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听见对方说可以离开星舰,洛里安立即有兴趣了。
翌日,他早早地做好准备:“可以走了吗。”
“阁下,您的脸实在是有些显眼,这样出去可不行。”说着,埃利厄斯将洛里安拦住,看了几秒,还是忍不住上手,随意地编了编对方的浅金发尾,塞进兜帽里。
他的动作潦草而生疏,指节带着陈旧伤痕,又离得很远,生怕碰到雄虫似的,给他戴上兜帽,将脸蛋遮挡得严严实实,只看得见一双眼睛。
埃利厄斯别开视线,又在转身时提醒他:“别耍小心思,如果您有其他小动作,可不会像上次那样简单揭过了。”
这些话洛里安耳朵都听得起茧了,点了点头,说知道知道,接着又期待道:“走吧?”
偏远星聚集着各种星球来的虫,或许是隐藏踪迹躲藏在这里,也可能是来做违法交易、购买违禁品,大多不愿意暴露身份,穿着怪异而隐蔽。
洛里安这副打扮混入其中,看起来居然也算正常,被斗篷遮盖了雄虫气息,没有引起多余的注意。
自从离开帝国,除了荒星那次意外降落,洛里安便一直待在星舰上,尽管空间大到足够他自由活动,却也是闷的不行。
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他打量四周,左右看了几眼,却发现这里和帝国完全不同,破败混乱,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味道,矮小的建筑排布曲折,似乎随时都要倒塌。
穿过窄巷,眼前似乎是一片交易区,道路两侧被摊贩占据,无人管辖。
有虫在售卖来路不明的雌奴,或是非法武器、劣质抑制剂、破损的雌虫翼骨,甚至会高价出售雄虫信息素,是真是假却不能确定。
没走两步,右侧的摊位较长地延伸出一角,洛里安脚步微顿,下意识看过去,然而这一看却是彻底停在了原地,他面带震惊地发现,居然有摊位在卖自己的照片集。
?
“这——”
看见自己几年前的照片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洛里安不禁睁大眼反复确认,随即飞快地移开目光,站远一些,再站远一些,只想紧紧捂住脸。
这也太羞耻了。
身旁一声闷笑响起,显然,埃利厄斯也看见了。
他侧目看了洛里安一眼,语调怪异道:“阁下很受欢迎。”
洛里安:……
他催促着雌虫从这处摊位前离开,紧接着,又隐隐发觉不对:“就我们两个出来,不用其他虫跟着?”
“只是随便出来转转,您这样问,是觉得我不足以看住您吗?”埃利厄斯压了压他兜帽的帽檐,不紧不慢地回答。
虽然这样说,不过话语间,他看似随意,视线却偶尔不着痕迹地看向四周,目光中犹带着警惕,似乎在等待什么。
洛里安狐疑地打量他半晌,看出来他在骗人,甚至骗得十分敷衍,于是略带怀疑地猜测到,也许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只是到处逛逛这么简单。
“好吧,我说过,我不会再逃跑了。”洛里安却什么也没问,收回视线,和埃利厄斯并着肩再往前一段距离,看起来毫不知情地走走停停。
然而没过多久,洛里安也感觉到了异常。
似乎有几道身影在暗暗跟着他们,并不像是星舰上的虫,监视般的窥伺感如影随形,让人后背发凉,始终挥之不去。
什么情况?
尽管没有二次觉醒,洛里安也是a级雄虫,在这方面格外敏锐,愣了一瞬后,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反正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就算埃利厄斯有什么计划,也和他没关系。
这样想着,他放下心来,但直到半条街即将走到尽头,跟着他们的人也一直没有出现。
叫卖声嘈杂,余光扫过去,洛里安瞥见摊位上闪烁光泽的宝石,下意识停下来,看了又看,像是被吸引了注意。
“可以买下来吗,埃利厄斯。”
洛里安这样说着,声音拖长几分,视线一晃,最终却将目光落在另一侧摆成几排的小型光脑上,心想要是能偷偷买走就好了。
“阁下,您还记得自己是星舰上的俘虏吗。”
雄虫将宝石拿在手里,手指被映上华贵的色泽,看起来极为相衬,埃利厄斯垂着眼,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却怀疑这是否会显得自己过于好说话。
半晌,他在心底嗤笑一声,不经意地想起,第一次将洛里安从主星边缘带回星舰时,对方同样是闪闪发光,头发编得精细,华美而繁复,黑暗里像是精心点缀的夜明珠,适合待在牢不可破的保险柜中。
埃利厄斯眼眸微暗,又想,雄虫怎么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小玩意?
