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慢慢就熟悉了
“回来就好”
男人口中呢喃着这句话,许是带病,呼出的气息都很弱,拂在颈边,轻轻柔柔,像是小草挠在心头,痒痒的很不舒服。
可,又有点舒服。
丁弃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更何况还是当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面前被一个男人抱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松手。”
“我不!”
男人撒娇似的回了一句,环在他腰上的手臂陡然收紧。
丁弃脸色微沉,可搂着他的是正宗的王爷,皇帝的亲叔叔,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倘或他用力将人推开,男人若是胳膊折了,腰闪了,再不济蹭破了点皮,身上哪块乌青了,赖上他怎么办?
他一阵头疼。
京城,他原就不想回来的,可圣旨在前,他不得不回。
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被麻烦精惹上了。
他语气不快,“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无奈下隐隐压着怒气。
“就想见见你,抱抱你。”徐知忌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上辈子他兢兢业业,夙兴夜寐,扶持新帝,到头来换到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想切切实实的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温度,以及隔着薄甲下男人胸腔里那颗起伏跳动有力的心跳声。
丁弃满脑子疑问。
这算哪门子理由?
他又不是美娇娘,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抱的?
可是怀里的人金贵,他碰也不敢碰,只能任由其抱着,“我跟王爷似乎并不熟悉。”
“慢慢就熟了。”
徐知忌微微松开了些,抬头看住了他,男人皮肤泛着油亮的古铜色,黝黑的眉微微皱着,眼睛里藏着不悦和疑惑,唇微微抿着。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去摸男人的脸。
指尖刚触碰到男人的脸颊,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给握住了,丁弃压低嗓音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男人的手很大很暖,掌内有硬硬的茧子,徐知忌看着他全身紧绷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我就不能单纯的想要来迎你吗?”
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像是三月的樱花,清甜俏皮,眉眼似两弯弦月,只是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丁弃有些走神,待回过神来又腹诽不止。
一个大男人,搂着另外一个男人哭鼻子。
也不嫌害臊。
周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议论声断断续续的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丁弃依旧保持着全身紧绷的姿态,他半垂着眸子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男人,男人的脸可真白呀,比女人的还白,男人的脸可真小的,估计还没他的巴掌大呢,男人的嘴唇可盈透啊,像是上好的樱桃
“天色不早了,家中长辈还在等着,无事我先回了。”
他趁势拉开了与徐知忌的距离,拱了拱手,翻身上了马。
徐知忌仰着脑袋看着他,唇微微翕动着。
“小心丁家。”
无声,可丁弃却一下子就读懂了男人的话。
他没做停留,喊了声“驾”就朝城门内飞驰而去了。
徐知忌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唇角依旧高高扬着,一阵风吹过,他弯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双喜忙给他拍着背给他顺气,一边喊着随行的人回府。
口中有铁锈的腥甜味。
徐知忌虚虚的倚在马车的车壁上,唇角含笑。
还好,
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便够了。
第四章 、老相好?
京城依旧繁华。
街道宽阔,两旁商贩栉比鳞次,叫喊声一个塞一个的高,来往的大姑娘俏媳妇们都睁大了眼睛瞧着打马而过的男人们,这样结实的身形,可不像是京城里长大的男人。
在宫门前候着等传召的时候,魏铭见皇城巍峨,规矩极严,又不敢四下乱动乱看,紧张的满头大汗,他这人吧,一紧张就想说话,于是没过脑子的冒了一句。
“将军的夫郎长的比女人还俊俏呢,瞧那皮肤白的,瞧那小腰”
军营里都是粗枝大叶的爷们,偶尔开起玩笑来,也是荤素不忌,“将军果然是高人呢,我说边地里那么多女人对您投怀送抱,您都不正眼瞧一下,敢情有相好的在京城里守着呢。”
他轻笑了两声,丝毫没注意到丁弃已经黑的像锅底的脸色。
“闭嘴!”
丁弃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两个字的。
什么老相好?
