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那小子再过几年都是能做祖父的年纪了!◎
孙策和周瑜?
他们关系好阿婉是一直都知道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仔细想来,当初去往襄阳寻刘表之时,那周瑜待孙策确实不同, 只是这年月, 那些个主公与臣下抵足而眠似乎也不在少数, 就连当初她丈夫郭嘉和阿父曹操也曾抵足而眠过多次, 更别说戏志才,荀彧等人了……
要是只因抵足而眠就怀疑他们是龙阳之好,未免也有些过于有失偏颇。
“这……怕是有所误会吧。”阿婉难得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作为一个女主公,她跟这些将军们聊的更多的则是战役该怎么打, 兵力该怎么部署上面, 很少会涉及到这方面的事, 毕竟聊起来太过于尴尬。
可谁曾想, 她不去看八卦,八卦却主动找上门。
阿婉轻咳一声, 接过小弟子手中的纸张,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刚刚由于乐进的大饼掉的太快,以至于小弟子连内容都没读完,只读到孙策与周瑜的八卦了, 下面关于扬州城的布防以及兵力部署之类的,则还没有来得及读。
于是赶紧将纸张传递了下去。
还是赶紧转移注意力吧。
下面的将军们其实也有些尴尬, 要是都是男人, 他们还能说几个荤段子, 可坐在主位的是大娘子, 他们有些话也只能憋在心里, 见阿婉递过来了纸张,夏侯渊立刻接过来和几个将军一起头靠头看了起来。
只是……
也许八卦使人激动。
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句大八卦的字体飘逸显眼,以至于看下面的布防图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也就恍惚了片刻便将心思沉了下去,拿到扬州的兵力部署着实叫人意外加喜悦,但对老将军们来说,还代表着另一层意义,那就是这位冀州牧,曹氏一族的大娘子,其实早在许多年之前就已经让手下深入扬州军中,甚至很可能现在已经占据高位,达到足以接触舆图的机会。
扬州军中尚且如此,那么曹军之中呢?
各人心思百样。
有心惊胆战的许褚,他长期作为曹操亲卫,主公俨然是不知晓大娘子这个能力的,也从未想过大娘子会有人隐于军中,也有无所谓的乐进,他胆大暴躁,并不擅长谋略,与其说善于领军,倒不如说擅做兵械,主公指哪儿,他打哪儿便可。
至于夏侯渊,那就真有些乐于见成了。
曹操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与其叫曹丕上台,让冀州与曹军离心发生内斗,还不如叫大娘子做了魏王,到时候整合整个北方,他们夏侯家作为大娘子的亲眷,又是从年少时便一起打天下的同袍之情,想必会有个好的未来。
反倒是曹丕上台,他们这些曾与曹婉一同战斗的老一辈就要卸甲归田了。
他们回去的容易,可小一辈真的有人能够撑起夏侯家么?
想到家里那些孩子,真的能够撑起夏侯家么?
而且,他们真的愿意在这个年纪就卸甲回家么?当然不!
男子立于世,当成就万世伟业,封候拜将乃是毕生所愿,若所服侍的明主有朝一日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成功的表现。
所以……
比起曹丕来说,自然曹婉更好。
商议完后,将军们从大帐中走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就连乐进都自顾自地慢下脚步,竖起耳朵,准备开始听八卦。
“老夫记得,好似那孙伯符还未曾有嫡子?”
“是未曾有,不过他有个侧室乔氏,倒是生了两个女儿来,有传言道孙伯符尤为喜爱这个妾侍,也是为着他才未曾迎娶贵女为妻。”
扬州本地士族豪族甚多,孙策只需迎娶当地士族女子,自然能得到当地士族的支持。
可孙策偏偏就未曾娶妻,反倒是周瑜扛不住压力,娶了一位刘姓士族女子为妻,如今已经生育了两个儿子,只是据说其中小儿子体弱,如今正广寻名医救命呢。
“我看不是为了这个妾侍,而是为着周都督吧。”夏侯渊拍着肚子爽朗一笑,那声如洪钟的架势,仿佛恨不得全军都知晓孙策与周瑜的八卦呢。
“嗐……”
“这事儿不是机密么,夏侯老将军你说什么大实话呢?”
夏侯渊被乐进这一逗,顿时笑的更厉害了。
倒是一直未曾发言的几个副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笑意,显然都憋着呢。
笑过闹过之后,几位老将军之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皆思索起阿婉说起的曹彰入扬州之事,却在此时,几人听见大帐中骤然飞出一只迅鹰,它突然腾空,下一刻便直接往荆州的方向去了。
荆州?
几位老将军对视一眼,眉心不由蹙起,难不成大娘子不仅在扬州安插了人手,在荆州居然也有人么?
恰好室内长歌小弟子出来了,手里捧着个托盘,似乎正打算去找诸葛亮。
“小顽童。”
夏侯渊顺手拉住了小弟子:“那驯鹰去往何处?”
小弟子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大帐,大将军倒是未曾叮嘱过他保密,那该是可以说的吧……
“回老将军,驯鹰所去之地乃是交州。”
交州?
听到这个目的地的几个老将军都有些意外。
说起来,天下十数州……唯独这个交州一直十分低调,也因为其地势险要,地处边陲,不扩张也不内斗,所以一般很少有人将目光放在交州,这些年,交州也顶多跟扬州走的稍微近些,但也不算紧密。
所以此时大娘子的迅鹰前往交州做何?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与凝重。
荆州和扬州还未拿下,大娘子的手竟然已经伸到并州去了么?
最后还是一直沉默的许褚突然开口:“二娘子与孙仲谋就在交州。”
二娘子曹贞?
“且二娘子与孙仲谋育有一子,前些日子,二娘子还来了书信,她又有了身孕。”
所以说……
大娘子的目的是为了二娘子的嫡子?
毕竟刚刚有消息传来说孙策无嫡子,下一刻,大娘子便写信送往交州,这叫他们如何不想歪?
若当真日后二娘子之子能够拜为扬州牧,那岂不又是被大娘子收入囊中?
只不过,多年未见,谁又知道二娘子是如何想的呢?
要知道,大公子曹昂落败于大娘子之手,二娘子难不成就一点儿都不在意?
