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洛里安后颈有些发烫,不由得伸手摸了摸。
按理来说,距离自己二次觉醒还有几个月,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原因,现在像是有提前的趋势。
思索几秒,洛里安没再继续研究,脱掉有些皱的外套,捏捏衣摆,只觉得上面似乎残留着埃利厄斯的信息素,冰冰凉凉,和对方幽深的绿眼睛如出一辙。
他下意识想起昨晚,灰暗而模糊的光线之下,雌虫情绪的流露也更明显,和平时有很大不同。
动作停顿一瞬,洛里安轻哼一声,不想了,将衣服团巴团巴塞到一边,决定先闷头睡一觉。
只是也许是受到信息素的影响,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混乱之中,似乎有一条体型极大的毒蛇注视着自己,瞳孔细小,满身的鳞片泛着寒光,紧紧缠绕上来。
洛里安被盯得受不了,要去推对方的脑袋,下一秒却立即醒了过来。
……
他在床上坐了一阵,神情间还带着些许茫然,抓了抓头发,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响动,窸窸窣窣的半天没有停歇。
是谁?
狐疑的视线在门口停留一阵,见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洛里安深吸一口气,刚打开房门,就和卡姆圆滚滚的脑袋撞个正着。
它看起来在门口徘徊了很长时间,见门开了,正试图从门缝中挤进来。
“干什么?”洛里安不让它进。
“阁下。”卡姆在外面打了个转,踌躇间,只能放弃原本的意图,努力把东西递给他,“阁下,您饿了吗,这些都是您喜欢的口味,还有刚煮好的红茶……”
看了看时间,洛里安这才发现,如果他醒的再晚一些,大概就可以直接吃晚餐了。
见外面是卡姆,他本来想直接关门的,然而香香甜甜的甜点凑到嘴边,洛里安抿了抿唇,还是把拒绝的话收了回去,后退一步,示意它进来。
机器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亮,活泼道:“阁下,您休息好了吗,饿了吗,如果这些您不喜欢,想去餐厅,我也很愿意陪您一起去。”
见洛里安没回答,卡姆继续道,“您不用担心被打扰,首领在餐厅给您开了单独的区域,要是您不想去,也可以吩咐卡姆点菜,或者您想去其他地方转转都可以——”
吃的收下了,听着对方叽叽咕咕不停,洛里安察觉出什么,打断卡姆,眯了眯眼道:“干嘛,是埃利厄斯让你来的吗。”
卡姆顿时噎住了,支吾了几秒,没吭声。
洛里安转身坐回床上,抱着枕头:“算了,我不想出去,也没有胃口。”
卡姆大惊失色:“阁下,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洛里安偏头看它,见卡姆慌张起来,不动声色地扬了一下眉。
沉默几秒,他侧了侧身,抬手时,衣袖便往下滑了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再仔细看,还有隐约带着暗红的痕迹。
雄虫皮肤本来就白,这时候一看就显得更加严重,顺滑的金发也蔫答答的没了神采,睫毛缓缓垂下来,脸色因为困倦而显得苍白,仔细看着,要多脆弱有多脆弱。
而看见卡姆的视线不断往这边移动,似乎是想检测他的身体情况,洛里安眼珠动了动,欲盖弥彰地将痕迹挡住。
他声音有些冷淡,低声说:“你走吧,我想休息了,不准来打扰我,让外面巡查的雌虫也小声一点,我现在不想看到其他虫。”
“阁,阁下,您怎么了!”
卡姆这下是真的不知所措了,慌慌张张问了好几遍,转着滚轮从床头移动到床脚,表情也不断变换,机械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您受伤了吗,还是心情不好……或者,您是否需要去医疗室看一看?”