他跟那个瑞王压根就不熟,甚至还有旧仇呢。
想当初他初来京城
“宣镇远大将军觐见”太监的声音尖利而刺耳,打断了丁弃的思绪,他略微整了整衣角,大步朝着殿中走去。
殿中燃着好闻的熏香,承平帝穿着黄袍端坐在宽椅上,奈何他年纪小,腿短,身高也不够,坐在椅子上毫无气势可言,也是,他如今不过才九岁,想来再历练几年,便会有帝王的威仪。
“末将丁弃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人的声音低沉洪亮,在空旷的殿中竟起了嗡嗡的回响声,承平帝被震慑住了,他在京城中长大,接触的都是皇亲国戚以及亲贵礼仪之人,何曾见过征伐杀场的将军。
男人甫一走进来,壮硕的身形几乎要挡住了门口|射进来的光线。
他咽了口吐沫。
一旁的太监厉声喝道:“大胆!你竟敢穿着铠甲便进殿觐见,简直是藐视君威,若是吓着皇上了,你担待得起吗?”
“末将不敢。”
丁弃额头点地。
承平帝吻了吻心绪,挺直了小腰板,学着先帝的样子,故意压低声音,“爱卿请起。”跟着又问,“你说你得了先帝密诏才回京的,密诏现在何处?”
丁弃从衣裳里掏出一份牛皮卷,恭敬呈上。
太监接过,送到了承平帝的案前。
牛皮卷上还带着男人的身上的温度,以及汗臭味,承平帝微微皱眉,将里面的圣旨取了出来,果然是他父皇的笔迹。
虽只寥寥数句,可却让承平帝红了眼。
先帝之所以让瑞王成为摄政王,辅助他治理他国家,他懂,可握在手里的兵权才是最根本的,父皇说镇远将军可以信任,那么他信任就是了。
殿中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良久,承平帝才开了口,“爱卿一路远归,想必已经疲乏了,今日先跪安吧。”
待丁弃一走,一旁的太监小声提醒道:“皇上,据奴才所知,镇远大将军离京时才十八岁,如今五年已过,他还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您看”
恩威并重。
“那就挑几个伶俐的送去将军府。”
承平帝下了命令。
“可”小太监有些为难,“这事要不要先告诉摄政王一声?”
承平帝小脸一沉,喝道:“瞎了眼的狗奴才,朕才是皇帝,这点小事就不劳烦皇叔了。”
小太监应了是,急急的逃了出去。
第五章 、有且只能有他一个
暮色四合。
夜色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一样,将天空隐入墨色里,一弯弦月挂在城楼翘起的屋檐尖端,偶有乐声飘飘扬扬浮在春夜的风里。
管他边关乱不乱,世道是否艰辛,京城照样该歌的歌,该舞的舞,一派逍遥快活,无忧无虑的样子。
屋子里烧着地龙,双喜又给加了一床厚实的锦被,以至于徐知忌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满脸红润,要不是眼神恹恹,倒像是好了一般。
“水,水”
他抬起手想要将压在身上的被子掀开,可手指却虚浮无力,好在双喜自小跟在他身边,早已熟知他的喜恶,见状忙将被褥抱开,又给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来。
一杯温水下肚,徐知忌觉得好受了许多,他虚虚的靠在软枕上。
“他那边怎么样了?”
双喜将茶杯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不满的嘟囔着,“王爷,您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您都病成这样了,那人也不想着来瞧瞧你,再不济打发个人来问一声也是好的,亏得您一醒来就问他的情况”
他的眼圈微红,徐知忌知道自己回来的路上晕倒,定是吓坏了他。
“你不懂。”
这世上多的是口蜜腹剑,口是心非之人,像他那样的实诚人真是少之又少,只可惜前世他不懂,一心只想着先帝临终前的嘱托,将心思都扑在了扶持新帝身上。
想起现在的承平帝,他名义上的侄子,他只觉得可笑。
双喜抬起衣袖抹了下眼角,哼了一声,“要奴才说王爷就是瞎操心罢了,他是军功累累的镇远大将军,手握边境十万大军,谁敢小瞧了他去,这不人还没回府,皇上赏的人都已经送到将军府了。”
“什么?”