当初大公子曹昂轻视嫡母丁夫人,率先带着谢娘子去祭拜了自己的生母刘氏,叫丁夫人伤心之下避走豫州,至今都未曾回魏王府,而大娘子也因和曹操决裂,遥走冀州。
二娘子作为大娘子亲自收入门下的弟子,在师父与兄长间左右为难,最后干脆远走避开争端,两不相帮,跟着同为秦岭弟子的孙权远走交州,顺带着能够镇守海岸线,震慑百越之地。
曹贞这些年与阿婉通信不多,但言语与年少时并无不同,尤其在得知曹铄因为帮衬曹昂心力交瘁而亡之后,写给阿婉的书信中,对曹昂也是痛斥非常,但痛斥之余,还是祈求阿婉能够救救曹昂,毕竟她只有这一个同胞兄长了。
曹贞不认为阿婉会对曹昂下死手。
但她知道,曹铄死了,曹昂的内心都不会放过自己,哪怕阿婉不针对,他总有一日也会将自己给憋屈死。
所以曹贞和阿婉的关系,还真不似外人猜想的那样。
也因此,孙尚香努力数年,也想要对七秀脉主的位置取而代之,也未能成行,反倒是佛秀配的二人已经生育二胎了。
这些年孙权也不负少林弟子之名,在交州广建佛寺,宣传教义,倒是培养出了不少怒目金刚形的僧人。
由于他这个少林一脉的脉主就娶妻生子,于是他的弟子们也是有样学样,除了剃了光头外,倒是和普通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那个大大的禅杖十分显眼。
如今在并州,只要看见一个光头扛着个大禅杖,就知道他们出身少林了。
老将军们虽有猜测,却并不知晓阿婉真实想法,只各自分散去练兵,次日一早,诸葛亮便跟随乐进离开大营,许褚则带着大军从另一个方向离去,张春华则带着百余丐帮弟子一同随行,只是丐帮弟子衣着着实豪放,叫内敛的许褚每每见着了,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边看。
只留下夏侯渊和阿婉留守原地,等着两地消息,准备随时支援。
黄月英思考几日,本以为张春华能主动与阿婉言说司马懿之事,可眼看着张春华跟着许褚跑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从南阳府衙中到了大营,将司马懿的事又给说了一遍。
阿婉:“……”
这事儿她还真给忘了。
当初她喊张春华过来就是为了她与司马懿的婚事。
可这会儿张春华人都跑了,人家司马懿还等着跟张春华见面商议婚事呢,这是成亲还是解除婚约,总得有个说法吧。
只是这战事非一日之事,速战速决也得至少三个月。
既这样:“我便修书一封,叫那司马家的小子过来一趟吧。”
司马家的小子?
黄月英轻咳一声,那小子再过几年都是能做祖父的年纪了!
第362章
◎可见这伤药是何等的见效快。◎
阿婉虽然事务繁忙, 但是对弟子还是很负责的。
她亲自修书一封去了洛阳,径直让讯鹰将信交到了曹操的手中。
曹操看到书信后也很是意外,他是很意外,没想到司马懿居然和阿婉的弟子有婚约, 前些年他特意遣人上门去请司马懿为官, 奈何这小子滑的跟泥鳅似得, 怎么都抓不住人。
所以当曹操看到这书信的时候, 顿时忍不住笑了。
瞧,再怎么滑手又如何,不还是落到他们曹家父女手上?
他也没拦着,而是立即命人将书信送到了司马府上, 还叮嘱务必要将书信当面交到司马懿手上, 并要看到对方的反应。
仆从记下曹操的要求后, 便将信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胸前, 疾步匆匆地出了院门,往司马府的方向去了。
司马懿自从上次求到阿婉跟前, 这些日子便一直等待着与未婚妻见面,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未婚妻虽然来了,但却没在洛阳久留,而是立即跟随大军去了豫州, 如今驻扎在南阳。
他已经快三十了,年岁已然不小, 自然想早日娶妻, 生下嫡子。
于是捏着书信在书房来回踱步两圈, 便下定了决心, 只见他拿着书信对着魏王府的方向作了一长揖, 回头跟仆从交代道:“懿此刻便打理行装,去南阳寻找大娘子,还请将此事告知魏王。”
仆从应了一声:“喏。”
然后便退出司马府回了魏王府。
曹操得知司马懿的反应后,心底不由有些快意,司马懿此人恃才傲物,曹操心中是不喜的,之前曾打算派人上门去瞧瞧,到底是不是真的病了,谁曾想阿婉却为他说情,他也是到了那时候才知晓,原来司马家居然也与秦岭有关系。
这也叫曹操心下不由有些忌惮。
他不知道,秦岭藏在幕后的暗手,到底还有多少。
那是那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他是真的掌控不了曹婉了。
征战荆州之事,他也是经过仔细思量后,才决定由曹婉领兵,她这一次出战,不仅代表着冀州势力与曹军关系破冰,还代表着,曹操在继承人一事上,已经有了妥协之意。
只是这意思并未言明,但诸如荀彧夏侯惇之流,已然心知肚明。
曹丕也得到了消息,只是他如今已然失了曹操的欢心,早前跟在他身边的几个谋士,其中几个墙头草一般的人物早已离去另投他门,唯独几个格外衷心的,依旧陪伴在他身侧。
如今他的境遇,倒是有几分与曹植相似了。
只是二人心境却大不相同,曹植那是真闲云野鹤,曹操对他也未曾迁怒,哪怕如今看中曹婉,对他也是格外重用,如今正在做一些文书工作,就连曹婉对他都是和颜悦色,并无芥蒂。
而曹丕便不同了。
他有野心有报复,之前哪怕曹昂有曹铄襄助,他也未曾有过半分势弱,甚至能与曹昂分庭抗礼,曹铄早亡与他的苦苦相逼也是有关系的,可如今对上曹婉,却真有些蚂蚁撼象的感觉,那秦岭就是庞然大物,叫曹丕无从下手。
曹丕之前与司马懿关系尚可,曹操邀司马懿出仕被拒绝的时候,曹丕还曾想去劝说司马懿,亦或者帮着司马懿跟曹操求情,可后来不知为何,曹操便将司马懿给放下了。
如今听到线报,说司马懿收拾行装往豫州去了。
曹丕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只是他如今身边无人可用,想要探查都有些为难,而且,还有个消息叫他心下微颤,那便是小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原本卧病在床,快要去世的曹昂竟然开始好转了,最近不仅能够下床走动,甚至能够查看邸报了,最近似乎对战事格外在意。
“或许……”
旁边谋士小心翼翼开口道:“大公子这是决定振作起来,重新博得相爷欢心,如今大娘子远征在外,相爷身边正是空虚的时候,如今相爷也是有了年岁的人了,于女色方面,也不似当年……”
那么自然而然的,便更爱这天伦之乐了。
这大孙子,小儿子,曹操也不能免俗。
只看他这几年来,颇为喜爱的孩子也多是那些几岁的小儿,他们这些年长的反倒不受待见了。
“公子也该多关心相爷……”
谋士也觉得此时是顶好的机会,如今大娘子远征在外,这打仗动则一年半载,这段时间都是众位公子的机会,一想到小院那边被圈禁的大公子曹昂都有振作迹象,曹丕这样不算失宠的公子,难道不该趁机而入讨得相爷欢心么?
