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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荔枝夜光杯


    梁颂年没有带司机,自行驾车开到外环,绕着盘山路到达山南别墅。


    他推门进去时候,谈玉琢正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摆弄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你回来了。”谈玉琢听见声响,转过身,面对他问,“好看吗?”


    黑色高领打底修饰出纤长的脖颈,澳白的晕彩柔和地映衬谈玉琢的脸,仿佛他也是珍宝匣中精致的珠玉。


    梁颂年站在离他三步远的距离,看上去不甚认真地看了一眼便说:“好看。”


    谈玉琢不在意梁颂年的意见,自己转回身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几张照片,低下头在屏幕上不停戳。


    过了十几分钟,谈玉琢收起手机,拿起外套,笑着过来抱住梁颂年的脖子,“我感觉还不够好看呢,周时太小气了,拍卖会上有串更大的,他不给我买。”


    他伸出手指比了个圆圈,“那么大,我好喜欢。”


    谈玉琢身上一股香,不浓烈,靠近了才能闻到似有若无的味道,不知道是不经意还是故意准备,只有能够无限靠近他的人才有的馈赏。


    梁颂年低头看那串珍珠,离得近了才看清光晕不够浑圆柔美,谈玉琢似乎没有真正学会怎么向人讨要昂贵的礼物,诸多宝石珠翠里,珍珠不过是些便宜的小石粒,而周时总是送他不够看的次等品。


    “别戴这个。”梁颂年捻了捻珠子,解下珠串,随意地放到一边。


    “那我戴什么?”谈玉琢小声嘀咕,“我好穷的,只有这一串珍珠。”


    梁颂年弯下身,臂弯托起他的大腿,谈玉琢脚面离地,不明所以。


    梁颂年走到衣帽间尽头,打开暗层,暗层后露出一个保险柜,谈玉琢看看保险柜又转头看梁颂年的脸。


    “不看密码是什么吗?”梁颂年弯起嘴角,谈玉琢连忙转回头,认真地盯着他的手。


    但梁颂年没有动作,“你自己摁,密码是我们刚见面那天。”


    谈玉琢一只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一只手垂在他手臂上,过去一分钟也没有动作。


    “医务室。”梁颂年提醒他,“你中暑了,躺在床上拉着帘子,一副谁都不爱理的样子。”


    “我不记得。”谈玉琢打断他,片刻后,又怕自己太过于冷漠,抿嘴笑了笑,“你记性真好,这么小的事情还记着。”


    梁颂年微微垂着眼,谈玉琢有种被他俯视的感觉,不自在地收敛了笑容,干巴巴地看着前面灰扑扑的保险柜。


    此时此刻,他觉得梁颂年比周时还讨厌,周时是抠门,梁颂年不仅抠门,还要为自己的抠门找合适的理由,把过错嫁接到他身上。


    过了几秒,梁颂年仿若不在意,伸手按顺序摁下四位密码,“现在记下也好。”


    保险柜应声而开,梁颂年扶住门,“0913,记住了吗?”


    谈玉琢用指甲扣自己的手指,轻声回答:“记住了。”


    保险柜内部被改造过,改成了上下六层,每一层都整齐密实地垒放着一排首饰盒,梁颂年从最底层抽出一个墨绿色的锦盒。


    锦盒里是一串品相优秀的澳白,谈玉琢虽然不太懂珍珠,也能轻易看出两串之间的差别。


    “先戴这串玩。”梁颂年取下项链,绕到谈玉琢身后,为他戴上。


    项链的扣链做得很精细,梁颂年的手太大,他低头弄了几分钟才扣好。


    谈玉琢垂下头,梁颂年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他得到了自己喜爱的,却没见多高兴。


    梁颂年觉得忘记相见的第一天并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或许对于谈玉琢来说,那天并没有什么特殊,建成投入运营很久的医务室,一成不变的消毒水味,稀松平常的午后,谈玉琢会忘记也很正常。


    如果谈玉琢为此感到愧疚,才是不应该。


    梁颂年迫切地想要补偿他,“我祖母那里有一串更好的,你看了如果喜欢……”


    “不用。”谈玉琢拉起项链看了一眼便放下了,不太认真地开玩笑,“祖母要是知道你拿她宝贝去给一个男生,她拐杖抽死你。”


    “不会。”梁颂年漫不经心地笑,“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谈玉琢拍了拍外套,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类似的话,他从无数个男人的嘴里听到过,周时的嘴更是哄鬼都开心,唯一不变的是他能从这几分真真假假之间获取一部分利益。


    梁颂年在深庭订了顶山餐厅,包了一整个度假山庄。


    五木山上有一处有名的瀑布,度假山庄背靠天然温泉,面临瀑布而建,泉眼边温度天然高,门檐上堆雪积霜,门檐下已经一派春色,各色绣球兰花次第开放。


    驱车前往山庄的路上,许庭知打来电话,说他和陈律已经到了山庄,顺便夸了句梁颂年好大方的手笔。


    冬季正是山庄的旺季,一日营收不知几许。


    许庭知不知为何大为感动,连声夸赞好几句,陈律在一旁附和了几声,问他们何时到。


    梁颂年看了一眼导航,“很快。”


    “你自己开车吗?”陈律许是觉察出了什么,梁颂年“嗯”了一声,电话那头响起几声噪音,尔后又是许庭知的声音。


    “玉琢怎么不说话。”许庭知目的明显,“今天可是为他攒的局。”


    暗色的车厢中,谈玉琢看了一眼梁颂年,梁颂年恰好也在看他,并没有移开视线。


    谈玉琢看上去有点迷糊,愣愣地开口示意:“我在的。”


    他慌张地快速又看了梁颂年一眼,梁颂年代替他回话:“你话太多了,留着见面再说。”


    “……”许庭知陷入一瞬的安静,“我也没说什么吧,你是不是太不讲道理。”


    “开车,先挂了。”梁颂年不等许庭知反应,挂断电话。


    陈律起身,拍了拍许庭知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往下压了压。


    许庭知握着屏幕黑掉的手机,不明所以地跟随陈律的动作移动视线。


    “我去看看菜。”陈律表示自己有正事要做,转眼就消失在门后。


    晚上八点整,梁颂年到达餐厅,谈玉琢跟在他身侧,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并不算亲密又不过分疏远,卡得刚刚好。


    许庭知上次已经和谈玉琢见过面,两人算是熟悉,只有陈律对他来说还算陌生。


    陈律主动上前和他握手,在松开手的前几秒,陈律停顿,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谈玉琢仔细看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抱歉地回答:“对不起,时间过去太久了。”


    陈律还想说什么,梁颂年缓慢地落下目光,他余光觑了一眼,微笑松开手,“正常的,现在认识也不迟。”


    四人落座,爱热闹的陈律这次反性子坐在最远端,许庭知乐得看他不凑热闹。


    几名侍应生适时开门,送上餐前开胃小菜。


    “特意打扮过了?”梁颂年短短一眼掠过许庭知。


    “什么话,我平时都是这样的好不好?”许庭知一拳砸在梁颂年肩膀上,以为他在打趣自己,重心很快落到谈玉琢身上,问他有没有感觉无聊。


    谈玉琢自然摇头,即使在来的路上,他险些又要在副驾驶座睡去,撑着眼皮捱过十几分钟。


    谈玉琢身体养好了,面色不再苍白得吓人,健康不少,因为包厢里空调开得高,两颊略飞粉,许庭知看得心猿意马,正欲开口夸谈玉琢几句,陈律在一边咳嗽了几声。


    “抱歉,最近有点感冒。”陈律见许庭知看过来,目光转向梁颂年,似是随口提到,“颂年,怎么今天自己开车过来了?”


    许庭知嘲笑他,“当然是为了特地接玉琢。”


    一向和他呛声惯的陈律跟吃了哑炮一样,只笑着看他,许庭知渐渐觉出了什么,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心底冉冉升起,但又因为太过荒谬而被压下。


    谈玉琢胃口一如既往地差,并不动筷,梁颂年低下身叫他多少吃一点。


    他把果盘转过来,挑了颗荔枝吃,囫囵咬下果肉。


    梁颂年自然地伸出手,示意谈玉琢把果核吐自己手上,谈玉琢不知怎么想的,低头真的把果核吐到了他手心上。


    许庭知沉默地看着两人,缓慢地闭上眼睛,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闪过了,最后定格在暑气蒸腾的下午,谈玉琢盘着腿靠在沙发上的画面。


    他像个傻子一样闯进去,谈玉琢过长的衣摆堆叠在大腿上,来不及遮掩,只能那样明目张胆地放着,满目皙白。


    他当时问梁颂年呢,还要求谈玉琢把人叫回来。


    谈玉琢当时应该很为难,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股不明显的倔强,许庭知本应该走的,反而不走了,等着谈玉琢打出电话。


    许庭知想得想死,头跟被雷轰一样,每一根神经都像经历风暴一般炸开,再睁眼,觉得光刺得目痛,梁颂年已经扔下果核,抽了张湿纸巾擦手。


    果核吐桌子上没什么不可以的,他知晓梁颂年的故意。梁颂年从不在自己身边多留人,也只有许庭知和陈律两人关系和他最为亲近,其中属许庭知认识梁颂年最久,对他脾性也最为了解。


    他时不时会吐槽梁颂年商场上的行事风格,但没想有一天,这种行事风格运用到了他的身上。


    不逾分寸地提醒,看在他们两人的交情上,甚至给了多次机会。


    许庭知明白这种宽容有限度,他捏紧手里的筷子,神色不明地看向陈律。


    陈律对他举了一下酒杯,并不介意送梁颂年一个人情,“庭知,你家里那个管你严,今晚十点之后还能留下来吗?”


    谈玉琢没想到还有人比梁颂年还过分,惊讶地接话:“庭知,那你不是都玩不尽兴?”


    许庭知把筷子捏得轻轻作响,勉强挂出些笑:“不会,他哪里管得到我,我在家都是说一不二。”


    “真的吗?”谈玉琢担忧他,伸出手,手心盖住他的手背,“可他看上去好凶呢。”


    许庭知“呵呵”笑了两声,莫名在这样荒诞的场景里品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姐妹情深”来,他抹了一把脸,痛苦郁闷地闷下一杯酒。


    “别喝醉了。”梁颂年冷飕飕地开口,“我记得他也管你喝酒,你喝醉了我不好交代。”


    谈玉琢眼中同情更甚,许庭知不知道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心地又如此纯善,看得只想死。


    作者有话说:


    玉宝(激动,落泪):俺也一样呜呜呜(ω )


    第22章 月光


    许庭知喝了几杯酒,酒的度数不算高,但他不多时便感觉胸闷,和桌上的人打了招呼,独自上了顶层观景台透气。


    从观景台的视角望过去,黑夜中,山石草木隐没,瀑布如一条银练直下,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只是今夜无星,云层之间只有一轮模糊的孤月。


    许庭知独自站了半晌,冷风将他脸上的热度吹得消散下去,久了之后便感觉冷。


    手上太空,许庭知摸了摸衣服口袋,摸出一只打火机,却没找到一根烟。


    他觉得扫兴极了,又没有办法,无聊地用打火机敲着栏杆,发出无规律的“叩叩”声。


    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许庭知站直了一些,回身看见梁颂年关上了通向观景台的门。


    “不准备回去吃了?”梁颂年向他走来,靠在栏杆的另一端,隔着几盏昏暗的小灯和他说话。


    许庭知和他对视了几秒,移开了视线,“没什么胃口。”


    梁颂年似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有多么大的波动,他简单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劝导,只说:“什么时候想回去和我说一声。”


    “……”许庭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梁颂年没什么留念起身往回走,忍不住叫住了他:“你不应该和我多说几句话吗?”