徐知忌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奈何手臂无力,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双喜忙让人又取了软枕过来,“王爷,您身子才将好了些”
徐知忌望着帐顶,张口喘息着,待气息匀了些,才道:“什么时候的事?”
双喜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了。
徐知忌抿着唇,不再言语。
从前他总以为他那侄子还小,九岁的年纪,正是该玩闹的时候,哪里懂得那么多呢?所以他事事都想替他周全,可他所做的这些,落在帝王的眼里,就成了居心叵测。
可笑。
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有泪顺着眼角滑落,这可把双喜吓坏了,他几乎都快哭了,慌乱的朝着外头喊叫太医。
“他都收了?”
徐知忌忽如其来的一句让双喜一阵发懵,待反应过来后才点头,跟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皇上赐的人,谁敢不收?”
徐知忌偏头看了他一眼。
“吩咐下去,把那些人盯紧了,只许她们在外间伺候,但凡生了其他心思的”他眸色一冷,有锋利的光一闪而过。
双喜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自家主子自打病好了,似乎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是。王爷放心,定不会让那些狐媚子靠近将军身边一步的。”
徐知忌轻轻“嗯”了一声。
别说一步,半步也不行。
他的身边不能有其他任何女人,亦或是男人。
他的身边只能有他。
有且只能有他一个。
第六章 、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丁弃回府的第一件是就是去寿安堂给丁老太太请安。
老人家精神矍铄,满面红光,跟他离开那年并无多大区别,银白的发一丝不苟的梳了起来,见着他立马就红了眼圈。
“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到娘跟前来,让娘好好瞧瞧”
丁老太太由丫鬟搀扶着到了丁弃的跟前,抚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着他,“你这一走就是五年,为娘的没有一天是不担心的”
丁老将军一生只娶了丁老太太一个妻子,两人育有两儿两女。
大儿子从文,如今在户部当值,二儿子是个闲散的性子,只在衙门里挂了个闲差,可丁老太太偏疼小儿子,这件事便成了她的心结。
两个女儿也都嫁了人家。
丁弃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唯独少了丁老将军,心中一时感慨。
大儿子丁庚文上前劝道:“娘,小弃已经回来了,您老自己个得注意身子”
众人帮着劝了几句,丁老太太总算止住了泪,拉着丁弃的手落座。
宴席是一早备下的,为的迎接丁弃回来,还特意将两个女儿和姑爷都叫了回来,丁老太太举起酒杯,“今儿都是自家人,大家都别拘着,说说笑笑才热闹呢。”
众人应了是,推杯换盏间笑声不断。
宴席一直到了亥时末,一旁的丫鬟取了披风给丁老太太披上,小声劝道:“老太太,虽说开了春,可入夜天还是凉的,况时候也不早了,您该吃药歇下了。”
二儿子丁庚武附和道:“是啊,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时,娘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回头若是累病了,倒成了儿子们的不是了。”
夜色深深,宴席散去。
丁弃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甚至连空气里都有浓郁的脂粉香气。
他皱起了眉。
女人正弯腰整理床铺,窈窕的身形在薄薄的绯色衣裙下勾出玲珑的曲线来。
“出去!”
低沉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在耳旁,吓的年轻女人忙跪下求饶,“将军饶命,不知春柳哪儿做错了,惹得将军大人不高兴?”
女人双眸含泪,我见犹怜。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出我的房间。”丁弃就跟没看见似的,冷声说道。
春柳咬着唇,一时猜不出丁弃的心思,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就听丁弃对着外头喝道:“魏铭,你怎么当差的,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魏铭慌忙冲了进来,把人给拉走了。
到门外才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对着春柳道:“得亏你是个女的,要是换了男人只怕现在只有被抬出来的份了。”
春柳眨了眨眼,娇滴滴道。
“这位大人,咱们将军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她自负美貌,本来想在宫中一展手脚的,可没成想一道旨意她便来了将军府,她心有不甘,可傍晚那会远远瞧见丁弃身形魁梧,不觉又动了心思,这才有了先前这一出。
可没成想丁弃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她气不过,天下男人哪里能逃得过美色的诱惑呢?
