷的身体一顿，“……司书黎？”
下一刻，朗阅然快速向着那边而去。
司书黎还是上个副本和他们分开时的模样，他右手手臂断掉，身上都是血，看着狼狈不堪。
靠近，隐约看清，确认确实是司书黎，朗阅然一颗自从司书黎不见就被攥紧的心终于有了力气跳动，怦怦的声音震耳欲聋。
司书黎还活着。
第103章 第 103 章
001.
朗阅然一把抱住司书黎。
司书黎身上冰冷的气息袭来，一同袭来的还有血腥味。
知道面前的人还是那个熟悉的人，朗阅然抱着司书黎手臂的手不由用力，像是恨不得把人揉进血肉。
“朗阅然。”司书黎晃了下。
朗阅然克制住自己，连忙放开些，司书黎还受着很重的伤。
朗阅然问：“你怎么会在这？”
司书黎不应该在这里，而且上个副本都结束，他身上的伤却一点没恢复。
问话的同时，朗阅然也朝着周围看去，他也并未在周围看见那抹通红的身影。
“我——”司书黎正欲解释，后方的树林中就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正因为司书黎的突然出现而惊讶的一群人全部回头看去。
声音距离他们还远，但确实向着他们而来。
“是村里那些人。”
“怎么会……”
他们之前确实已经甩掉那些人。
“是脚印。”易中南道。
一群人都低头看去。
他们脚上都是泥巴，鞋子早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树林中常年无人，沿路下来留下的脚印清晰无比。
“啧，先走？”广百新看向朗阅然和司书黎。
那村子不大，但也有百多户人家，他们全部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人，就算手里有刀有枪，真要惹到也够他们吃一壶，更何况这地方是对方的地盘对方更占优势。
“走。”朗阅然道。
一群人立刻动作，向着山林更深处跑去。
几乎是他们重新开始移动的同时，后方的黑暗中开始能看见手电筒的光亮。
那些人绝不可能放古婳如离开，明显动了杀心，他们这就是在追杀，还是整个村子都有份明目张胆的追杀。
现在这个不可能被放过的人里还要再加上他们。
“得找没有泥巴的地方走。”许世月一边跟着往前跑一边回头看去，就是这一走神她脚下一滑向着地上摔去。
跑在旁边的寸板头见状连忙拉了一把。
许世月赶紧爬起来。
地面太滑，泥土粘在鞋上加重打滑，跑上两步就要滑一下的不止许世月一个，就算朗阅然和司书黎速度也远比不上在平地上。
不过两三分钟，后方声音就再放大，两边距离再次拉近。
这种山路里他们的速度远不如后面那群人。
“你知道哪边有草地吗？”广百新看向古婳如。
“这一片都是这样的山。”古婳如语气中是浓浓不安。
广百新眉头紧皱，其他人亦是如此。
“在那边！”
“村长，发现他们了……”
后方传来兴奋地叫喊。
手电筒和火把的光透过树干照射在朗阅然他们身上。
后方一群村里人速度加快的同时从左右两侧绕行试图包抄。
和之前不同，这次那些村里人知道他们会动手，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把式。
近距离看，那些人身上散发的杀气越发清晰。
朗阅然他们不是没在副本中遇到有杀意的人，甚至杀过人的人都经常接触，但一个和一群还是不同，不知是不是群体杀意太重那些村里人面相都变得狰狞。
“小心点。”一道尤为不善的声音提醒。
广百新直接掏枪，容白舒一群人亦是如此。
被阴气浸透的子弹极为珍贵，平时他们连打歪了都要心疼半天，把子弹用在这些人身上那就更是凭白浪费，但现在他们却顾不上这些。
一旦被包围，他们绝对会被活活打死。
“动手！”差不多是分散到两边试图包围他们的人和他们平行时，广百新猛地低喝一声。
下一刻，枪声响起。
“砰砰砰。”
枪声震耳欲聋，原本寂静的树林瞬间被惊醒，飞鸟扑腾的声音如潮水扩开。
枪声下十多个人倒下。
没想到朗阅然他们居然有枪，那群村里人都不由露怯，不少人都停下脚步。
见状，朗阅然一群人立刻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怕那些人在追上来，众人一边跑一边回头放枪，直到把那群村里人吓得都躲到树后不敢动弹，这才收了枪专心逃跑。
树林中一片漆黑，空气冰冷如刃，全速前进下众人心脏犹如擂鼓，喉间也被冰冷空气划得发痛。
一口气往前跑了十多分钟，所有人鞋底都被泥巴彻底包裹抬脚都费劲时，他们才再次停下。
找了地方把鞋底的泥蹭掉后，一群人大口喘息。
他们没在原地久待，稍作休息就立刻继续移动。
他们专找草多的地方走，但现在才是初春大部分草地都稀疏，作用不大。
一口气走了半个多小时所有人体力都消耗殆尽时，队伍才再次停下。
“在这边休息一会。”广百新道，同时看向自己队里几人，“看着些。”
几人点点头，背对人群盯着树林。
人群里，缓过劲后朗阅然第一时间看向司书黎。
司书黎衣服上的血已经干了，断掉的右手和身上的伤口也进行了处理包扎，但他给人的感觉还是非常虚弱。
“我看看。”朗阅然看向司书黎断掉的右手。
司书黎没拒绝。
林梓安几人连忙上前，楚青钰、容白舒利用手机帮忙照明，林梓安打开背包掏出药包，她在自学医疗基础知识。
朗阅然往旁边挪了挪，让林梓安来。
林梓安小心挽起司书黎袖口把伤口露出，开始拆纱布。
纱布包了好几层。
最外面两层的纱布很干净，但随着第三层纱布露出，众人眉头都不由皱起。
第三层纱布上粘着液体，并不是血液，而是血和组织液混合的黄褐色液体，那东西看着比血还要恶心。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那东西好像还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恶臭，那味道就好像是……
第四层纱布上液体更多，纱布几乎完全被浸透。
最后一层纱布拆下来，看清楚司书黎的伤口时，众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司书黎手臂是被杨妍书释放的无形力量撞在树上时生生碾断的，伤口处的肌肉组织参差不平，断掉的骨头也清晰可见。
几天时间过去伤口没有一点愈合的趋势，反而开始腐烂。
他们闻到的那臭味确实是尸臭。
朗阅然脸色不太好。
林梓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必须要把腐烂的肉都处理掉，但……”
他们现在根本没那条件。
“先包起来。”司书黎道。
林梓安从背包中找出止痛药和消炎药给司书黎打了一针，拿了纱布把伤口重新包扎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容白舒问。
“那红衣女人救了我。”司书黎把衣袖放下，“她把我带进了她那条裂缝里。”
“那条裂缝里面……”寸板头有些好奇。
他们不止一次看见那裂缝，每次里面都是一片漆黑，只一双双不善的孩子的眼睛。
他们都挺好奇里面到底什么样。
“里面……”司书黎顿了顿，语气有些微妙，“是个很大的游乐园。”
“游乐园？”
“那里原本应该是她自己的副本，她能操控阴气，就让副本按照她想要的样子进行了变化。她带回去了非常多的孩子，她把那些孩子都安置在了游乐园里。”
林梓安一群人都看了眼朗阅然。
红衣女人的死肯定和朗阅然有关，副本应该就是那段记忆的不断回放，知道她让一切都改变，至少对朗阅然来说不是坏事。
就是不知道被拉进她副本的那些人，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场，游乐场里的游客还是一群变成鬼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感觉。
“那你呢，怎么会被留在副本你？”朗阅然问。
一群人注意力都被拉回，纷纷看向司书黎。
“我身上的阴气太重。”司书黎道。
副本里和副本外的时间不同，他出现时朗阅然他们虽然惊讶但却并不是特别意外，光从这一点他就猜到朗阅然他们应该不是过完二十天后才再进来。
他们估计也都猜到他阴气入体的事，是特意进来找他的。
朗阅然确实不意外。
“你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朗阅然问。
司书黎摇头，“没。”
“别人呢？”
司书黎再摇头。
“那能治吗？”朗阅然问。
司书黎看去，眸幽黑。
“司书黎？”被那样一双眼看着，朗阅然心底莫名发慌。
“你们……在说什么？”古婳如不安且疑惑的声音传来。
一群人都看去。
被注视，古婳如有些紧张。
朗阅然他们的穿着本来就有点奇怪，没想到手里居然还有枪。
“别说我们了，先说说你吧，你怎么回事？”广百新反问。
剧情已经改变，那就只能按照现在的剧情走下去。
古婳如视线在一群人脸上来回扫过，大概是怕被抛下，稍作思考后快速说道：“这山里有个村子，我是被派到村里支教的老师，我叫古婳如，我进入村子后……”
古婳如把她从进山到发现地窖里那两个女老师的事都说了一遍，剧情和他们之前从广百星那里听说的一样。
“我求求你们了，你们想办法救救她们吧，她们会被杀掉的……”古婳如吓得不轻，说话间又哭了起来。
“抱歉。”广百新看了眼朗阅然和司书黎，“情况你也看见了，他们人那么多，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就算我们想救也没办法救。”
进入副本，原本听说的事化作就发生在身边的现实，还被那群村里人追着跑了半天，广百新一群人脸色都不太好。
可古婳如他们已经死了。
让他们为了几个死人去送命，这不值得。
002.
“可……”古婳如哀求地看着一群人。
如果她被抓回去，村里那群人说不定还不会杀了那两人，可如果她跑掉，为了销毁证据那些丧心病狂的混蛋肯定会杀了她们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边？”广百新转移话题。
古婳如顿了顿，“我看见你们了，你们在村口的路上。”
广百新几人对视一眼。
剧情果然是因为古婳如发现他们才改变。
“我……”古婳如见一群人对视，有些急了，“这山里没有其他人，我只能找你们帮忙，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们敢那么大胆……”
广百新给朗阅然递了个眼神。
朗阅然了然，起身跟着他走向一旁。
林梓安、许世月一群人见状也都跟来。
“现在怎么办？”在古婳如听不见的位置停下，广百新压低声音问。
一群人都不由头痛。
“如果她不死是不是就不会再变成鬼，那样这副本是不是就安全了？”易中南问。
“没用的。”广百新显然已经试过，“副本里的阴气会越来越重，就算能把死亡的时间往后推延，到了一定程度后她还是会鬼化。”
“如果一直带着她，村里那些人就会不停追着我们跑。这山里他们比我们熟，想要躲过恐怕不容易。”林梓安道。
“那不然……”有人提议。
一群人都回头看去。
古婳如正紧张地看着他们这边，见他们回头，她愈发不安。
这种情况下朗阅然他们要是扔下她，那她必死无疑。
“先带着吧。”朗阅然道。
一群人都看去。
“村里那些人已经知道我们，就算我们现在扔下她那些人也未必会放过我们。先带着，等鬼化了再说。”
一群人对视一眼，依然头疼，但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
稍作商量，一群人回去。
古婳如紧张看来，等待一个结果。
“你的相机呢？”广百新问。
“相机？”
“你不是说你想去拍证据？”
“我本来是有这打算，但我还没回到家就被发现了，我就直接跑下了山。”古婳如满眼苦涩。
广百新隐藏眼底失望。
“我们不会扔下你，但也没办法帮你进村去救人。想办法先离开这山里，你出去之后去报警找警察来救人吧。”广百新道。
古婳如松了口气，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朗阅然他们已经仁至义尽，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广百新问，演戏就演全套。
“往那个方向走有一条出山的小路，村子外面有一个小镇，只要到了镇上就可以打电话报警，但从这边过去要走将近一天的时间才能到镇上。”
广百新看向其他人，“走吧。”
村里那些人还没找来，但现在这情况最好别在一个地方久待，这里距离之前的地方也不够远。
所有人动作。
广百新带头，走的却是和小路完全相反的方向。
古婳如不安看去。
“那些人肯定在出去的路上设了眼线和埋伏，我们这个时候过去就是自投罗网，先等等再说。”广百新解释。
古婳如回头看了眼，并不怀疑，如果是她她也会去路上埋伏。
一群人再移动。
四十多分钟后，他们在山脚找到一处内凹的洞口。
洞口还算干燥，里面有小动物活动的痕迹，但并不见大型动物的脚印。
确定安全，一群人全部进入。
之前才下了雨，树林里湿气非常重，众人的鞋子衣服早就已经湿透。
之前离开地匆忙帐篷根本来不及拆，现在也不知道那些村里人是否会找来不敢点火，一群人只能在黑暗中就着湿透的衣服鞋子坐下硬熬。
之前一直活动还不觉得，停下后寒意很快涌来，冷得众人瑟瑟发抖。
一群人尽可能聚在一起互相取暖。
司书黎还穿着上个副本夏天的衣服，朗阅然挨着他坐下后敞开衣服把人抱住。
怕司书黎身体虚受不住，想想他再把人往怀里拉了拉，要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温暖。
司书黎并未抗拒，放任自己靠在朗阅然怀里。
司书黎身上很冷，比之前更冷，如果说之前的他只是体温低，那现在的他就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
朗阅然以前并不讨厌甚至还喜欢这样的触感，现在感觉着那份冰凉却再喜欢不起来。
穿着衣服抱着司书黎的方式并不足以让司书黎暖和起来，十多分钟过去，司书黎身上还是冰冷。
朗阅然索性把羽绒外套脱下来盖在司书黎身上，再把人紧紧抱住，试图用这种方式把人捂暖。
司书黎幽黑的眸静静看着，没有抗拒。
山里黑的早，司书黎出现时也不过六点，一通逃跑下来现在才十点多，距离天亮还早。
众人都安静下来后，时间流逝得更加缓慢，寒冷也随之变得清晰。
脱掉羽绒服，朗阅然很快手脚都刺痛，牙齿也不由轻颤。
和他一样的人不少，黑暗中很快便传来吸鼻子和咳嗽的声音。
司书黎动了动。
朗阅然看去。
司书黎要脱掉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把它还给朗阅然。
“不用，你穿着。”朗阅然把衣领拉了回去，用古婳如听不见的低音量说道，“这里是副本，就算生病了一旦出去马上就会好。”
从新把人包好，朗阅然垂眸看去，看见司书黎脑袋上的漩涡，他把下巴抵了上去，要把司书黎全身上下都藏进怀里捂得暖暖的。
时间流失得缓慢，温度却下降得厉害。
特别是过了十二点后，瑟瑟发抖的一群人立刻抖得更加厉害，手指耳朵都像是快冻下来。
不少人受不住，干脆起身走动。
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朗阅然逐渐变重的吸鼻子声，司书黎离开朗阅然的怀抱，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
“我不冷。”朗阅然拒绝。
司书黎伤得很重，还流了很多血，比他更需要这衣服。
司书黎没说话，只把衣服批朗阅然身上。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忙活半天也只把一边衣服搭在了朗阅然肩膀上。
“穿上吧。”司书黎看向朗阅然。
朗阅然一动不动，只静静看着司书黎。
司书黎还回来的衣服冰凉，甚至比不上他吹了两个多小时冷风的身体温暖。
司书黎自己笨拙地替朗阅然把另外一边的衣服也拉上。
他确实不冷，他根本感觉不到冷。
反倒是朗阅然身上的体温对他来说如同烧红的炭火，即使隔着羽绒服他也能感觉到那份滚烫。
“穿好。”司书黎轻声道。
朗阅然没动，就那么任由衣服披在身上。
司书黎替朗阅然紧了紧衣服，看去。
黑暗中，朗阅然面无表情。
那样的表情不适合朗阅然，太严肃。
“朗阅然。”司书黎不敢看朗阅然的眼睛，低着头轻声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他本来还想再多靠着朗阅然会，他喜欢朗阅然身上滚烫的温度。
“我出不去了。”
朗阅然身体震了下，披着的羽绒服咧开。
司书黎替朗阅然紧了紧，漏风，冷。
“为什么？”朗阅然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休息一段时间，等伤口痊愈了血重新生出来了就会好起来。”
“好不了了。”
黑暗安静。
连跺脚搓手的人都安静。
林梓安他们也都听见，不过没有一个敢吱声，都只静静杵着。
司书黎静静看向朗阅然，似乎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印刻进灵魂。
被拉进副本十多年，从最开始的慌乱狼狈到后面的麻木熟练，在发现阴气也会侵蚀人身体他的体温越来越低，他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很容易就接受了那猜测，只是觉得讽刺。
如果不管他们怎么挣扎到头来都是死路一条，那一开始又为什么要拼了命地活下去？
后来这点讽刺也没了。
一个人久了，活着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这种忙于逃命的日子他也确实有些过腻了。
见惯了副本中的人心险恶，被莫明空背叛时他其实和莫明空说的一样，冷漠到甚至都提不起兴趣去惊讶。
然后他就遇到了朗阅然。
他第一次注意到朗阅然，是李秋娥那副本他们被分到同一个房间夜里睡觉时，朗阅然不小心碰到他。
那时候的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跟人接触，朗阅然的体温就像烧红的炭滚烫，让他下意识闪躲。
第二次是他躲在李秋娥家柜子里朗阅然突然开门时，朗阅然明显吓了一跳的模样他现在都还记得。
后来坟地里朗阅然那一锄头，他也印象深刻。
再后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去三岩洞的车上。
容白舒说要见面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就拒绝，朗阅然说想见他时，他知道莫明空在到处找他却还是去了。
其实他也说不上他到底喜欢朗阅然哪一点，好像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开始看见、在乎。
回想着之前的事，司书黎嘴角勾起弧度。
他语气平静，“我已经被判定为死亡，就算我现在还在动还能思考，我的身体也已经死亡。”
“我的伤口不会治愈，而是会持续腐烂下去。”
“朗阅然，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第104章 第 104 章
001.