    梁颂年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他,耐心地询问:“你想知道什么?”


    许庭知不喜欢现在的氛围,他感觉简直诡异,他向来直来直去,有什么话憋不住在肚的人,此刻居然也哑然,不知从哪里先说起。


    “你看得出……我对玉琢有意思是吧?”许庭知想了片刻,在许多个问题中勉强挑了一个最有头绪的。


    许庭知没见过梁颂年这样子,这件事他做得既不厚道也不理智,和他往日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纵然事情已经在他眼前发生,许庭知依旧恍惚,思前想后也没明白梁颂年怎么会做出这么没有分寸的事。


    梁颂年目光平而直地看着他,保持了几分钟的沉默,“我不追究你。”


    “追究?!”许庭知尾音破了声,没有为梁颂年的宽宏大量感到高兴,反而气笑了,扶着额角缓了几秒,还是没有恢复往常的语调,“你追究我什么,不是,现在不是你追究我吧,我才应该……”


    许庭知及时刹住嘴,还没有勇气去指责梁颂年,只不可思议地盯着梁颂年看,看不出对方表情有什么变化,愤怒或者懊恼都没有,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头,似乎遇到了稍微有点棘手的事情。


    “庭知。”梁颂年叫他的名字,声音有点沉,“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吗?”


    “察觉什么,察觉你早就截胡了吗?”许庭知摊开手,“谈玉琢是周时老婆,你知道的吧,你好这一口?人妻?我玩玩就算了,你怎么也?!”


    出乎许庭知意料的,他话还没有说完,梁颂年直接开口反驳:“人都死了,算什么他的老婆?”


    许庭知不认可梁颂年的逻辑,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好像又没有不合理的地方,急/喘/几声,没转过气来,差点把自己憋死。


    “那不是更不好了吗,你明明知道他老公死了一个月都不足。”


    “哦。”梁颂年对生死没有忌讳,没有感情地平读,“英年早逝,可惜。”


    许庭知等他再说什么,但是梁颂年简短地发表完对周时的评价,就没有下一句,平静地和许庭知对视。


    许庭知静了一会,实际上他和梁颂年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想趁虚而入的小人,只不过梁颂年成功了,失败的自己显得尤为可笑罢了。


    更让人自尊心受挫的是,许庭知压根不敢从梁颂年手下抢人,现在能质问那么几句,也不过凭着两人多年的情分,再多说一句都不行。


    且不说其他,要是家里知道他得罪了梁颂年,他好日子就到头了。


    许庭知不想再尝一次全部卡都被停掉的滋味。


    梁颂年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打开递了许庭知一根,许庭知愣愣地接过,动作迟钝地点上了烟。


    冷空气混着尼古丁被吸进肺中,许庭知没想到梁颂年的烟那么烈,呛咳了几声。


    梁颂年不抽,他站在那,半张脸被灯光照亮,鼻梁的阴影打在脸颊上,不甚清明,“如果你喜欢玉琢,不应该抱着玩玩的心思。”


    许庭知自嘲地笑了一声,他不知梁颂年怎么想的,怎么会教情敌怎么喜欢人。


    “你当他心思就很认真吗?”许庭知把烟夹在两指之间,吐出两个烟圈,看它们慢慢消散在空气中,“他也只是想找个为他花钱的。”


    “他要求很过分吗?”梁颂年平和地问,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仿若在谈什么严肃的公事,“只是想要些钱为自己安身立命。”


    许庭知把烟重新叼嘴边,嘴巴里有点苦涩,都是烟草的味道,默默在心里为梁颂年明晃晃的双标记了一道。


    他想玩玩就是大逆不道,谈玉琢想玩玩就是天经地义。


    “而且,玉琢不会喜欢你。”


    梁颂年过于肯定的语气给许庭知一个没有缓冲的暴击,他郁闷到想吐血,“你能对我好点吗,说话委婉一点好吗?”


    梁颂年没有感到抱歉的意思,“他现在还愿意和你说话,是因为我的关系,如果你不是我朋友,他不会再理你。”


    许庭知狠狠吸了一口烟,无法反驳也不敢反驳。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许庭知叹气,“你早和我说,我会和你抢吗?”


    梁颂年神色莫名,许庭知隐约从中看出了什么,又觉得梁颂年不是这样刻薄的人,迟疑地闭上了嘴。


    “庭知。”梁颂年打断他,嘴角勾了勾,“明斯然刚刚打电话给我,叫你少喝点酒,早点睡,不回去也没事。”


    许庭知摁灭烟卷,“可以了,你别嘲笑我,对我好一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许庭知垂下眼,很轻地解释,又像是给自己宽慰,“实际上家里已经给我安排相亲了,我很快就要订婚结婚,这个节骨眼确实不该做这样的事。”


    梁颂年没有接话,远处遥遥传来瀑布的水声,听不真切,他远远望着瀑布的虚影,过了片刻收回视线,转身离开观景台。


    许庭知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转过脸,一阵萧瑟的寒风吹过屋檐低垂的装饰枝叶。


    许庭知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依旧郁结,讲不清郁结更多是为了什么。


    他直觉告诉自己,梁颂年并不认同他的做法,但是他和梁颂年本就不是一路人。


    况且,他如此,梁颂年又和他有什么差别,年轻时候找几个喜欢的爱爱,何必当真。


    若是两人之间家世相当也就算了,缘分够了双方父母自己会谈婚嫁,哪怕如此,捱过普普通通的婚姻,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貌合神离的夫妻不胜其数。


    许庭知是家里不经事的纨绔,很多事情自己无法做主,梁颂年手上有权有势,不过比他多几分抵抗的资本,能自己选择结婚的对象和时间,但怎么也不会轮到丧偶的谈玉琢身上。


    就像他的婚姻轮不到身无长处的明斯然头上,现在用得舒心惬意就继续用,婚后对象不计较处事宽容,不至于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那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许庭知把烟头扔进垃圾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直起身往楼下走。


    在电梯厢的时候,他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许庭知没有理,他虽然心甘情愿被明斯然管,但那不过是他哄人的手段,要是对方太过于当真,他便会感觉厌烦。


    电梯“滴”一声停下,许庭知前脚刚走出电梯,就看见饭局已经结束,三个人正往走廊尽头走。


    “你今晚留下吗?”陈律最先看见他,晃了晃手上的房卡,“斯然和我说你不回去也可以。”


    许庭知心底微弱的不满因为陈律的一句话迅速加深,他伸手拿过陈律手上的房卡,“看他脸色干嘛,我要留就留下了,还要他批准吗?”


    “实际上回去也没事,颂年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啥其他项目了。”陈律顺带一嘴,把梁颂年也损进去了。


    许庭知看了一眼房卡上的数字,揣进了兜里,意有所指地说:“不一定吧。”


    梁颂年笑了笑,谈玉琢没有意识到交谈的话题已经到了他的身上,他晚上吃多了,现在胀得有点困,没什么精神地靠边站着。


    到了房间,谈玉琢先倒了杯水喝,梁颂年把屏风打开,露出一口私汤温泉。


    谈玉琢一只手端着水杯,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感慨了一句:“好适合先在温泉里做一遍,然后全身湿漉漉地滚到床上再来几遍。”


    “不可以。”梁颂年取下两块毛巾,“这样不道德,会把温泉水弄脏,之后的不知情的客人怎么泡?”


    谈玉琢无言地咂摸了几下嘴里没味的开水,认命地点了下头:“你自己泡吧,我去睡觉了。”


    谈玉琢洗完澡换完睡衣,躺上床,睡意反倒没有那么强烈了,他翻了几个身没有睡着,摸出了手机。


    过了半小时,梁颂年泡完温泉,松垮地围着一条浴巾走到床边。


    他身上蒸腾着热气,肌肉的线条完美,谈玉琢戴着耳机欣赏了片刻,冷不丁说:“听说泡温泉可以活血,血活了说不定就治好你的病了。”


    “你应该多泡泡。”


    梁颂年解下浴巾,嘴边带了些笑意,脾气很好的样子,不置可否,“是吗?”


    谈玉琢心如止水,平躺在床上,梁颂年掀开被子坐上床,谈玉琢起身,趴在他的腰腹上。


    梁颂年把灯光调暗,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没什么意味地摸着他的发梢。


    过了会,谈玉琢翻了几个身,似乎怎么睡都不踏实,梁颂年低头看他拧着眉。


    模糊不清的电子音微弱地响,梁颂年之前没留神,现在注意到了,开始仔细听。


    听了片刻,梁颂年狐疑地偏了一下头,抚摸的动作慢下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伸手把他左耳的耳机摘了下来。


    谈玉琢发懵,睁大眼睛抬头看他。


    “玉琢,耳机漏音了。”梁颂年拿过他手里的手机,把听书功能关了。


    “……”谈玉琢缓慢地扯下另一边耳机,面色凝重。


    见他不说话,梁颂年好意给他台阶下,问:“我刚刚没听清楚,你在听什么?”


    谈玉琢想了一下毫无遮挡显示在屏幕上的书名,默了又默,误以为梁颂年是故意的,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地回答:“父爱如山的故事。”


    说完,谈玉琢轻咳了一声。


    梁颂年放下手机,微妙的气氛在他们之间蔓延,他看谈玉琢实在太过于窘迫,叹气:“玉琢,我不是让你真的回答我。”


    “这样啊。”谈玉琢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小声嘟哝,“我以为你玩羞耻训练呢。”


    第23章 柠檬树


    为了缓解尴尬,谈玉琢起身去客厅倒了杯冷水,喝到第二口的时候,刚发生的画面还是一幕幕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细致到连梁颂年手腕上的青筋脉络走向都无比清晰。


    他喉咙里像是塞入了一团干燥的棉花,再也喝不下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谈玉琢才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强装镇定地走回房间。


    昏黄的床前灯下,梁颂年依旧靠在床头,睡袍微微敞开,露出一线分明的胸肌沟壑。


    谈玉琢眼神四下游移,反正就是不落到梁颂年的脸上。


    梁颂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他同手同脚地上床,悄无声息地侧身躺在床边沿,两人之间隔了足有两三个枕头的距离。


    梁颂年倾身,握住谈玉琢的上臂,嘴角弯起不明显的弧度,“怎么了?”


    谈玉琢往回挣手臂,警惕地说:“空调太热了,我睡这凉快。”


    梁颂年想了一阵,觉得有些好笑,也不戳穿他,顺着他的话说:“我把温度调低点,你睡过来。”


    “你真讨厌。”谈玉琢气吁吁地翻过身,面对着他,“睡近点有什么用,你除了抱着我弄我一脸口水还有什么用?”