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魏铭眼睛一瞪,骂骂咧咧道:“你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我们将军好着呢,哪哪都好着呢你个丑八怪”
春柳被骂懵了。
等人被拖拽出去了,才后知后觉的哭了起来。
丁弃从小就不习惯别人伺候,更别提进出他的卧房了,他咕噜咕噜喝了半壶茶,正准备去净房里冲个凉水澡,偏老太太房里的丫鬟来了。
“老太太这会子过了困劲,想找将军说说体己话呢。”
第七章 、他一定很难过吧
丁老将军一生育有四子,偏没有一个能继承他衣钵的,反倒是丁弃这个捡来的义子承袭了镇远大将军的头衔。
镇远大将军,那可是正二品的武将。
给了个没血缘关系的人,这一点上丁老太太一直有些不自在,饶是丁老将军临终前,为的这个还跟她大吵了一架,好在那个时候边关告急,圣旨不可违逆。
况战场上刀剑无眼,伤了哪一个孩子,她都于心不忍,索性就默认了这事。
如今新帝登基,边境安宁。
依着他看,这镇远大将军不过是个虚名罢了,给谁做不是做呢?
屋子里灯光昏暗,丁老太太倚在软枕上,跟丁弃说着话。
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事。
丁弃听的仔细,偶尔应上一两句。
“啪!”
灯花爆了,屋子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这种沉默让丁弃有些坐立不安。老实说他在丁家这么多年,跟丁老太太并不熟悉,丁老将军在的时候他几乎都是跟在老将军身边的。
至于这个义母?
丁弃知道她不喜欢他,从见他第一面,他就知道。
他虽是一介武夫,人也不够精明灵透,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都清楚。
“有话您就直说吧。”
丁弃挑开了话题,他喜欢直来直去,不愿跟别人玩心眼,兜圈子。丁老太太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错愕,可脸上还是挂着慈祥的笑。
“你也知道你小武哥如今只在衙门里当个闲差,着实是拿不上台面,都到这个年纪了,也没定好人家,我这当娘的一颗心都焦的稀碎”
丁弃垂着眼眸。
“娘的意思是?”
丁老太太面上喜色更盛,半坐直了身子,“你如今是镇远大将军,管着十万大军呢,要不给你小武哥在军中谋个副将,说起来也算是光耀门楣了,也算了了你义父的一桩心思”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丁弃又问,“那小武哥的意思是?”
“他年纪轻轻的只顾着吃喝玩乐,晓得些什么?都得我这个当娘的替他操心。”丁老太太厉声说了两句,转而想去抓丁弃的手,却被丁弃躲开了,她也不嫌尴尬,又问了句。
“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就把你小武哥的前程交给你了,你可别让娘失望啊。”
丁弃道了是。
“时候不早了,母亲早些休息吧。”
待丁弃一走,一旁的丫鬟服侍丁老太太躺下,“不是奴婢多嘴,这镇远大将军本就是该咱们府的人来当,老太太未免也太过心善了,平白给人当了这么些年大将军,难道还不够吗?”
丁老太太斜了她一眼。
不急。
这事得慢慢来
消息传到瑞王府的时候,徐知忌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顿,茶盏中的沸水四散溅落,有几滴落在了手背上,登时便红了起来。
“这该死的老虔婆,哪里来的脸居然敢动这样的心思?也不瞧瞧她那儿子哪里是能当将军的料,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他愤愤不平,替丁弃不值。
“那他神情如何?”
一定很难过吧。
双喜道:“神情如常,并未见异色。”
徐知忌叹了口气。
双喜笑着道:“还有一件事,王爷听了一定高兴。”
“听说皇上赏的那些人里头有个叫春柳的,姿色出众,私自进了将军的房内,被大将军训斥了一通,赶了出去,听说被吓的不轻,哭了大半夜呢。”
闻言,徐知忌的脸色稍缓,唇角高高翘起。
“胆子这么小,看来是不适合留在将军府了,找个理由把人打发了吧。”
双喜见自家主子心情好转,语调也轻快了些。
“这等小事,不用王爷吩咐,奴才一早就办好了。”转身出去的时候,又想起一事来,“皇上又让人送了补品来。”
徐知忌的手指微微曲着,摩挲着茶盏的杯沿。
“他送,你就收。”
只是到底让人心寒,他这皇叔就挨皇城住着,皇上若是真有心,来瞧瞧他,岂不比任何赏赐都要好?