“我不同意。”朗阅然想都不想就拒绝。
“你不同意也没用。”
“那我也不同意。”
司书黎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朗阅然。
朗阅然并不适合面无表情的样子，那显凶，也让他显得陌生。
司书黎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
司书黎的退让让朗阅然只觉体内血液更加疯狂地涌向大脑，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
黑暗寂静。
无人敢出声，更加无人敢朝着朗阅然看上一眼，特别是林梓安几人。
知道司书黎可能还活着时朗阅然有多开心他们都看在眼里。
不知多久后，所有人都被冷得没了知觉时，广百新没忍住开口，“那你还有多少时间……”
“尸体一般一个星期左右就会开始大面积腐败。”司书黎道，“今天已经是第五天。”
副本内和副本外的时间不同。
黑暗中一群人都看向朗阅然。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这副本的第二天晚上，他们最多在副本里待五天，现在只剩三天。
“我后天天亮之前就会离开。”司书黎道。
一群人纷纷看向司书黎。
“我不同意。”朗阅然再次拒绝，态度强硬。
司书黎没说话。
他不想让朗阅然亲眼看见他一点点烂掉的画面，虽然朗阅然更恐怖的都见过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在最后给朗阅然留点好的回忆。
寸板头欲言又止。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梓安开口。
司书黎摇头。
林梓安嘴唇翕动试图再说点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事情早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那已经不是努力能做到的。
“那你可以……”寸板头手指比画了下，他比画得毫无意义，但一群人却都瞬间读懂他的意思。
这里是副本。
司书黎活不成了，有没有可能……
“人不会随便变成鬼，能变成鬼的要么心中有放不下的执念要么经历了极为痛苦的事。”司书黎道。
他并不想就这样离开，所以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了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所有可能都想过了。
遇到朗阅然之前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死了也无所谓，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
现在他只想活着，而且是活得越久越好，那样他就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和朗阅然待在一起。
哪怕那些时间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待着也好。
朗阅然眼眶充血地看去。
他还不够成为司书黎的执念？
司书黎没看朗阅然，“我也不想变成那样。”
如果变成那样，那他也不再是他了。
一个没有理智只知道不停杀戮的疯子，那对于朗阅然来说也是一种残忍，他不想有一天连朗阅然都杀掉，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杀掉的人是谁。
朗阅然牙关咬紧。
角落，把众人的对话尽数听去，古婳如脸色一变再变几次欲言又止，但无人有心情搭理。
黑暗寂静，一群人只静静等待天亮。
初春的夜很长，寒冷更是让一切变得格外漫长。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的时间过去之后，头顶乌云压顶的黑暗才总算逐渐灰白。
六点多，天色完全亮起时，下起小雨。
细雨如毛，让原本就因为水气重而可见度不高的树林变得更是一片雾白。
“拾点柴火吧，得把衣服烤干，不然容易生病。”容白舒道。
冷了一夜所有人都已经出现感冒的症状，低烧的不少，接下去还有三天时间，一直这么冷下去，万一病倒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无人反对，一群人都向着雨中而去。
不过片刻，山洞中就只剩朗阅然和司书黎两人。
司书黎看向朗阅然，试图说点什么。
视线看去，对上朗阅然惨白的脸，他能找到的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都咽了回去。
朗阅然维持着之前的坐姿，静静看着脚边的泥土。
他也有些低烧，那让他脑子愈发乱哄哄，他还是无法接受，甚至都快失去理智，司书黎怎么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容白舒他们去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回来，回来时身上衣服都被淋透，每个人都带了一大堆柴禾。
把湿透的柴禾堆在一起，广百新在山洞内捡了一把没直接淋雨的树叶，试图点火。
进展并不顺利，就算山洞里那些树叶也没逃过被湿气浸透的命运，他折腾半天也没把火点起来。
吹着冷风硬冷了一夜，刚刚又淋了半小时的雨，一群人都哆嗦着直跺脚。
见他忙活半天也没把火点起来，一群人纷纷上前指点，你一句我一句把广百新说得脸色发青。
最后还是古婳如看不下去拿过打火机把火点了起来。
“先别放太多树枝上去，水汽太重，会把火压灭。”古婳如看向周围，“再捡点树叶过来。”
十多个人全都动作，满地捡树叶。
两分钟后，火苗逐渐有力。
其他人连忙往上放树枝。
“慢点放。”古婳如指挥着。
湿透的树枝不等完全被烤干就开始燃烧，大量水汽化作烟雾笼罩整个山洞，洞内一片咳嗽。
唯一庆幸的就是雨还在下，山里到处都是朦胧雾气，一时间倒不用担心被村里那些人发现。
火彻底烧起来后，烟雾渐小。
一群人见状，纷纷挤上前烤火。
衣服、裤子、鞋子，山洞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汗味，十多个人挤成一团忙得不可开交，只朗阅然和司书黎那边始终留着一人大小的缝。
朗阅然没过去。
司书黎已经不需要。
两人没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多嘴。
烘烤衣服的同时，众人就着火烧了些水。
锅不大，每个人只分到半杯，热水下肚时一群人都有种活过来的感觉，洞内气氛也随之缓和几分。
小半杯水下肚，一群人拿了干粮就着吃，折腾一晚他们早就饥肠辘辘。
朗阅然也拿了自己的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干粮，递了一份给旁边的司书黎。
司书黎没拒绝，漫不经心地吃着，虽然他已经没有饥饿感也并不需要再进食。
吃饱喝足，身上也变得暖和，第一个人打起哈欠后，很快山洞里所有人都哈欠连天。
“你们睡吧，我守着。”朗阅然道。
一群人看看朗阅然再看看司书黎，没拒绝，纷纷到一旁躺下。
十分钟不到，山洞里就是一片呼声。
朗阅然挪到火堆旁坐下，司书黎见状也跟着挪动。
火舌摇曳，烤得朗阅然冻僵的手和脸发痛。
朗阅然用眼角余光看向司书黎。
司书黎再出现时是夜里，虽然之前林梓安给他重新包扎时朗阅然已经借着手机的灯看过，白天再看去时还是不由僵了下。
司书黎皮肤白得毫无血色白得发青，那模样就好像一具尸体。
他左手袖口下有块拇指大小的青斑，那是尸斑，司书黎的身体已经开始腐败。
火舌摇曳时，它被照得时明时暗。
察觉到朗阅然的视线，司书黎缩了缩手，把手腕藏进衣服下。
朗阅然移开视线。
雨下了很久，楚青钰他们也睡了很久。
五六个小时后，临近中午十一点多时，楚青钰一群人才陆续醒来。
再次睡醒，一群人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好了不少，好几个人迫不及待地拿了锅子和水，要准备吃午饭。
“少烧点，还有两天多呢。”一人提醒。
“没事，大不了最后一天不吃不喝。”提着锅那人笑着说道。
其他人想想，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不再说话。
提着锅那人又往锅里倒了些水，直到装到九分满才停下，他拿着锅往火堆上放。
“砰。”锅子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你怎么这么——”旁边的人到了嘴边的抱怨还没来得及说完，提锅那人就栽倒在地。
他脖子上插着一支木制的箭，箭完全贯穿他脖子。
箭是新制作的，好些地方还能看见新切口。
“小心！”
提示响起的同时，无数支箭向着洞内飞来。
反应快的几人连忙拿起背包护住重要部位，反应慢的身上一下多出好几支箭。
那些箭并不是特别锋利，但被射到脖子或者眼睛也足够致命，一时间洞内闷哼声古婳如的尖叫声一片。
混乱中，朗阅然抓起放在身旁的斧头就冲了出去。
“朗阅然！”离他最近的楚青钰试图阻止，但不等他伸手朗阅然已经冲进雨中消失不见。
司书黎习惯性就要跟，跑出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先走。”
他不清楚朗阅然他们为什么会被那群人追杀，但那些村里人远远比不上鬼，他们对付不了朗阅然，而且以他现在的情况去了也只能添乱。
楚青钰一群人看了一眼朗阅然离开的方向，快速向着洞外移动。
他们跑出山洞的同时，远处雾蒙蒙的树林中逐渐看见人影，朗阅然以极快速度穿梭在树后，不等那些躲在暗处放箭的人反应过来就一斧头挥了过去。
朗阅然的攻击明显带着怒气，即使隔着许远他们都听见斧头砸在树上的声音，整棵树都因此颤抖。
“这边。”容白舒一边回头看一边带头往前跑去。
他们并未丢下朗阅然跑远，离开山洞两三分钟后就停下等待，顺便处理伤口。
那些村里人并未追来，只时不时能听见什么东西打砸在树上的声音和哀嚎。
002.
五六分钟后，朗阅然一身血地拿着斧头出现。
古婳如没见过那场面，吓得倒退两步。
容白舒一群人只是看着，树林里发生了些什么他们都猜到，朗阅然心情不好，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走吧。”看看自己身上的血，朗阅然皱了皱眉，他们好不容易才把衣服烤干。
容白舒带头往前走去。
“接下去怎么办？”一边走许世月一边问。
刚刚那山洞显然不能再回去，他们里面不少人又受伤，雨又一直下个不停，他们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淋着，感染加发烧也能死人，更何况后面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广百新看向古婳如。
司书黎的事让朗阅然他们根本顾不上其它，所以很多谈话都没避讳。
被注视，古婳如浑身紧绷，她现在有些拿不准朗阅然他们到底是好是坏。
“除掉刚刚这一批，村里应该没剩下多少人了，要不我们回去村子，这样后面万一有点什么也方便。”许世月提议，附灵物不在手里总归让人不放心，而且他们也需要地方避雨。
古婳如听说要回去，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广百新还在犹豫，朗阅然的声音就传来，“去村里。”
一群人向着右侧转弯。
古婳如没跟上。
走出一段距离，广百新回头看去。
见真要回去，古婳如脸色愈发难看，似乎是觉得朗阅然他们比村里那些人更危险，想要逃跑却又不敢。
“要走随便你。”朗阅然没心情哄人，继续往前走去。
容白舒一群人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话术用来圆谎，稍作思考后索性都不再搭理，只跟着朗阅然往村子所在方向而去。
古婳如并未离开。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去时，她远远跟在后面。
他们本来距离村子就有一个多小时路程，后来一路逃跑距离不断拉远，将近三小时后，一群人都已累得抬不起脚时，前方才总算看见那熟悉的村落。
没有贸然靠近，大部队在树林中停下，只广百新带着两个人过去看情况。
几分钟后，广百新回来。
“村里还有大概一百五十多个男人，老的小的加起来大概八十多个，女人三十多个，村长也在，全在村里的祠堂里。”广百新指了指祠堂的方向。
追着他们跑死在树林里的男人估计都有七八十个，就这样村里都还有一百五十多个男人，但女人加起来却只有三十多，这极度偏差的数值让朗阅然一群人对这村里不正常的结构立刻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要直接……”寸板头脸色不太好地举了举枪。
对鬼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开枪，对人却做不到。
“能找到地方把我们藏起来吗？”朗阅然看了眼旁边被雨水淋透的司书黎，他不介意直接杀进去，但他现在没心情。
广百新点头，“村里挺多没人住的老房子。”
男女比例如此悬殊，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村里的人会越来越少，直到自己消亡。
“先藏起来，明天再说。”朗阅然道，天又已经快黑了，而且司书黎之前说过明天天亮就会离开。
广百新带头向着村子右侧绕去。
古婳如见他们移动，没动。
村里不正常的男女比例已经不是一两天，村里无人居住的旧房比朗阅然他们预料的要多。
几分钟后，一群人在村子右后方停下。
村子在高地上，周围一圈是田地，这个季节正值插秧，稀稀疏疏的秧苗在细雨下生机盎然。
村里的人都被叫去祠堂，倒是方便了他们。
看准机会，广百新直接带头冲出树林向着村里而去，朗阅然一群人跟上。
篱笆院、洗衣槽、畜牲棚，村子里都还是老旧瓦房，进入村子就像是回到了二三十年前。
一口气跑过菜地进入村内，广百新径直带他们去了一间老旧空屋，避开容易留下脚印的院子和正门，从侧边翻窗而入。
这屋子荒废已经有段时间，客厅屋顶破了个大洞，几间卧室情况稍好也都漏雨，但有墙有顶比在树林中强太多。
进门，一群人正打量周围，才关上的窗口就传来敲动声。
屋内所有人神经都瞬间紧绷，纷纷握紧武器。
最靠近窗口的许世月回头开窗。
古婳如白着一张脸站在窗外，眼神慌乱。
朗阅然他们明明就没来过村里却对村里的事了如指掌，他们还有枪，对杀人这回事也并不排斥，他们就不正常……
但比起朗阅然他们，村里那些人才更像是疯子。
认出古婳如，见她居然追到村里来，一群人都不由挑了挑眉。
下一刻，一群人还是让她进来。
古婳如死得越晚对他们越有利。
这里是村里，没办法点火，重新把窗户关上，又把所有漏风的洞口都堵上后，一群人取下背包在屋内坐下。
这户人家死绝之后家里的东西就被村里那些人哄抢一空，连把凳子都没剩下，只一地狼藉。
所有人都坐下后，纷纷拿出医药包开始包扎。
那些箭射得并不深，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就把箭拔掉，但血口却不会就这样消失。
所有人身上的伤都包扎完后，一群人拿了食物和水开吃。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多，他们却连午饭都还没吃。
朗阅然分好两人份食物后，拧开瓶子喝了两口，递给司书黎。
司书黎接过，只稍微喝了一小口就还给朗阅然。
朗阅然没搭理。
司书黎大口喝了两口再把瓶子还朗阅然。
朗阅然接过盖上，收了起来，闷不吭声地开始吃东西。
容白舒也分了些给古婳如。
“谢谢……”古婳如拿着东西却没吃。
她视线在一群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司书黎脸上，司书黎看着确实像快死了，特别是淋了雨之后他脸色就愈发青白。
察觉视线，朗阅然看去。
古婳如连忙移开视线。
她看向自己手里得到的压缩饼干，看见上面的生产日期，动作顿了顿，“你们到底是……”
无人说话，一群人只安静吃东西。
古婳如惶惶不安。
吃完东西，受伤的人拿了药吃下，各自找了地方躺下要睡觉。
六点多，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屋外的巷道里有人走过。
村里还不知道去袭击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见村长总算舍得放他们回家吃饭，那几人一边走一边嘀咕。
脚步声很快消失。
一群人重新放松身体。
“你也睡会吧。”司书黎压低声音和朗阅然说话。
朗阅然昨夜就没睡，上午也是他看守，再加上又淋了雨有些低烧，他脑子昏昏沉沉，但他并未动。
司书黎之前说过，明天早上天亮后就离开。
“我不会突然消失，走之前我会跟你说。”司书黎道。
朗阅然呼吸轻滞。
司书黎无声轻叹一声，向着朗阅然挪了些，把人拉进怀里。
司书黎身上冰凉，隐隐间还带着泥土的味道和尸臭味，那激起朗阅然心中不甘，他恨不得直接拿了斧头冲进村里大闹一场。
朗阅然不想挨着司书黎，坐起来。
司书黎伸手，再把人捞了回来。
朗阅然轻轻动了动，没挣扎开，索性不再动。
他转动脑袋，埋首进司书黎颈间，大口大口吸吮着属于司书黎的气息。
夜里温度低，高烧加重，朗阅然不想就这样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脑子却不受控制地昏沉。
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衣服时，朗阅然瞬间惊醒，那一刻他一颗心也随之被攥紧，司书黎要走了？
眼睛睁开，拽他的却不是司书黎，而是小熊。
进入副本第三夜，小熊已经能动。
黑暗中，它站在朗阅然左边，没有爪子的它两只手抱着衣摆拉扯。
见朗阅然醒来，小熊指指门口。
朗阅然看向右边的司书黎，司书黎睡着，他睡得并不安稳，青白得吓人的脸上眉头紧皱。
知道司书黎没突然消失，朗阅然紧绷的神经放松几分，他再看向小熊。
小熊绕过地上的人，向着门口小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示意朗阅然跟上。
朗阅然不解地看向门口，大半夜的它想干吗？
木门下半截烂了个洞，为了防止漏风那里被用包挡住，但现在那地方又被挤出一条口，刚好够小熊通过。
来到洞口，小熊撅着屁股就往里面钻，钻出去后它又探头回来看朗阅然。
朗阅然小心地从司书黎怀中离开，司书黎并未察觉。
跨过地上的人，来到门前，朗阅然把包挪开，尽可能轻地拉开门。
他们在院子右侧的卧室，出门就是客厅，客厅对面则是另外一间卧房。
卧房房门大开，里面一抹红色身影正低着头和地上有着一双通红眼睛的兔子对视，气氛有些紧张。
红衣女人肩膀上一只眼睛正转动，那是成展的杰作。
小熊向着那边跑去，笨拙地翻过门槛，指着那红衣女人给朗阅然看，朗阅然让它们帮忙找的人它们找到了。
听见动静，成展移开瞪着红衣女人的视线，冷漠地转身走开。
谁说他是在帮朗阅然找了，这就是那红衣女人恰好撞他手里了。
奈何门槛太高，出门时他爬了半天都没爬出来。
小熊看不下去，赶紧上前托着他屁股往外推。
朗阅然看向屋里的红衣女人。
对方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温柔。
朗阅然低头移开视线，看着两小只嘿咻嘿咻忙碌。
红衣女人抬手抚肩，肩膀上的眼睛消失无踪。
“谢谢你。”高烧的缘故，朗阅然声音沙哑。
红衣女人并未说话。
“我不想他死掉……你能帮帮我吗？你有办法吗？”朗阅然看去，红衣女人早已经不是普通鬼，肯定有办法。
红衣女人轻轻摇头，“他早已经不是人。”
朗阅然嘴巴张了又张。
红衣女人渐渐淡去。
“等下。”眼见她要不见，朗阅然跨前一步试图阻止，如果她都没有办法那谁还有办法？
红衣女人消失不见。
成展总算翻过门槛。
“……你在和谁说话？”身后，古婳如的声音传来。
第105章 第 105 章
001.