    梁颂年慢慢地松开他的手臂,低下脸,没有说话。


    谈玉琢很快就感觉有点后悔,但是愧疚的情绪非常有限,他看了几秒梁颂年的眼睛,很快又开始游移。


    梁颂年挺不想看他为难的,想要开口再给他一个台阶下,谈玉琢却先开口了。


    “我不是故意想这样说你的。”谈玉琢把下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对眼睛,漆黑的眼珠定在虚空的一点上,“我知道生病肯定是难过的,虽然你什么都没有说,就是……你当没有听见就好了嘛。”


    “对不起。”梁颂年手臂撑在枕头上,垂着眼看他笑,“我真的没听清,也没有仔细看屏幕。”


    谈玉琢把整张脸都藏进被子里,闷了几分钟后抬起头,自暴自弃地说:“你不要再说了。”


    梁颂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


    谈玉琢很不想看他,但是怕自己表现得太不礼貌,便把视线落到他的脖颈处,却没有多么仔细地思考。


    他很难去解释这是多么人之常情的事,不是所有人都像梁颂年,轻而易举地就能抵挡住诱惑。


    “我下次不看就是了。”谈玉琢愁着脸,他应该更为谨慎的。


    梁颂年却不是这个意思,“没关系,这是正常的。”


    谈玉琢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吞吞吐吐地解释,“因为我很无聊,你既不让我干这个又不让我干这个。”


    “我管你太紧了吗?”梁颂年低声问。


    谈玉琢实际上接受不了梁颂年现在这个样子,会让他产生自己被尊重被爱护的感觉,偶尔他会想,要是梁颂年素质没有那么高就好了,这样他就不至于三番五次地吃回头草。


    谈玉琢看上去认真思考了几秒,“还好吧……”


    “你的生活很规律健康,是我之前过得太混乱了。”


    谈玉琢身体不好,后面又喜欢上了烟酒,因为生活太过无趣,他时常追求刺激。


    他思索了几秒,真诚地回答:“梁颂年,我和你的生活完全不一样,我经常熬夜到四五点,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拿来睡觉,有一段时间因为睡不过去,身体太过亢奋,药物对我没用我只能喝得烂醉。”


    谈玉琢沉默了几秒,深呼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吐出。


    “反正,你别管我了。”


    谈玉琢转头看向他,眼睫向上颤动了几下又垂下,“你享受我的年轻漂亮就好。”


    梁颂年沉默了许久,也看了他许久,慢慢躺了下来,握住他的手。


    “太无聊的话,明天和陈律他们去滑雪?”梁颂年询问他的意见,“或者想去玩些其他什么的?”


    谈玉琢的手指被包裹在温厚的手心里,他愣神了几秒,最后点了点头,“我想去滑雪。”


    谈玉琢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他是一个很鲜活有趣的人。


    即使他现在和学生时代的他有些不同,但在梁颂年眼里实际上没有多少差别。


    梁颂年想起自己八岁离开瑞士的前一天晚上,正值冬季,屋外一片肃萧,暴雪呼啸扑杀在玻璃上,屋内却温暖如春,弥漫着春木梨的味道,他坐在羊绒毛毯铺着的躺椅上,壁橱里烧着温暖的炉火,木材在火焰炙烤下不时“噼啪”爆出火花。


    梁鸿声从牧场里挑了最漂亮的一只小羊,抱回来给他当宠物,小羊温顺乖巧,毛发被人精心地梳洗过,抱在怀里的感觉蓬松柔软。


    梁颂年并不怎么喜欢抱自己的小羊,只有小羊用角柔软地顶着他的时候,他才会抱抱它。


    他的小羊很聪明,那天晚上趴在他的脚边,不断地用自己短短的角磨蹭他的脚踝,梁颂年没有抱他,也没有带它回国,即使梁鸿声把托运航班都预定好了。


    回国后,离开熟悉的环境,生活有了很多改变,他身上的问题愈发严重,那段时间他频繁来往于学校和医院。


    一开始,他的父母都陪着他,后面他们实在太忙了,在梁颂年的要求下,这项任务落到了接送他上下学的司机头上。


    11月15号的下午,因为校庆,梁颂年放学晚了半小时,因此错过了和许娜医生的预定时间,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一个小患者,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在司机和医生重新定时间的间隙里,小孩从椅子上爬下来,许娜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叫他不要乱跑。


    梁颂年记忆很好,小孩的名字也好听,他便记了下来,叫谈玉琢。


    谈玉琢小朋友穿着一件白色的粗针毛衣,被叫了名字,捏着裤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梁颂年小朋友觉得他好像被自己留在瑞士的那只小羊,也是白色的,看上去很柔软。


    小羊在梁颂年十七岁的时候因为心脏病去世,梁鸿声把它埋在了花园北边的柠檬树下,梁颂年飞回瑞士,当时的瑞士在夏季,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柠檬树开了小小的白花。


    小羊留下了三只弱弱小小的羊崽,傍晚突然下了暴雨,梁颂年戴着一顶草帽顶开牧场的门,雨水不断地从他身上滴落,他提高手里的油灯,扒开干草,看见三只粉红色没毛的小肉团挤在干草下,眼睛都没有睁开。


    本来这三只小羊崽活不下来,它们是早产儿太过于虚弱,好在牧场的一位本地大叔抱来一只健硕的母羊,它们才活了下来。


    梁鸿声打算继续养它们,梁颂年问他,羊会越生越多,以后要在家里也开一个牧场吗?


    家庭牧场自然不了了之,三天后学校开学,梁颂年不得不离开瑞士回国。


    新生报道会上,谈玉琢作为新一届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他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低头的时候,柔顺的额发遮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快讲到结尾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目光掠过台下,梁颂年作为其中的一员,并没有得到过多的青睐,他的视线就这样轻飘飘地离开了。


    梁颂年当时想了许多,想起瑞士下了一晚上没停的雨水,想起自己在夏天得心脏病死去的小羊,想起许娜办公室外靠在他身边的小小身躯。


    但实际上,梁颂年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他只是单纯地想着这些事情。


    过了好多好多年后,比如像这样的夜晚的时候,他再次想起,就会想起小羊的角蹭他的力度。


    梁颂年微俯下身,用额头碰了一下谈玉琢的额头,谈玉琢闭了闭眼,以为梁颂想接吻,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梁颂年问他。


    谈玉琢实际上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他对自己的规划都很模糊,稀里糊涂地上学,稀里糊涂地毕业,然后稀里糊涂地谈了一段失败的恋爱,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惨烈的婚姻。


    他模糊地说:“想要比之前好一点。”


    谈玉琢不知道梁颂年是否满意他的答案,忐忑地看着他等了会,梁颂年似笑非笑地和他对视,微微点了点头,“好的。”


    “实际上现在就挺好的。”谈玉琢说,隐去了后面那句要是你能起来就更好了这句话。


    前车之鉴,虽然梁颂年的钝感力惊人,但在这种气氛下,谈玉琢还是舍不得对他的自尊心做什么。


    “这样就好了吗?”梁颂年诱哄他说出更多,“不再多要一些吗?”


    谈玉琢没有想好,但是既然是梁颂年的承诺,他就不想错过。


    “那,那多要一点吧。”谈玉琢懵懵的,很想列出几点要求,但是很可惜,他的脑子空空的,所以眼神也空空的。


    “慢慢想。”梁颂年可能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安慰性质地摸了摸他的头。


    谈玉琢把手垫在自己的脑袋下,他睡得有点热了,叫梁颂年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梁颂年起身调了空调的温度,他再次俯下身,这次谈玉琢没有闭眼,梁颂年却亲了亲他的脸颊。


    “玉琢,你真好满足。”他这样说,过了几秒,又亲了亲谈玉琢的嘴唇。


    第24章 滑雪


    出发之前,梁颂年整理出一个背包,塞得鼓鼓囊囊的,谈玉琢在旁边两手空空地坐下,意思性问了一句:“你装了什么?”


    陈律打开车门,侧身钻进车厢内,接嘴道:“肯定都是鸡零狗碎的东西,每次都用不上,他每次都要带一大包。”


    梁颂年从驾驶座上回头看了陈律一眼,陈律耸耸肩:“今天还是你当司机?”


    “那你来?”梁颂年笑着问,陈律摇头,不去找不痛快,“算了吧,你不是嫌我开车太快。”


    梁颂年转回头,发动车子,谈玉琢看少了一个人,探头出车窗看了几分钟,奇怪地问:“许庭知呢?”


    “他回去了。”梁颂年回答,方向盘打了个转,朝着左边的路拐去。


    谈玉琢有点吃惊:“不是说好今天一起滑雪,一大早就走了吗?”


    “不是早上走的,昨晚半夜就退房了。”陈律憋着笑,他昨天晚上的房间正好在许庭知的隔壁。


    “昨晚就走了?”谈玉琢错愕,下意识拿起手机,梁颂空出一只手摁下了他的手腕,只说:“别问了,他有急事。”


    谈玉琢不明所以地放下了手机,陈律笑了两声,替他解答了疑惑:“是昨天晚上明斯然来在门口闹了一通,好大的阵仗,外套也不穿一件就来,冻得眼睛红鼻头红,庭知就吃这一套可怜,半夜就跟人回去了。”


    “他知道地址怎么不早来?”谈玉琢奇怪,不过几秒后想到上次的不愉快,以为对方故意躲着他。


    陈律没说,只是看了一眼驾驶座,挑了下眉。


    谈玉琢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明斯然的场景,脑海里除了他脸上那道疤,并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换句话说就是外貌比较普通。


    而许庭知颜控的严重程度在圈内人尽皆知。


    “明斯然是做什么的呀?”谈玉琢好奇问,虽然他婚后并不怎么在众人面前出现,但对圈层里的人基本眼熟,明斯然对他来说很陌生。


    陈律验证了他的猜想,顺着他的话回答:“许庭知从拳场上带下来的选手,一开始说玩玩,我看他就是嘴硬,哪有人这样捧在手心上还叫玩玩。”


    “之前他还有时间出来玩,现在空闲时间基本都给明斯然了。”陈律看起来对明斯然颇有微词,摇摇头停止了这个话题,“不说他,说他没意思。”


    许庭知爱玩,陈律也爱,他们的喜好达到了高度的一致性,甚至相识的契机也是因为看上了同一个会所侍应生,两人那段时间里私底下互相给对方使了不少绊子。


    直到许庭知技不如人搬出了梁颂年,陈律气得往他车上泼油漆,许庭知倒是莫名其妙不计较了,两人从此之后成为关系最为紧密的酒肉朋友,直到明斯然的出现。


    所以陈律对明斯然有怨言很正常,如果对方不是泰拳冠军,陈律也会一视同仁拿油漆去泼明斯然的车。


    两个多小时过后,三人乘坐缆车到了人工雪场,谈玉琢在前台领了手环,在他去后面挑滑雪板的间隙里,梁颂年看了陈律一眼。


    “你别什么都和他说。”梁颂年说,不过脸上看不出恼怒或是其他什么的不好情绪,“你嘴巴太快了。”


    “你嫌我车开得快就算了,还嫌我嘴快。”陈律磕巴了两下,“这点事情又不稀奇。”


    “他不能理解这些。”梁颂年目视前方,片刻后垂下了眼眸,“他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去的。”


    陈律惊诧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出口问什么,连忙闭上了嘴。


    谈玉琢挑好滑雪板,右手拎着头盔,一出来就叫梁颂年的名字,说烤肠好香,他在后面都闻到了。


    梁颂年去前台给他买烤肠,谈玉琢单独和陈律站在一起,谈玉琢把手上另一个头盔递给他:“给你。”


    陈律道谢接过,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谈玉琢,谈玉琢似无所觉,正在扣自己头盔的扣子。