原来他从来不是真心的敬服和爱戴他这个皇叔啊。
第八章 、多亲近亲近
宫中。
御案上堆满了各地呈上来的奏章,满满当当的跟座小山似的,承平帝挎着一张脸,耐着性子一本一本的看着,太监端上新沏好的茶来,他趁机躲懒,往椅被上一靠,伸了个懒腰。
他呷了口茶,余光瞥见外头碧蓝的天空,似乎有人在放纸鸢。
蓝天白云,五彩纸鸢,飘飘摇摇,好不自在快活。
春日里本就该踏青赏春的。
从前他总以为当皇帝是天下第一得意之事,没成想真正坐上了皇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见不完的大臣,看不完的奏章,就连觉都不够睡。
“摄政王身体还没好吗?”
承平帝叹了口气,隐隐有些动了怒气,一旁的小太监察言观色,躬身回道:“说是感染了风寒,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了。”
“啪!”
承平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喝道:“父皇封他为摄政王辅助朕管理国家,可他倒好,不是头疼,就是腰疼,朕觉得要他这摄政王有何用处?”
殿中的宫人们齐齐跪了下去,大呼皇上息怒。
近身伺候的总管太监康清源是先前伺候先帝的,先帝去世前将他派到了承平帝的跟前,他满脸堆笑,“皇上,您若是累了,歇息片刻就是,要是实在生气,打骂奴才一顿出出气就是了,这样的话可说不得,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传到摄政王的耳朵里,岂不是平白惹了是非,叫君臣离心。”
承平帝哼唧了两声。
“朕是皇帝,他是臣子。”
康清源拱手道:“皇上说的是,奴才听说摄政王的身子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他若不肯来上朝,皇上大可以带着奏折去瑞王府,一来也显得皇上礼贤下士,君臣和睦,勤奋好学,二来这本就是摄政王分类之事,岂是他想躲就可以躲得掉的。”
承平帝脸上露了喜色,小手一挥。
“来人啊,备上车轿,朕要亲自去看看皇叔。”
传旨的小太监事先到了瑞王府报信,徐知忌正歪在榻上研究棋谱,外头的光斜斜洒了进来,斑斑驳驳的影落在错落的棋盘上,光影横斜。
春光明媚,美人如斯。
日光打在男人的脸上,衬的他肤白如雪,眉眼如画,精致的如同画里的仙人一样,他一时贪看住了,半晌才道:“还请王爷预备接驾呢。”
徐知忌懒懒的应了一声。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人一走,双喜也进来了,“王爷,听说皇上还把奏折都一起拉过来了,这下咱们可躲不过去了。”
徐知忌浅浅一笑。
其实他的病早就好了,只是不想去宫里罢了,这才托说病未痊愈,他倒要看看离了他,承平帝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成什么事?
不成想才一两天,就忍不住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呀。
承平帝来了之后,先是问了徐知忌的病情,又说离了她这个皇叔是万万不行的,说的言辞恳切,叫人动容,若不是前世经历过,任何人听了都要为其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
徐知忌圈手覆在唇边,咳了两声。
“都怪臣的身子骨不中用,还劳烦皇上担忧,亲自跑一趟来瞧,臣感激涕零”话还没说完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直咳的面色涨红。
承平帝又道:“只是朕年纪尚小,朝政上的许多事实在是不懂,还得麻烦皇叔多费些心了。”
徐知忌喝了口茶压了一压。
“听闻皇上赐给镇远大将军一些美人?”
承平帝点头,狐疑的看了过来。
徐知忌莞尔一笑,“大将军可喜欢这份厚礼?”
承平帝茫然。
“自古英雄爱美人,难道大将军他不喜欢?”