为了大业,便是用些手段也是应该的。
曹丕自然也有此打算,但他比曹昂想的多些,曹昂之所以敢说病就病,说好就好,说到底还是有底气的缘故,他乃是丁夫人亲手养育长大的,早些年丁夫人在家中,与阿父经常有口角,夫妻情分也被消磨许多,可如今独自居住在豫州,反倒跟曹操有了几分言语之外的默契,夫妻二人虽未见面,但书信却是常通,经常曹琅也会回到魏王府中居住一段时日,而曹操对曹琅是真正的疼爱非常。
有曹琅从中缓和,他们二人反倒如同知己一般了。
丁夫人哪怕与曹昂有了嫌隙,然多年养育恩情到底让曹昂多了许多遗泽。
而他曹丕呢?
说到底,曹昂敢这样,也不过是他输得起,而他曹丕……输不起。
想到这里,曹丕眉宇间不由多了几分郁闷,转而回到书案前,拿出布帛与笔,开始为曹操写赋,他心下郁闷,却依旧有争夺之心,他知晓阿父爱他的文才,如今,便用文才在阿父心中占下一席之地吧。
曹丕这一动,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曹植耳中。
只是曹植本无相争之心,尤其他的同胞兄长曹彰如今也跟去了豫州,他更觉得自己该低调行事,而且阿婉对他并无咄咄之意,他的抗拒心理也就没那么严重。
这些时日他闭门读书,无事的时候,就去卞氏院子里给卞氏侍疾。
当初幼弟曹熊被抱养给了邹夫人,起初还会闹着回去看卞氏,如今倒是再没听说过那边闹过,只听说邹夫人待他极好,早前还闹着要回来,如今已然跟着邹氏一口一个‘姨’的叫唤了。
曹熊不惦记卞氏,卞氏却惦记这个小儿子。
她虽然身体虚弱,却在曹植每次去到院子里的时候,询问曹熊的情况,然而曹植是个已然快要娶妻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对庶母院中的事知之甚详呢?
于是卞氏对曹植就愈发的不满,也愈发思念自己其他两个儿子。
只是,曹丕忙着挽回曹操对他的期待,曹彰则化为商人已经进了扬州,卞氏的期待日日落空,心下郁闷,病的也就愈发严重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曹植只能去求曹操,让留职的长歌弟子去给卞氏看诊。
那长歌弟子战战兢兢地,比给曹操看病还紧张呢。
生怕给治死了,最后怪罪到阿婉头上去。
阿婉可不知道洛阳几个弟弟间的暗潮汹涌,她这会儿正看着舆图,跟黄月英商议荆州之事,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兵法上乘,曹操与荀彧的本意是要刘琮投降,奉上荆州,届时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夺下一洲之地,也就能休养生息,专心与扬州对抗。
这也证明了,曹操等人也有荣养刘琮之心。
刘琮乃是皇族宗室之后,曹操荣养他,也能在世家之中博得一个美名,这其中也有荀彧的手段,毕竟荀彧乃是个完完全全保皇党。
也就是曹操现在无称帝之心,荀彧虽心有不满,却依旧能够相合。
但阿婉却有不同想法。
曹操身为汉臣,与荀彧一样,对宗室有着天然的亲近与敬重,遇上刘琮之流首先想到的是,若对方投降的话,便接到洛阳荣养,阿婉心中之君,却只有盛世大唐的李家人和武皇,对刘氏宗族,虽知他们亦是皇族,却无多少敬畏之心,便自然而然的,将他们算计其中了。
她更倾向于让荆州与扬州鹬蚌相争,到时候她便可渔翁得利。
当然,荆州也可能会和扬州联合,然而,史书中刘备迎娶了孙尚香,而此时此刻的孙尚香,却还在冀州做女官,自然没办法联姻,刘备也早有孕妻在侧,而他的妻子,则是史书中嫁给黄承彦的继室。
说到底,刘备能拿出来与扬州联合的筹码已然没了。
且不说现在扬州当家做主的还是孙策,只说在冀州许久的孙尚香,恐怕也看不上刘备了。
“也不知子文如今可曾入了扬州?”阿婉背着手看舆图,眉宇间紧紧的蹙着,哪怕天生丽质又有内功护体,如今眉心也多了几道皱纹来。
黄月英看着那浅浅一道线,正是从豫州到扬州的行商路。
别看只是短短的一段蜿蜒小道,现实中的这条路却是险峻非常,不仅仅要爬山渡河,其中还有山匪横行。
“若只是山匪的话,想必小将军当是无碍。”
阿婉应了一声,视线却黏在舆图上不愿移开。
其实她担忧的也没错,曹彰他们确实碰上了山匪,只是倒霉的是那些山匪,碰上这群武力值奇高的队伍,刚一露面还未曾开打呢,就被一群人从天而降一波带走。
这群人不仅杀了山匪,还上山直捣匪寨,从里面救出数十个可怜女子。
其中竟还有被护卫团团围住的世家之女。
她们衣裙未乱,神情也并不惊慌恐惧,身周十余力士环绕周围,待询问明白之后,方才知晓,年长些的女子乃是陇西辛氏之女,而年幼些的则是她的侄女,她们是准备前往冀州投奔辛毗来着。
当初辛毗先追随袁绍,再追随袁谭,后邺城破,便被郭嘉顺利收编,如今正在冀州当公务员。
他的女儿辛宪英则一直跟母亲长兄住在阳翟老家,如今年岁渐长,又适逢母亲病故,便与兄长带着随扈准备前往冀州投奔辛毗,谁曾想半路与兄长走岔了路,又被山匪威胁上了山。
幸亏随扈力士众多,那些山匪才没能拿他们怎么样。
只是随扈中有几人受了伤,如今伤势严重,已然进气少出气多了。
秦岭弟子自有一番侠义心肠。
于是那男弟子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我这恰好有从冀州得来的上好上药,给几位力士用上便是。”
只见他掏出止血散,进了屋就怼着几个力士的伤口按了下去。
只听得力士哀嚎一声,虽然痛苦,声音却依然响亮许多。
可见这伤药是何等的见效快。
第363章
◎那二洲老百姓的苦日子来了。◎
力士伤重, 就算有止血散,也只能保证伤口不恶化,但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日的。
辛宪英年岁不大,身边还有几个孩子, 再加上力士伤重, 实在不适合赶路, 而曹彰他们伪装商人, 目的地又是扬州,也实在不适合带着她们一起走。
好在那些秦岭弟子们早已有了经验。
只见一个万花女弟子掏出纸笔,‘刷刷刷’的写下地址塞到辛宪英手里:“娘子莫怕,我们商队的东家正好在南阳, 你只需拿着这张拜帖过去, 东家肯定会见你。”
辛宪英没想到这商队的人竟然这般热忱, 顿时有些惶然, 不过见对方笑意盈盈,又是个年轻女子, 那心下不安也渐渐散了去。
那万花女弟子多么聪慧的一个人,一眼就看出她的顾虑,不由心底暗暗点头。
有警惕性是对的,虽不知为何被诓骗到这山寨之中,但那些力士将这些女子们团团围住, 未曾让她们收到半点儿伤害,就可知她的魄力了。
“娘子别怕, 我们商队的东家是位夫人, 最是怜惜女子不过, 且咱们东家与冀州那边亦是有往来, 若娘子想去冀州, 跟着咱们商队一块儿走,最是安全不过。”
东家是为夫人……
这句话叫辛宪英顿时安了不少心。
虽说天下险恶之人不分男女,可到底女子的身份更叫她安心许多。
世道多艰,能在这样的世道下还能有这样一个大商队的女东家,想必也是极其出彩之人,这倒是叫辛宪英多了几分向往。
如今天下动荡,各路豪杰聚首,其中最叫她在意的便是曹操嫡女曹婉了。
对于这个曹婉,她心生向往许久,一直神交未得谋面。
她老家在阳翟,当初黄巾军之乱的时候,辛家齐聚坞堡,率领部曲与黄巾军作战,虽陷入苦战,但好歹保住辛氏根基,后来曹操来了,黄巾军败,辛宪英便听家中兄长说起阳翟荀氏来。
原来那时候荀家麒麟子荀彧便跟随在了曹操左右,拜其做了主公。
那时候辛家几房便起了心思,经过多番商议后,她父亲便带着二哥,还有隔房的几个兄长一起北上冀州投奔袁绍去了。
哎……
往事不可追。
谁能想到荀彧侍奉的主公曹操一路进了洛阳得封魏王,而她父亲侍奉的袁绍却被曹操的女儿打的没了性命,如今他还得侍奉曹氏女为主呢?