朗阅然回头看去。
古婳如不知何时出门来。
事发突然，她逃跑得仓促，再加上这一路下来又是跌倒又是淋雨的，她几乎从头脏到脚狼狈不堪。
她精神也不太好，任谁身边发生这样的事也无法冷静。
朗阅然没回答，捡起地上两小只就准备回屋。
屋里广百新队里两个负责守夜的人正歪着头看来，他们刚刚也听见说话声，但朗阅然只一个人出去。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古婳如语气迫切中带着几分哀求，她已经完全混乱。
朗阅然看向屋内靠墙而坐的司书黎。
司书黎一直是个很警醒的人，常年的副本生活让他习惯警醒，但现在他却还睡着。
朗阅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见朗阅然愿意聊聊，古婳如欲言又止间看向村里祠堂所在的方向，“那两个人就被关在祠堂下面，你们能不能……”
从这里过去池塘只需要几分钟时间，朗阅然他们明显不是普通人手里又有枪，如果他们愿意说不定能把那两人救出来。
“她们是无辜的。”
“那些村里人就是群畜生，她们会死的。”
回忆起之前在地窖中看见的画面，古婳如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个小小的通风口，两张不知道多久没换过被褥床单的木床，一个尿桶，就是全部。
如果换成是她……
光是想象这可能，她就觉得窒息觉得喘不过气来。
“朗阅然，帮帮她们……”古婳如哀求。
朗阅然很能打，林梓安他们也都愿意听他的，只要朗阅然点头，他们肯定可以把那两个人救出来。
“救不了。”
“为什么？”古婳如跨前两步。
她和朗阅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从林梓安、广百新他们对朗阅然的态度来看，朗阅然绝对不是能冷眼旁观的人。
那样的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多朋友的。
“你救救她们吧？求求你了！不然等我出去了我给你钱，你要多少都可以，我一定努力赚钱，我还可以去借，我父母有钱，我还有同学，只要他们知道了肯定都会帮忙——”
“她们已经死了。”
古婳如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泪流满面的她脸上皆是错愕。
“你怎么知道……”古婳如蓦地想起朗阅然他们之前的对话。
“你们都已经死了。”朗阅然看去。
古婳如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紧，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很不好的猜想。
副本、出去、要死了、鬼……
那猜想她之前就曾有过，但很快压了下去，那未免太荒唐太可笑。
“你胡说，我明明还好好——”古婳如试图反驳。
“我们的人之前就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所以我们才知道村里的情况。”朗阅然道。
“肯定是你们以前就来过这里。”古婳如直直看着朗阅然的眼睛，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异常，但朗阅然脸上一点不见撒谎的痕迹。
朗阅然道：“你发现地窖里的那两个人后吓得不轻，本来可以立刻逃跑的，但你拿着摄像机回去了，准备把那两个人拍下来带着证据出去，但是你再回去拍摄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
“你逃进了山里，可村里那些人比你更熟悉这些山，所以当天夜里你就被抓到，然后被他们活活打死在了山里。”
“你死的时候非常不甘心，所以变成了鬼，然后杀掉了这整个村子的人。”
“这里是你死后创造出来的世界，这个世界会不停重复你发现不对到死亡再到变成鬼的整个过程，就算我现在救了你们你也还是会变成鬼杀了他们，就算我现在救了你们，一旦副本重新轮回，你们还是会再回到这里。”
古婳如不再说话，只煞白着脸看着朗阅然。
朗阅然他们异常的穿着异常的身手和枪以及对村子的熟悉，她不愿意相信朗阅然的，可如果是这样那之前她想不通的那些问题就都可以说得通……
屋内，司书黎似乎正经历极为痛苦的事，沉睡的他眉头皱得越发紧。
“抱歉。”朗阅然留下这句，向着屋里而去。
如果是之前，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他也会试一试，但现在他真的没有多少心思再管其它。
回到屋里，朗阅然挨着司书黎坐下。
他小心搂过司书黎，让司书黎靠在自己肩膀上。
司书黎腐败的速度非常快，朗阅然再次靠近时他身上的尸臭味已经非常明显，甚至他衣服下皮肤的触感也不再富有弹性，稍一用力就能在那边留下手指印。
腐败的过程司书黎并不是没有感觉，他相当难受。
“嗯……”司书黎迷迷糊糊睁开眼，“天亮了吗？”
“没。”
司书黎强撑着看了一眼门外，见天色还暗，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离开。
朗阅然替他理了理衣服，正准备让他再睡一会儿，寂静的黑暗中就突兀传来敲锣声。
那声音响起得突兀，不只是朗阅然一群人，村里的人也都被吓了一跳，附近几个院子里都传来若有若无的抱怨声。
锣鼓声响了好一会才停下。
声音停下时，屋里所有人都已背好背包拿起武器严阵以待。
院子外并未传来闯入的动静，倒是附近几个院子里的人都向着村子后方而去。
“是祠堂那边，好像是让全村人都过去集合。”古婳如来这里的时间还不长，也只在进村的第一天听过这锣声，但那时候只敲了几下就停下。
“我们被发现了？”
“应该不是，如果是那样他们偷偷摸摸杀过来不是更好？”
“那怎么回事？”
“可能是树林里那些人的尸体被发现了。”
众人都朝着村子后方看去，确实有着可能。
山洞距离这边足有三个小时的路程，这个时候村里又没有手机或无线电，估计是村里的人见那些人一直没回来才发现不对。
“要去看看吗？”容白舒问。
朗阅然摇头，“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进村，这时候贸然出去万一暴露反而得不偿失。”
容白舒想想，不再说话。
一群人纷纷放松紧绷的身体重新坐回地上，屏住呼吸静听。
他们藏身这院子在村子边缘，附近没多久就安静，倒是村子后方祠堂的方向一直吵闹不停。
那边距离这里已经非常远，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能听个响动。
半小时后，人群分成两拨，一部分继续留在祠堂，另外一部分向着村外而去。
看方向，应该是去之前他们藏身的那山洞。
那些人离开后，村里就再次安静下来。
祠堂的那些人始终没回来，好像是在等待。
黑暗中，朗阅然看向面前的人。
司书黎靠墙而坐，眉头轻皱。
朗阅然指腹轻轻抚摸在他皱起的眉头上。
察觉动静，司书黎睁眼看来。
他试图掩藏痛苦，对上朗阅然那双眼后又改变主意，他握住朗阅然的手让朗阅然整只手覆盖在自己脸上。
朗阅然在发烧，那让他的体温比平时更高，被他触碰就像滚烫的岩浆撒在身上。
司书黎并不讨厌那感觉。
“再睡会。”朗阅然轻声道。
“嗯……”司书黎没拒绝，靠在朗阅然肩膀上闭上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村里始终安静。
大概五个小时后，临近早上四点时，村口的树林里突然传来动静，什么人大喊了一声。
祠堂所有人都向着村口移动，紧接着就是不断响起撕心裂肺的哀嚎哭声，树林里那些人的尸体被带回来。
朗阅然杀掉的是他们的父亲是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家人朋友。
听着那伤心欲绝的哭声，一屋子人脸上都不由浮现出几分嘲讽，他们自己的亲人是亲人，别人的亲人就不是人。
哭声持续了很久。
七八十个人，将近村里四分之一的人口，那已经是能动摇整个村子根基的大事。
五点左右，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再那么纯粹时，司书黎睁开眼。
“几点了？”
“还早。”朗阅然把人搂回来。
“……她在等。”司书黎拿开朗阅然的手。
来见朗阅然之前，他就已经和那红衣女人约定好，他不想朗阅然看着他一点点烂成一摊肉泥。
朗阅然抓住司书黎的手臂，用力到把司书黎手臂都捏得发白，“晚上再走。”
“朗阅然……”
“晚上再走。”朗阅然低着头，声音很轻，“我还想和你再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如果任由司书黎走掉，那他们就再也见不到。
司书黎静静看着朗阅然，终究没挣开朗阅然的手。
002.
六点多时，天色逐渐亮起。
村口那些尸体全被搬到祠堂那边，沸腾的人声也从村口转移到祠堂，最初的悲伤之后是愤怒，不少人都嚷嚷着要杀了朗阅然他们报仇。
村长显然也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七点左右就不断有队伍离开村子向着外面而去，要去找他们。
八点多，村里大部分男人都出去后，剩下的老老少少和女人各自回家，就算悲伤饭还是得吃。
小院旁边的巷道里不停有人走过，有人哭泣有人安慰，屋内朗阅然一群人尽可能不制造出任何动静。
临近九点时，路上才总算安静。
林梓安一群人趁着这机会吃东西喝水顺便起身到对面屋活动身体，不多时屋内就只剩下朗阅然和司书黎两人。
最后一个出门，林梓安临走时贴心地帮忙把门拉上。
天色逐渐亮起后，司书黎身上的尸臭味就越来越重，他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也都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暗红斑块，极为吓人。
司书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算是人，那让他开始受时间影响，到了中午一天中阴气最弱时，他身上红斑立刻以极快速度增加，人也逐渐神志不清。
朗阅然试图做点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熬过中午那两个小时，下午两点之后司书黎身上不适减缓，身上的尸斑却并未消失。
三点多时，被村里派出去树林中找他们的那些村里人陆续回来，村里又热闹一阵。
没找到他们，那些村里人并不甘心，让回来那些人稍作休息后很快又把人派了出去。
村里再次安静。
司书黎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
朗阅然没回答，而是伸手掏背包，“你要不要喝点水？”
瓶子掏出，里面却已经没水。
“我去找林梓安他们要点。”朗阅然让司书黎靠在墙壁上，自己起身。
保持一个姿势坐太久，他手脚都发麻，起身时差点左脚绊右脚。
司书黎看见，眉眼间不由多出几分笑意。
朗阅然察觉，回头看来。
司书黎眼中笑意更盛。
见司书黎还有力气笑，朗阅然紧绷的神经放松几分。
他出门。
司书黎脸上的笑只维持到朗阅然转身，朗阅然一看不见，他眉头就皱起。
红衣女人之前就已经警告过他，他本来早上就应该离开，但朗阅然不舍得放手他又何尝舍得？
出门，朗阅然脸上的笑容也迅速淡去。
林梓安他们全部挪到对门的房间，见他进来，立刻都看来。
朗阅然无视他们眼中的询问，“有水吗？”
一堆瓶子立刻递到他面前。
朗阅然随手接过一个，“谢谢。”
出门，穿过客厅，朗阅然回到只有司书黎的房间。
在司书黎身边坐下，朗阅然拧开盖子，小心地喂司书黎喝。
水进嘴里，司书黎喉结滑动，水却并未咽下，而是顺着嘴角流下。
“抱歉。”朗阅然连忙替司书黎擦拭。
司书黎抓住朗阅然的手，“朗阅然。”
他出不去副本那一刻就已经是一具尸体，现在连身体的机能也无法再控制，就算不愿意也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朗阅然低头不语。
“几点了？”司书黎声音听着奇怪，似乎连声带都逐渐无法控制。
朗阅然一动不动。
“等天黑了我就走。”司书黎道。
朗阅然身体轻颤，但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他之前觉得不介意，现在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看着司书黎继续烂下去。
“或许我就不应该再回来。”司书黎想要抬手抚摸朗阅然的脸，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该回来。”朗阅然看去。
“……那就好。”司书黎道。
他想过不回来的，长痛不如短痛，但他又怕朗阅然没亲眼看见他死就不愿意承认，然后把剩下所有时间都用在追逐幻影上。
朗阅然垂眸。
想想，朗阅然起身向着门外而去，“我去把水壶还给他们。”
出门，朗阅然深呼吸一口，正准备去对门，眼角余光就瞥见客厅后面另外一间卧室里有道人影。
古婳如没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朗阅然看看林梓安他们所在的房间，不想再看见林梓安他们不安担忧的眼神，他向着那边而去。
古婳如听见动静吓了一跳。
朗阅然进门，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本来也只是找个借口从司书黎那房间逃出来。
“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古婳如放松身体，重新把脑袋放在膝盖上。
“什么？”
“你不是说我变成鬼之后把这整个村里的人都杀了，地窖里那两个人呢？”古婳如问，她一直在想朗阅然之前说的那些话。
“死了。”朗阅然道，“被你杀了。”
古婳如早就猜到，但真的听见，身体还是不由轻颤了下。
古婳如埋首于手臂间，“可是我明明还活着，我还记得我昨天前天吃的什么穿的什么，我也还记得一个月前我父母送我离开时候的事……”
朗阅然没心情安慰人。
“他呢？”古婳如闷声闷气。
“谁？”
“司书黎？”古婳如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名字。
朗阅然心中蓦地一把火腾烧，他不想谈司书黎。
“他也死了吗？”古婳如抬头看来，“可他看着明明就还活着，他会说话会走路会思考，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喜欢你……”
朗阅然呼吸轻滞。
“鬼也会喜欢人吗？”
朗阅然眉头猛地皱起，下意识就想要反驳，司书黎不是鬼，话到嘴边却又停下。
他侧头看向身后司书黎所在的房间。
司书黎从不能离开副本那一刻就被判定为死亡，他的身体也确实开始死去，但他却还能思考甚至还清楚知道自己爱着他。
这是鬼能做到的事吗？
可如果司书黎不是鬼，那他现在又算什么？
“抱歉。”古婳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大脑一片混乱。
朗阅然看去。
“你能帮我个忙吗？”古婳如抹去脸上眼泪，眼中多出几分坚定。
“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快二十年。”朗阅然道，就算古婳如想让他们联系他的父母，她父母也未必还在。
古婳如明白过来朗阅然的意思，眼底有悲伤一闪而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不是那个。”
“那是什么？”
“你说我附身在了那张储存卡上？”
“对。”
“只要那储存卡坏掉，这副本就会消失我也会再次死掉？”
“嗯。”
“你能帮我破坏它吗？”古婳如问。
朗阅然哑然。
“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我明明只想一切快点结束，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轮回在这鬼地方，而且还会拉别人进来杀……”古婳如蜷曲成一团，“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变成那样。”
朗阅然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求求你，帮帮我吧……”
朗阅然开口，“好。”
“我父母那边你们别去找他们，他们会受不了的，他们年纪都大了。”
“好。”
古婳如笑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谢谢。”
她一身一头泥巴，满脸泪水眼眶通红，狼狈不堪。
村里的环境并不好，就算没有那地窖的事日子也不会好过，朗阅然并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愿意到这里来支教，但她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现实那次她本可以有机会逃跑，却选择去录像。
副本里这次被他们救下后，她也不止一次要求他们回去救人。
她和村里那些人不同。
她是个好人。
朗阅然问：“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可以。”古婳如想都不想就答应。
朗阅然回头看看司书黎所在房间。
“什么忙？”古婳如问。
朗阅然收回视线看去，“……你能先去死一次吗？”
古婳如脸上都是惊讶。
初春雨多。
下午四点多时，又下起雨。
这次的雨比之前那次大得多，雨点打在瓦片上的力道就像是恨不得击穿瓦片直接射在他们身上。
他们藏身的这屋子已经荒废很多年，很多地方都漏雨，不想好不容易才被捂干的衣服又打湿，一群人纷纷缩着脖子到处挪。
奈何雨下下来后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雨滴时不时突然落下砸脑门上，所以每次挪到新地方后一群人都不得不等待，看哪个倒霉蛋中招，中招的继续挪。
那模样就好像一群等待被敲头的土拨鼠，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后，一群人都各自死守自己的地盘，不愿意多动半步。
“天黑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滴答滴答的雨声中，一群人都竖起耳朵。
他们从之前的房间挪到这边后就没再回去过，所以并不清楚司书黎的情况。
“要不去看看？”
“你去？”
屋内一片安静。
他们都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所以更加能理解那种感觉，那也让他们不知道能做什么，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显得苍白。
“古婳如呢？”楚青钰转移话题。
“好像在隔壁屋。”林梓安道。
“多看着点，她别一时想不通自己去救人——”
“咔。”
楚青钰话未说完，客厅中就突兀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被踩断的声音，屋内所有人瞬间安静。
屋里有人？
古婳如？
还是村里那些人找来了？
所有人肌肉紧绷严阵以待。
那声音响起后屋内就再次安静。
屏息等了片刻没听见任何声音，更靠近门边的寸板头小心地向着木门靠近。
木门相当老旧，木板已干得收缩变形，那让木门右侧门把手上方些的位置多出一条小手指宽的缝隙。
寸板头一只眼睛对准缝隙朝外面看去。
缝隙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寸板头眉头微皱，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按道理来说客厅大门没关外面应该比里面亮堂才对，怎么会看不见？
他正疑惑，缝隙外的黑暗就动了下。
他吓了一跳，立刻再看去。
这次他看清，门外古婳如一张脸煞白，也正从缝隙往里偷看。
她嘴角残忍勾起，眼中皆是非人的恶意。
她正倒吊在门上。
第106章 第 106 章
001.