徐知忌笑着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看得上那些胭脂俗粉。”
承平帝:“”那可是他让人精心挑选出来的美人呢。
两人又说了会话,徐知忌强撑着精神要留承平帝在府中用膳,承平帝却说朝政繁忙,丢下一车奏折,人就回了宫。
宫里的人一走,徐知忌看着被抬进书房的奏折,面上再无病容,甚至唇角还勾着笑。
“本王听说镇远大将军是奉先帝密诏回京的,双喜,你亲自跑一趟,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让大将军即刻过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说皇上的意思,让本王这个文臣和他这个武将该多亲近亲近,这样才能力保京城不乱。”
第九章 、先帝让我回来保护你?
“这园子可都是我们王爷亲自监工设计的,放眼全京城可都没这样别致的去处了,赏春赏雪最是得宜”
双喜在前面领路,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
丁弃跟在他身后,并不搭话。他是武人见惯了天地辽阔的草原景色,这方寸之地间隔出来的一步一景,美则美矣,可到底不够疏阔大气,勉强算得上秀气玲珑吧。
况他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只有那些衣食富足之辈才会有心思赏景吧,寻常人家春种秋收,一年四季就没停的时候,哪里还有这些闲心?
曲径通幽,流水潺潺。
因着这几日天冷,最后一茬腊梅开的正盛,暖黄的颜色挂在枝头,与假山边的迎春交相辉映,偶有五彩的鸟雀停在水边梳理毛发。
弯弯绕绕竟然到了徐知忌的卧房处。
“到了,将军请自便。”双喜微微躬身,便退了下去。
丁弃刚想张嘴,可双喜绕过月亮门人就不见踪影了,他愣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双喜来传话只说是要事相商,自然得在会客厅或是书房相见,好好的怎么又来卧房了?
就在他犹疑不决的时候,屋内传来带着些揶揄的轻笑声。
“将军武艺高超,难道还怕我这个病歪歪的文臣会吃了你不成?”
怕个球啊。
徐知忌这样的小身板,他一只手都能折断他的腰,丁弃推门大步走了进去,屋子里点着淡淡的熏香,混合着浓浓的苦药味。
更让他意外的是,徐知忌居然只穿着白色亵衣。
他跟他很熟吗?
真够不见外的。
男人身形单薄,亵衣穿在他身上竟有些空荡的感觉,随着他倒茶的动作,露出一小段精致而白皙的锁骨。
“请喝茶。”
徐知忌冲着他轻轻一笑。
丁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仰头喝下杯中茶。
“你这便叫做牛饮,亏得我还特地用去岁存的雪水来烹茶,到底是牛嚼牡丹了。”徐知忌下口的品着杯中的茶水,茶香清冽。
丁弃看着他那一脸享受的表情,下意识的咂摸了下了嘴巴,刚才这杯茶到底是啥味道啊?
他怎的一点也没尝出来。
“茶也喝了,王爷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丁弃之所以会来,不光是皇上那句文臣和武将该多亲近亲近,他更好奇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到底图谋为何?
寒风料峭却坚持在城外等他,又对他说小心丁家,现在又?
徐知忌见他板着脸,也收起玩笑之色。
“你可知先帝为何要急急把你召回来。”
丁弃坦然,摇头。
皇帝让他回,他这个做臣子的能不回?
徐知忌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个呆子,看来以后这些事还得他多帮着他留意费心了,否则这大块头只怕死了,都不知道死于何人之手呢。
现在的京城啊,可远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
主少国疑。
虽有他这个皇叔为摄政王,可到底也不够。
“你的忠心,或者说是镇远大将军这个名号的忠心,先帝信的过,如今京中暗潮汹涌,光有我这个什么实权都没有的摄政王,压根不足以震慑那些心思叵测之人,所以”
他故意没将话说完,睨向了丁弃。
一息,两息,三息
男人跟木头似的站在那儿,也不接话。
半晌,许是感觉到屋中气氛不对,男人才开了口。
“所以?先帝让我回来保护你?”