如今又听闻有女子做了大商贾,辛宪英也莫名跟着心绪动荡,颇为激动。
“既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辛宪英也知晓自己此时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是:“我还有位兄长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等你见到东家,将你兄长名讳告知,她便可放出风声去,到时候你兄长知晓了,自然会来寻你。”
无论如何:“男子总比女子安全些。”
这倒是。
辛宪英吐了口气,出门前又帮着侄女儿整理了一下衣衫,临出门前,万花女弟子递上帷帽:“外面风大,娘子稍稍遮下脸,避避风。”
辛宪英接下帷帽道谢,女弟子笑笑,又去给其他女子递帷帽。
女子们原本还在嘤嘤哭泣,此时有了帷帽就好似有了救命稻草,一行人下了山,力士随扈们带着女子们往南阳的方向去了,曹彰他们也没能看清这些女子的容颜。
“此去无人知晓她们在寨中遭遇,日后日子也能好过许多了。”
那么多女子,力士们也主要护着辛家姑侄,其他女子便是激烈反抗,也是有人遭了罪的,如此戴着帷帽离去,待离了此处再一梳洗,也就再不怕流言蜚语了。
而在曹彰不知道的角落,一个唐门小弟子的身影一闪而逝,跟随着辛宪英的队伍快速离去。一路护持到了南阳城外,才转身急速追着曹彰而去。
辛宪英拿着拜帖进了南阳,找到了万花弟子口中的上铺,可谁曾想,拜帖递上去后,她见到的不是大东家,而是南阳太守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只见她一身道袍,背后背着长剑,带着几个同样装束的女弟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和她寒暄几句之后,便询问她的读书情况。
辛宪英怔忪间将自己和侄女卖的一干二净,再回神时,已经抱着邸报带着侄女站在了大营之外,正准备求见冀州之主曹婉了。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冀州之主不在冀州而在豫州啊!
阿婉本不欲与辛宪英相见,毕竟如今战事繁忙,虽说还未兵戎相见,但日常战术分析,还有练兵布阵,都需要倾注心力去完成,可黄月英却对这个辛宪英大加赞赏,满是推崇,这也叫阿婉来了兴趣。
她自从认父之后,便开始了征战杀伐之路,这些年,身边来去的最多的都是秦岭弟子,反倒如同辛宪英这样的女子少见,之前还有个孙尚香,但那孩子性子十分活泼,与如今的那些女子十分不同。
阿婉也想见见这世上的其他女子,了解她们心中的想法。
辛宪英被一位长歌小弟子领着往大帐的方向走着,入目的便是无数拿着长戟,穿着甲胄的士兵排列整齐的巡逻,远处烟雾缭绕,热火朝天,看的出来,是伙房的方向,那边似乎正忙碌着给将士们做饭,这些景象辛宪英虽未曾见过,却也想象的出来,毕竟家中部曲日常练兵的时候,也是这番景象,家中祖母和母亲虽然管着她们,却不甚严格,她也曾带着阿弟偷偷上过墙头看过那些部曲练兵。
只是……
也有地方与辛宪英想的不同。
那便是穿着十分个性,兵器也十分个性地秦岭弟子们了。
阿婉去洛阳时带去的秦岭弟子不多,可到了豫州,却早有不少弟子们在此等待,如今驻扎南阳,更是到了秦岭的地盘,这些弟子们日常行走也是十分坦荡,叫辛宪英目不暇接。
尤其……辛宪英看着前方带路的长歌小弟子。
只见他穿着清新可爱,头簪一支开花的桃枝,身背一架长琴,走路看似沉稳却带着活泼,一看便是极好的人家养出来的小公子。
辛宪英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到大帐外才顿住脚。
小弟子率先入了大帐报告,紧接着,辛宪英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嗓音响起:“叫她进来吧,你也别守着,去找你娘问问,肉干还有多久才能好?”