看清那张颠倒的脸，认出对方是谁，寸板头吓得倒退两步。
见他如此，后方戒备着的一群人眉头都皱起。
下一刻，不等众人询问怎么回事，古婳如化作利刃的手指便轻易捅破老旧的木门。
“哗啦。”木门被她扯下扔飞出去。
“是她……”
“怎么会……”
古婳如倒挂着爬进屋内，她一双眼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后，如同怒极的野兽般发出怒吼。
“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群人全部向着屋外冲去。
他们动作的同时，古婳如从屋顶跳了下来。
她死得凄惨，支撑她化鬼的是对村里人的怨恨和杀了他们的诅咒，变成鬼后的她完全忠于本能，疯狂攻击。
“唔——”容白舒背上被抓出一条血口。
“小心。”陈艾瑾回头拉人。
不等陈艾瑾靠近，古婳如就猛地向她扑来。
“躲开。”楚青钰一脚踹了过去，他用尽力气，脚也精准踹在古婳如挥向陈艾瑾的手臂上，但那一脚却并没把古婳如的手踹开。
陈艾瑾手臂上留下血口。
古婳如力气极大。
“楚青钰！”
争取到机会，容白舒、陈艾瑾快速跑向门口。
见两人出门，楚青钰不恋战转身就跑。
他速度已经很快，但比起古婳如来却差得远，他才跑出两步古婳如就扑来。
来不及闪躲，楚青钰被扑了个结结实实。
倒地，楚青钰顾不上疼痛立刻转身，回头的瞬间脖子上就是一痛，古婳如张嘴咬来，“唔……”
“楚青钰。”容白舒试图回头救人，但自己也受伤。
对门，正和小熊成展谈心的朗阅然听见动静出门来。
看见楚青钰被压在地上撕咬，朗阅然跨前一步踹去。
他力气极大，本以为可以把古婳如踹得飞出去，古婳如却只是往旁边歪了下。
下一刻，古婳如抬头看来，眼神愤怒。
朗阅然没给她攻击的机会，手中斧头抡起。
他现在的斧头和之前的不同足有百多斤重，完全抡开之后力量巨大，古婳如直接被带着飞向一旁撞在墙壁上。
“楚青钰……”林梓安连忙上前救人。
楚青钰脖子左边几乎被撕下一块肉来，血水顺着伤口不停往下流，已经染红整个肩膀。
靠近，看清楚楚青钰脖子上的伤，林梓安倒吸一口冷气。
“带上司书黎。”朗阅然头也不回地提醒，注意力全在古婳如身上。
听见动静，司书黎自己爬了起来，此刻正扶着门框看着，易中南和寸板头连忙向他靠近把他带到院子中。
“她怎么会这样？”
“刚刚不还好好的？”
“会不会是提前了……”
古婳如已经死了，就算他们保护她不再被杀，她自己也会鬼化。
“吼——”古婳如爬了起来。
屋里太窄，斧头轮不开，朗阅然向着院子中退来。
雨还在下，一进入雨中视线就变得模糊，地面一片泥泞脚踩在上面打滑，这里绝不是战斗的好地方。
“要不先走？”广百新提议。
听见动静，附近两户人家都从屋里探出头来。
“朗阅然。”
古婳如一点点向着门口爬来。
朗阅然快速看了眼司书黎那边，放弃战斗，“去找附灵物。”
一群人快速向着门外而去。
他们一离开院子，周围看热闹的几户人家就认出他们，那些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就在村子里，而且离他们如此之近，眼中都是惊讶。
几个反应快的立刻向着村子后面跑去，要去叫人。
朗阅然一群人没空理会他们，全数退出院子后，广百新带头向古婳如住的地方跑去。
古婳如住在学校旁边。
学校在村子右后方，那边距离祠堂并不远。
朗阅然他们一跑，附近几户人家的人立刻跟着追进雨里，不等他们看清朗阅然他们是往哪边跑，古婳如就从院子中追出来。
看见如野兽匍匐在地的古婳如，一群人都吓了一跳。
“是她。”
“是古婳如，快去通知村长。”
“她怎么……”
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古婳如眼中怒气更甚，她看看他们再看看朗阅然一群人离开的方向，愤怒间快速追向朗阅然他们。
“前面就是。”远远看见古婳如住的小院，广百新脸上正露出笑容，回头间就在后面看见追来的古婳如，“小心——”
朗阅然早已发现她，在她扑来的同时就借着惯性抡动斧头。
“砰！”
古婳如再次被抡飞出去，滚进一侧一户人家厨房里。
泥巴墙壁被撞倒，屋里的东西滚落一地，在屋里做饭的人吓得尖叫。
“去找附灵物。”朗阅然拦住古婳如，要给广百新他们争取时间。
古婳如从地上爬起来，一身泥水灰烬的她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然后长出尾巴。
仅一个瞬间她就完成进化，尖牙利爪，足有五米长还带有骨刺的尾巴纤细如鞭，她就仿佛一只如蜥蜴的人形怪物。
不等朗阅然看清，那尾巴就穿过厨房里吓得尖叫的人的喉咙，世界安静。
尾巴甩动，尸体飞向客厅。
客厅中一老一小两人吓得哆嗦，小的张嘴就要尖叫，年龄大的连忙捂住他的嘴。
这并未让古婳如放过他们，她的尾巴快速穿过抱在一起的两人，带着他们悬至空中。
两人并未马上死去，血水混杂雨水洒落一地，伴随而来的还有惨叫。
古婳如的目的也并不只是攻击两人，杀掉两人，转身就向着仅有一墙之隔的她自己的院子跑去。
朗阅然愣了下，连忙出门往隔壁跑。
广百新一群人已经冲入院子。
广百新和许世月都进过这副本，知道古婳如把相机放在什么地方，进门后径直向着那边而去。
但不等他们进门，什么东西就猛地从后面横扫而来。
一群人下意识闪躲，但那东西速度太快，一群人全被拍回院子里跌作一团。
倒地，一群人半天没能爬起来，几个站在前排被那东西直接打到的人，腰部更是如同被刀子割断似的大量血水涌出。
朗阅然从门口冲了进来，“她已经觉醒理智。”
一群人痛得混沌的大脑稍清明，纷纷朝着古婳如看去，看见她那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干瘦模样和尾巴，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古婳如似乎是听懂，她嘴角流露出几分讥讽。
“怎么会这样？”
“可是之前不都好好的？”
“这副本存在太久了，阴气太重。”广百新很快反应过来，鬼以负面情绪为食，这副本已经存在时多二十年，副本中的阴气有多浓可想而知。
“那……”楚青钰捂着脖子黑着脸看着守在门口的古婳如。
他们之前讨论副本时从未瞒着古婳如，如果她已经觉醒理智，又知道附灵物的事……
上个副本的记忆袭上众人脑海。
一群人都看向门口的司书黎，司书黎状况非常不好，被寸板头和易中南一左一右搀扶着才站稳。
上个副本他们差点全灭，再来一次，在没有司书黎的情况下他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我拖住她，你们尽快。”朗阅然说话间冲了出去，手中斧头径直向着古婳如脑袋而去。
接连挨了两下古婳如已经知道那斧头的厉害，立刻侧身闪躲，动作的同时尾巴向着朗阅然挥去。
朗阅然弯腰躲开的同时甩动手中斧头，向着古婳如脑袋而去，古婳如并未闪躲，尾巴横着挥来。
来不及闪躲，朗阅然把斧头横在身前抵挡。
古婳如力气极大，朗阅然整个人都被撞得后退而去，虎口都被震开。
不等站稳，尾巴就如利剑刺来。
朗阅然借着后退的惯性舞动斧头，侧身躲过的同时狠狠砍下，斧头精准砍在尾巴上，带着它深深陷入地面。
尾巴并未被砍断，只表面留下一道血口。
杨妍书是异能类，能力虽然难对付但本身没什么近战能力，古婳如却完全相反，物理攻击极高防御力还强。
“吼……”吃痛，古婳如怒吼。
伺机而动的广百新一群人看见，脸上肌肉都不由抽动，特别是林梓安几人，古婳如的能力恐怕比他们之前见过的那狼人还强。
“动作快。”林梓安向着屋里跑去的同时提醒。
朗阅然一个人撑不了太久。
古婳如受伤不会死，朗阅然却会。
就这片刻，古婳如尾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林梓安一群人快速冲向卧室。
古婳如回头就要攻击。
朗阅然没给她那机会，手中斧头狠狠砸在她背上，古婳如直接被抡得滚进客厅后方。
古婳如起身攻向朗阅然，朗阅然没有让开，以斧头抵挡。
尾巴打在斧头上的瞬间，朗阅然被震得整个人后退而去，喉间也是一阵腥甜。
也是这片刻，林梓安一群人顺利进入卧室。
002.
古婳如又一尾巴挥下后，转身扑向卧室。
朗阅然侧身躲开的同时把她抡回客厅。
一切发生得极快，护着司书黎守在外面的寸板头和易中南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屋内两人就已经是几个来回。
古婳如的尾巴很长力气还大，犹如刀刃，被它打到的地方都割裂，包括墙壁屋顶。
不过片刻，院子就坍塌一半。
混乱中，林梓安一群人所在卧室墙壁坍塌。
一群人不得不先出门，出门时他们手里拿着一坨黑色的东西。
远远看着这一幕，易中南紧绷的神经正跳动，后脑勺上就是一痛。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那些村里人冲着他们冲来。
“砰砰！”
寸板头原本瞄准古婳如随时准备救人的枪口转移，对准身后那群村里人。
“你没事吧？”寸板头一边护着司书黎，一边伸手拉易中南。
易中南脑袋上不停有血溢出，人也被砸得摇摇晃晃，偷袭那人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敢把人往死里打。
“没事。”易中南爬起来后也开枪。
听见枪声，林梓安一群人都看来，看见那些围过来的村里人，眉头都不由皱起。
一群人快速打开相机。
看见还放在相机中的储存卡，许世月脸上一喜，“找到——”
不等她话说完，她的身体就被贯穿，古婳如的尾巴穿过人群缠绕在相机上。
“小——”
广百新提醒的话没说完，相机就被连同许世月一起扯向古婳如。
“砰！”朗阅然斧头落下，狠狠砸在尾巴上。
“唔。”古婳如吃痛，尾巴下意识收缩，相机和许世月都被甩飞出去。
林梓安一群人立刻扑向相机，广百新一群人则赶紧救人。
古婳如尾巴弹起，甩开朗阅然要去抢相机，两只手虎口都被震裂的朗阅然抡起斧头，要再砍尾巴。
斧头抡起的同时，古婳如那尾巴突然转变方向，狠狠抽在朗阅然毫无防备的胸口。
朗阅然胸口立刻一片血红，同时整个人向着后方飞去，砸穿墙壁飞进卧室中不知死活。
“朗阅然。”司书黎快速向着院子中跑来。
古婳如尾巴挥向林梓安一群人。
它力气极大，连墙壁都能割穿，一鞭子下去一群人摔作一地，大量鲜血不停从被打到的伤口处溢出，被伤到腹部的甚至能看见蠕动的内脏。
把所有人全部打飞后，古婳如卷起相机。
司书黎看看朗阅然所在方向，再看看古婳如，捡起地上不知是谁的刀，咬牙冲向古婳如尾巴上的相机。
只要附灵物被破坏，朗阅然他们就可以出去。
察觉司书黎的意图，古婳如尾巴甩动径直向着司书黎而来。
司书黎在即将被打中的瞬间躲过，手中的刀同时刺向尾巴，他的力气远不如之前，但借着惯性也削下一块肉来。
吃痛，古婳如尾巴松开的同时疯狂甩动。
“容白舒！”司书黎无视危险，一脚把掉在地上的相机踹飞出去，几乎是同时尾巴打在他身上。
司书黎飞出去的同时，还勉强能爬起来的容白舒向着相机扑去。
没等他碰到，尾巴就从上而下挥来狠狠砸在他背上，皮肉割开脊椎断裂，剧烈的疼痛让他瑟缩。
他强忍疼痛试图去拿相机，相机却被古婳如卷走。
把所有人都打趴下，拿到相机，古婳如幽幽看向围过来的那些村里人。
她已经杀上瘾，但在那之前……
古婳如危险地看向院子里爬不起来的林梓安一群人。
破空声从后方传来，古婳如侧身躲过，斧头狠狠砸在她脚边。
古婳如回头看去。
不等看清，朗阅然已经一脚踹来。
古婳如整个飞了出去，撞在院墙上。
墙壁坍塌，雨中围过来的一群村里人看见她的模样都吓了一跳，惊呼一片。
不等古婳如从地上爬起来，朗阅然已经到她面前，古婳如立刻就要舞动尾巴，尾巴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她下意识收缩。
她反应过来时，相机已经掉落。
司书黎在相机落地之前一脚踢去，把它踢向朗阅然，“朗阅然。”
相机滚落在朗阅然脚边时，他斧头已经举起，只需用力砸下，一切就结束。
朗阅然知道该这样，举着斧头的手却停顿。
他看向司书黎。
如果这副本就这样结束，他就再也见不到司书黎了。
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就是那瞬间的停顿让古婳如有了机会，她扑向朗阅然，尖锐如刃的手指轻易刺穿他的皮肤插进他的胸膛。
“嘿……”古婳如看向司书黎，笑容残忍。
她抽手，什么正跳动着的东西被强行从朗阅然胸腔中拉出，大量血水洒下，在一片泥泞中化作大片鲜红的血泊。
司书黎瞳孔瑟缩，大脑空白，世界停滞。
他反应过来时，全身血液都已涌向大脑，他想要向着朗阅然跑去要在他跌倒之前接住他，但他的身体却沉重无比，根本无法动作。
他挣扎着向前跑去，身体却愈发沉重。
他拼了命地竭尽全力疯了似地向前跑去，他要接住朗阅然。
然后在某一刻，他挣脱枷锁，身体突然就变得轻快。
他接住朗阅然。
世界重新走动。
雨水哗哗洒下，狠狠砸在朗阅然身上。
“咳……”朗阅然咳出鲜血，那和他被雨水冲刷得煞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刺眼无比。
随着他咳嗽的动作，胸口的血口不断有血溢出。
司书黎一手托着朗阅然的身体，一手覆盖在伤口上试图堵住不让伤口再流血，但一切都徒劳。
“不……”司书黎用力按住伤口，掌心下的触感却一片空，朗阅然胸口只剩血洞。
“不要……”司书黎拒绝。
不要，他不要这样，他不要朗阅然死掉。
他只觉脑子嗡嗡作响，他试图思考，可脑子完全不听使唤，他试图冷静下来，可根本做不到。
“哈哈……”朗阅然在笑，他好像很开心。
司书黎看去。
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愤怒自他心口涌出，带着巨大的杀意涌向旁边的古婳如，那一刻似乎世界都被拉扯得扭曲，但他已经无法思考，他现在只想杀了古婳如。
他反应过来时，古婳如已经被他举到空中撕扯成几块，大量鲜血流淌，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
但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司书黎看向地上早已经被摔碎的相机——
他本是想要把古婳如挫骨扬灰，视线看去的瞬间被怒气冲得混沌的大脑却瞬间清明，这里是副本，只要朗阅然断气之前附灵物被破坏——
他几乎是立刻就要扑向那相机，相机却在他念头浮现的同时被举了起来，什么无形的东西托住了它。
司书黎来不及去想，相机便被整个碾碎。
一同被碾碎的还有里面的储存卡。
朗阅然看向古婳如，后者也正看着她，她满是愤怒杀意的脸上泪流满面，隐隐间好像能看出几分熟悉的模样。
“谢谢……”朗阅然无声道。
黑洞出现，世界开始收缩。
司书黎看向怀中抱着的人，朗阅然整个胸口都已被血染红，但他眼中还有光，他在看着他笑……
见司书黎看向自己，朗阅然笑着开口，“你还……记得……我吗？”
司书黎被笑得火大，朗阅然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死了？
司书黎抬头看向周围，找到那已经扩大到足够吞下一个人的黑洞，抱起朗阅然向着那边而去，要确保朗阅然能活着。
“司书黎……”朗阅然抓住司书黎的衣服。
“别说话，你不会死的，副本马上就要结束了……”司书黎把朗阅然放在洞口上，看着他一点一点被黑暗吞没。
上一次被留下时他满心不安，这一次却满心喜悦，朗阅然还活着。
“哈哈……”朗阅然好像很开心。
司书黎看去，不明白朗阅然到底开心什么，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笑。
“司书黎，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找你。”彻底被黑洞吞噬前，朗阅然道。
“别傻。”司书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朗阅然眼底没有悲伤，只满足的笑容。
“嗯，再见……”静静跌坐在黑洞之上，看着朗阅然一点一点被黑暗吞没，做完最后的告别，司书黎紧绷的身体放松。
他回头，看向身后以后都不会再有朗阅然的世界。
回头的瞬间，他看见自己。
他正倒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就仿佛一具尸体。
他后方，正被黑洞吞没的林梓安一群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模样就好像大白天见了鬼。
司书黎顿了顿，低头看去。
他的身体半透明。
他猛然低头看向脚下的黑洞，朗阅然那句“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找你”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他归于平静的心突然就开始狂跳，他脑子飞速运转，他看向周围。
这里是古婳如的副本，这副本马上就要消失，他已经不是人，不能继续再待在这里，否则会被一起吞没。
但他该怎么离开？
他脑袋正转动，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抹亮眼的红色。
远处的黑暗中，红衣女人正笑着看着他，仿佛早已经熟知一切。
司书黎来不及去思考，要起身向着那边跑去，念头才一起，他人已经站在红衣女人面前。
司书黎怔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那感觉非常奇怪。
他回头看去。
朗阅然早已经不见，林梓安他们也只剩几人。
穿着小裙子的兔子和小熊努力拽着冯溪南的头发不让她冲出去杀了古婳如，朗阅然说了的，别捣乱。
眼见最后一个人也即将被黑洞吞没，小熊连忙拽住易中南的裤腿，随着他一起被拉入黑暗。
第107章 第 107 章
001.