    “玉琢。”陈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谈玉琢就转过脸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陈律张了张口,余光中看见梁颂年已经从前台那边走出来,他便说了句没什么。


    实际上他想告诉谈玉琢他们高中就是一个学校的,但又觉得没有意义,谈玉琢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如同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一样,都只是一个无名氏的同学符号。


    梁颂年把烤肠架上烤好的烤肠都买了下来,还买了些其他零食,不过最后大多都进了陈律的肚子,因为谈玉琢吃了半根就失去了兴趣,剩下半根都是勉强咽下去的。


    山上的温度低了很多,谈玉琢被冻得打摆子,哆哆嗦嗦地往自己脚上绑滑雪板。


    装备好后,谈玉琢笨拙地尝试行动了两步,跟着梁颂年摇摇晃晃地滑了两趟,大体会滑了,自己在隔两人好远的道上滑。


    陈律眯着眼看远处谈玉琢滑雪的身影,半嘲性质地对梁颂年说:“我看他对你也没那么大兴趣。”


    梁颂年拉下护目镜,没有说一句话,朝着谈玉琢的方向滑去,扬起的碎雪屑喷了陈律一脸。


    谈玉琢玩累了才和梁颂年回到山顶上,换下装备,陈律还没有回来,两人就坐在室内等他。


    梁颂年拿出手机给陈律发消息,但也知道大概对方看不到。


    室刚运动完谈玉琢还有点热,把衣服拉开了点,梁颂年看见了,空出手整理了一下谈玉琢的衣领。


    谈玉琢“哎呀哎呀”了两声,倒也没有其他动作,任由梁颂年把他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


    谈玉琢眼睛没有离开自己的手机,一直在打字,梁颂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标注的备注名是“妈妈”。


    谈玉琢打完字,切换界面,举起手机找角度,镜头刻意避开了梁颂年。


    他拍完低头检查了一下照片,对照片还蛮满意的,便发送了过去。


    注意到梁颂年的目光,谈玉琢解释说:“我和妈妈报备。”


    “妈妈最近还好吗?”梁颂年问。


    谈玉琢抬头看他,梁颂年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似乎只是礼貌性质的询问,谈玉琢却莫名放轻了呼吸,有种被审视的感觉,即使明明他是主动投出目光的那一个。


    “好的呀。”谈玉琢移开视线,含糊地回答,“她现在在南边,那边很温暖。”


    梁颂年没有再问,仿佛刚刚真的只是他临时起意的简单关心。


    过了半个小时,陈律回来了,三人一同坐缆车到山下餐厅用餐。因为运动消耗量大,谈玉琢的胃口也好了许多,不需要梁颂年监督,自己也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餐后还喝了一碗银耳桂圆汤。


    餐后三人分道扬镳,分别前,陈律和谈玉琢交换了联系方式,说下次约他看赛马。


    回去照旧是梁颂年开车,一到别墅,谈玉琢脱去外套就往楼上走,他今天起得太早,累坏了,此刻只想躺在床上睡一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谈玉琢迷糊中听到很轻的敲门声,他以为是保姆,起不来便问了一声什么事,但是没有回应,隔几秒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敲门的人感觉很谨慎,敲门声短促而犹豫。


    谈玉琢挣扎地从床上爬起身,发现房间内已经完全黑了,他惊讶了一下,下了床走到门边,拉开门。


    门外,陈春局促地站在门口,看见他的时候,眼瞳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快速地打着手语,告诉他晚饭已经做好了。


    谈玉琢还没有完全清醒,脑子转得缓慢,所以一时间看见陈春的脸没有反应过来,时间都混乱了,他慌张地回头看了看房间内,清醒了几瞬,几乎立刻生气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谈玉琢拉住她的手臂,力气太大以至于陈春往后趔趄了一下,不安地仰头看他。


    陈春焦急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打手语:“我来照顾你的。”


    “你是不是蠢,你原先工作呢?你别告诉我你辞了!”谈玉琢声音拔高,陈春眼神游移,一副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谈玉琢气得脸迅速涨红,不由分说扯着她往楼梯下走,“我都说了,我不用你照顾!”


    陈春意识到他是想赶自己出去,连忙摇头抗拒,另一只没有被钳制的手死死拉住楼梯扶手,身子后仰,说什么都不肯下去,急得“啊啊”乱叫。


    “怎么了?”梁颂年出现在楼梯拐角,他往上走,见到谈玉琢的样子愣了一下。


    谈玉琢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他,眼神躲闪了两下,慌乱之下手下松了几分劲,陈春趁机挣脱了他,连退了两步。


    谈玉琢气急败坏,“梁颂年,你不要随便雇佣人,我不喜欢这个保姆。”


    梁颂年摸了摸他的后背,温和地问:“怎么突然发那么大脾气?”


    谈玉琢身体细微地抖着,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于激烈,强自让自己镇定了下来,闷着声音沉沉地说:“反正我不喜欢,你别让她出现在我眼前。”


    梁颂年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陈春,陈春个子并不算高,此刻微微弯下身,显得更加矮小了,她缓慢地垂下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打了什么手势,梁颂年不懂手语没有看懂。


    谈玉琢却激动地猛地上前走了几步,“谁要你管啊?!你给我出去!”


    梁颂年拉住谈玉琢,谈玉琢胸膛起伏不定,脖颈侧的青筋突出,在接触到梁颂年的一瞬却平静了下来,只剩下憋在鼻腔里显得尤为不顺的/喘/息/声。


    谈玉琢现在好像在害怕他,梁颂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握了握谈玉琢的肩膀,低下身子问:“玉琢,她不是你之前的保姆吗?”


    谈玉琢又开始抖,梁颂年听见他很轻的深呼吸的声音,谈玉琢想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但他很快就崩溃了,面色发白地低下头掩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梁颂年以为他哭了,拉开他的手,他的脸还是干燥的。


    谈玉琢不看他,点了点头。


    陈春想要靠近,梁颂年对她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先下去。


    “陈春找到我说她是之前照顾你的保姆,你们感情很好。”梁颂年让谈玉琢面对着他,谈玉琢看了没几秒,就抿了抿嘴,再次低下了头。


    梁颂年和他说陈春找到他很不容易,她拦车时候差点被撞了,她不会说话也不太会写字,字写得别别扭扭,只有写谈玉琢的名字的时候写得很端正。


    他无意让谈玉琢难过,但谈玉琢听完他说的话,再也站不住了,身子晃了晃靠着扶手缓慢地软了下去,如果不是梁颂年抱住他,他可能会就这样滚下楼梯。


    “……你让她走。”谈玉琢有气无力地重复说。


    他安静地看着梁颂年,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什么,“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不是最清楚吗?我又不是你,我对讨厌的人也会很好。”


    作者有话说:


    看见不断有宝贝问我更新频率,呜呜呜,实际上我也不能给出准确的更新时间,只能确定目前能够完成每周的榜单任务


    这段时间我正面临着一场很重要的考试,非常焦虑,如果通过了,我应该就能养小猫了(′`)


    为了小猫,我这段时间都在努力着,时间确实有点不太够,开始码字一般都晚上十点后了,所以希望宝贝们谅解,爱你们~


    第25章 甜汤


    谈玉琢说完便后悔了,只是雇佣一个保姆的问题,他的反应未免太过于上纲上线,他现在无法给自己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梁颂年想要雇佣谁解雇谁说到底和他的关系并不大,他激烈的反对没有多大的作用还很奇怪。


    他想要再次低下头,但是梁颂年阻止了他,梁颂年的动作甚至算不上强硬,但还是让谈玉琢感觉很难受,无法长久地看着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玉琢,别说这些。”梁颂年停顿了一下,像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谈玉琢不知道他是想让自己不要再这样口无遮拦,还是不要再就雇佣保姆这件事提反对意见,他只能微微垂下眼睑当做回应。


    楼梯上一下安静了下来,梁颂年仔仔细细地看他,片刻后轻声询问:“先下去吃饭好吗?”


    谈玉琢精神不振,食欲自然跟着下降,梁颂年一说到让他下去吃饭,他很快表现出了焦躁,却不能干什么,只能侧了侧头,似乎想要寻找一个莫须有的出口。


    但很可惜,他没有,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楼下餐桌上摆放着烹饪好的菜肴,并没有陈春的身影,梁颂年转过脸看谈玉琢,他没有那么紧绷了,但始终无法完全松弛下来。


    梁颂年盛了碗汤放到谈玉琢手边,青豌豆煲排骨汤,还在冒着热气,谈玉琢看了一眼,愣愣地拉过低头喝了一口,含了一会,才艰难地往下咽。


    吃到一半,梁颂年突然开口问:“你不喜欢陈春吗?”


    谈玉琢抬起头看他,手里捏着喝汤的勺子,愣怔了会,注意力不太集中的样子,答非所问地反问:“她把上一份工作辞了吗?”


    梁颂年诚实地“嗯”了一声,谈玉琢依旧捏着手里的勺子,也没有放下,就这样呆了几分钟,没有回答。


    “你实在不喜欢,我就换一个人。”梁颂年补充说。


    谈玉琢往自己嘴里塞食物,咀嚼了两下,没有尝出一点味道,食管里的食物堵在喉口,他有点想吐。


    如此强塞了七八口,他才模棱两可地回:“还好吧。”


    厨房里猛地响起一声碰撞声,谈玉琢转头往厨房看去,尖锐的碰撞声之后是长达几分钟的沉寂,最后陈春缓缓拉开厨房门,谨小慎微地贴着墙壁走出来,匆匆朝他们点了一下头,便走向楼梯下的保姆房。


    谈玉琢的脸色发白,梁颂年拿下他手里捏着的餐具,第一次宽容地说:“吃不下算了,你先去休息。”


    谈玉琢神思不属地站起身,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梁颂年吃完饭把餐具收拾进洗水池,然后去敲了保姆房的门。


    陈春很快就打开了门,她脖子上挂着一本小本子,看见他便拿笔在本子上快速地写着什么,梁颂年打断了她。


    “麻烦你把碗洗一下。”梁颂年让开一点路,陈春忐忑地放下笔,神情看上去很失落。


    她走出几步后,梁颂年在后面叫住了她,陈春转过脸,听见他说:“等会你煲点甜汤,他晚上没有吃多少。”


    陈春高兴了点,对梁颂年腼腆地笑了笑,收回目光走进了厨房。


    梁颂年走上楼,房间里很安静,谈玉琢没有开灯,他以为谈玉琢已经睡了,走近床边才发现被子下面发着微弱的光。


    谈玉琢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看手机,手机屏幕上冷质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照出他侧轮廓的线条。


    他看上去又苦又闷,像个没人理的寂寞小孩。


    梁颂年站在床边,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了点,谈玉琢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到他的脸上。


    “怎么了?”谈玉琢稍显疲倦地揉了揉干涩的眼。


    梁颂年把灯打开,谈玉琢被骤然的光亮刺得眼睛眯了一下,转瞬光线便暗了下去。


    “关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谈玉琢眼睛短时间没有适应变化的光线,眼前模糊,有点看不清梁颂年的脸,他眯着眼抬起下巴,努力想看清的样子像是在发脾气。


    “你管我这管我那,真讨厌。”谈玉琢卷起被子,重重地挪动了两下。


    “陈春说给你做甜汤,等会喝一点吗?”梁颂年坐在床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垂。


    谈玉琢更加不高兴了,闭着嘴没有说话。


    梁颂年也没有说话,手从他的耳垂摩挲到他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擦过他薄薄的眼皮,谈玉琢觉得他烦人,但是没有躲。


    “你讨厌我,就不理我了?”梁颂年笑了笑,俯下身,“不是说你不管讨厌谁都会对他很好吗?”