“好咧。”小弟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随后就见他从大帐里面走了出来,对着辛宪英一拱手:“大将军请娘子进去。”
辛宪英应了一声,便见这小弟子蹦蹦跳跳往伙房的方向去了,远远的都能听见他扯着嗓子喊‘娘’,只不过回应他的不是辛宪英以为的娴雅贵妇,而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包着红头巾的中年妇人,只见那妇人身形颇为壮硕,但见到儿子时脸上的笑却如天下所有母亲一把亲昵,只见她手一抻,就将小娃娃揽进了怀里,另一只手往小弟子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刚刚那孩子还一副小公子模样,这会儿倒是眼睛亮晶晶的,捂着嘴巴满脸惊喜。
辛宪英恍惚了一瞬,诧异自己竟看走了眼。
只是这恍惚也不过一瞬罢了,她回过神后便立刻托着邸报进了大帐,一进去就看见一个身形不算高大,甚至称得上纤细的女子正站在沙盘旁边,背着手目光沉着地看着地形。
辛宪英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来了就一起看看。”阿婉对着辛宪英招招手,又指了指自己的书案:“邸报放那上面就行。”
“喏。”
辛宪英轻轻应了一声,便将邸报放在了书案上,转身走到阿婉身边,看向眼前那方堪称巨大的沙盘来,只见沙盘之上,山川河流清晰可见,甚至那山川之上还有无数小树苗,正脆生生地立着,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所制,但绝不曾奢靡到用金银宝石。
“你瞧,这里就是那山匪所在,如今山寨已被推平,日后过路平民当不必害怕了。”
阿婉指的正是之前辛宪英她们被抓的那个山寨。
辛宪英看着那小小的山包,与其他山脉相比起来,矮小且贫瘠,可当她身处山中之时,却觉得那山寨是那样的庞大,叫她忧心不以,生怕日久,身边随扈不敌,她们就要遭殃,此时居高临下,方知那处不过极小的一个小山头罢了。
她有些恍惚……
曾经那些噩梦竟浓缩成了这样一个小小山头。
只是……
“这些山匪曾经亦是山下流民,活不下去了才上山做了匪贼,今日除了这一波,要不了多久,又会有另一波流民上山,说是平安,也不过一时之安罢了。”
辛宪英倒不是想为那些山匪说话,只是单纯觉得,这流民变山匪,与世道是分不开联系的。
这世道一天不变好,这山匪就一天清不干净。
想要叫山匪下山做普通百姓,那也非一日之功,哪里就能叫人不必害怕了呢?
“事在人为。”
阿婉倒是没给辛宪英解释许多,只淡淡说道:“待荆、扬二州平定,一应归心,届时将荆州与扬州的百姓如豫州百姓一般管理,自然万民归心,百姓生活富足,又何必落草为寇去做那山匪呢?”
阿婉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辛宪英听了倒是心绪有些波动。
这些年因着皇帝和曹操都长居许都,连带着阳翟那边的百姓都受了恩惠,日子好过了不少,如今皇帝迁都回了洛阳,但许都作为陪都多年,遗泽尚在,辛宪英也是知晓许都当初是怎么建设起来的。
这其中若说没有秦岭之众的功劳,老百姓都不会认的。
如今大将军说待荆州与扬州平定了,就如同管理豫州一般去管理这二洲,辛宪英相信,在她的统帅下老百姓的日子定会好过,只是,好日子的基础却是兵戎相见。
辛宪英几乎瞬间想到,那二洲老百姓的苦日子来了。
第364章
天下如棋盘, 那世人便是那棋子。
端坐两侧的执棋之人手起手落,棋盘之上被吃的是棋子,战场之上消耗的是人命。
辛宪英也曾看过家中子弟率领部曲打退过黄巾军,她与家中小弟翻阅兵书, 想为家中叔伯分忧, 只是那时候年岁太小, 人微言轻, 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来。
如今再看阿婉站在沙盘旁边挥斥方遒,依旧觉得心潮澎湃。
阿婉的问题没指望辛宪英回答,见她言语中对百姓的担忧,只觉得这是个难得赤忱的女子。
她听说, 辛宪英身陷囫囵也不曾独善其身, 而是叫身边力士随扈尽力护持那些可怜的女子。
想到这里, 阿婉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许。
“你兄长如今可有消息了?”
辛宪英愣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大将军居然会问起兄长的事来,连忙摇了摇头, 语气难掩落寞:“一直未曾听到消息。”
“如今在外的弟子都已经帮着打听了,若有消息,当是很快能传过来。”阿婉安抚道。
辛宪英叹息:“我倒是还好,如今身在南阳,安全无虞, 况且我跟着将军,日后到了冀州也能与父亲相见, 只是我那侄女日日啼哭, 思念我的兄长她的父亲, 才短短数日, 已经消瘦的叫人心疼, 若长时间不见兄长踪影,一来担忧兄长安危,二来更担心侄女性命,她本就体弱,在山寨之时又受了惊……”
说到最后,又是长长的一声叹。
“你且先劝着吧。”
找人非一日之功,那辛家子又不是秦岭弟子,否则的话,还能通过讯鹰来找,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辛宪英点点头。
她本也只是担心,并非想要逼迫阿婉。
接见过后,阿婉便让人护送辛宪英出了大营,大营门口,辛宪英来时坐的牛车正停在门外,拉车的牛则在旁边甩着尾巴吃草,这牛壮硕,到了耕种的时节也是一个好帮手,如今用来拉牛车也着实有些屈才。
大营里依旧有条不紊。
伙房的方向依旧烟雾弥漫,辛宪英不由想起刚刚那个小童子。
“辛娘子?”赶牛车的纯阳弟子疑惑地唤了一声。
辛宪英回过神,问道:“我刚刚见一童子,头上簪着桃花簪,去了伙房的方向,口口声声唤阿娘,叫我心下不由好奇,难不成这大营内还有人家不成?”
桃花簪?
纯阳弟子一听这个叙述,立刻就明白了,于是解释道:“那是长歌一脉的弟子,他阿娘该是在营地伙房里做一些行军用的吃食,并不是大营的住家。”
辛宪英不由感叹:“也是未曾想到,大将军竟愿意叫女子入大营来。”
“这有什么,你是没见到那些七秀的师姐师妹呢,她们常年带着队伍到处游走,营救落难女子,如今营地里的女将士,大多数是她们救回来的孤女。”
由于曹贞常年与孙权在交州,远离权利中心,七秀脉主名义上是曹贞,可实际上却由阿婉亲自掌管,这也是为何孙尚香一心想要取而代之的原因,实在是在她看来,曹贞这七秀脉主有些德不配位。
这些年,她与孙权在交州,佛寺林立,少林寺弟子一茬一茬地出,大多有了一身武艺之后,便会被孙权派遣到冀州去研学,接受秦岭的基础功法和基础教导,反倒是七秀弟子,大多数是这些在外走动的师姐师妹们带回来的孤女,极少是从交州出来的。
“你们秦岭中人,当真是与旁人不同。”
辛宪英想到那日自己被救出来时见到的那些英雄,他们未曾穿门派的服饰,只着布衣,可依旧自有一番风度,这些日子本就对秦岭满是憧憬,此时更是忍不住多加打听:“你只说七秀的师姐师妹,那小先生又是哪一脉的弟子?”