世界黑暗再明亮。
初春雨季特有的寒气突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夏季夜里的闷热。
一群人无一例外全都重新回到屋内。
围桌而站，看见桌子上正在往下滴落的血以及血泊里从中间裂开的储存卡，一群人怔愣瞬间后才回神。
下一刻，人群分为两拨。
一部分心有余悸不明白古婳如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鬼而且还觉醒理智，他们都是早早就晕过去的。另一部分则都看向朗阅然，他们都看见最后司书黎的模样。
“朗阅然……”
朗阅然脸上一改之前的惨白不安，洋溢起灿烂笑容。
林梓安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错愕。
朗阅然用力点点头，“他还活着。”
对于朗阅然来说，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
“他是不是……”林梓安难以用言语形容所见。
朗阅然被掏出心脏那瞬间他们所有人大脑都空白，看见司书黎向着他而去时，他们都想从地上起来，但他们都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
然后他们就看见司书黎从他自己的身体中跑了出来，世界被扯动，大量阴气向着他而去，在他接住朗阅然那一刻让他的身体重新凝实。
容白舒用力揉揉鼻梁，“朗阅然，这到底怎么回事？”
从古婳如突然鬼化到抢夺附灵物再到司书黎鬼化副本结束，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们之前都只来得及惊讶，现在回过味来，都发现其中问题。
广百新一群人也看去，“是你杀了古婳如……”
朗阅然一想到司书黎还活着就迫不及待，他看向广百新，“我要马上再进去，你们那边还有副本吗？”
“朗阅然。”容白舒打断，朗阅然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
被注视，朗阅然是现在一群人脸上一一扫过后稍冷静几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他被判定已经不是活人，所以被留在副本中，红衣女人也说他已经死了。”
“所以？”
“但是他还活得好好的，还能说话，还能走路，也还记得我们。他已经死了，却还像个活人一样思考。”
一屋子人眉头都皱起，确实，司书黎的情况很奇怪。
朗阅然语气轻快，“死人是不会动不会思考的，除非他也不是死人，至少不是普通的死人。”
不是活人，也不是单纯的死人，那还能是什么？
答案只剩一个，鬼。
“可是……”寸板头不可思议，他们再见到司书黎时，司书黎状态虽然差但明显更像是个活人。
“这种事可能吗？”广百新也一脸错愕。
“这不是没有可能。”容白舒脑子飞速运转，“你们别忘了，司书黎已经被拉进副本十多年，身体早就已经被阴气侵蚀……”
“你是说……”
容白舒脑子飞速转动语气也快，“只有临死的时候经历了极为痛苦的事又或者满心不甘的人死后才会变成鬼，成为鬼后，执念是他们存在的理由，那些负面情绪则成为阴气，以附灵物为锚点制造出一个个副本。”
“反过来说也就是鬼能存在需要两个条件，一个是执念，二则是阴气。”
“司书黎的身体早就已经被阴气浸透，也就是说，只需要再加上一个执念……”
容白舒看向朗阅然。
其他人也纷纷看去。
朗阅然脸上笑容灿烂无比，他也只是试试。
他不甘心，他不想以后都见不到司书黎。
然后他成功了。
“不对，不对。”寸板头皱着眉头反驳，“最后司书黎好像还认识我们。”
如果司书黎已经变成鬼，那他怎么可能还认识他们？
“他还认得我，甚至还知道附灵物的事，他还是原来的他。”朗阅然已经验证过。
寸板头哑然，他已经彻底混乱。
其他人亦是如此。
鬼他们见多了，一个能和正常人一样交流的鬼他们却从未见过。
不。
倒也不是没见过。
林梓安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惊讶。
红衣女人。
能像人一样思考的鬼他们见过，红衣女人就做到。
“所以司书黎也变成了红衣女人一样的存在，远超普通鬼的鬼王？”
“应该不是……”
司书黎转化成鬼时副本中的阴气都被他扯动，那一下他们都看见，那已经很强，但应该还不到红衣女人的程度。
“会不会和他被拉进副本有关。”许世月道。
一群人都看去。
许世月道：“其它鬼都是在死亡的瞬间突然鬼化，所以变成鬼后都被临死时的负面情绪冲昏头脑，变得只忠于本能。但他是在十多年间慢慢被吞噬，冲击没那么强烈，所以理智才得以保存。”
许世月这话听着荒谬，但众人却越想越觉得可能。
“如果是这样……”广百新脑子飞速运转，他已经想到另外一件事上。
“你为什么不早说？”林梓安头痛，朗阅然可以提前跟他们商量。
“你们肯定不会同意，而且司书黎很聪明，肯定一下就会看穿。”朗阅然道。
林梓安无以反驳，如果早知道她确实不会同意，那太冒险，如果司书黎没有变成鬼，他们可能连朗阅然都一起失去。
不止司书黎是他们的朋友，朗阅然也是。
林梓安看向广百新，有些头痛该怎么解释。
这本来不关广百新他们的事，广百新却带着人和副本过来帮忙，结果却被牵连其中。
“这事挺有意思。”广百新一眼看穿林梓安所想，“我会过来其实也有好奇的因素在，你们有没有想过，司书黎的结局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结局？”
所有人都看去。
广百新笑着，眼里却都是苦涩，“司书黎是我认识的被拉进副本后活得最久的人，知道他被判定死亡留在副本出不来时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们这些人就算没死在那些鬼手里，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判定死亡然后永远留在副本里。”
“如果是那样，未免太绝望。”
“既然到最后都是死，我们又何必拼了命地活着？”
无人说话，这个问题他们都已经想过，只是他们都不愿意细想，因为那太绝望。
广百新继续道：“如果司书黎能在保持理智的状态下变成鬼，那就代表我们也许都能做到，那就代表未来的日子或许不止有绝望。”
“这是个很重要的消息。”
“或许这消息目前为止只有我们知道。”
听着广百新的话，许世月一群人精神也都为之一振。
如果真能变成那样，那未来的日子可就有盼头了，虽然被迫变成鬼绝不是什么好事，可只要能活着总归能有开心的事。
“我想立刻再进去。”朗阅然再提。
一屋子若有所思的人都看去。
“我想去找他。”朗阅然再提。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不由揉捏鼻梁。
从司书黎的事情中脱离，疲惫席卷而来，让一群人连站着都费力。
一群人散开，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接连进出两个副本，哪怕出来之后身上的伤都会消失，精神上的疲惫也不会。
“广百新……”朗阅然看去。
“不行。”林梓安拒绝。
朗阅然立刻看去。
“我知道你想见他，但万一进去副本之后出事你却没有体力，你准备怎么办？”林梓安回想起之前那画面，脸上仅有的几分笑容也消失，虽然知道有故意的成分在，但朗阅然之前可是被人活活掏了心。
朗阅然张嘴就要再说什么，旁边广百新和楚青钰就一前一后开口。
广百新道：“我也觉得应该先休息。你想过没有，他现在已经不是人轻易出不来，你们以后都只能在副本中再见，你准备怎么办？”
楚青钰道：“还有他的附灵物，你准备怎么处理？”
朗阅然被问得哑然，冷静几分。
确实，他有太多事情需要理清。
特别是附灵物的事，他已经猜到司书黎的附灵物是什么，正是知道是什么所以他更应该冷静。
见朗阅然不再执着，一屋子人注意力都再次拉回司书黎的事上，这事带来的冲击太大，之后隐藏的信息太多，他们也都需要时间处理。
无人说话，客厅内安静。
夜里广百新一群人留下。
三楼之前就已经打扫过，备用的床上用品也有，可以直接住人。
夜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困到不行了才合眼。
翌日，所有人起得都晚。
容白舒最后一个下楼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睡了一觉众人精神都好了不少，这也让众人有了精力继续讨论，客厅里一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嘴里都在说自己昨夜想到的猜测。
最兴致勃勃的当属广百新一群人，他们感兴趣的不只是司书黎的事，也还有寄灵。
成展三小只在副本中的作用他们都有些眼红，如果他们队里也能有一只这样的鬼，那死亡率绝对会下降不少。
对这事，林梓安一群人并未隐瞒，连同制作方式一同告知。
这次广百新他们帮了大忙。
成展他们之所以愿意帮朗阅然，不是因为附灵物在朗阅然手里而是因为朗阅然这个人，广百新不会看不出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自己有分寸。
广百新听完也确实并未被冲昏头脑，第一时间便皱起眉头思考起利害关系。
讨论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入夜一群人都说得口干舌燥这才停下。
夜里，吃完晚饭，广百新提了离开的事。
广百新也是队长，他队里还有不少人指望着他。
002.
翌日，大清早广百新就带着人离开。
朗阅然一群人送到山脚。
目送他们所在的车子消失在马路尽头后，朗阅然一群人在朝阳下往回走去。
司书黎家在坡上，斜坡不算特别陡，但要走上去也需要点时间。
沐浴在朝阳下，一群人都有些恍惚。
楚青钰看向朗阅然，“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容白舒一群人都看去，楚青钰问的显然不是明天，而是和司书黎的以后。
经过一夜的思考，朗阅然也已经有了结论，“先进去找他，看有没有办法让他跟着我们。”
朗阅然看向身后的运河，斑驳的河面刺眼，“等哪天我也出不来了，就跟他一起留在里面。”
楚青钰六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惊讶，他们早就猜到。
如果现在自杀能马上变成鬼，朗阅然肯定毫不犹豫，这一点换成司书黎亦是如此。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副本外还是副本里并没有那么大的区别，只要有对方在，那就足够。
“在那之前，我会好好活着。”朗阅然摸摸自己的身体，想到什么，有些愁，“就是可惜不能给他做个娃娃。”
正感慨的林梓安几人嘴角都是狠狠一抽，脑海中都浮现出司书黎穿上蓬蓬裙的画面。
司书黎大概不会觉得可惜，只会庆幸。
嘴角抽完，一群人都再看向朗阅然，眼神复杂。
鬼通常会附身在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上，知道司书黎成功变成鬼时，他们就已经思考过司书黎的附灵物会是什么。
答案很明显，朗阅然。
那一刻司书黎是真的信了朗阅然被掏了心，素来冷静理智的他完全无法思考，脑子里就只剩下朗阅然。
寸板头道：“那万一哪天你死了怎么办，他的附灵物是你，如果哪天你被留在副本里他不就……”
司书黎附身在朗阅然身上，朗阅然如果死掉，司书黎不就会灰飞烟灭？
“你觉得司书黎死了吗？”朗阅然问。
寸板头一时间有点回答不上来。
他并不觉得司书黎死了，那感觉更像是司书黎还活着，只不过换了个世界生活。
“只要我不真的死去，那他就不会真的从这世上消失。司书黎附身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身体。”朗阅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顿了顿，朗阅然笑着补充，“大不了真到了那时候，我就把身体一起带上。”
寸板头哑然。
林梓安几人也都愣了下。
下一刻，几人哭笑不得。
司书黎明显是异能类，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他有多强能力又是什么，但从他变鬼时拉扯得整个副本都为止扭曲的动静来看，估计不会好对付。
如果到时候再加个力量速度远超普通鬼以物理攻击见长的朗阅然，那估计就没几个人能对付得了。
“到时候把你们也带上，我们在副本里再组队。”朗阅然想象着那场景，跃跃欲试。
林梓安几人都笑着摇摇头。
他们以前从来不敢谈论未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没有未来，就算他们拼尽全力的活了下来，迟早有一天也会死在某个副本里。
但现在他们却看见希望，他们的未来不只有死亡，还有和朗阅然、司书黎在副本里组成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鬼小队。
“说起来，鬼如果进入其它鬼的副本会被攻击吗？”
“会吧，成展他们不就被攻击过？”
“如果不主动招惹呢，到时候有没有可能像度假似的可以选择性地去别人副本里玩？”
“应该可以吧……”
“我们在讨论的是副本，不是度假圣地。”
“说说嘛，别那么认真……”
“那红衣女人能更改副本里的布置？”
“好像是，司书黎不是说她把自己的副本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游乐园。”
“我在想我的副本要怎么布置。”
“我想住安静点的地方，最好是能自己种点花什么的。”
“我想住热闹的地方。”
“副本里能连网吗？”
“好像可以吧，我们之前不就连过。”
……
朗阅然停下脚步，看着楚青钰六人在朝阳下边走边讨论。
人群里并无司书黎，那让他有些落寞。
陈艾瑾停下脚步回头看来，阳光有些刺眼，让她不得不抬手遮眉，“朗阅然？”
听见声音，林梓安一群人也都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今天已经是我们出来的第几天了？”朗阅然小跑两步跟上。
“第二天。”
“第二天。”
“才两天……”
一群人都知道朗阅然在想什么，有些好笑，他们已经想象到之后的日子里朗阅然每天都要问上一遍的画面。
“哦……”朗阅然语调拉长。
怎么才第二天。
听出朗阅然的不开心，林梓安一群人脸上笑容顿时更加灿烂。
有说有笑地回到小楼，稍作休息后，下午林梓安一群人就再一次进入训练中。
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朗阅然和司书黎都只能在副本中再见，他们必须变得比之前更强，至少不能让好不容易才见上面的两人还要分心来救他们。
有了目的，一群人训练格外卖力。
朗阅然却始终无精打采。
之前不进副本的时间他都和司书黎腻在一起，现在司书黎不在，他就只剩一人。
他不是没想过要加入楚青钰他们，但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
数着日子慢慢熬，二十天一过，他立刻背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背包。
楚青钰一群人知道他着急，也都停下训练跟着等待。
这次他们并未等上太久，第二十一天时他们就被拉进副本。
世界变化，一群人再睁开眼时，已经站在一处完全陌生的马路上。
他们在山里。
马路两侧都是山林，只一条马路蜿蜒着通向两侧，时值傍晚夕阳即将西下，路上空无一人，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一同被拉进副本的还有十个左右新人。
世界突然变化，一群人微愣之后都陷入慌乱中。
容白舒环顾一圈，熟练的出声吸引那些人注意力，顺道把副本的事跟他们讲了。
新人吵吵闹闹，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容白舒忙着安抚时，林梓安几人分成两队顺着马路往两边走了一段，但再回来时却都摇头。
“没看见人。”
“我那边也没有。”
“那现在怎么办，要离开这里吗？天快黑了。”易中南道。
楚青钰几人都看向周围，面对看不见边境的山林，一群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副本一直如此，每次他们以为他们已经足够了解就会出现新状况，这次他们干脆连个人都看不见。
“会不会在树林里？”陈艾瑾看向马路两侧的树林。
一群人都看去，树林非常厚实，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影。
“要不先往山上走？我看这里距离山顶也不远，先上去看看，如果什么都看不到就再下来。”林梓安道。
山顶附近并无树木，能看出很远，也能看见山另外一面的状况免得他们走错方向。
寸板头几人朝着后方的山顶看了看，都同意。
一群人移动。
见朗阅然他们离开，那群新人迟疑片刻，一部分人跟上，第一部分向着山下而去。
朗阅然一群人并未阻止。
山顶看着不远，但等他们爬到山顶时太阳早就落下，夜幕袭来。
副本中正是夏末，晚风吹拂而过并不寒冷反倒沁人心脾。
站在山顶，一群人从高处放眼望去。
入夜，没在周围看见那道熟悉的人影，从进来就在找人的朗阅然心底失落间不由多出几分不安。
“不用担心，肯定会来的，上个副本司书黎也是第二天夜里才出现。”楚青钰安抚。
朗阅然点点头，把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风景上。
山后面还是山，不见村落。
山前面远处倒是能看见一个镇子。
入夜后，镇上灯火万家，和漆黑冷清的山林形成鲜明对比。
望着那镇子，一群人正头痛，那镇上怎么也得好几万人要一一排查谈何容易，就听跟来的几个新人中有人惊叹什么。
“你们看那是什么……”
“火？”
“卧槽，鬼火？！”
山腰处，他们被拉进副本时所在的那片地方，一颗与这漆黑树林截然不同的火点正在空中飞舞。
山里风大，火点一窜几米，火光忽明忽暗，然后猛地熄灭，只剩一片黑色灰雾状的东西往下跌落。
那一幕极其诡异。
“是有人在烧纸祭拜。”陈艾瑾第一个反应过来。
朗阅然一群人立刻朝着下方马路上看去，那边隐隐能看见一道人影，他脚边还有一些没来得及烧完的纸。
大概是察觉到视线，那人抬头看来。
看见在山顶的他们他吓了一跳，下一刻他留下那些还在燃烧的纸就向着山下狂冲而去。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朗阅然一群人立刻向着下方冲去。
要让那人跑了，那他们就别想再找到。
第108章 第 108 章
001.
