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们井然有序地将现场处理干净,流淌至地面的血迹逐渐干涸,凝成一片暗色的阴影。
意外发生的快,结束同样快,其他虫如潮水般退去。
洛里安被埃利厄斯的举动惊住一瞬,意外于对方反应这么迅速,也没想到他明明打算把雌虫带回去审,却说杀就杀了,心里默默叹一口气,知道这次是得不出答案了。
这样想着,他视线微动,朝着死去的雌虫脸上看了一阵,却没看出任何熟悉的影子,余光扫过他们制服肩头的徽章,镀金边缘,中间镌刻着栩栩如生的古老兽纹,黯淡而诡异。
洛里安动作一顿,隐约觉得这个图案很眼熟。
混乱声响渐歇,埃利厄斯随意踢开地上的枪,转过身来,侧脸印着星点暗红的血渍,目光沉沉。
“阁下,您受伤了吗。”
话音落下,他看见洛里安褶皱的衣领,抬手想要抚平,却被对方轻轻躲开。
洛里安这样一动,兜帽便从埃利厄斯的手边划过,浅色的发丝溢出来,帽子顺着这阵力道滑落堆叠至肩头,清晰显露出眼中躲避而嫌弃的神色。
埃利厄斯眼神暗了暗,想起雄虫十分胆小,这样的反应,是吓到了?
他缓慢地收回手,摩挲一下腕间凸起的疤痕,又转念想,还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真面目,不想再相安无事地装下去。
洛里安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看起来似乎真的被刚才的血腥场面吓住,心里想的却是,对方手上还沾着血,如果弄到自己身上,或许气味好几天都不会散。
“怎么——”
埃利厄斯阴晴不定地眯起眼,询问着上前一步,却看见洛里安紧跟着再次后退。
他终于止住动作,沉默间,深绿色的眼眸覆上幽幽寒霜,阴沉地打量雄虫。
对于这样的情形,埃利厄斯并不意外,洛里安本来就是被他强行绑过来,之前姿态亲近,偶尔示好,愿意强忍着恶心和他虚与委蛇,大概也是为了生活的更舒服一些,雄虫本来就是这样……
思绪微顿,陈旧的伤疤灼烧着滚到四肢,他掐了一下指尖。
“阁下,您躲什么呢。”见对方惊慌,埃利厄斯本该是满意的,眼底却凝聚着情绪,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仿佛雄虫若是说出让他不满的话,就会立刻像处理那只雌虫一样拧断他的脖子。
空气静默一瞬,而洛里安低垂眼睑,实际上心里却走着神,仍在思考那只雌虫言语中的信息。
他没看出对方怪异的神情,此时慢半拍地听见埃利厄斯的询问,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出声打破紧绷的气氛。
他语气真切地嫌弃道:“别碰我,你手上都是血。”
这样说着,洛里安眼中看不出其他情绪,睫毛动了动,撤开一些,小心避开蔓延满地的血迹,接着才继续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吗,刚才那只雌虫的话……是什么意思?”
埃利厄斯闻言一怔。
除了这些,洛里安也没有别的想问。
微微抬起眼时,眸中倒映出雌虫的身影,他的发丝微乱地垂在肩头,却被暗色的斗篷衬得亮晶晶的,在这个破败而血腥的偏远星,确实干净到格格不入。
埃利厄斯却是凝滞片刻,随即探究似的注视他,仔细观察洛里安的神情,瞳孔是极深的绿。直至确实看不出什么,他眼下的皮肤抖动一下,半晌才弯了弯嘴角。
“没事,只是一些以前就和星舰纠缠不清的杂碎,可能他们是看出来您是雄虫,这才会盯上您。”气息一松,埃利厄斯缓慢摘掉手套,指节粗糙,其间交错的伤痕十分清晰。
一阵衣料摩擦声后,他将洛里安的兜帽重新戴上,神色似乎陡然有了些许变化,然而当洛里安仔细去看时,又看不出异样。
对于这样的答案,洛里安半信半疑,并不相信对方的解释。
埃利厄斯却继续道:“很抱歉,为了找出他们,吓到您了。”
简短的一句话,雌虫神色自若地将他的疑问堵了回去。
好吧。
洛里安知道他是不想告诉自己,暗自腹诽几句,只能把怀疑藏在心底,接着又毫不客气地朝埃利厄斯露出笑容:“那么,会给我什么补偿呢?”