“我自然是纯阳门下弟子。”
纯阳弟子心下骄傲,只是面上却不显,他也看的出来脉主黄月英对辛宪英的重视,便以为她想将辛宪英收入门墙,便不遗余力的介绍起了纯阳一脉:“我纯阳以道法入污血,清修塑心性,习武大道,修心为先……”
辛宪英听着纯阳弟子对纯阳宫娓娓道来,心中愈发向往。
只不过……
她年岁已大,早已过了习武的最好年岁,反倒是她那侄女儿,却是年岁相当,若是她侄女儿能够入得秦岭,习得一身武艺,强身健体,延长寿命,那就再好不过了。
侄女儿羸弱身体,已然叫辛宪英操碎了心。
回到南阳城。
黄月英待辛宪英梳洗过后,便召她来说话,谁曾想二人才刚落座,就听见一声鹰啸,黄月英立即带着辛宪英走到院子里,点燃信香,讯鹰骤然俯冲,辛宪英被这巨大的鹰给吓了一跳,下一刻,便见这讯鹰稳稳停在院中的木头架子上。
黄月英立刻上前将信取下,又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几块肉粒往讯鹰身前的碗里一放,这才拆开信来看了一眼。
只是——
信中内容却叫黄月英一惊。
只见信中写道:“刘玄德欲以新弩暗杀孙伯符。”
新弩便是千机弩。
只是黄承彦亲手所改的千机弩杀伤力更大,耐用性更强,到了庞统手中后被他改了拨片,成了淘汰率极高,制作却很难的‘新弩’,这弩不得命,只随口称为新弩,其中弩箭也被庞统改的与千机匣不同,箭矢的长度要比千机匣长了半寸。
可就这半寸,便叫新弩和千机匣分开了。
黄月英将信塞回荷包中,转身迅速走到书案边,拿起笔便洋洋洒洒写了几张信纸,又点燃信香,短短不到半刻钟,便又来了几只讯鹰,她分别将信塞到讯鹰的信桶中,给它们喂食了肉干后,便拍拍它们的背,往后退了一步。
这些讯鹰又喝了几口清水,这才长啸一声,直冲云霄,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辛宪英眼看着黄月英这一番操作,不知为何心跳的格外的快。
她不知道黄月英写了什么内容,但总觉得这几封信送出去后,这天下不知又有何变化。
短短半日后,诸葛亮点燃信香,接引讯鹰,查看其中内容后,立刻找到乐进分析接下来的行军路线,现在要做两手打算,一是刘玄德刺杀成功,二是刺杀不成功。
他们都要有不同的反应。
两军交战,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无故开战,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当初刘表无故扣押孙坚尸身,以谋玉玺,被天下各路豪杰共檄之的场面可还历历在目,阿婉想要开战,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若刘玄德刺杀成功,他们自可以打着报仇的名义向荆州施压,孙权娶了曹贞,便是阿婉的妹夫,这妹夫的嫡亲兄长被刘备所伤,总要有点儿说法,若是刺杀不成功,扬州与荆州便大战将起,届时又当以何种理由呢?
阿婉不由想到当初随孙坚下葬的那块萝卜玉玺。
若是可以的话,以玉玺为借口先破扬州,再顺手灭荆州方为上策,可阿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人不能那么无耻。
孙坚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当初孙策对她也是信任有加,孙坚既然已经入土为安,她也再没必要打扰他的安息,所以,她得想个别的借口。
另一边,远在冀州的郭嘉也收到了黄月英的书信,其中不仅有刘玄德要刺杀孙伯符的消息,还有新弩的制造图纸,郭嘉踱步来回两圈,次日一早,便遣人寻来了一个鬼斧门下弟子,秘密制作了数百新弩,又让冀州糜氏门下各大商队,各带了几十个新弩上路,一路运送一路随机将新弩送了出去。
这样,就算有人怀疑新弩与秦岭有关系,有了这些手持新弩的老百姓,恐怕也不敢吱声了。
就在郭嘉操纵这一手的时候,刘玄德那边下手稳狠准的射中了孙策后背。
孙策早年是有阿婉赠送的一件粗布护甲。
那件护甲当初是他前去襄阳向刘表求孙坚尸体时穿在身上的,这些年他虽征战不少,但那件护甲却一直如同崭新,若他常年穿在身上也就罢了,偏偏他自恃武功高强,又觉得自己身在府衙之中不会有危险,便将这件护甲藏于床帐之内,夜夜陪伴安眠,反倒叫护甲失了本身作用。
新弩攻击力强大,力道很重,直接穿胸而过。
刺杀的刺客未曾来得及逃走,而是当场被活捉,直接拔刀割喉,自戕而亡。
从手中落下的新弩则拨片碎裂,彻底废掉了。
新弩外貌与千机匣相似,只一瞬间,扬州的官员便认为是秦岭所为,周瑜虽心存疑虑,却也未曾阻拦,原本被阿婉送来帮衬处理事务的几个长歌弟子第一时间被活捉关押进了大牢。
长歌弟子们虽未曾提前得到消息,却也知晓,此事定与主公无关,反倒安心在大牢歇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官员们群情激奋,只恨不得立刻挥军北上,和秦岭来一个决一死战。
周瑜仔细研究新弩后,愈发觉得这弩并非秦岭手笔,立刻出口阻拦,只是,他哪里拦得住这些人,最后还是昏迷数日的孙策醒了过来,他虚弱间还不忘叫周瑜将新弩送来给他看看。
第365章
◎孙权带着妻子曹贞,还有两个儿子回来了。◎
吴老夫人自从去岁染了风寒后身子骨便一直不大好, 哪怕长歌门的弟子一直在旁边仔细看护,如今也是身形消瘦,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便是病的如此严重,她依旧放心不下儿子。
“你都伤成这副模样了, 便是将此事交给公瑾又如何?”吴夫人哭的泪眼婆娑, 语气中既有心疼又有埋怨。
孙策连忙安抚母亲:“如今儿已苏醒, 待儿差明真相, 将几位长歌的先生释放了,有了他们的治疗,儿自当安全无虞。”
吴夫人叹息,她也想叫长歌的弟子们来帮孙策看看, 可又怕此事真是曹氏女所为, 那样长歌弟子来了, 便不是治他而是害他了。
孙策见母亲神情哀怨, 心存不忍,连忙安慰道:“母亲也当保重身体, 莫要叫儿子担忧。”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你如今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我这当娘的,又怎能安心无忧?”吴夫人咳嗽两声, 声音都有些嘶哑。
孙策愈发焦急,下意识的抻着胳膊想要坐起身来, 母亲前年病重,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救了回来, 若现在再病倒, 恐怕就再难回天了。
吴夫人吓了一跳, 赶忙压住他的肩膀:“我的儿,你千万莫动,这弩箭有棱刺,拔除时带出一大块血肉,如今好容易止住了血,你可别乱动弹再把伤口给崩开了。”
说起伤口,吴夫人就更想念长歌的那几位弟子了。
其实这也是吴夫人被长歌的那几位弟子给惯坏了,只说早些年,孙坚在外征战,身上大伤小伤不断,卧床养伤也是正常的事,只是当初觉得平常,如今却觉得孙策的恢复速度着实缓慢。
孙策刚从昏迷中苏醒,哪里知道自己的伤口什么情况。
听到吴夫人这么说,赶忙说到:“那拔出的弩箭呢?”