朗阅然一群人早已经习惯了逃跑和追逐，反应速度极快，留下的几个新人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向下冲出一大截都快看不见人。
不愿意在这种深山野林被留下，一群新人连忙跟上。
下方，朗阅然一群人冲到马路上后速度再次加快，很快就跑过那堆燃烧着的纸。
对方是特意上山来祭拜的，除了纸钱，还有各种香烛，甚至还贴心的买了辆法拉利。
简单看了两眼，一群人不做停留继续往下追。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拐过两个弯他们就在前方看见那人。
那人体力远不如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们会一直追，见他们冒出来，吓得赶紧继续往前跑。
这里除了一条路两边都是树林，天色又完全暗下来树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如果对方往树林里跑早就失去踪影，但那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始终跑在大路中间。
朗阅然一群人紧追不舍，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对方逐渐跑不动，他们速度也慢下。
五分钟后，朗阅然一群人追上。
那人是个男人，二十三四，看着挺年轻，平时应该不怎么训练，这么一通跑下来他们才喘气他已经像是要咽过气去。
朗阅然一群人打量对方的同时把对方包围。
“你、你们……”跑得太狠男人脸色煞白话都说不清楚，“你们是人啊！”
朗阅然一群人都愣了下。
对方以为他们不是人，所以才这么拼了命地跑？
“早说啊，吓死我了……”男人拍拍胸口。
朗阅然一群人都不由挑了挑眉。
见朗阅然一群人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男人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脸色一变再变相当精彩，“你们想干嘛，你们什么人？”
朗阅然一群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大晚上地跑这种地方烧纸，见到他们第一反应是以为他们是鬼所以拔腿就跑……
要说这副本里的事和这人无关，他们不信。
“我告诉你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别乱来，小心我打电话报警……”男人说话间掏出手机。
朗阅然不为所动，倒想看看他敢不敢报警。
林梓安一群人也跟着沉默。
男人装模作样的把手机打开又按了两下后，气焰很快焉了下去。
“你们到底想干嘛？”男人戒备地看着他们。
“说说吧，怎么回事。”容白舒眼见吓得差不多，棱模两可的开口。
“什么怎么回事？”男人面上装得镇定，眼神却闪烁，那让一群人更加肯定这副本的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那要不我们报警让警察来问。”容白舒提议。
容白舒本是准备借这诈一诈那男人，对方闻言一愣后，却反倒冷静几分。
他并不怕警察。
“你们……”男人再打量朗阅然一群人时，眼中已少了几分紧张害怕多出几分好奇。
容白舒几人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对方要是没做亏心事不怕警察不心虚，那他跑什么跑？
“那件事和你有关？”楚青钰稍作琢磨后故作沉重的问道。
“哈……”男人突然就笑了起来，一副已经识破他们阴谋的表情，“感情是同行。”
这下轮到朗阅然几人惊讶。
同行？
对方也是玩家？
如果是这样那倒确实说得通，因为只有玩家才知道这副本里是真的有鬼，逃跑也变得理所当然。
“说吧，你们是哪来的？”男人反过来质问。
朗阅然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点拿不准到底怎么回事。
见朗阅然他们没有表示，男人索性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皮夹举起转了一圈展示给众人看，“我，灵异事件侦查社的，够诚意了吧？”
看着对方那明显是自己制作的证件，听着对方的话，朗阅然一群人都不由揉捏鼻梁。
“你们呢？哪来的？”男人收起证件，一副已经看破一切的表情。
容白舒看了眼朗阅然，有些不愿意承认却还是不得不掏出手机打开之前寸板头制作的网页。
“侦查社？”男人凑近看了看，对这名字有些不喜，显然挺介意撞名这回事。
“既然是同行，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里是我的地盘，请你们马上离开。”男人看向朗阅然，容白舒一群人刚刚几次看向朗阅然，明显他才是队长。
“不走。”朗阅然果断的给出答案。
“唉你这人……”男人顿时急了，“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这里是我的地盘，这里的案子都是我的，你们这样小心我挂你们，到时候撕破脸大家都别好过。”
“这里是你的地盘？”朗阅然环顾四周。
留下的几个新人这会儿终于追上来，远远看见他们，都松了口气。
“对啊，我的侦查社就在镇上，这里当然是我的地盘。”
“这事发生多久了？”朗阅然问。
男人愣了下，有些不自在，“也才半个月，又不是很久。我前段时间出差了，最近几天才回来的。”
“那如果你一直查不到难道其他人就要一直等着？”朗阅然反问。
“我都说了我前段时间不在。”
朗阅然学着司书黎露出一张冷脸，并不吃这一套。
“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男人显然非常在乎这所谓的“案子”，态度也跟着强势。
容白舒和楚青钰对视一眼。
容白舒上前说好话，“你看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地方，事情发生也已经这么久了，而且我们来都来了……”
“少来这套。”
“你说这里是你的地盘就是？”楚青钰唱黑脸。
“本来就是。”
“要不我们合作吧？”容白舒提议。
“不行。”
“谁要跟他合作，哪里来的野路子都不知道。”楚青钰道。
“你说什么？你才是野路子，你们全是。”
“别生气……”容白舒把人拉到一旁去哄。
朗阅然一群人没去招惹，纷纷看向那男人之前烧纸的地方。
那地方在山腰附近，他们现在已经快到山脚，两边距离已远，再加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只隐约能看见偶尔闪动的火光。
从现在已知的信息来看，应该是山里出了什么事。
几分钟后，容白舒回来。
也不知道他和那人说了些什么，对方虽然依然臭着脸，但已经不再排斥和他们合作的事。
“你说你的侦探社在镇上？要不你带我们过去看看，正好我们也需要个办公场所。”容白舒笑着打圆场。
男人看看容白舒再看看朗阅然，“先说好，不管你们之后在网上发布什么都必须先给我看了才行，而且所有内容必须写明是我们合作得出。”
朗阅然看去。
容白舒连忙装模作样地拉着朗阅然到一旁谈话。
几分钟后，朗阅然被说动，合作定下。
得到满意的答复，男人紧绷的神经放松几分，带着一群人向着镇上而去。
容白舒趁机上前套话，“关于这事你调查到哪一步了？”
说起案件，男人立刻来了兴致，“我最近几天才回来，回来后听说山上闹鬼立刻就介入调查，几个当事人我都已经查到，而且已经和大部分人都谈了话。”
“我们也查过了。”容白舒点点头。
“据说是个男人，三十来岁，一身血地站在路边拦车，把几个见到的司机都吓得不轻，有个人更是直接吓得冲出马路撞进树林。”
“时间呢？”容白舒问。
“最早的晚上六点，最晚的夜里四点，没什么固定规律。”
“那你这次来是……”
“就是过来撞撞运气。我之前都是开车来的，先后来了有五六趟吧，什么都没遇到，这次就想着走路试试。”
“警察那边怎么说？这附近有发生过命案吗？”
“警察？他们知道什么……”男人对警察不以为然，因为警察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容白舒一边点头赞同一边继续询问。
十多分钟后，他们进入镇上。
镇子不算大，但距离市区不远，附近又还有好几个村落，所以还挺繁华，即使夜里街上也到处都是开着门的店铺。
男人名叫丁冠达，是个重度灵异事件痴迷者，平时靠着经营网上的一个灵异网站和几个官方号吃饭，在圈子内还算小有名气。
“现在的人都刷短视频刷傻了，事实摆在眼前都看不见，还非要说是p的，我看他们的脑子才像是p的……”丁冠达抱怨的同时带着他们穿过街道。
几分钟后，他们在一栋三层民宅前停下。
丁冠达说话间从兜里掏出钥匙，“就是这里了。”
后门打开，丁冠达回头冲着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爷爷奶奶住楼下，你们小声点。”
朗阅然一群人进门的同时朝着前方的客厅看去，客厅里两个老人看见他们都懒得搭理，丁冠达这样不是一天两天。
丁冠达的工作室在三楼，整层楼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照片、海报，角落的位置还放着几个纸人，乍一看之下挺吓人。
002.
“这镇上有旅馆吗？”容白舒问。
“有，就在附近不远，等下我带你们过去。”
朗阅然几人趁着这机会查看墙壁上贴着的照片，那些照片无一例外画质都非常模糊，稍有几张清晰的也只能说p得毫无痕迹。
那些照片或许恐怖，但和真正的鬼还是有一定差距，真正的鬼看人的眼神是人类模仿不来的。
即使他们都已经不是第一次，每次被鬼瞪着时依然毛骨悚然。
“这边来，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丁冠达说话间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
朗阅然一群人都过去。
丁冠达从桌面找到一个隐藏的文件夹，从里面找到一段视频打开，播放。
那是一段行车记录仪记录下的监控。
视频中车子驶出镇子后向着山里而去，一开始挺正常，直到车子爬到半山腰时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整个冲出护栏撞向一旁的树。
一切发生的太快，第一次看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车子就已经撞在树上。
“你们看见了吗？”丁冠达兴奋无比。
容白舒摇摇头。
丁冠达立刻重播，这次他换成低倍数。
“这里……”车子即将到达撞车地点时，丁冠达贴心地指了指右上角。
一群人都朝着那边看去。
车子在同一个地方突然转弯，然后猛地撞向防护栏，撞破防护栏冲向一旁树干时，视频右上角车窗的玻璃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好像是……”
“一张人脸。”丁冠达兴奋无比。
容白舒看向朗阅然几人，他觉得那更像是司机的脸因为角度的原因而被反射到了窗户上。
朗阅然几人也都这么觉得。
容白舒看向丁冠达。
现在信这些的人不多，丁冠达几乎没在现实里遇到过同伴，所以他不怎么擅长与人来往，很容易就对人推心置腹。
这也让容白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自己的猜测。
“最近那片地方有发生过命案吗？”楚青钰问。
“你们是怀疑有人撞死了人，然后那人成了鬼？”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楚青钰道。
“最近没听说镇上死了人。”丁冠达已经考虑过这可能。
“那有没有什么人不见了？”楚青钰问。
“外来的人呢？”林梓安问。
“失踪……”丁冠达到一旁去翻文件。
容白舒几人跟着他，要尽可能从他这里多获取信息。
朗阅然本来也准备跟去，临过窗口时眼角余光却被楼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
黑暗中，司书黎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独自站在树下，正仰着头看向窗户这边。
见他看去，司书黎微微抬手。
对上司书黎那双眼，朗阅然心脏悸动一瞬。
他看了一眼林梓安几人那边，向着楼下而去。
走过楼梯，小心出门，站到司书黎面前，他没有马上抱上去，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司书黎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这一次甚至连身体都变得凝实，如果不是知道，根本看不出来他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朗阅然打量司书黎的同时，司书黎也打量着朗阅然。
司书黎伸手，指腹触碰在朗阅然心口，见那里不再一片血淋淋，他紧绷许久的一颗心缓缓放松。
“你不该那么做的。”司书黎声音很轻。
当时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离开古婳如的副本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朗阅然嘴角勾起，只笑不说话。
他们换个位置司书黎也会那么做，哪怕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司书黎就不会放弃他。
二十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两人都冷静，司书黎并不准备说教，确认完朗阅然的心脏还好好的，他跨前一步，把朗阅然抱进怀里。
他还以为他要永远见不到朗阅然了。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去见朗阅然最后一面的。
“朗阅然……”
“嗯？”
司书黎侧头间吻了上去，换来的是更为疯狂霸道的回吻，朗阅然像是要从他嘴上啃下一块肉来。
太久没有接吻，血液不断涌进朗阅然大脑，让他耳膜嗡嗡作响。
把人推得撞在墙壁上，朗阅然不断拥紧手臂的同时加深这个吻，直到喘不过气来，这才放过。
近距离看着面前那张脸，朗阅然抵在司书黎身上的尸体下滑，耳朵贴在司书黎心口。
那里并没有心跳，只胸口不断起伏。
司书黎没有闪躲，乖乖让听的同时低头看来，看出朗阅然不太高兴，他握住朗阅然的手，把它拉到自己唇瓣上让他感受。
他已经不再是人，心跳对他来说不再至关重要，但那并不代表他对朗阅然就再没感觉。
兴许是因为朗阅然就是他存在于世的执念，兴许是因为朗阅然是他的附灵物，见到朗阅然那瞬间，那种全身上下都开始翻滚的感觉就传来。
和朗阅然唇瓣相触的瞬间，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就仿佛他整个人都沸腾。
那感觉并不难受，却煎熬，那让他想要更多。
“朗阅然……”司书黎低头吻来。
朗阅然不再执着于心跳，把人抵在墙壁上，狠狠吻了上去，要把这一个月来的量全部补上。
入夜后的镇子远比大城市安静，小道一直无人来往，朗阅然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和司书黎吻了几回，直到大脑都缺氧他才停下。
靠在墙壁上，拥着司书黎，吸吮着对方身上的气息，朗阅然看向前面丁冠达家。
林梓安他们已经发现他不见，正从窗口看着他们。
见他看去，几人都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司书黎顺利出现他们由衷高兴，可这不影响他们觉得腻歪。
朗阅然无声用口型说了他和司书黎提前去旅馆的事，他有好多事想和司书黎说。
几人点点头。
打完招呼，朗阅然又靠墙歇了会儿后，带着司书黎向着街道上而去。
丁冠达并没跟他们说旅馆具体在哪，得自己找。
朗阅然现在也不差这点时间，索性牵着人一路漫步。
“她怎么说？”朗阅然问。
“情况稳定。”司书黎顿了顿，“她以前也没见过我这样的，所以也说不好为什么会这样。”
被拉进副本后还能活这么久，朗阅然他们也只见过司书黎一个。
朗阅然点点头。
“我在学习使用阴气。”司书黎道。
“顺利吗？”
司书黎手伸向前方，试图隔空捡起前方垃圾桶旁的一个瓶子，瓶子被捡起的同时，垃圾桶也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捏得内凹一块。
“别的鬼控制阴气就像一种本能，只有我需要学习。”司书黎道。
司书黎变成鬼的方式和其他鬼完全相反，其他的鬼都是有强烈执念的同时拥有阴气，司书黎却是先有了一身阴气，这大概也是他能保持理智的原因。
朗阅然有些好奇司书黎完全学会控制阴气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毕竟他和普通鬼截然不同。
“不过进步很快。”司书黎道。
朗阅然并不怀疑，司书黎说进步快那就肯定是进步快。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旅馆前。
朗阅然掏出随身携带的钱包，把提前准备的他和司书黎的身份／证一起递了过去。
房间开好，两人上楼。
镇子上没什么外来游客，房间挺干净。
关上门，两人洗漱的同时继续之前的话题。
接下去司书黎只能呆在副本里，而朗阅然却需要出去，他们见面的时间会因此减少，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司书黎道：“身上的阴气越重，被拉进的副本就越危险。我之前在黎明的时候，虽然一同进副本的人也多是老玩家，但大部分存活时间都不长。”
“如果你们一直活着一直一起组队，再加上成展他们一直跟着，可能最多十年你们就会变成我这样。”
朗阅然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
“你需要和林梓安他们谈谈。”
朗阅然扑到床上，抱住司书黎，“好。”
这其实没什么好谈，毕竟自从被拉进副本一切就已经注定，现在司书黎告诉他们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不过该告知的事，朗阅然还是会告知。
想想，朗阅然道：“他们已经在想自己的副本应该怎么布置了。”
司书黎看看自己心口朗阅然上的脑袋，脑海里都是林梓安一群人兴致勃勃讨论的模样，眉眼柔和几分。
这个队伍里或许他和朗阅然确实更厉害，但林梓安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在到处打探消息。
他们不是没有天赋，给些时间他们肯定会成长，说不定有一天就比他们还厉害。
“我没有副本。”司书黎道。
朗阅然抬头看去。
“已经试过。”司书黎道。
他不觉得难过，如果他拥有副本就代表他的副本会一直不停拉人进来，然后一直重复朗阅然被挖心的事。
他并不想一直杀人，更加不想看见那一幕。
朗阅然重新趴回司书黎身上，“林梓安他们要失望了。”
想象着那画面，司书黎嘴角微微勾了下。
“你是她送来的？”朗阅然想起。
“不是。”
朗阅然再抬头看去。
“我想，就知道你在哪里了。”司书黎知道朗阅然在担心什么，“我已经和她说好，平时我可以去她那里帮她照顾那些孩子，她挺开心。”
朗阅然想象着那场景，心头不由有些泛酸，他放在司书黎腰上的手开始不老实。
司书黎并未阻止。
“我看你也挺开心。”朗阅然吃醋，司书黎是他的，别人都不许抢，小孩也不行。
司书黎一双黑眸静静看着朗阅然。
他挺喜欢朗阅然吃醋的样子。
朗阅然附身吻了上去，要把人吃干抹净，要在他身上留下印记，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
第109章 第 109 章
001.
