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信息素安抚的雌虫,只能靠抑制剂勉强压制暴乱。
紊乱而逐渐干涸的精神力在体内肆虐,摧残他们的理智,高等级雌虫则情况更加严重,甚至会因为精神力枯竭而死去。
星舰上管理严格,会定期检查雌虫身体状况,这样的情况本来不该发生。
只是意外的地方在于,这是第一次有雄虫出现在这里。
埃利厄斯没有预料到,即使洛里安并没有二次觉醒,却同样会对理智濒临崩溃的雌虫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与此同时,这只雌虫也有意隐瞒了自己的情况。
没过多久,围在旁边的其他雌虫也隐隐躁动。
显然,大概是因为突然的变故,又或者是雌虫暴乱期的刺激,导致洛里安本就不稳定的信息素也冒了头,几缕气味逸散开。
他手里还拿着餐盘,顿时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皱起眉,倏地捂住后颈,下意识看向埃利厄斯:“我……”
站在对方身后,洛里安动了动,衣服布料粘连,细微的雄虫信息素丝丝缕缕外溢,顺着埃利厄斯的手臂攀附上去,灼烧在皮肤上。
埃利厄斯深绿色的眼眸暗了几分,被黏糊糊的气味勾住一瞬,呼吸微沉,转眼间,他莫名想起凯里尔对他的警告。
“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星舰上……”
在精神力暴乱中埋尸荒星,这也同样是他的结局。
埃利厄斯将外套盖在雄虫头顶,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控制好你的信息素。”
洛里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一时间有些懵,然而下一秒,嘈杂声响中,他又控制不住地扒拉开厚重的衣摆,朝着那只异变的雌虫看过去。
雌虫已经开始虫化,野兽般的竖瞳诡异地泛着血红,后背隆起,衣服被锋利的翅骨划破,手骨碎裂又快速重组,整只虫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洛里安待在这里,就像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催化剂,让虫更加失控。凝成实质的精神力刮过餐厅的每个角落,不受控地大力掀翻桌椅,四周顿时一片狼藉。
在帝国,洛里安向来被密不透风地保护着,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即使离得很远,雌虫的嘶吼声依旧清晰地传过来,不由得身体微僵。
好危险。
他后退半步,视线微微一动,虽然还算镇定,脸色却有些发白,很快就在埃利厄斯再次催促转身离开。
直到转过身时,他听见对方正在吩咐雌虫手下:“控制住他,注射抑制剂,继续加大剂量。”
埃利厄斯阴沉的话语传进耳中:“该死,是谁帮他瞒报了身体数据?居然会失控到袭击雄虫,你们以为这是在帮他吗——”
透过缝隙,洛里安的视线正对上陌生雌虫那双毫无理智的赤红虫眼。如果不是反应及时,自己说不定真的会被一口吞掉。
雌虫的等级越低,越无法控制自己的异变程度,而此时的场景也完全不是洛里安在帝国军部见过的那一类——绚丽而充满攻击性的虫翼。
而是整个虫几乎彻底半虫化,失去智慧种族的特征,只靠本能行动,狂躁又可怖,即使他曾经在学校的课程中有所了解,也没有亲眼见到来的震撼。
洛里安倏地收回视线,不禁头皮发麻,烦躁中,只觉得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想办法尽早离开星舰。
餐厅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平静,餐具碎裂,挣扎声,虫类的嘶吼声,随即又迅速止歇。
洛里安在卢斯的带路下从侧门走出去,很快,嘈杂声响越来越小,再走远些,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阁下,您一定吓坏了吧。”
穿过狭长走廊,寂静中,卢斯的眼神带上几分担忧,观察起洛里安的表情,抱歉道,“一会儿就会有虫将食物送进您的房间,请告诉我您喜欢的口味……”
“好吧,可以尽快吗。”
闻言,洛里安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力,神色恹恹地报出他早就在排队时选好的套餐,又补充,“我还想要一杯红茶,热的,加糖加奶。”
卢斯一一应下。
好饿。
洛里安头上还搭着那件外套,袖口的金属扣贴在颈侧,冰得扎人。
他偏过头,几缕头发被压得翘起来,乌黑的眼眸动了一下,说是被吓到,其实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现在平静下来,又忍不住询问道:“那只雌虫?”