吴夫人白了他一眼,又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公瑾收着呢。”说着,又长叹一声:“因着此事,如今军中多有猜测,前线又似乎得了你受伤的消息,频频骚扰,如今小型战役都打了几场,公瑾既要安抚大家伙儿的情绪,又要管着前线战事,如今也是分身乏术。”她看着床上的大儿子,便想到远在交州的小儿子孙权:“我已与你阿弟去了信,叫他速速回扬州,曹氏也入了秦岭,又是曹孟德的女儿,据说也有一手好医术,叫她回来看看,为娘也能放心几分。”
比起大牢里的几个长歌弟子,吴夫人自然更信任自己的小儿媳妇,尤其孙权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嫡子。
若是万一……
有孙权在,也能稳固人心。
想到这里,吴夫人就更加伤心起来,口中忍不住埋怨:“你如今伤重在身,那大乔氏也未曾过来服侍于你,也亏得这些年你只守着她一个人过,偏偏她那身子还不经用,连生了两个女儿,但凡有一个儿子,我也不至于去信叫你阿弟回来。”
说到底,吴夫人还是怕自己擅作主张惹了大儿子心中不虞,可这江东是孙家的地盘,她也得为这偌大的家业早做打算,孙权有勇有谋,又娶了曹操的女儿,如今下面还有两个嫡子,到时候哪怕孙策有个三场两短,他出面主持大局才是应当。
况且周瑜与孙策乃是至交,与孙权也是极为亲近,有了这二人托着,江东才能安稳。
“权儿回来也好。”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实际上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乐观,他感觉自己身子很虚,动一下都不能,不由也有些后怕,此时孙权回来,江东能够安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尤其这些年孙权在交州也算站稳了脚跟,他一回来,也会带着交州势力回来,对他们扬州来说,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不过他面上去不露,只是笑道:“我还没见过我那两个侄儿呢。”
“是啊。”提起孙子,吴夫人也忍不住心中开怀几分,她也未曾见过两个孙儿呢。
既然孙策不介意,吴夫人又连续去了几封信,催促孙权快快回来,另一边交州的孙权也得知自己兄长受伤的消息,尤其其中还点明了孙策为弩箭所伤。
如今天下用弩之人,最出名的便是唐门弟子。
孙权接到书信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倒是曹贞接过信看了眼后,蹙眉问道:“难道当真是长姐下令所为?”
“不会。”
孙权摇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师父擅用阳谋,且唐门弟子神出鬼没,断不会在刺杀成功后割喉而亡。”
曹贞又低头看信,好半晌才重新看向孙权:“那咱们如今回江东?”
“是时候了。”
孙权点点头,回头看向曹贞,语气中带着掂量:“这一回去,怕是要跟你阿父对上了,只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我又能有何种想法,如今我二兄已经去了,只留长兄,至今也没个音讯,也不知到底是死是活,这些年我也疏于练功,如今自当跟着夫君回扬州。”曹贞语气中带着气闷,却也没多少怨恨。
她知道曹昂没死,曹铄又是病故,所以对阿婉自然没有怨恨,尤其曹昂还是被曹丕斗倒的,她更不至于迁怒阿婉,只是到底对曹操有了怨愤,在她心中,若不是曹操故意抬举曹丕,又如何叫曹昂失了分寸,累死了二兄?
所以她绝不可能回洛阳。
可要她去豫州找长姐……她又没那个脸。
当初因为曹昂要跟阿婉对上,她成婚后就跟孙权走了,这些年又生儿育女,同孙权广收门徒不同,她的七秀弟子少之又少……
这样的七秀脉主,她是不合格的。
“既如此,便收拾箱笼,准备回江东吧。”
孙权又将书信给看了一遍,一直等到曹贞走了,才拿出纸笔写了封信,通过讯鹰送了出去。
之前他是没想法,但如今孙策伤重,又无子嗣,孙权这颗心自然而然的有了波澜,男儿顶天立地,自然向往成就霸业,若长兄能够痊愈自然最好,可若是长兄……
那这江东之主,便只能是他孙权。
长歌的弟子们虽然被关了起来,但手里的伤药却还是被送到了孙策面前。
吴夫人心中担心,却又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策叫人给自己的伤口用上了止血散,也辛亏孙策的坚持,他的伤口才没更加恶化,而是开始结痂愈合。
只是那弩箭过于恶毒,箭尖的位置还有倒钩,拔箭时带出了不少血肉,且射杀位置恰好在心脉旁边,哪怕有止血散保着,还能活着说话,都是十分难得。
孙策伤情平稳后,大乔氏才被允许近身伺候。
只是看着孙策那虚弱的模样,大乔氏只觉得天塌了一般,只要背着人就不停地哭泣,连带着两个女儿也没能好好照顾,叫吴夫人看的直叹气,忍不住把人喊过来大骂一顿。
她只恨大乔氏狐媚,迷惑的孙策不肯娶妻,自己又生不出子嗣来,当真是叫人心中恨极。
大乔氏有口难言。
她总不能说孙策回来时,她连床都上不去,只能睡在床下踏板上吧。
就连这俩女儿,还是她身子骨争气,寥寥几次地接触怀上的,她一直都认为是自己魅力不够,还张罗着给孙策举荐貌美女子,奈何孙策宁可同周瑜抵足而眠,都不愿触碰女色,若不是她妹妹小乔氏与周瑜琴瑟和鸣,她怕是都要胡思乱想了。
在孙权到家的前一日,周瑜终于忙的从前线回来了。
一回来就将新弩和那根弩箭送到了孙策跟前,并将近日调查的结果告知孙策:“并非秦岭他唐门一脉的弩,虽然相似,但其中构造粗糙很多,就连这弩箭都比唐门千机匣中的弩箭长了一寸。”
所以说,刺杀孙策的并不是曹婉手下的人,而是……
“想必是有人拿到了唐门千机匣,将弓弩加以改制成普通死士皆能用的形制,用以嫁祸于曹大娘子。”
周瑜也没想到,此事竟然真和秦岭无关。
只是他更想不通,为什么秦岭的千机匣会落到别人手中,但再一想,秦岭弟子也是普通人,遭遇不测也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伯符遇刺,此事处理的迅速且周全,可对面却仿佛提前知晓此消息一般,伯符刚出事,我还未到前线,那边就有了异动。”
这话一出,孙策的眼神瞬间一利。
也就是说,刺杀他的乃是荆州刘琮?
“这厮当真与他父亲一般小人!”