朗阅然的存在就像烈性药。
感觉着朗阅然唇瓣上的温度，感觉着他喷吐在脸上的呼吸，司书黎身体里那种有什么东西开始沸腾的感觉逐渐强烈。
那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让他本能追随朗阅然的唇瓣而去。
一吻结束时他整个大脑都已混沌，身体里一片滚烫，那种滚烫触及灵魂比之前还是人时都更为可怕，仿佛要将他灼穿。
亲吻，相拥，试探由浅至深，然后在某一刻一同丢盔弃甲。
一切结束时，司书黎整个人都酸软。
朗阅然趴在床上，脑袋枕在司书黎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那比常人微凉的触感，忍不住蹭蹭。
他喜欢这种触感。
越摸越喜欢，朗阅然被子下的手很快不老实……
楚青钰他们过来得很晚，隐约听见走廊中有人走过时，朗阅然已经睡得迷迷糊糊。
再次见到司书黎，确认一切并不是梦，这一觉朗阅然睡得格外踏实，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阳光大作。
司书黎不见踪影，他已经不是人，白天对他有影响。
朗阅然摸摸身旁冰凉的空位，重新趴回床上，不想起床。
又在床上赖了会儿，朗阅然这才起床洗漱。
他下楼时，楚青钰一群人正站在旅馆前方的路上讨论接下去的事，看见他，一群人都看来。
没在他身旁看见司书黎，几人都了然。
“他怎么样？”林梓安问。
“没问题。”
一群人都松了口气，没问题就好。
上次司书黎化鬼后他们马上就分开，根本没时间去确认他到底如何。
“你们调查得怎么样？”朗阅然问。
说起这事，楚青钰一群人都露出头痛的表情。
“那个丁冠达对灵异事件非常痴迷，不管什么都要往这方面扯，让人根本分不清他到底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他猜测的。”
“我看我们还是得自己去见见那几个目击者。”
“山里也得再去看看。”
“我就留在旅馆。”寸板头扬了扬手中电脑，“看能不能从警察那边找到失踪人员信息。”
“那我去山里吧。”林梓安举手。
容白舒、楚青钰、陈艾瑾和易中南对视一眼，容白舒开口，“那我们去找几个目击证人聊聊。”
容白舒一群人定下后，都看向朗阅然。
朗阅然想想，看向林梓安，“我跟她去山里看看。”
鬼一般不会离开附灵物太远，既然有那么多人在山里见鬼，那鬼的附灵物很有可能就在山里。
事情定下，寸板头直接上楼，容白舒几人则各自选了个新人带着他们去丁冠达家，要问他几个目击证人的具体信息。
朗阅然跟着林梓安往山里走。
昨夜丁冠达烧纸的地方在半山腰往上些，从山上下来他们一路狂奔只花了半小时不到，现在要上去最少也得一个小时。
两人徒步去的，顺便确认下环境，之后万一出事也知道往什么地方逃。
一个小时后，两人站在丁冠达烧纸那片地方前。
昨夜丁冠达被他们吓得不轻，逃跑时根本顾不上他带上山的那些纸钱，一夜过去，现在那些东西滚落一地到处都是。
这条路上不常有车，再加上郁郁葱葱的树林，乍一看见那些香蜡纸钱，多少有些瘆得慌。
林梓安环顾一圈，带头向着左侧树林里而去。
走出一段距离发现朗阅然没跟上，她回头看来，“怎么了？”
朗阅然正左右张望。
朗阅然收回视线，跟着林梓安进树林，“我在想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拜。”
这里并无任何异常，也不是他们之前看视频那司机撞破护栏的地方。
林梓安默默记下，准备等回去了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你觉得这副本的鬼是谁？”林梓安走动间问。
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弄清楚这副本到底是丁冠达的副本，还是这树林里被几次撞见那鬼的副本。
朗阅然摇摇头，说不准。
树林存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到处都是一人难以环抱的大树，树下几乎不见杂草，只腐叶枯枝。
树林里常年不见阳光，一进入其中一股阴凉气息就迎面扑来。
朗阅然正打量，就在旁边看见熟悉的人影。
司书黎出现。
看见他，林梓安也吓了一跳，鬼不能在白天出现，“你怎么……”
“这里阴气挺重。”司书黎环顾四周。
鬼不能在白天出现，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杨妍书那副本时她就曾在白天出现过，还弄坏了相框，甚至强行更改了时间。
对于红衣女人那种程度的鬼来说，甚至副本中的布局都能被改变。
司书黎视线停下，看向右前方。
他带头向着那边而去。
朗阅然和林梓安跟上。
一路往前走了大概有五分钟，再看不见后方马路时，司书黎才停下。
他看向前方脚下的地面。
那地方一片平坦，腐叶覆盖得也非常均匀，看不出任何异常。
“阴气很重。”司书黎看着那地方道。
林梓安从旁边捡了根棍子，试图挖土。
朗阅然趁着这机会打量周围。
这里远离小镇也远离马路，说是荒无人烟都不为过，要是有人在这地方藏个什么东西，别的人就算找到死估计也别想找到。
棍子不比锄头铲子好使，林梓安折腾半天也没挖出多深，不过随着表面泥土被挖出一个洞，一股熟悉的死老鼠的臭味传来。
林梓安把棍子当针使往下戳了戳，下面一片柔软，棍子拔出时棍尖的位置湿润，臭味也随之更重。
“尸体？”林梓安挑眉。
“挖出来看看。”朗阅然到一旁去捡棍子。
白天司书黎力量弱，三人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挖。
两个多小时后，地下埋着的东西完全展露在外。
那是个男人，三十来岁，穿着一身休闲服背着个包，衣服上都是血，骨头好几处地方都断裂，看着像是被车撞死的。
他死了已经有半个月左右，身上的肌肉组织已经开始腐烂，五官更是肿胀青白，恶臭无比。
“挺像是丁冠达说的那几个见鬼的人看见的男人。”林梓安道。
“看来那些人并没撒谎。”
“那现在怎么办，要烧了吗？”林梓安迟疑。
如果这副本的创造者就是这男人，那附灵物很有可能就在他身上，但如果不是，那他们把尸体烧了无异于打草惊蛇。
“烧了吧。”朗阅然拿主意。
林梓安没纠结，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方便后面找人后，转身去找柴禾。
朗阅然和司书黎也跟着动作。
这个季节树林里干枯掉落的树枝不多，三人花了点时间才顺利把火点起来。
尸体的腐烂程度已经很高，火一烧，味道顿时更重，三人不得不退远些。
尸体一时片刻烧不完，林梓安看了一眼司书黎后道：“要不我先回去，也好跟他们说尸体的事。”
司书黎只能在夜里出现，除了夜里其它时候机会不多，焚烧尸体也不需要两个人看着。
知道林梓安是想多留些时间让他们相处，朗阅然没拒绝。
林梓安离开。
目送林梓安离开后，两人再走远了些，到只隐约能看见火光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下等待。
两人都无话，只静静等待。
时间缓慢流逝，黑洞并没有随着尸体被焚烧而出现，如果是以前朗阅然免不了要失望，现在却并不着急。
等到火完全烧完尸体几乎只剩骨架时，朗阅然回去检查了一遍，确定所有骨头之外的东西都烧完，这才漫步向着树林外而去。
他没有回马路上，而是直接穿过整片树林。
司书黎一直跟在一旁，直到朗阅然走至树林边缘。
朗阅然回到镇上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林梓安一群人并不在旅馆也不在丁冠达家，只寸板头还在旅馆。
朗阅然从他那里了解到情况。
林梓安回来之后就把尸体的事在小群里说了，同时也把那尸体的照片传了上去，去找目击证人的容白舒几人询问见鬼具体细节的同时有了新的任务，弄清楚死掉那人是谁。
“丁冠达那边我也问了，听说我们在山里找到尸体他挺兴奋。”寸板头道。
“他不知道山里有尸体？”
寸板头摇摇头，“难说。”
进的副本多了，他们对副本中的人都不太信任，也没办法信任。
朗阅然了然。
又在寸板头房间待了会，朗阅然回了自己房间。
屋内空荡荡，只床上还隐约残留司书黎身上的气息。
嗅着那气息，朗阅然舒服地闭上眼。
他本只准备趴会儿，再睁眼时却已经是傍晚，楚青钰来敲门让下楼吃晚饭，同时汇总他们今天调查到的信息。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朗阅然迷迷糊糊睁眼时，司书黎已经坐在床边。
朗阅然拉过他的手垫在额头下又趴了会才起床。
下楼，朗阅然找到就在旅馆旁不远处的饭店时，楚青钰一群人已经吃上。
朗阅然带着司书黎坐下。
司书黎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但副本中的食物本来也不是真正的食物而是阴气。
一群新人并未见过司书黎，都有些好奇。
司书黎无视他们的存在，静静吃着东西。
“你们查到那人了吗？”朗阅然问。
“没。”
“警察那边也没消息。”寸板头道。
“应该不是镇上的人。”
“外来人，走在路上时不小心被撞死，然后就地掩埋了？”林梓安猜测。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根本查无可查。
“丁冠达那边呢？”朗阅然问。
“他兴奋得不行，刚刚还问我们夜里要不要去山里抓鬼，抓住了算我们一半所有权。”楚青钰头痛。
“他抓来干吗？”朗阅然幽幽看向身边的某人。
“研究。”楚青钰几人也看向司书黎。
司书黎直接无视。
002.
吃完饭，楚青钰几人稍作商量后还是决定跟着丁冠达去看看，毕竟丁冠达很可能就是这副本的关键人物，他们想要出去还指望着他。
朗阅然和司书黎没去，但把三小只借给他们。
这副本的阴气不强，即使已经到了第二天夜里三小只依然不能动。
这不算坏消息，阴气不强的副本鬼通常也不强，接连遭遇杨妍书和古婳如那种高难度副本后，低难度副本对他们来说简直可爱。
目送抓鬼小队离开后，朗阅然和司书黎回了房。
早早洗漱完，两人躺到床上。
以这种方式再见他们并没有说不完的话，只静静享受着这种有对方的时刻，就仿佛回到以前。
后半夜，朗阅然都睡死过去时，门外巷道中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司书黎叫醒朗阅然，朗阅然开门睡眼惺忪地看去。
林梓安一群人身上泥土和血混杂，看着颇为狼狈，特别是那几个新人，一身血。
“那鬼出现了，一直追着丁冠达跑，丁冠达有问题。”容白舒简洁明了地说明。
“要我过去看看吗？”朗阅然精神几分。
几人都摇摇头。
“不用，那鬼并不是特别凶，我们应付得来。”林梓安道。
“如果有问题再叫你们。”楚青钰也道。
他们遇到朗阅然和司书黎快一年，小队组成已经半年，坚持训练也已经半年。
之前有朗阅然和司书黎在他们大部分时候都依靠两人还不觉得，这次朗阅然和司书黎不在，他们才发现他们确实是有进步的。
刚刚遇到那鬼时他们已经不再只狼狈窜逃，而是能冷静对待甚至理智回击，他们几人也确实并未受伤。
受伤的是那几个新人。
“那你们小心。”朗阅然并无意见，又叮嘱一句后拉着司书黎回房继续睡。
夜里鬼随时都会出现，但有司书黎在朗阅然并不担心，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翌日，林梓安一群人大清早就出门，要去找丁冠达再聊聊，丁冠达肯定和那死掉的男人认识。
寸板头也过去，要查丁冠达电脑。
朗阅然睡到自然醒后过去看了看。
丁冠达胸口多出一道血口，看样子昨夜流了不少血，他神情极度复杂，在这世上居然真的有鬼和恐惧间来回不定。
林梓安一群人不再藏着掖着，挑明了附灵物的事，但不管他们怎么威逼利诱丁冠达都闭口不谈。
朗阅然在旁边看了会，没插手，下了楼。
他没回旅馆，而是去了镇子外的树林。
随着时间推移，副本中阴气越来越重，他才进入树林不远司书黎就出现。
朗阅然一直待在树林中，直到傍晚天色暗下，这才和司书黎一起回去旅馆。
他们回去时，林梓安几人已经吃完晚饭在商量夜里的事。
今晚已经是第三夜，那鬼肯定会出现，附灵物的事不能再拖，万一丁冠达死掉后面会很麻烦。
“我觉得附灵物肯定在丁冠达那里，他估计也猜到是什么了，只是不愿意给我们。”
“这可能性很大。”
“要不咱们直接把他家烧了？”
“这样太冒险，这里是镇上，一旦着火马上就会有消防队过来，如果这次没烧成未必还有下次，到时候这镇上我们估计也没法待。”
“而且他不一定会把东西放在家里。”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朗阅然问。
“吓吓他。”
朗阅然看去。
楚青钰看向放在桌上的小熊，冯溪南已经不见，桌上只成展和它。丁冠达还不知道小熊也是鬼。
不知是不是夜色降临的缘故，被看，小熊好像挺了挺胸脯一副能干样。
对着，几个新人脸色都不太好，他们之前都不相信这里真的有鬼。
想想，朗阅然走向一旁拿出自己用布包裹好的斧头，“今晚我也去吧。”
这里到底是副本，找到附灵物才更让人放心。
林梓安几人并未拒绝，等朗阅然准备好，带着他一起去了丁冠达家。
丁冠达并不欢迎他们，只是碍于面子才开门，见朗阅然这次来时还带了把斧头，他脸色更加难看。
“我自己能对付得了。”丁冠达抓着门框不松手。
容白舒直接推门而入，带头向着三楼的工作室而去。
朗阅然一群人跟上。
“你们。”丁冠达脸黑如碳。
“怎么回事？”丁冠达的爷爷听见动静上前。
丁冠达见状，压抑住心底怒火，“没事，你早点回去睡觉吧。”
他们说话间，朗阅然已经到达三楼。
三楼和之前不同，被翻得乱七八糟，各种灵异海报照片更是洒落一地。
变化最大的当属屋内多出来的那些摄像机，丁冠达似乎是准备用这方式拍鬼。
朗阅然看了看，丁冠达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两个直播间，准备来个现场直播。
丁冠达对这事已经疯魔。
“这里是我家，请你们离开。”丁冠达下逐客令。
朗阅然参观完找了地方坐下，林梓安一群人亦无视他的话坐下。
丁冠达不怎么与人直接交流，估计就没见过他们这么厚脸皮的，一张脸直接气成猪肝红。
朗阅然一群人懒得理他，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副本关系到他们的死活，不用丁冠达开口他们自己就会有多远躲多远。
赶不走，丁冠达黑着脸走向自己放在桌上的台式电脑。
直播间他同步到他自己经营的那灵异网站和几个官方号上，这事他早上就已经做了预告，现在直播间里已经有不少人。
来到电脑前，丁冠达强行挤出笑容，“大家别着急，时间还早。”
“如果不信请你出去。”
“如果打一开始你就已经认定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你都会觉得我是在演戏。”
“我没和他们生气。”
“谢谢大家的安慰。”
“他们啊，他们不是我请来的，是听说了我的事之后自己厚着脸皮跑来的……”
丁冠达直播间的反响挺不错，让他很快忘记昨夜发生的事满目喜色，那也让朗阅然多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执着。
对他来说这已经不只是兴趣爱好，甚至关乎人生。
他完全抛弃现实中的自己，只剩下网上那个他，只要能让他网络上那些“同伴”相信记住，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丁冠达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其间还发生了一次禁播事件，很多网站不允许宣传这种封建迷信。
十二点时，直播间人数达到顶峰。
不少人等得不耐烦纷纷要求丁冠达做点什么，这样的声音一出现，立刻引起无数人赞同。
丁冠达架不住热情，只得找点事做，他开始在直播间讲起自己的见闻。
朗阅然一群人听得直打瞌睡，几个新人却都被吓得清醒，丁冠达那根本就是在讲鬼故事。
有同样感觉的还有直播间那些观众，部分人挺感兴趣，小部分人则有些不满，他们来这直播间可不是为了听鬼故事。
“来了。”
安静的屋内丁冠达的独角戏中突然掺杂一句。
朗阅然几人都看去，开口的是司书黎。
他面色如常，视线却看向脚下一楼的位置。
“……李毅？”电脑前，丁冠达顿了顿，脸色有瞬间的微妙。
朗阅然一群人都看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你弄错了吧。”
寸板头在电脑上摆弄了两下后，把电脑对准朗阅然一群人。
直播间里，有人正问一个关于李毅的人的事。
那人似乎是丁冠达那个灵异论坛的管理之一，不久之前来丁冠达这边找他，但来了之后就再也没回去。
丁冠达直接把提问那人拉黑禁言。
“他明明跟我说去你那边的。”被拉黑的人继续发言。
丁冠达愣了下，立刻再拉黑。
“他还给我看了去你那边的票。”那人再道。
丁冠达拿着鼠标的手轻颤。
“你该不会是把他给杀了吧？”
丁冠达脸上肌肉颤动，瞳孔瑟缩。
“你该不会是把他给杀了吧？”
“你该不会是把他给杀了吧？”
……
同一句话开始不停弹出，眨眼间就洗刷掉整个留言区。
直播间里其他观众已经察觉不对，纷纷询问怎么回事，也有人觉得这是丁冠达安排的节目，但那些留言很快就被冲刷掉。
丁冠达脸色相当难看，他移动鼠标试图关掉直播间，可无论怎么点击都没用，直播间依然开着，那句询问一直不停弹出。
“上来了。”司书黎冷清的声音再响起。
他话出口的同时，屋里的灯突然全灭。
同时，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扣扣。”
成展他们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候帮上忙，却并不会提前预告附近有鬼，这种感觉挺奇怪。
一群人心中的不安紧张减缓，不适应间纷纷紧了紧身上揣着的武器，朗阅然也抓起放在身边的斧头，在要不要起来给那鬼一个惊喜之间来回摇摆。
第110章 第 110 章
001.