它等待着洛里安的回答,再三询问,又试图说点什么引起对方的兴趣。
好一阵过去,却始终没有回音。
意识到雄虫真的不打算理它,半晌,卡姆只能无计可施地放弃,声音很轻又十分匆忙地滑向门外,小声带上门,连最后一点响动都消失不见。
洛里安盯着房门看了几秒,见外面彻底没了动静,这才满意了,目光犹带几分狡黠地笑了一下,抱着被子在床上舒展地滚一圈。
“原来还是这么不聪明。”
-
当卡姆顶着一屏幕的乱码去医疗室时,埃利厄斯正在找凯里尔算账。
埃利厄斯压着眉眼,面色不善地看向明显心虚的红发雌虫:“昨天是你让卡姆带他过去的?”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凯里尔眼神闪躲,又在架子上翻翻找找,扔给他一支喷剂,“我只是让卡姆带他去四楼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左右雄虫决定的意思……后来进房间找你,那可是雄虫阁下自己的想法。”
闻言,埃利厄斯顿住片刻,眼神泛着冷,静默之中,又倏地想起来洛里安离开时的那句话。
敛去神色,他垂眸将喷剂朝着伤口按了按,因为雌虫极强的愈合力,昨晚还渗着血的伤痕隐隐结痂,看着却还是有些严重:“我说过,我并不需要以这种方式维系生命。”
“是这样吗,可我觉得你对他很不一样。”凯里尔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又半真半假地提议道,“不如,你干脆就把洛里安带回去,别还给帝国了。”
埃利厄斯:“然后导致雄虫心中抑郁,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死去?”
凯里尔算是完全懂了,不禁腹诽,假如他真的觉得雄虫不重要,可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好吧。”
虽然这样想着,凯里尔还是转移了话题,“现在看来,即使你的信息素暴乱没有明显好转,但是也没再恶化……”
他啧了一声,又找出几支针剂:“记得接着用,总之,你暂时是死不了了。”
我的器械供货源也保住了,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你……”埃利厄斯难得想要骂虫,手里的抑制剂也要被他捏碎。
他坐直一些,长靴包裹着笔直的双腿,连带着悬浮椅转动半圈,抚平衣角的褶皱,看了对方一眼,最终冷笑一声,“行。”
话音落下,他看似语气寻常,想起什么:“不过,刚才有虫过来报告,说你想要的那批新材料有点问题。”
凯里尔:?
埃利厄斯缓慢补充:“对方说除非加价,否则不肯卖给你……也不算贵,就是比以前的价格翻了十倍。”
凯里尔:??
这是报复吧?
谁家好人会这样坐地起价,明知道他非买不可,还正好把价格定在一个让他能够负担又濒临破产的位置。
他怒上心头:“这还不贵,我半辈子也就赚了这么多,你——”
想出声表示抗议,然而凯里尔一起身,对上埃利厄斯的一言不发的目光,下一刻,还是噤了声。
“好,好。”他后背一凉,只能将话语咽回肚子里,忍气吞声,“我买还不行吗。”
交谈中,保姆机器人的滚轮声从走廊外传进来,越走越近。
见卡姆上楼,埃利厄斯神色微微顿住,眼眸也沉了沉,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早晨洛里安离开时,显然因为他的话而生着气,而他本来找凯里尔拿了药品和食物带上去,也是由于三言两语说得不欢而散,根本没用上。
其实埃利厄斯简单猜测一番,就能了解到雄虫是怎么想的。
他早就知道洛里安是怎样的虫,自然也清楚对方的利用,他的伪装、他的假意亲近和言不由衷,并且正试图以此左右自己的情绪,达成目的。
埃利厄斯手指收紧几分,针管中的抑制剂一晃,闷热的触感似乎再次涌过来。
事实上,昨晚甚至并不算是真正的精神力安抚,连一丝一毫越界的接触都没有,却让他短暂生出想要将对方困住的、隐秘的渴望。
埃利厄斯扯了一下嘴角,明明在帝国已经吃过一次教训,却在话说出口后控制不住地隐隐后悔,于是洛里安刚离开不久,他就忍不住下楼,在对方房间门口停留。
房内的雄虫寂静无声,他几次想要敲门,最终还是收回手,只静静站了片刻,却说不出自己究竟想做些什么。
回到医疗室后,埃利厄斯思索再三,又派卡姆过去看看对方的情况,没想到机器人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正这样想着,卡姆已经移动至他面前,认真负责地汇报刚才的情况。
它声音清晰道:“雄虫阁下好像生病了。”
“什么?”
埃利厄斯的思绪被这一句话打断,手里的抑制剂也是彻底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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