卢斯真诚道:“这次完全是个意外,您不用担心,在星舰上,首领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也会保证您的安全。”
话音落下,他又叹了口气,“莱恩的身体状况本来很糟糕,即使没有您的出现,这一天也是迟早的事。”
“一旦他彻底控制不了自己……”
卢斯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感叹,却好像习惯了这种事,“那么,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洛里安抿了抿唇,懂了,半晌没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好一阵才开口:“我想回房间了。”
-
处理好餐厅的事情,埃利厄斯吩咐卡姆去雄虫房间,又定定站了几秒,这才转身去医疗室。
操作台上满是零件外壳和机械碎片,杂乱堆积着缠绕的精神网。
凯里尔正捣鼓着半成品仪器,见埃利厄斯出现,没抬头,朝桌上一指。
“新的抑制剂,放在那儿了。”
埃利厄斯后背被汗水浸湿,面上却不显。
在桌边坐下,他衣领微乱,动作略有些急促,随便拿起一支抑制剂注射,却觉得周身沾染的雄虫气味始终挥之不去,胸膛起伏一瞬。
“再过几天就是你的下次暴乱期,你确定能扛得住?”收拾好东西,凯里尔抓了抓微乱的红头发,开口,“不是我夸张,不过你这情况确实很紧急,但凡有什么意外……”
他叹气,为自己担忧,“要是你死了,我暂时还不知道去投靠谁。”
埃利厄斯不在意道:“没事。”
“如果我死了……”
他侧了侧身,毫不避讳地假设,“所有事情我都安排过了,我死后,你们可以一切照常。”
凯里尔:“你真不打算考虑我之前说的——”
说话间,埃利厄斯肩颈处的伤口隐隐发烫。明明已经结痂,可自从上次被咬之后,这种感觉就若隐若现,而刚才因为洛里安没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纠缠之中,灼烧感就更加明显。
他抬手在伤口处按下去,很快,尖锐的疼痛就盖过异样感。
听凯里尔这样说,埃利厄斯立即想起之前他关于雄虫的提议,压了压眉,悬浮灯下,眼窝微微陷下去,视线晦暗不明。
“你觉得呢?”他阴恻恻地反问,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好吧,但愿你不会后悔。”凯里尔没再强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理清手边揉成几团的线路板,工作台滴滴响着机械音,“刚才在餐厅里的事情我听说了。”
他一边动作,接着又提起,“我可提醒你啊。
“雄虫是很脆弱的,更不用说是这位……泡在蜜罐里长大的贵族雄虫,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会产生抑郁情绪,更严重的会开始绝食、不愿意出门,甚至直接死掉。”凯里尔郑重地说。
“真的?”
埃利厄斯曾经生活在帝国,雌虫该学的课程也都囫囵学了个大概,对这方面略有耳闻,知道许多雄虫都无法接受雌虫的虫化形态,想来洛里安大概也是一样。
怀疑之中,他动作一顿,想起刚才雄虫明显惊慌的苍白脸色,下意识眯了眯眼。
和帝国的交易还没结束,如果洛里安就这么死了——
这时候他倒忘了自己的性命也同样处于悬崖边缘,姿态随意地坐在悬浮椅上,黑发稍显凌乱,眼下的纹路隐晦地延伸,没入敞开的领间。
如果雄虫死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
埃利厄斯抬手按了一下脸侧的疤痕,半晌才说:“既然这样,你先过去给他看看,如果没有异常,让卡姆以后每天去一趟,观察他的情况。”
凯里尔:……
埃利厄斯就这样作下了决定,似乎除此之外就不再在意这件事。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让卡姆定时过来汇报,他也偶尔透过监视器检查雄虫的动向。
洛里安看似并没有什么异常,很安静,却始终没迈出房间一步,便显得怪异起来。
“生病了?”
眼见总是爱折腾出各种的雄虫突然没了动静,既没有因为雌虫的攻击大发脾气,也没像之前说的那样每日去餐厅吃饭,埃利厄斯垂了垂眼,少见地觉得有些棘手。
思来想去,他在星网上查了查,又叫来卡姆,命令机器人给雄虫送去一些甜食——据说雄虫们就喜欢这种口味的食物。
送去前,埃利厄斯再三打量,尝了一块摆盘精美的曲奇饼干,甜腻腻的,并不觉得哪里好吃,不理解地轻嗤一声,但还是说:“去吧。”
卡姆领命,咕噜咕噜转着滚轮去往三楼,在洛里安门口逗留两秒,很快被放进房间里。
然而不出几分钟,它的身影就再次出现在走廊,房门咔哒一声关闭,托盘里的食物空了,雄虫却依旧无声无息。
埃利厄斯:?
终于,忍无可忍之下,他敲响洛里安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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