徐知忌刚喝进嘴里的茶险些喷了出来,他捂着肚子,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个理由倒也未尝不可。
丁弃看着男人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一脸的不解,煞有介事的问,“难道不是吗?”
徐知忌好容易止住的笑,可在看到男人认真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划过。
“咻”
银光乍现,森然杀意,直取徐知忌的咽喉之处。
第十章 、你就确定我一定会救你?
箭矢眨眼就到了跟前。
徐知忌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愣在原地,可想象中利箭入肉的“噗嗤”声却没出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丁弃一个闪身挡在了男人的跟前,只见他手臂一挥,利箭便偏向了一旁,稳稳钉在了一旁的漆红圆柱上,箭尾尚在打着晃,可见力道之大。
一击未中,丁弃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徐知忌的前面,全身绷紧。
从徐知忌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男人略微弓起的肩背上那块块隆起的肌肉块,块块分明,几欲要撑破了衣裳。
他伸手在男人的背上轻轻点了一下,“放轻松点。”
丁弃回头,看男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能在生死前如此临危不惧,倒是比一般文人中用点。
“你不怕死?”
徐知忌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倒茶的动作娴熟,缓慢,赏心悦目,端起杯子的手指白皙细长,精致的像是完美的瓷器。
“怕,我怕的要死呢。”
他啜了口茶,冲着丁弃莞尔一笑,“不过整个京城都知道你这个镇远大将军今儿在我这,我要是在你眼跟前死了,岂不是辱了你大将军的威名了?”
丁弃不喜欢他这种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态度。
“你就确定我一定会救你?”
徐知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抿着粉粉的唇,并不答话。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有什么好答的呢,重要的是就在几息前他才将挡在他跟前,救了他。
“谢谢大将军救命之恩。本王知道金银玉器这也入不了将军的眼,这个恩情,本王该如何回报呢?”
徐知忌走到他的跟前站定,他比丁弃矮半个头,只得微微抬着眼眸看着他,丁弃被男人这种软绵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撇过脸,往后退了两步。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他皱着眉头,“王爷得空还是多多留意下府内的巡防,免得让那些有心之人再有可乘之机。”
“罢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日日防贼的,本王的命就在这,他们要是有本事,来拿就是。”徐知忌说的坦然,像是再说外边的天气一样平常。
“皇上赏给将军的美人,将军可还受用?”
丁弃也没想到男人的思维如此跳跃,他险些没跟上,愣了半晌只负手站在那儿。
屋子里有了淡淡的血腥味,徐知忌鼻翼微微翕动,然后一个箭步冲到了丁弃的跟前,“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
丁弃想要抽开手臂,没想到徐知忌握的紧,一时竟没能得逞。
徐知忌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这是他从进屋后第一次看到男人脸色变了,还是为了他?
“小伤”
话还没说完,徐知忌喝道:“闭嘴,坐下。”吼完又去暗格里取了雕刻繁复花纹的木盒出来,他从盒中取出一枚直接递到了丁弃的唇边。
男人的手指凉凉的,有点点药香味。
“吃下去。”
唇和手指就这么贴着,丁弃有些不自在,可看男人的目光大有一副他不吃他就不松手的架势,于是张口将药丸吃下。
舌尖触碰到了指尖,徐知忌只觉似乎有一股电流透过指尖直直流进了心脏里。
“这是秘制的回魂丹,可解百毒。”
“哦。”丁弃看着男人突然红透了的脸,“多谢。”
徐知忌定了定神,又取来了药箱,暗箭来的突然,饶是丁弃武功高强,也只是将箭矢打偏,手臂上有轻微的擦伤。
细细的一条伤口,横贯在肌肉紧实的小臂上。
伤口处的黑色正渐渐褪去,徐知忌取了止血散小心敷上,敷完药后又下意识的嘟起唇往伤口上吹。
有细小的风垂在肌肤上,丁弃眉头紧皱。
他垂眸看了过去,男人半蹲在他身前,睫毛细密卷曲,神情认真,嘟起的唇泛着粉粉的颜色,亵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大片雪光一样的颜色。
“咕咚!”
他咽了口吐沫,直接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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