    谈玉琢语塞,有时候他也会感觉梁颂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缠人。


    “我不吃。”谈玉琢语气生硬地回,也失去了玩手机的兴趣,收起手机,压在枕头底下,闭上眼睛装作要睡觉的样子。


    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梁颂年的声音从他上方响起,他叫他的名字,说:“玉琢,下次不要这样说自己。”


    谈玉琢想要反驳他,梁颂年太过自作聪明,总是拿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对他,好像每件事都这样轻轻地掀过就好,反正过段时间,谈玉琢就会假装忘记了这件事,一切又都回到原来的模样。


    他不是那么亟需安慰的人。


    梁颂年坐在床边看着他,见他没有再动一下,便站起身重新关上灯。


    摁下开关一瞬间,房间里陷入了无底的黑暗。


    “你总是说这样的话……”谈玉琢睁开眼,直直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他想要说出下一句话,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现在还完全依靠着梁颂年过活,离开梁颂年,很难再找到像他一样脾气良好的雇主。


    梁颂年看不清谈玉琢的轮廓,在黑暗中等了一会,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被子隆起的单薄弧度。


    梁颂年的目光在黑暗中也犹如实质,谈玉琢逐渐感觉房间的氧气稀缺,呼吸不畅地起伏胸膛,鼻腔里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细微地啜泣。


    过了漫长的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秒钟,谈玉琢没有多少时间概念,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关门声,他的呼吸才慢慢平和了下来。


    谈玉琢并不想睡觉,他闭上眼开始想陈春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样子,那匆匆一撇的眼神,又想到她烧的甜汤,心里便难过了起来。


    他好久没见陈妙妙,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去新的幼儿园有没有适应。


    陈春和她的生活马上就要好起来了,谈玉琢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他的思维到此陷入了短暂的断片,不知过了多久又浮了上来。


    他努力想,梁颂年会给陈春开多少工资。


    但他没有想多久,黑暗摇晃起来,他被晃得想吐,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眼,一时没有反应,片刻后从喉咙里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口腔里都是酸水,才知道自己真的吐了。


    “……又发烧了。”


    梁颂年声音时远时近,谈玉琢想要大叫,叫他不要再说了,晃得他脑袋晕。


    谈玉琢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一只粗糙的手时不时隔着温热的毛巾触碰到他的皮肤,他看了半天,才看清是陈春。


    他把自己吐得一塌糊涂,身上也沾了不少污秽。


    谈玉琢难受得掉眼泪,陈春停下动作,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


    “神经病。”谈玉琢嗓子干哑得厉害,鼻音浓厚地骂她,“我不要你可怜我。”


    陈春说不了话,只默默地看着他,因为劳作,她的脸颊上早早留下了皱纹,她似乎在叹气,但是谈玉琢晕得厉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你不好好工作,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我要和妙妙说……说你是个傻子,笨蛋,疯子……”


    谈玉琢滴里咕噜地又骂了些什么,他说等梁颂年开始打他,连陈春也一起打,他被扫地出门,陈春也被扔出大街去讨饭。


    陈春怀疑他又发癔症了,用手捂了一下他的嘴巴,“啊啊”叫了两声。


    陈春尴尬地看了旁边的梁颂年一眼,梁颂年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波动,甚至连多余的好奇心都没有。


    他放下手里的温度计,神情松了些:“还好,低烧。”


    “先把床单换了。”他对陈春说,陈春犹豫片刻松开手,转而抱起被子。


    梁颂年把谈玉琢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把人饱了起来,解释说:“今天滑雪时候可能着凉了,晚上又发了脾气。”


    陈春手脚麻利地换下脏了的床单被套,在清扫地板上污秽的时候观察了下梁颂年,梁颂年抱着谈玉琢坐在沙发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梁颂年把谈玉琢放进干净的被褥里,温和地对陈春说:“你下去热一下汤,他等会喝药苦肯定还要闹,这里我打扫就好。”


    陈春听不清楚,为此梁颂年又耐心地重复了两三遍。


    她感觉梁颂年不像是会随意动手的人。


    陈春听完,摆摆手,依旧专心地打扫着地板,彻底搞干净之后直起身,下楼去了。


    梁颂年用枕头把谈玉琢上半身垫高一点,看了他一会。


    谈玉琢烧得嘴唇和脸颊泛红,睁着眼睛,却不是像清醒的样子,呆呆地看着前方。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梁颂年手指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谈玉琢的目光随之转到了他的脸上。


    “玉琢。”梁颂年叫他的名字,谈玉琢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小声说自己难受。


    他看上去很需要被帮助,被拯救,陷入痛苦之中无法自救。


    “周时会打你吗?”


    梁颂年和他对视了一会,目光隐晦地从他低垂的眼睛到他湿红的嘴唇,再往下到纤细苍白的脖子。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谈玉琢察觉到了,有点被吓到。


    他没有再掉眼泪,脸上带着湿漉漉的痕迹,被欺负狠了的样子,有几分懵懂不清楚状况,最后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半夜被叫醒的私人医生:?!what?!


    谢谢宝贝们,你们的祝福我收到啦~


    第26章 红糖


    “那是你爸爸打你吗?”梁颂年换了一个怀疑对象问。


    谈玉琢依旧是那副不甚清明的表情,有些慌张地看了他一眼,梁颂年就知道他应该清醒多了,可谈玉琢还是摇头。


    “没有人打我,你别问了。”谈玉琢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觉自己的皮肉在发烫,一时无所适从起来。


    梁颂年挨着他坐得更近了些,手臂碰到他的肩膀,谈玉琢迟缓想要往里挪一点。


    “我吓到你了吗?”梁颂年没有让他往里挪,伸手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背,“我只是问问,没有其他意思。”


    谈玉琢走神了片刻,他的脑子现在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他先回答说没有,安静了片刻后,缓慢地说:“你不要靠我这么近,会传染给你。”


    梁颂年不怎么在意地笑了一下,没有动,只是看着他,谈玉琢想问他看什么,下一秒,梁颂年抬起手在他鼻梁下的位置蹭了一下。


    指腹磨蹭过的触觉有点痒,谈玉琢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不自觉看向他。


    “睫毛掉了。”梁颂年解释说。


    谈玉琢想可能是刚刚他揉眼睛不小心揉下来的,梁颂年又看了他会,说:“玉琢,你睫毛很长。”


    “干什么,我现在在发烧呢。”谈玉琢虚弱地笑了一下,觉得梁颂年话说得不合时宜,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梁颂年握住他的手,因为体温的缘故,梁颂年的手摸上去有点凉,谈玉琢感觉有点奇怪,不再动了。


    “玉琢,你好凶。”


    梁颂年朝谈玉琢靠过去,轻轻在他脸颊侧亲了一下,谈玉琢显得有点惊讶,但没有退后,只呆呆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梁颂年又低下了头。


    谈玉琢的体温过高,亲起来的感觉很舒服。


    梁颂年一开始只亲他的脸颊和鼻梁,渐渐地往下移,移到他的唇边,谈玉琢偏了偏头,主动地回吻,半个身子后陷在枕头间。


    贴着嘴唇,谈玉琢含糊地反驳:“我哪里凶了。”


    梁颂年“嗯”了一声,手虚虚地控住他的下巴,哑声叫他认真点。


    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一点一点从里到外将自己浸染,谈玉琢隐隐有了恐慌,逐渐呼吸不过来,身体本能地张开了嘴,却被更加过分地掠夺氧气。


    梁颂年认真地/舔/舐/他下唇,谈玉琢尝试躲了一下,梁颂年便吻偏了,落到他的下巴上。


    “怎么了?”梁颂年一边啄吻他的下巴一边问他。


    “等会要有人来。”谈玉琢想要推开他,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没有挪动分毫。


    梁颂年没有停,谈玉琢忍耐了一会,忍不住问:“颂年,你是变态吗?”


    梁颂年抬眼从下往上地看他,直长的睫毛纤毫毕见,看上去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谈玉琢却没有此刻的他看起来那么体面,他低下头将自己额前的头发夹到耳后,有点自暴自弃地后仰,脖颈上喉头的线条显得更加明显。


    温热的触觉移到脖颈侧,谈玉琢轻轻皱起眉头,但总归没有抗拒,直到喉结的位置传来湿乎乎的感觉,谈玉琢呼吸急促了一秒,反应极快地抬手一掌拍在梁颂年的脖侧,连带着扇到了一点他的下脸颊。


    “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清晰。


    谈玉琢睁大眼睛,手指蜷缩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害怕,想要道歉,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梁颂年拉高他的手,放到唇下亲了亲手心,连绵地亲到手腕,高挺的鼻梁推开他的袖口,吻到他的小臂上。


    谈玉琢轻抽气,手臂缩到自己的胸前,梁颂年在咬他小臂内侧,但他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忍着痛垂下眼睛。


    梁颂年从他的小臂上抬眼,松开嘴,透明的唾沫/黏/连/下有一丝浅淡的红色。


    谈玉琢眼眶湿润,看见自己被咬出血了,用手轻轻掩盖了一下。


    他犹似在梦中,嘴唇很红,很惊讶但没有搞清楚状况,呆怔了片刻,不太聪明地问:“你想……”


    谈玉琢的视线往下移,梁颂年打断他,摁住了他的肩膀,“对不起,我去给你拿药。”


    谈玉琢实际上想说没有关系,他现在也没有很难受。


    门外响起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谈玉琢一惊,看向门口,门把手转动了两下,没有被打开,尔后响起两声不重的敲门声。


    梁颂年站起身,谈玉琢趁机多看了一眼,没有看出任何的异常,甚至可以说,梁颂年此刻衣装整洁的样子可以直接出去参加宴席。


    谈玉琢彻底糊涂,他思来想去,没有想出原因,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不清醒时候流的眼泪,但又感觉梁颂年不像是那种人。


    陈春站在门口,简短地和梁颂年对视了一眼,低下脸匆匆走到床边放下盘子。


    陈春看谈玉琢醒了,心放松了不少,递给谈玉琢一杯泡好的退烧药,还有几粒消炎药。


    谈玉琢平息下自己紊乱的呼吸,放下衣袖,伸手接过药,陈春手没有收回去,想着谈玉琢不想喝,她就接过来喂他,但是谈玉琢这次居然乖乖把杯子送到嘴边把药喝了下去。


    她转身马上把盛了甜汤的碗也送到谈玉琢手上,殷切地看着他。


    谈玉琢感觉自己很命苦,前有梁颂年后有陈春。


    顶着陈春的目光,他舀了勺甜汤喝,红糖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温度正好,不会过凉也不至于烫嘴,谈玉琢抿了抿唇说:“挺好喝的。”


    陈春弯起嘴角笑,伸手打手语:“你喜欢,我一直做给你喝。”


    谈玉琢心里不是滋味,他犹豫地看着陈春,细声说:“我在餐桌上说的话不是真的。”


    陈春揉了揉他脑袋,并不在意,“我知道。”


    “你以后怎么办呢,就这样一直跟着我吗?”谈玉琢拿起勺子,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陈春没有继续打手语,她安静地坐在床头,双手交叠地窝在自己腿间,脸上挂着笑意,没有怨言的样子。