听他这样说,洛里安侧过头瞥他一眼,眼眸润亮,抱怨似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太过于昂贵,所以才不愿意给我买。”
也不知道这个星盗向帝国索要了多少财宝,现在却连一颗宝石都舍不得花钱。
埃利厄斯:“您是认为,我会因为激将法改变主意?”
压了压嘴角,洛里安只觉得意料之中,愤愤地不出声了,伸手将那颗宝石拨了两下,正要转过身时,突然,耳边略过一阵细微的风声,肩膀也猛地一疼。
一只雌虫从他身后路过,狠狠将他一撞。
对方力道极重,洛里安不设防,趔趄一下,领间飘散出一缕金发,很快被埃利厄斯扶住肩站稳,这才松了口气。
故意的吗?
错身的一瞬间,他心中微恼,正要出声质问对方的不长眼,一抬头就对上这只陌生雌虫的眼睛。
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视线相接的一瞬间,对方像是确定了什么,眼中闪过寒光。
洛里安呼吸微窒,倏地意识到不对劲——这只虫是冲着自己来的。
没等他反应,他只看见对方抬起手臂,在衣服的遮挡之下,黑洞洞的枪口泛着渗人的冷意,似乎下一秒就能穿透他的心脏。
空气静止一瞬。
“埃……”洛里安悚然一惊,伸手抓住埃利厄斯的衣摆,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刻就见埃利厄斯目光发冷,周身气息陡然沉了沉,迅速而不同抗拒地将他拨远些。
咔嚓一声。
陌生雌虫被卸掉了一只手腕,子弹也扑了空,想要再有动作时,却瞬间被枪口抵住下颌。
埃利厄斯的黑色手套几乎与能源枪融为一体:“后退。”
僵持之中,雌虫在他的注视下举起另一只手,仰着头撤远一些,神情却丝毫不畏惧,没有痛感一般,恶狠狠地看向他,拖延道:“埃利厄斯,又是你?”
“上次你就坏了我们的事,这次又来,怎么,是觉得自己死期将至,想要投靠帝国……”
上次?
洛里安被挡在身后,差点性命不保,周身仍然残留着冰凉触感心脏乱跳地缓了两秒,很快就平静下来,却将这只雌虫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微微皱起眉。
什么意思?
上次是哪一次,这只雌虫为什么要攻击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吗,可是除了星盗,还有谁会这样做。
他正心中疑虑,下一秒,埃利厄斯就打断了雌虫没说完的怒骂。
站在埃利厄斯身后,洛里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情绪不明的声音传过来:“你的话太多了。”
陌生雌虫仍然想拖延时间,等同伴赶来,张了张口,视线隐晦地朝旁边看去。
但埃利厄斯没给他多嘴的机会,冷硬的枪口移至他额前,却没开枪,加重力道,将雌虫狠狠砸倒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他朝不远处开口:“处理干净了吗。”
话音落下,几个手下立即绑着虫从角落里走出来,这些雌虫通通被收缴了武器,穿着也大致相同,狼狈地被束缚绳从头捆到脚。
一个手下没忍住上前踹了一脚:“一群恶心的臭虫,居然还敢搞偷袭!”
埃利厄斯:“别让他们死了,带回去审讯。”
陌生雌虫见此情形,知道是被算计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你——”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周围的原住民似乎习惯在荒星发生这种事,早就收拾了东西迅速散开,洛里安也反应过来,知道埃利厄斯对此大概早有准备,却忍不住再次陌生雌虫一眼,仍然不解。
他认识自己?
领头的这只雌虫正被移交给手下,跪在地上捆上束缚绳,他垂着头,却艰难地转过脸,脖颈咔咔作响,和洛里安对上视线。
洛里安暗含打量,见他看过来,随即挑衅似的冲他弯了一下眼睛,看着有些得意,雌虫看起来气坏了,瞳孔微缩,目光死死地凝结在他身上。
他喘着气,仍不死心地咬了咬牙,趁着身后雌虫不注意,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挣,试图再次攻击他。
又是一声闷响。
洛里安早有防备地后退半步,却只听见血肉被划破的声音,对面的雌虫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嗬嗬两声,血腥味弥漫开来,捂住脖子愕然倒地,血液喷涌,溅上一片衣角。
很快就没了气息。
埃利厄斯用皮质手套擦净刀柄,吩咐道:“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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