朗阅然最终没动，他耐着性子看戏。
直播间一片沸腾。
不管这一切是不是丁冠达安排的，都确实吓到他们。
别人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安排好的，丁冠达再清楚不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见敲门声的那瞬间他还是吓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漆黑的屋内，直播间的光反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扣扣。”
无人开门，敲门声停下。
丁冠达喉结滑动，正在要不要去开门之间犹豫，原本反锁的房门就自己拉开。
黑暗中，一道熟悉的人影立于门前。
丁冠达一双眼微微瞪大，但很快他眉头皱起，“不是和你们说了没事别上来——”
丁冠达话未说完，门口那人就向着屋内倒来，落地的瞬间他脑袋滚向屋内，如皮球般撞击地面几次后停留在沙发前一个新人脚边。
“啊……”
几个新人吓得尖叫。
丁冠达脸上的不满也僵住，因为倒下那人是他爷爷。
昨夜他就已经见过李毅变成的鬼，那鬼很凶，一直追着他跑，但昨夜有容白舒他们在，他们之中并无人死亡。
丁冠达退后一步，动作间碰到身后的凳子，他吓了一跳如触电般跳开。
“吱呀……”房门仿佛被人推动，慢慢打开。
朗阅然一群人都朝着门口看去，门外漆黑一片。
丁冠达喉结滑动，已经顾不上看直播间。
黑暗中，什么人走上楼梯，站v娱演到门前。
更靠近门口的林梓安一群人先看清对方的模样，几个新人吓得直接从沙发上跑开，但他们不敢离朗阅然一群人太远，所以都蜷缩在沙发后方。
丁冠达见状，硬着头皮从桌子后出来，慢慢向着沙发靠近。
门外站着的人并不是李毅，而是他奶奶，年岁已大的她颤颤巍巍，没了生气的眼中都是惊恐。
丁冠达看清的瞬间就吓得倒退，他撞倒放在一旁的摄像机，机子在地上摔得关机，他却顾不上心痛。
老人倒下。
“你们……”丁冠达看向林梓安一群人，昨夜林梓安一群人很快就把李毅打得逃跑。
朗阅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俨然一副看戏的表情。
见状，林梓安几人亦是如此，只一群新人脸色惊恐。
看出朗阅然他们不准备帮忙，丁冠达喉咙像是被什么人掐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咔……”
楼梯中再次传来动静，像极了什么人正一步步往楼上走来。
丁冠达喉结滑动，转身寻找武器，他先是拿起一个文件夹，后来大概是觉得那东西没什么作用，反手又从地上抄起摄像机的三脚架。
“咔。”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丁冠达脸上的肌肉抽动得欢快。
“咔。”
丁冠达握紧手中三脚架，极度惊恐的眼底溢出几分疯狂。
他就知道，他早就说过，这世界上有鬼。
看吧，他说得没错吧？
看出丁冠达的疯狂，沙发前林梓安几人对视一眼，丁冠达已经没救了。
昨夜他们就已经跟他讲过鬼的危险性，也提过可能会伤害他爷爷奶奶，丁冠达并未太在意，那时他们只当丁冠达抱有侥幸心理，现在看来是他根本不在乎。
甚至两人的死佐证了这世上真的有鬼，对他来说说不定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咔。”脚步声停在门口。
朗阅然看去，那个被他们烧掉尸体的男人低着头站在黑暗中。
林梓安几人握紧武器，几个新人在沙发后方缩成一团。
丁冠达喉结滑动间想起什么，跑向电脑桌后。
直播间早已沸腾，那些观众也看见地上的尸体，各种猜测无数。
直播间拍不到楼梯口。
丁冠达看看门口，拿了放在桌上的摄像头就向着能看见的方向移动。
摄像头的线有限，还不到能拍见门外的距离就绷直。
丁冠达极度恐惧与兴奋之下整个人都变得暴躁，他用力扯了扯，依然无法把线变长后，他回首去找手机，要用手机直播。
他太紧张，手颤抖个不停。
手机没拿稳，向着地上跌去，好在他眼疾手快接住。
打开直播间，丁冠达努力稳住颤抖的手，把摄像头对准门口，“你们看。”
直播间中观众早就已经察觉门外有异常，立刻随着画面看向门口。
“在哪在哪？”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搞什么？能不能别抖了。”
“就是，抖成这样谁看得清。”
“就是故意的吧，这世上根本就没鬼，他要真的拍仔细了给你们看，那还看个屁？”
丁冠达脸上的狂喜逐渐僵住，李毅明明就站在门口，“他就在这里，就在门外，低着头，一身血！”
“你们看见了吗？反正我没看见。”
“你们不懂，这种画面只有天选之人才能看见，尔等凡人岂可窥见？”
“哈哈哈……”
“我好像是看见一道人影。”
“哪儿哪儿？”
“装，继续装。”
“你们还别说，地上那两具尸体做得还挺像，我刚刚好像还看见被砍掉脑袋那个脖子上有血往外流。”
“要不主播改行做特效算了。”
眼见直播间越来越多人不信，丁冠达急了，大着胆子向着门口走了两步，几乎快把手机怼在门外的人脸上，“你们看，是李毅，他起尸了！”
李毅缓缓抬头，一双非人的眼中皆是恶意。
“李毅，谁啊？”
“好像是主播论坛的管理，我看之前有人在刷，说是去找他之后就不见了。”
“戏还挺真。”
“故意的吧？”
“不是。”丁冠达胸口剧烈起伏，“李毅他死了，这是他的鬼魂。”
“别说，主播演技可以。”
“+1”
“我没在跟你们开玩笑，李毅他死了，十二天之前就死了，我把他埋在了山里！”丁冠达已经顾不上其它。
“继续编。”
丁冠达脑子嗡嗡作响，他试图做点什么，却也已经发现直播间那些人根本看不见李毅。
他正着急，抬眸间就发现门口的李毅不见。
他立刻转动脑袋寻找。
李毅站在他办公桌后，桌上的键盘自己敲动，紧接着一条信息顶着主播头衔发出，“我就是跟大家开个玩笑。”
“你干什么……”丁冠达立刻扑向李毅试图阻止。
他速度快，把整张桌子都撞得摇晃，但他手指触碰到李毅之前李毅就消失不见。
混乱中键盘自己敲打，接连发出去好几条信息。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相信这世上有鬼的，都是脑子有问题。”
丁冠达试图阻止，但他就算把电脑插头拔掉都没用，电脑依旧运作，键盘依旧自己敲打。
他抓起键盘在桌上用力捶打，仅两下就把键盘从中间打断。
这无法阻止消息继续发送，类似的话不断发出。
直播间原本就笑着的一群人顿时笑得更加开心，真正相信世上有鬼的那群人也被这激怒，纷纷指责丁冠达。
无法控制情况，丁冠达完全忘记恐惧冲向出现在屋内的李毅，要杀了他。
他已经杀了他一次，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丁冠达拳头挥出，手还没碰到李毅，伸出的手就被无形的力量割得只剩一层皮挂着。
剧痛传来，屋内一时间都是丁冠达的惨叫。
吃痛，清醒几分，丁冠达转身向着门外跑去。
他速度极快，冲出门的瞬间眼前画面就转变，出门变成进门。
小熊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朗阅然的身旁，它还记得朗阅然之前交代的。
没想到又回来，丁冠达没刹住脚直接冲到李毅面前。
靠近的瞬间无形的刀刃割在他脸上，鲜血瞬间浸透他整只右眼。
“啊……”惨叫再起
陈艾瑾动了下，想问丁冠达附灵物是什么，但见朗阅然和司书黎依旧坐着看戏，到了嘴边的话咽回。
陈艾瑾没问，丁冠达却想起，剧烈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不再执着于证明，他转身扑向办公桌。
动作的同时，朗阅然也起身。
丁冠达拉开抽屉，从里面抓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作势就要用嘴和手撕毁。
朗阅然在他嘴巴咬住之前拿走笔记本。
“还给我！”丁冠达扑来。
朗阅然退开。
动作间朗阅然粗略看了两眼，笔记本上写着各种各样的地方怪谈，字迹和丁冠达的完全不同，应该是李毅这些年来走访各个地方做的记录。
笔记本现在在丁冠达这，李毅却死在了山里，这事大概和这笔记本脱不了关系。
李毅并不知道笔记本是附灵物，但还认得那笔记本，丁冠达试图抢夺的同时他也向着朗阅然扑来。
不等靠近，他整个人就凭空飞出去撞在一旁书架上，书架被撞倒，各种资料文件撒了一地。
司书黎出手。
“还给我。”丁冠达抓起桌上断掉的键盘朝着朗阅然砸开。
朗阅然起身后林梓安几人都动作，不等他靠近楚青钰就一脚踹了过去把他踹回桌后。
“走。”朗阅然带头向着门外而去。
林梓安几人跟上，几个新人紧随其后。
司书黎走在最后。
002.
他们一群人全部进入楼梯中时，李毅突兀出现在楼梯前方，那笔记本是他的。
司书黎从高处看去，“滚。”
随着他一身冷喝在楼道中传开，一片黑暗的楼道中瞬时有什么冰冷的满含杀意的东西翻滚沸腾，那种感觉太过强烈，让人如至冰窖毛骨悚然。
李毅恐惧地看了司书黎一眼，直接消失不见。
后方，丁冠达从地上爬起来后追上来，他拿着摄像机的三脚架就要往走在后面的司书黎脑袋上砸。
不等他砸下，司书黎就冷冷地回头看去。
他不再掩饰，一双幽冷的眼逐渐染血通红，就如同一头发怒的野兽。
浓郁的杀意之下，丁冠达大脑空白。
不等他反应，后方就多出一只手，李毅把他拉回屋内。
房门哐当一声关上。
司书黎回头时，又已经是往日的模样，只眼底还带着些许残留的猩红。
一群新人从未怀疑过司书黎不是人，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见他回头眼中都是恐惧。
林梓安几人眼神复杂。
人群最前方，朗阅然一双眸在黑暗中发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司书黎。
朗阅然的注视下，司书黎心中翻滚的戾气杀意平息，只剩淡淡无奈。
朗阅然打从第一次进副本就不怕鬼。
司书黎穿过一群吓得避开的新人，走至朗阅然身旁，“走吧。”
“好。”朗阅然和他并肩。
下楼，来到漆黑没有路灯的巷道中，朗阅然抬头看了眼丁冠达家三楼，漆黑的工作室中一片安静。
朗阅然并不准备救人。
这世上也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被救，丁冠达既然有胆量杀人，那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朗阅然再看看手里的笔记本，把它扔给楚青钰，“别弄坏了。”
距离副本结束还有一天多的时间，朗阅然还不想这么快回去。
楚青钰接住，心中了然，“好。”
朗阅然带着司书黎向着街上而去，要去散步，难得有机会他还想和司书黎多待会。
巷道中，楚青钰把笔记本递给容白舒几人轮流看了看后，小心收进怀中。
“这副本难度不高。”林梓安若有所思。
“出去之后我就查查看，不过这好像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东西可能已经被转移。”寸板头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们的队伍人员已经定下，短时间内不准备再招人，但作为一支队伍来说他们现在的储备还不够，还应该向着其它方向发展，例如像广百新和黎明那样储备几个必要时候可以用的副本。
这不只是方便朗阅然和司书黎，对他们自己也有益处。
随着进入的副本越来越多，他们身上的阴气也会越来越重，很难保证后面不会一直被拉进杨妍书那种副本。
到了那时候，他们手里有多少这种副本就直接关系到他们能活多久。
这副本难度不高，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个新人左看看右看看，不敢吱声。
司书黎情况明显不对，可如果不是林梓安几人现在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回去休息吧。”容白舒带头向着旅馆而去，一边走一边安排，“夜里还是要安排人守夜……”
相比起他们，这些新人可要幸运太多。
他第一次进副本时十多个人就死得只剩两个，林梓安他们亦是如此，朗阅然那次虽然活了五个但死掉的也不少。
一群新人惊魂未定。
“出去之后会有二十天的休息时间，然后就会被再拉进来？”有人提问。
“对。”
“只要不死，出去之后就能恢复？”
“对。”
“副本的难度和被拉进副本的人数有关？”
“对。”
……
容白舒尽可能解答众人的问题。
进过同一个副本的人之后有很大概率会被拉进同一个副本，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合作关系，这时候卖个人情不是坏事。
镇子还算繁华，但也远比不上大城市，入夜后街道上一片安静不见任何行人。
朗阅然和司书黎一前一后漫步走在街上，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听去对话。
“你之前那个再做一次。”朗阅然满眼期待。
司书黎看了眼，并未搭理。
“司书黎……”朗阅然眼睛眨巴眨巴。
司书黎有些受不了那样的朗阅然，一双眼缓缓变得通红。
那种红不同于普通红，而是能击穿黑暗发着光的红，红得触目惊心红得令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随着他眼睛变红，周围的阴气被扯动，阴冷的感觉迎面袭来。
朗阅然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跃跃欲试，那眼神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把司书黎压倒在地。
司书黎收起阴气。
朗阅然转身向着旅馆而去。
司书黎从他身边穿过继续往前。
朗阅然追来牵住他的手，“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司书黎幽幽看了他一眼，依然往前走去，朗阅然一点不像是困了的样子。
司书黎不听话，朗阅然假模假样叹息一声，跟着往前走。
夜里两点多，镇上绝大部分的店铺都关门，但也有还开着的，街道尽头一家游戏厅就还开着门。
游戏厅里有好几个十来岁的学生，大概是趁父母不在偷跑出来。
朗阅然掏钱兑换了两大篮子游戏币后，带着司书黎直奔娃娃机。
游戏厅不大，娃娃机总共才五个，里面也并没有穿着小裙子的娃娃。
朗阅然选了个看着更顺眼的后拉着司书黎坐下。
“可惜不能给你制作寄灵。”朗阅然一边往娃娃机里塞硬币一边说道。
司书黎脑海中浮现出成展身上花枝招展的蓬蓬裙，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如果能制作，那我在副本外就也能见到你。”朗阅然转动摇杆。
“嗯。”司书黎神情柔和几分。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小裙子？”朗阅然问。
司书黎脸上的柔和僵住。
他拿了其中一篮硬币到旁边娃娃机前坐下，不搭理朗阅然。
朗阅然哪哪都好，就是脑子不正常。
想想，司书黎又无力，脑子正常的人也不能喜欢上一只鬼，还在看见那鬼红眼睛时满眼兴奋。
想起刚刚朗阅然看他时的眼神，一股触电的感觉从脚底直窜司书黎头顶。
时不时传来的那几个学生的欢呼声中，朗阅然和司书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身后的篮子被娃娃占满游戏币用完。
“可惜带不走。”朗阅然一眼在一堆娃娃中选中最丑的那个，拿着它不甘心地感慨两句后，留下那些娃娃跟着司书黎出门。
老板没见过朗阅然他们这样的，好奇地多看两眼的同时，赶紧把那些娃娃又放回几乎被抓空的娃娃机里。
朗阅然两人回到旅馆时，林梓安他们已经睡下。
怕夜里李毅会找来，他们睡在了同一个房间，还留了两个人守夜。
没打扰，两人直接回了朗阅然的房间。
司书黎躺到床上后，朗阅然扑了上去，抱住司书黎用力吸吮着他身上的气息。
副本只有五天时间，那太短暂。
嗅着嗅着，朗阅然就开始心猿意马，他已经看过司书黎动情的样子，但还没看过他红着眼睛动情的样子。
唇瓣轻啄，朗阅然声音沙哑，“司书黎……”
司书黎看来，对上朗阅然那双跃跃欲试的眼，睫毛轻颤。
“我好像能吞噬这副本的阴气。”司书黎移开视线，“刚刚对上李毅时被我扯动的阴气好像都能被我控制，能被我收进身体。”
“哦……”朗阅然在司书黎唇瓣上落下一吻，声音沙哑，“那你吃饱了吗？”
司书黎脑海中有根筋被狠狠拨动了下。
他看去，朗阅然眼睛已经快发红。
被那样一双眼注视，司书黎身体里的阴气不受控制地开始加温沸腾，对他来说朗阅然就是烈性毒药。
“嗯……”司书黎轻哼一声。
听见那沙哑的哼哼，朗阅然眼睛发红，他抓住司书黎的双手举到头顶摁住，俯身吻上去的同时说道：“吃饱了那我们就干点其它……”
唇瓣落下，如岩浆滚烫。
司书黎一开始还能控制，但很快便沉浸进那份灼热中，他本能追逐朗阅然的唇瓣，企图获得更多。
“司书黎……”情难自禁间，朗阅然轻轻啃咬在司书黎脖颈上，他想看司书黎眼睛发红的模样。
司书黎吃痛，脖颈高高扬起。
他双眼紧闭，再睁开眼，眼眸之下的瞳仁已血红。
司书黎从未试过如此，这还是第一次，引起随着他的意念被扯动的同时，他的感官瞬间被放大十倍百倍。
他根本来不及去看朗阅然是个什么表情，脑子里就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司书黎……”朗阅然加快动作。
唇瓣随之落下。
大概是被司书黎吓到，李毅整个夜里都没再出现，林梓安一群人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翌日，朗阅然醒来时床上已经只他一人。
朗阅然摸索两下之前司书黎躺的位置，闭着眼睛滚了过去。
感受着被子和床之间冰凉的触感，回忆起昨夜的事，他想入非非。
大概是因为鬼都是因为剧烈的负面情绪而存在于世，完全鬼化后的司书黎和还是人时的他不同明显，那让朗阅然忍不住去想他也变成鬼之后会怎样，也让他忍不住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在床上赖了半个小时，朗阅然起床洗漱。
林梓安一群人都已醒来，正在商量要不要出去逛逛。
进入副本这么久以来，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疲于逃命，还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副本中的人和物，这是个机会。
朗阅然没和他们一起去，吃完早饭后就去了旁边的树林。
距离副本结束已经只剩二十多个小时。
第五天，副本中阴气已经非常重，才走出镇子，远远的朗阅然就在树林中看见人影。
司书黎已经等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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