    谈玉琢便不说了,失神了片刻,他现在实际上不能想那么多东西,一想脑袋就沉重得要命。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梁颂年不是那么坏的人,以后两人就算分开了,只要陈春干活让梁颂年满意,不至于被辞退或者报复。


    陈春碰了碰他,谈玉琢转头看她打手语:“你最近胖了些。”


    陈春伸手捏捏他的胳膊,“这里都有肉了。”


    谈玉琢心想当然了,他现在每天都被梁颂年监督着吃饭,每天晚上还有固定的睡觉时间,他连气色都好了不少。


    陈春没有缘由地高兴,上上下下地看他,似乎怎么也看不够,谈玉琢叫她别看了,她只顾着乐呵。


    在来之前,陈春想了很多,她老是做梦,都不是好梦,心中惴惴不安,直到看到谈玉琢还好好的,她才放心了许多。


    她打手语表达自己的想法:“梁先生脾气好,比周时好。”


    谈玉琢虚虚地笑了一下,没有辩驳也没有肯定,小臂侧的伤口泛出不甚明显的痛。


    陈春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又点了点自己的,“我们在一块,就好。”


    谈玉琢看着她因为风吹日晒已经青春不再的脸,他经常会感觉陈春挺傻的,本来他们两人无亲无故,没有多大关系,她却自顾自把照顾他的责任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陈春握了握他手背,她手心里的老茧磨着他的皮肤,像是在安慰他。


    大概过了五分钟,梁颂年去而后返,陈春在收拾喝空的水杯和碗勺,梁颂年和她道了谢,陈春对他点头示意,端着盘子走出房间,回身重新关上了门。


    谈玉琢没什么生气地靠在枕头上,被人捏住手腕也没有反应。


    梁颂年把他的袖子往上拉,露出细瘦的小臂,因为泛红的啃咬伤,小臂显得更为白皙。


    血已经不流了,梁颂年帮他把伤口消了毒,酒精碰到伤口有点疼,谈玉琢中途几次想抽回手,都被人牢牢抓住。


    “太痛了吗?”梁颂年问他。


    谈玉琢没有感觉很痛,这样轻微的疼痛他忍得下来,只是感觉很奇怪,但他不可能说实话。


    “有一点。”谈玉琢神色不太自然。


    梁颂年放下棉签,撕开创口贴的包装,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贴在谈玉琢的小臂上。


    “抱歉,只找到了创口贴。”


    梁颂年在伤口上贴了三块创口贴,谈玉琢抬手看了看,一时有点无语,“可以了,这么点伤,你再晚点来都自愈了。”


    不过,梁颂年的报复心未免太强了,谈玉琢默了片刻,怕他因为这一巴掌心有芥蒂,别扭地开口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突然那样……”


    梁颂年把垃圾收拢起来,闻言有点无奈,怕他继续胡思乱想,“我不是因为这个咬你。”


    谈玉琢迷茫了一瞬,摸了摸鼻子,想不出也不强求自己,反正不是对他心怀报复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梁颂年的表情好像更微妙了几分,谈玉琢迟疑地回看他,梁颂年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很晚了,先睡觉吧。”


    谈玉琢睡不过去,他闭着眼睛,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还在动,梁颂年起身拿了温度计过来,甩了两下看下刻度表,让他张嘴,谈玉琢听话地张开嘴含住。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梁颂年拿下温度计,体温降下去了一点,但还是在发烧。


    梁颂年放下温度计,谈玉琢没有睁开眼,感觉一阵呼吸靠近了自己的脸颊侧,他的脸颊好像变得更烫了。


    “玉琢,生气也能把自己气病吗?”


    梁颂年离他很近,话也很清晰,他轻而易举地生气了。


    气性小的谈玉琢一气之下气了一下,连个身都没有翻,还被人短暂地贴了贴嘴唇。


    作者有话说:


    你完蛋啦,惹到玉宝你就是惹到了棉花,趁机亲死他吧~


    本来想晚点入v的,但是编辑要放年假了,所以下周应该就要入v了,宝贝们自己看喜欢订阅~


    第27章 初恋


    凌晨,谈玉琢在睡梦中不停咳嗽,床铺都被他带得微微颤动,人却醒不过来。


    在昏睡和清醒的边界处,谈玉琢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推他,可他脑子昏沉难受得厉害,很想开口叫人不要管他了,现实中却只发出了很轻的两声闷哼。


    迷糊中过了几分钟,衣物摩擦的悉索声和说话声都渐渐远去,直到耳边所有声音都消失殆尽,谈玉琢才重新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他咳嗽着低下头,睁眼看见高中秋冬校服袖口的蓝白斜杠条纹。


    鼻子不通气,喘出的气都是热的,他只能不停擦自己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泪水,推开了面前医务室的大门。


    如记忆中一样,医务室里没有老师的影子,谈玉琢想投诉他很久了。


    医务室里没有关窗,潮湿的水汽从窗外不断地被风吹进,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年少的梁颂年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两条长腿曲起靠在椅子两边,他应该很无聊,不太认真地看着堆在桌子上的医务常识书,听见推门声隔了几秒才抬起眼,看着站在门口的他。


    谈玉琢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想到上次的事又感觉尴尬,猫着腰想要躲着他的视线进来,却听见他说:“你好久没来了。”


    他的声音又无奈又温柔,“我一直在等你。”


    谈玉琢缩着肩膀靠在门边,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病得太难受,一副没有听清的样子,茫然地看住他。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可能,最极端的是梁颂年被他表白后恼羞成怒,特意蹲在这准备教训他一顿。


    谈玉琢很发愁,他又病又没有力气,如果梁颂年要打他,他跑不过。


    他想把自己修整得好看一点,可眼角的泪水一时停不下来,谈玉琢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鼻音浓厚地问了傻问题:“你等我干什么?”


    梁颂年站起身,没有回答他,走过来隔了两步的距离站在他面前,弯腰看他。


    “怎么一直掉眼泪?”


    梁颂年似乎犹豫了几秒,谈玉琢不确定,因为他没来得及仔细看,梁颂年就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脸上拉下来。


    谈玉琢轻轻抖了一下,片刻后没什么反应地看着对方近在迟尺的脸。


    袖子口被泪水打得很湿,他不太舒服,想叫梁颂年别看了。


    “生病了吗?”梁颂年很快地松开他的手腕,谈玉琢愣愣地垂下眼看自己被放下的手,手腕上还留有余温,下一秒,他的额头就被人触碰了。


    谈玉琢后知后觉地热起来,热度从前胸透到后背,再顺着脊柱蔓延,渐渐上了脸,这让梁颂年误解了,他皱起眉头和他说:“玉琢,你发烧了。”


    谈玉琢结结巴巴的:“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梁颂年用一种他无法形容的目光看他,谈玉琢很少接触类似的目光,似乎在责怪他,但他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他不太擅长和人相处,又感觉气馁,觉得贸然告白的自己简直愚蠢透顶,就连普通的交流都能冷场的人,怎么还会异想天开想和人谈恋爱呢。


    “我带你去医院。”梁颂年走到桌边,拿起放在一边的书包。


    “我吃点药就好。”谈玉琢说完,报出了几个药名,显然已经是生病习惯了。


    梁颂年把书包背在肩上,回身关上医务室的门,只和他说:“走吧。”


    谈玉琢跟受了蛊惑一样,没什么脑子地跟在他身后,快要走出走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不上课吗?”


    梁颂年走在他身侧,比他高好多,谈玉琢得抬头才能和他对视,可谈玉琢不太敢抬头,一直盯着他领口看。


    “嗯,今天竞赛刚回来。”


    谈玉琢又想揉自己的眼睛,梁颂年看出他的意图,伸手拉住了他。


    “不要揉了,你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梁颂年停下看了他会,谈玉琢睫毛被眼泪打湿黏在了一起,在注视下颤了颤。


    他们路过的楼梯口正对着一面长方形镜子,谈玉琢透过梁颂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穿着宽大不合身的校服,上下眼皮都很红,干瘦怯懦地站着。


    谈玉琢不看了,无端心情不好。


    梁颂年把两张请假条递给门卫,门卫看是病假,又看了一眼谈玉琢,很快地给他们放行了。


    谈玉琢回想门卫看他的眼神,他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吓人,但他也不想,不是他想生病的。


    但是如果不生病,今天就看不到梁颂年,谈玉琢快速地想了想,觉得还是生病好了。


    反正他经常生病,已经习惯了。


    梁颂年用手机打车,谈玉琢有点站不住,双腿发虚,自己走到花坛边坐下,抱着膝盖埋下脸。


    “很难受吗?”梁颂年蹲下身,把他额角的碎发往后捋,“车很快就到。”


    谈玉琢两只耳朵嗡嗡作响,他听不太清梁颂年在说什么,但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会集中精力努力听。


    梁颂年说玉琢,你看我好认真。


    谈玉琢迟缓地反应了几秒,他以为梁颂年不喜欢他这样盯着看,慌张地把眼睛垂下,可梁颂年却只是笑了笑。


    坐在网约车上,谈玉琢咳嗽得更加厉害,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看两人都穿着校服,撇了下嘴说:“他怎么了,不是什么传染病吧?”


    谈玉琢难堪地想要停下咳嗽,却把自己憋得面红耳赤,咳了个惊天动地。


    “不是。”梁颂年靠近他,谈玉琢混乱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咳一边往车窗边靠。


    梁颂年用手轻轻罩住他的口鼻,肌肤相触的一瞬间,谈玉琢简直要烧起来,全身的血液叫嚣着沸腾,鼻息之间全是梁颂年身上淡淡的味道。


    “没事,没有口罩,先这样吧。”梁颂年宽慰他,拍了拍他的脊背。


    谈玉琢靠在车座和车窗之间的缝隙里,身子被挤压得很小,闷着声音小心咳嗽,因为太过于想克制导致泪水更加汹涌,温热滚烫地滑过梁颂年的手背,转瞬便变得冰冷。


    短短十几分钟,他热到快要窒息,好在学校到医院的路并不远。


    梁颂年的手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口水混着泪水胡乱地黏在他手心,谈玉琢看了一眼,很不好意思,小声和他说抱歉。


    梁颂年说没事,垂着手先找了水池洗干净,然后带他去挂号,做完检查,医生说他得了肺炎。


    谈玉琢很懵,梁颂年看了报告单,简单地告诉他:“要挂一星期药水。”


    谈玉琢面如死灰,他问梁颂年借了手机,扶着墙走到一边打电话。


    他说了十几分钟,最后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梁颂年看他擦了下脸颊。


    这次是真的哭了,在医院冷质的灯光下,他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滚下。


    谈玉琢哽咽着小声叫了最后一声妈咪,可能对面安慰了他什么,他眼睛红红的不流眼泪了,含着泪擦了擦脸把电话挂了,丧气地走回来将手机递回给梁颂年。


    “谢谢你,我妈妈很快就来了,你有事先走吧。”


    梁颂年没有低头看把手机收回口袋,“我走了?”