-
离开偏远星,埃利厄斯承诺会弥补他,接着便离开去处理后续事宜。
洛里安回到房间,脱掉灰扑扑的斗篷,没过多久,凯里尔就拎着医疗箱过来敲门了。
“阁下,今天事出突然,您有哪里受伤吗?”
洛里安蹭了一下脖颈,轻微一疼,这才发现确实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转身坐回悬浮椅上,撑着脸问他:“是埃利厄斯让你来的?”
凯里尔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又忍不住多看雄虫几眼。
这么久以来,他其实没见过洛里安几次,不禁感叹对方真是漂亮啊,难怪把埃利厄斯迷的不行,这么点小伤也催促着过来看看。
“当然。”卡壳一瞬,他反应过来,给出肯定的答案,又面色真诚地说,“阁下,首领他刚一回来,就十分着急地让我来看您了。”
虫神在上,凯里尔闭上嘴,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这也只是稍微将事实夸张了一些,请原谅我哄骗雄虫,我只是希望埃利厄斯能把命保住,更是为了挽救自己在星舰上的安稳生活。
洛里安却完全不信。
说实话,他还没见过埃利厄斯露出过着急慌张的表情,大多数时候,反而不是冷笑就是威胁,对方的谎言实在是有些拙劣。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质疑,凯里尔一边打开医疗箱,处理好伤口后拿出纱布,又接着说:“虽然他平时做事无礼,但您千万别因此误会他——”
“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情,埃利厄斯对雄虫有些偏见,加上他最近的信息素暴乱越来越严重,难免因为烦躁而显得行为恶劣。”
他话音一落,看似说得不经意,洛里安却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迟疑几秒,想起白天那只雌虫说过的那句“死期将至”,试探道:“信息素暴乱?”
“是啊。”凯里尔贴完纱布,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药剂,“之前餐厅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对于雌虫来说,如果扛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即使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看在他可能没几天活的份上,希望您不要往心里去。”
洛里安:?
骗人的吧。
回忆起餐厅里的混乱场景和雌虫充血的眼睛,他目光动了动,一时间想象不出埃利厄斯失控虫化的模样。
本来就是小伤,处理的也很快,收好药箱,凯里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欲言又止几秒,再次出声,“阁下,您应该也有感觉吧,埃利厄斯虽然厌恶雄虫,但事实上,他对您却和平时的态度很不一样。”
洛里安哦了一声,反复思索几秒,眨了眨眼,靠在椅背上,顺着他的话问:“是这样吗?”
将凯里尔的心虚看在眼里,他默默冷哼一声,心想哪里不一样他没地方比较,说翻脸就翻脸倒是真的。
但他也明白,埃利厄斯现在的确不会让自己出事,不然和帝国的交易怎么办。
“真的。”凯里尔却信誓旦旦。
“您知道的,埃利厄斯曾经为帝国效力。”他眼神飘了飘,抬手扶了一下眼镜,不辨真假道,“其实那时候在军部……他对您的消息也会偶尔关注,即使现在他不再是帝国的一员,也当然是不同的。”
???
“你……”
洛里安被他的话一震再震,偏过头,下意识按了一下颈侧的纱布,对于这些话是半个字都没有相信。
不过思索之间,他视线定了定,终于察觉出——凯里尔似乎是在替埃利厄斯说好话,于是面露怀疑地抬起眼。
为什么?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