    谈玉琢点点头,愣了会,抬起手摇了摇,和他说再见。


    梁颂年拿着报告单没有动,谈玉琢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觉告诉他对方是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绷紧并拢的双腿,莫名开始紧张。


    “我走了之后,你会偷偷哭鼻子吗?”梁颂年问,他好像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


    “不会!”谈玉琢微微睁大眼睛,惊恐得像只红眼睛兔子。


    梁颂年收起报告单,没有再说什么,领他去挂水。


    输液室里,谈玉琢可能是哭累了,迟钝地开始不好意思,他想和梁颂年说自己不是那么爱哭的人,没有那么娇气,但是梁颂年脸看上去太严肃,他张了几次口没有说出来。


    他仰头盯着自己的输液瓶看了很久,梁颂年转过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单纯地想要确定一下谈玉琢此刻的状态。


    “怎么了?”谈玉琢迟疑地问。


    “在想中心医院的输液瓶有什么不同。”梁颂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让人感觉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仿佛只要谈玉琢稍微往前一点,就能真切地接触到他。


    谈玉琢想是生病影响了他,所以他过了几分钟才知道梁颂年话里的意思,导致他后面太无聊都不知道盯着什么看。


    谈玉琢踌躇了几秒,试探性地主动提起上次在医务室发生的事情,“我上次在医务室是不是吓到你了?”


    被一个陌生男生告白,或许不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梁颂年坐在他的左手边,穿着校服,脸庞年轻又帅气,谈玉琢看了会他的鼻梁,视线游移着,最后不自觉停留在他的眉眼间。


    梁颂年坐在椅子上状似思考了片刻,转过脸,两人正好对视上,谈玉琢看了几秒,生硬地移开了视线。


    “是有一点。”梁颂年诚实地说,“因为你没怎么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你早把我忘记了。”


    “什么?”谈玉琢糊涂地问。


    梁颂年手肘靠在椅子扶手上,手捏着输液管,听到他的回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


    谈玉琢莫名其妙开始愧疚,甚至开始反思自己。


    他害怕梁颂年感觉和自己说话太吃力,但他没有办法,他生病了,又面对着自己暗恋的人,很难做到保持一个清醒的脑子。


    他的脑袋此刻就像一锅被烧开的汤,各种想法都在沸腾的汤水里浮浮沉沉,时而一齐涌上来,又一齐被压下去。


    “我们还不了解彼此。”梁颂年放下手,看向他,“如果我草率地答应了你,你和我相处熟悉之后,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你会后悔然后对我失望。”


    梁颂年说这段话的时候,安静沉稳得不像个十几岁的中学生,谈玉琢看着他不知所措起来。


    “所以……”梁颂年始终都盯着他看,谈玉琢反而眼神飘忽,目无焦点地四处看,显得很不专心,害怕承担什么东西。


    “……”谈玉琢捏了捏自己的校服下摆,认命一般说,“你不用说那么明白,上次我就清楚了……我不会……”


    谈玉琢磕巴了一下,话便接不上去了,他想说自己不会缠着他,但是他感觉这个词用得让自己太过难看。


    青春悸动忍不住向喜爱的人表达爱慕,谈玉琢想自己应该没有错,此刻却要在此备受凌迟,他眼眶红了又红,咬着牙不让自己流泪。


    “玉琢。”梁颂年过了许久才开口,沉静地看着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梁颂年朝他伸出手,谈玉琢低头看着这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一种邀约。


    “我们……”梁颂年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像是在纠结一件很难抉择的事情,最后语速缓慢地说,“我们可以试试,如果你不喜欢,我们立马结束。”


    谈玉琢并不知道他在停顿之前本来想说的是什么,但好多年过去之后不断回想,谈玉琢想他后面说出的话,肯定和他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


    谈玉琢应该问他试试是什么意思,试到什么程度才算真的喜欢呢,是因为觉得可怜所以才故意施舍一个试试的机会吗?


    但当时的谈玉琢被惊喜砸昏了头脑,愚蠢地擅自陷入了甜蜜之中。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梁颂年,愣怔地先问了句:“什么?”


    尔后就是忙不迭地点头,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梁颂年的手心里。


    作者有话说:


    发现自己舒适区真的在校园暗恋上,有机会开一本校园文写写(画个饼)


    第28章 街头


    梁颂年似乎没有想到谈玉琢那么快就决定了,看着交叠在自己手心里的手愣了一下。


    谈玉琢的手明显就是一只男生的手,指骨节微微突出,但比他的手小了一圈,中指侧有薄薄的写字留下的茧。


    梁颂年抬眼看向对面的谈玉琢,谈玉琢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眼睛就下意识瞪大,颤动着眼睫垂下眼,通透苍白的皮肤下慢慢浮现出一片/潮/红,连带着校服下的脖颈都红了一片。


    梁颂年发现他的眼珠颜色很浅,抿紧嘴唇的样子像是在腼腆羞涩地小幅度笑。


    按理说那么多年过去了,普通人应该早就淡忘了孩童时候遇到的小玩伴,就像谈玉琢一样,哪怕抱着脖子叫过哥哥,也把人忘得一干二净。


    但梁颂年记得,时至今日,都还能记起谈玉琢当时穿的毛衣上棒针的竖纹图案,左侧衣摆下的线头衔接处漏出来一条两厘米长的粗毛线。


    “那你能留我个账号吗?”谈玉琢轻声询问,带着小心翼翼的鼻音,发现梁颂年还在看自己,不好意思地笑,“我今晚想和你聊天。”


    说完,他孤自忐忑,“你要上晚自习吗?”


    顿了一下,他快要把自己半张脸都藏进校服外套里,小声说:“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现在不能说吗?”梁颂年慢慢地收紧手指,谈玉琢怔怔地看着被握住的手,露在外的耳垂也红了,身上的温度无论如何都下不去。


    “不,不是。”谈玉琢尽量想让自己表现得正常点,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悲地发现过热了,他一边用自己发凉的指尖给脸降温,一边磕磕巴巴地回答,“因为,我,我,我不好意思……”


    “你晚上回家吗?”


    “回家的。”谈玉琢怔怔的,已经不太能自己独立思考问题,梁颂年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好,我晚上在学校,八点之后就有时间。”梁颂年说。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递给谈玉琢,谈玉琢在添加好友栏里输入自己的账号,梁颂年看了一眼,说他的头像可爱。


    谈玉琢声如蚊讷,梁颂年没有听清,但谈玉琢也不肯再说,把手机塞回他书包里,只留给他一侧红红的耳垂。


    谈玉琢想要和梁颂年多说一会话,他知道梁颂年去参加了市里的化学竞赛,想问他题目难不难,还想问他会不会感觉太累。


    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被梁颂年握住的那只手变得温热,他害怕自己的手心出汗弄脏梁颂年的手,但又舍不得松开。


    “我好像出汗了。”谈玉琢动了动手指,梁颂年适时松开了手。


    谈玉琢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无意识地抓紧自己裤腿。


    输液室里人来人往,谈玉琢目无焦距地看了一会白色的墙壁,鼻腔内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浓,他闻得发晕想吐,热得呼吸困难,张开口喘气,想问梁颂年有没有感觉周围的环境温度太高了。


    他转身,却见身边的座位空无一人,心一瞬间腾空,立刻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惊骇地转回头,原本座无虚席的输液室一瞬间空了,金属制的座椅沉默地列在雪白墙壁下,无限延伸。


    谈玉琢低下头,身上的校服消失了,他张皇失措地想要往后退,却被一个人死死捏住了肩膀,他吓得叫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那人摇晃他,厉声质问,“他说试试你就那么高兴,你是傻还是蠢,给人拿去试,试试就会喜欢吗?”


    谈玉琢脸上的血色褪尽,他吓得哭泣起来,鼻音浓厚,“可是……可是他送我来医院,也不是完全不喜欢吧,他还愿意空出时间陪我……”


    “所以他说自己有病,无法感知感情,你也认了是吗?”


    谈玉琢脸上挂着泪,一惊一乍地啜泣,他被问得迷糊,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辩解:“没关系啊,我和他一样也有病啊,他也没有说什么,对我还是挺好的呀。”


    “挺好的,所以没有正式地确定恋爱关系,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不明不白地被/人/睡,你也感觉没关系吗?”


    “他对你真好,他说一句自己有洁癖,你连手都不敢和他多牵,随身带着消毒纸巾擦擦这擦擦那,你是很脏还是怎么,要忍受那么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谈玉琢/哭/喘/着,气音很急,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很快把他的手背打湿,他不停擦着自己的眼泪但好像永远都擦不完一样。


    “我喜欢他,所以想要他快乐,不想他委屈,我没有做错呀。”


    对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在断断续续地哭,他像一个被抛弃的玩具,没有人安慰更没有人在意。


    “有关系的,我不喜欢,我难受。”


    谈玉琢把脸埋在手心里,终于哽咽着承认,脊背一寸寸软了下去,慢慢趴伏在地上。


    他没有直接落到冰凉的地面上,反而接触到了一片柔软。


    干净的枕头上带着浅淡的酒店香薰味,谈玉琢努力平复自己的/哭/喘,崩溃地歇斯底里尖叫:“你为什么不愿意爱我呢?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明明拒绝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梁颂年收起他多余的同情心和好奇心,不要抱着实验的心态来观察他,那他可能很快就会忘记了。


    只不过是少年时代无疾而终的一段绮梦,慢慢就会被时光磋磨尽所有感受,而不是直到现在都还在苦苦纠缠。


    始作俑者梁颂年躺在他的身边,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明亮光线在他身上蒙上一层朦胧的柔光,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动,依旧得体,只有头发凌乱,哭得满脸通红的谈玉琢显得那么无理取闹。


    “玉琢。”梁颂年说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一丝的波动,好像对面哭得喘不过气的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他伸出手拉住谈玉琢的手臂,冷静地说:“除了感情,你能享受我所拥有的一切,为什么要纠结?”


    他仿佛是真的想不明白,因为他拥有许多东西,足够人卑躬屈膝求他施舍。


    谈玉琢只感觉恶心,却又无法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因为一开始,他们就说好了,谈玉琢早就知道后果,但他偏偏要自找苦吃。


    所以他的悲伤,他的痛苦,他的乞求挣扎在梁颂年眼里通通都是没有必要的麻烦。


    谈玉琢还在一阵一阵地发晕,又痛又没有力气,他看着眼前梁颂年熟悉的眉眼,一瞬间有点恍惚。


    他的大腿上还留着深深的印记,可能两三天都消不下去,今年,是他和梁颂年谈恋爱的第三年。


    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谈玉琢抹了下脸,摸出手机,在模糊的视线中打开短信,看到了自己的高考分数。


    因为太过于直白地展现,谈玉琢甚至没有一丝缓冲的准备。


    他的脸颊因为过度的哭泣滚烫通红,眼泪安静地流淌过都能带起细密的麻楚,冰凉下来的液体转瞬就被温热的新的液体替代。


    谈玉琢噙着泪松松地笑了一下,把手机屏幕转给梁颂年看。


    “分数不够,”谈玉琢恍惚地说,却没有多少难过,反而长久地松了一口气,“我们结束吧。”


    梁颂年拧眉认真地看屏幕上的数字,尔后视线落到谈玉琢的身上,“你现在不冷静,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


    “我很冷静!”谈玉琢收起手机,撑着力气从床上爬起来,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往自己的背包里塞,“就到此为止吧,你也很清楚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


    梁颂年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的动作,没有挽留,只是沉思少时,开口说:“这个月生活费会打你卡上。”


    “喀拉”一声,谈玉琢扣上行李箱的扣子,站在床尾冷淡地睨着他:“你别给我打,你给我打我就把你拉黑。”


    “你现在就走吗?”梁颂年站起身下床,谈玉琢往后退了一步,不看他。


    “明天再说吧,今天你也很累了。”梁颂年想要拿过他行李箱的杆子,谈玉琢用身子挡住了他。


    “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下午一点半的飞机。”谈玉琢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推着行李箱往外走,“时间快不够了。”


    梁颂年没有阻止他,沉默地跟他到门口,门口的地毯绊了行李箱轮子一下,他伸手接过:“我来吧。”


    谈玉琢回洗手间把自己的脸洗干净,脸庞潮湿地走出来,眉眼稍温顺地低垂,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


    梁颂年叫了司机,把他的行李箱放上后备箱。


    谈玉琢站在曼谷街头夏日的阳光下,看着已经初具成熟的梁颂年,感觉自己也并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在梁颂年身上学到了如何像个成年人一样泰然处之所有事。


    他便装洒脱,和梁颂年体面地说了再见。


    梁颂年扶着车门,可能是曼谷的阳光太烈了,他的脸看上去很苍白。


    “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谈玉琢戴上墨镜,遮挡住自己哭红的眼睛,在梁颂年眼前关上了车门,在缓慢上升的车窗后说:“谢谢,但永远不会。”


    作者有话说:


    表面上的梁哥:冷静克制,老婆大哭在前面不改色,男人不经过几次分手怎知成长


    实际上的梁哥:宝宝,我可以当小三,一定要联系我啊(つд)


    第29章 曼谷


    曼谷午后街区阳光炙热,谈玉琢把车窗打开,沉闷的热风涌进车厢内,掀开他额前的碎发。


    车辆在十字路口转弯,入目一片绚丽,街区的花店外热带的鲜花在鲜少人至犹自绽放热烈,和昨夜在路灯下看的感觉很不同。


    曼谷的天气转瞬即变,昨天还下着蒙蒙的细雨,谈玉琢一个人待在酒店,傍晚时分天边滚雷声声,片刻后便是“噼啪”的雨声。


    谈玉琢拉开窗帘,让天光透进房间,拉开隔门,斜风将雨丝吹进阳台,雨水很快把他的脸打得微湿。


    傍晚的曼谷街头骑行着颜色各异的电动车,雨幕中,朦胧的暮色沉在远处的地平线。


    谈玉琢没有穿鞋,光脚踩在瓷砖上有点凉,他正想给梁颂年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便见街口换了绿灯,梁颂年从街对面走过来。


    他穿着曼谷街头常见的长花短袖,撑着一把廉价透明的伞,可能是随便从便利店买的,伞面微微向后抬,雨水冲刷的塑料膜退去,他的面容便慢慢在细雨中清晰起来。


    伞遮不住他,导致他的手臂和小腿都被打湿了,雨水还打湿了他怀里抱着的泰式叠荷花,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繁重热烈地被捆扎在一起。


    他仰头,明显也看见了谈玉琢,眉目舒朗地笑了笑。


    这一刻,谈玉琢才觉得自己真正地触及了这个人。


    他站在细雨迷蒙的曼谷街头,走过三条街区,带回来一束异国白荷。


    褪去所有光芒,他单纯只是为他买花的恋人。


    谈玉琢难讲明自己,至少在那么短暂的几秒里,他也稍微肖想过与梁颂年的以后,想把早订下的机票退了。


    只不过是他想象中普通平凡的梁颂年,也是梁颂年扮演的梁颂年。


    司机看着前面的路况问:“要不把车窗关上?现在是最热的时候。”


    谈玉琢被热风吹得脸燥,在墨镜后眯了眯眼,把车窗重新关上。车载空调一直在工作,却吹不出一丝冷气,司机调了几遍,空调没有一点反应,他愧疚地说:“以前不这样的。”


    车辆行驶在烈日炙烤下,车内的温度迅速攀升,谈玉琢热得出了汗,他怀疑自己要被融化了,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呼吸都不畅起来。


    司机在前面的驾驶座絮絮不停说着什么,谈玉琢听不清,他难受得想吐,躬下身摁住腹部,头晕脑胀之间艰难地睁开了眼,入目却不是车顶而是雪白的天花板。


    同时他也发现了让自己胸闷气短的罪魁祸首,他身上盖着三层厚重得足以压死人的被子。


    场景变化得太快,谈玉琢脑子不甚清明,还犹在迷糊着,嗓子里干得要冒火,他张了张嘴,嘶哑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要水吗?”梁颂年俯下身,谈玉琢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看久了就显得很呆。


    梁颂年拿下放在他额头上的湿毛巾,手臂绕到背后,扶他坐起来点。


    谈玉琢低下头就着梁颂年的手喝水,他渴了很久,水的温度又合适,一口气喝了两杯。


    梁颂年放下杯子,杯底敲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轻响,谈玉琢勉强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既不在医务室也不在曼谷,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后醒了过来。


    谈玉琢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分钟,被迫接受了现实,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还早。”梁颂年看了眼时间,给了他准确的答案,“八点四十六。”


    谈玉琢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他还想喝点水,转过头想和梁颂年说,却发现对方正看着他,两人的视线正好碰到一起。


    “你烧了一夜。”梁颂年手放在枕边,摸了摸他被汗水浸透还未来得及干透的鬓角。


    谈玉琢咳了两声,想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哑,但他失败了,不得不放低些声音:“有没有麻烦到你?”


    梁颂年答非所问,“你说了很多梦话。”


    谈玉琢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回想到自己梦里的内容,身体紧张了起来,害怕自己神智不清醒的时候说了梁颂年的坏话。


    他的眼神重新游移回天花板上,“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梁颂年神情平和,看不出生气的样子,谈玉琢的目光重新被他占据。


    梁颂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他,谈玉琢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很心虚,生了一夜的病估计不会很好看。


    谈玉琢后脑勺的黑发凌乱地散开在枕头上,有几缕贴在他的颊边,脸很小,下巴又尖,白得像某种昂贵的瓷器。


    “嗯。”梁颂年凑近他,谈玉琢愣直地看着他,已经忘记要如何动作,艰涩地开口:“我说了什么,很严重吗?”


    梁颂年伸出手,手指在他眼皮上碰了碰,谈玉琢闭上了左眼,藏在眼皮褶皱中的小痣显露出来。


    梁颂年平静地看了许久,就在谈玉琢精神最为紧绷的那一刻,低下头亲了亲那颗小痣。


    “你一直喊我的名字,”梁颂年学着他的语气复述,“颂年,颂年我喜欢你,带我走,我只想和你走。”


    谈玉琢呆滞了足有十几秒。


    梁颂年取下温度计,放在眼下看了看,“烧退了。”


    谈玉琢恢复呼吸,终于意识到梁颂年在骗他,气得抿了抿唇,拧着眉毛,眼神沉默地看着对方。


    梁颂年气定神闲地直起身,“玉琢,你那么爱生气,一生气就生病,应该怎么办呢?”


    谈玉琢猛一下掀开被子,动作幅度太大,一下眼冒金星,差点交代在这里。


    他扶着额头缓了缓,放弃了自己打击报复的想法,气虚地哼唧。


    “早餐还热着,先去吃点东西。”梁颂年正经了些,谈玉琢脸埋在被子上,用后背屁股对着他,自以为倔强地对抗。


    梁颂年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谈玉琢没有想到,他以为梁颂年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啊”了一下直起腰,晕头转向地挥了一下手,软绵绵地锤到了枕头上。


    他又开始犯晕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弄得他想吐。


    梁颂年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身,谈玉琢能感受到他胸腔连着腹腔的微小震动,知道对方在笑他愈发怒不可遏,胡乱叫了几声,没力气扑腾,恨恨地咬牙:“讨厌鬼!没有人会喜欢你!”


    谈玉琢很轻,梁颂年托住他的臀/部,还有余力向上端了端,“那我怎么办呢,玉琢,我好可怜。”


    梁颂年的呼吸离他很近,谈玉琢缩了下脖子,莫名感觉到了这个姿势的屈辱,想叫梁颂年把自己放下来。


    但是他微微侧过头,梁颂年的目光就施施然跟过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谈玉琢想转回头,被人捏住了下巴。


    梁颂年没有做什么,只是说:“玉琢,你的脸好小。”


    谈玉琢反而不自在了起来,手撑着梁颂年的小臂,撇过了眼。


    梁颂年放下他,叫他换上拖鞋。


    下楼,陈春正把早餐从厨房里拿出来,看见谈玉琢便弯起嘴角笑了笑,递过来一碗白粥。


    粥还是温热的,谈玉琢伸手接过,陈春回身拿了个勺子,再转过来,视线不经意往下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回去。


    谈玉琢随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的袖子因为动作往上卷,露出小臂上的创口贴。


    他睡梦中不老实,自己碰掉了一个,原本粘贴得整齐的创口贴变得凌乱,底下的咬痕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


    “……”谈玉琢拉下自己的衣袖,顶着陈春担忧的目光在餐桌边坐下。


    他握着勺子埋头,心里很清楚这个咬痕不代表任何,喝了两口没有滋味的白粥,脸却慢慢变红。


    陈春盛了一碗新的粥,放到梁颂年面前,谈玉琢在对面抬起些眼,陈春拿着笔在本子上费力地写了什么,写了足足有三分钟。


    梁颂年看完她写的字,温和地笑了笑,“没事,闹着玩的。”


    陈春便有点生气,但不好说什么,似乎又有点失望,谈玉琢好奇她写了什么,探头想要偷看,陈春目光扫过来,他连忙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


    谈玉琢可能是真的饿了,一碗粥都喝完了,还吃了段玉米和两个包子。


    梁颂年又给他盛了一碗,谈玉琢喝了两口不想喝了,梁颂年拉回来自己喝了。


    谈玉琢看着喝粥的梁颂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自己吃不下的东西给梁颂年吃,甚至有时候自己还会把吃到一半的食物放到他的碗里。


    可能梁颂年洁癖好了很多吧,谈玉琢短暂地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养成这种习惯挺不好的。


    谈玉琢晚上出了很多汗,睡衣又厚,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冷掉的汗珠黏在后背,很不舒服,吃完饭,他对梁颂年说:“我想去洗个澡。”


    梁颂年倒没有管他,只叫他把水温调高点。


    谈玉琢进了浴室,听话地打开热风,并把水温调高了,等浴室的温度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才把衣服/脱/下来。


    躺进温暖的热水里,每个毛孔都舒适地张开,闻着混着水汽的沐浴香氛,谈玉琢渐渐感到有些疲惫。


    浴室外传来开门声,尔后就是接连的脚步声,梁颂年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应该是在和陈春说话。


    谈玉琢断断续续地听见他说“年纪小”“还可以”“不要担心”。


    谈玉琢怀疑他在说自己,又感觉不是,他伸出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手还湿漉漉的就在屏幕在打字。


    他给陈春发:“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不要和梁颂年聊天啦!你不许和他说话。”


    过了几分钟,外面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陈春:“洗澡时候不要玩手机,水凉了快点出来。”


    谈玉琢吐了下舌头,放下了手机。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听汪东城的《我应该去爱你》


    全世界还有谁,比我们还绝配


    我应该去爱你,不浪费被羡慕的机会


    在爱情的面前,你我都太卑微,爱上了谁敢反对


    一首小甜歌,送给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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