吴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她可还没忘记当初刘表扣着孙坚尸首不肯放,非要孙策送上玉玺的事,想当初刘表此举惹得天下诸侯共檄之,如今刘表的儿子又出此下作手段,也不知此事暴露,天下诸侯又有几人位孙策抱不平。
周瑜则想的更多,他觉得荆州此次来势汹汹,俨然不仅想要占扬州几个城池那么简单,恐怕这刘琮野心勃勃,想要一举拿下扬州。
孙策心情却是不错。
确定了不是秦岭中人下的手,那沉甸甸了许多日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
只是他到底是江东霸主,个人情爱不过占据很小的一部分,周瑜回来了,他也立刻活跃了起来,顶着伤口就开始跟周瑜分析接下来的战术。
看的大乔氏心里直怄气。
她在旁边服侍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孙策这么高兴过,反倒周瑜一回来就精神了,只是怄气归怄气,她到底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连忙张罗着侍女为他们俩准备好被褥,好方便他们抵足而眠。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权带着妻子曹贞,还有两个儿子回来了。
第366章
◎不就是他们前来接应的庞统,庞士元么?◎
孙权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三岁多些, 一个还在襁褓之中。
一家子刚进府衙,还未收拾妥当,就被焦急的吴夫人喊去了,吴夫人四个儿子, 长子孙策, 虽纳了妾却只有两个女儿, 不曾生下儿子, 次子孙权,娶的是曹操的女儿,又跟秦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三子孙翊, 不仅长相与孙策相似, 性格也有些许相似, 却不得孙策那般隐忍, 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如今刚成了婚, 妻子还未有孕,四子孙匡,长相俊美,只是身子骨有些不大好,很得孙策疼爱, 如今尚未婚配。
再下面,还有个庶出孙朗, 他的母亲只是一女婢, 论出身尚且比不上妾侍吴氏所出的孙尚香, 性情木讷老实, 对孙策很是尊敬, 虽由吴夫人抚养,但由于吴夫人身边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需要照顾,自然顾不上孙朗,愈发养的孙朗沉默寡言。
所以,吴夫人一见到孙权的两个儿子,霎时间慈爱涌上心头,揽着孙权的长子孙登不放手,红了眼圈,一边责备孙权久不回家,一边又心疼孙策这些年的苦楚。
倒是孙登十分懂事,爬上吴夫人膝头,伸出小手为吴夫人擦拭泪水,惹得吴夫人愈发喜爱。
孙权跪在吴夫人跟前,额头抵着吴夫人的膝头,因为修炼了少林寺的功法,他没有头发,只得戴着冠,高大的冠抵着吴夫人的肚子,倒把孙登挤得没处依偎了。
曹贞只一开始行礼唤了声‘婆母’,如今只看着丈夫和儿子讨着婆婆欢心,并未发一言半语。
最后还是吴夫人有些无奈地表示:“你这么大个人了,快快到旁边去,莫要妨碍我与登儿亲香。”
孙权这才站起身来,在曹贞身边落座。
“长兄如今情况如何?阿贞修得七秀云裳心法,虽医术不及万花,却也有自己的传承,不若阿贞与兄长看看?”孙权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言语中满满的都是对孙策的担忧。
提到大儿子,吴夫人又忍不住垂泪:“也亏得你担心你长兄,他如今还未起得来身来。”
“那叫阿贞去瞧瞧,我也去见见兄长,如今扬州与荆州战,我身为长兄的阿弟,自当为扬州一战。”孙权虽这么说,屁股却仿佛黏在软垫上,动都不动。
他知道,吴夫人恐怕不情愿他上前线去。
果然,吴夫人继续说道:“如今你那师父率领大军陈兵于南阳,你去了前线,若师门有令,你是遵还是不遵?”
如今的师父可不只是教本事的。
天地君亲师。
恩师可是与父母一般无二的存在,若阿婉对孙权下令,他遵守了,是对不起孙策,对不起扬州百姓,若不遵,则是违逆师长,也是令人唾弃的行为。
孙权连忙抬手掩面,语气中带上沮丧:“是儿子思虑不周,叫阿娘为难了。”
吴夫人心下满意儿子对长子的尊敬,又心疼儿子的谨小慎微,干脆起身牵着孙登:“阿娘与你一同见你兄长。”
曹贞连忙跟着起身,走到吴夫人另一边,扶住吴夫人的胳膊,吴夫人看了她一眼,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便带着他们夫妇一同去了孙策所在的院落。
孙策房中,周瑜正散着头发手里拿着邸报与孙策汇报。
他这些日子前线与府衙中来回奔波,着实无暇回家,已经默认回来了便住到孙策房中,二人还能就前线局势多多分析,尤其最近荆州那边进攻势猛,周瑜已经好几日都无暇回来汇报了,此刻刚洗了头,头发还没干呢,他就已经忙活开了,累得仆从跪在他身后,轻手轻脚地用布巾擦着头发,生怕打扰了两位大人的谈话。
吴夫人携着孙权过来时,二人刚好说到刘备帐中有能人。
“策儿,快瞧谁回来了?”吴夫人带着喜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孙策与周瑜一同抬头望门口看,然后就看见一个锃亮的光头。
周瑜:“……”
孙策倒是眼睛一亮:“权儿。”
孙权走到门口突然将冠给拿了下去,露出自己的光头,曹贞只看了一眼没说话,倒是吴夫人急着问道:“权儿你作甚将冠取下?”
当然是为了叫孙策不多心啊。
孙权心中这般想,可面上却是一笑:“都到了长兄房门口了,我这冠也好取下了,着实捂的慌。”
吴夫人哪里不知道儿子的顾忌,面上更露心疼。
进了屋子,看见虚弱躺在床上的孙策,孙权先红了眼圈,走到榻边跪在踏板上,哽咽道:“兄长,是弟弟回来迟了。”
孙策对几个弟弟向来包容,只是这几年孙权带着曹贞远在交州,少有联系,但这会儿真见了面,也不觉得生疏,他下意识地如同幼时那般想要伸手揉揉孙权的发,谁曾想摸到的是个大肉球……孙权没头发了。
孙策:“……”
稍微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回来就好。”尴尬不过一瞬,随即便是长长的松了口气:“有你回来,我便安心了。”
倒不是因为孙权的能力,而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回来,也昭示着孙曹两家的姻亲关系一如既往地稳固,有他们二人在,想必南阳那边对扬州的忌惮也会少一些。
尤其他现在还身受重伤,他又没有嫡子,未来能继承他江东之主位置的只有几个弟弟,而这些弟弟中,又以孙权最为年长,且孙权娶的女子,不仅是曹操的儿子,还是秦岭的弟子。
若他一死,孙权继位,也算是另一种投诚,至少可保江东无虞。
至于日后……
孙权便是秦岭弟子又如何,他是孙氏的子弟,自当为孙氏谋福祉。
对于这一点,孙策十分有自信。
孙权回来后立即接手了整个扬州的事务,前线他没去,则由周瑜带着孙翊阻拦,有了孙权坐镇后方,周瑜便不需要再分散心神,开始全力对战刘备。
刘备身边本无得力谋士,如今好容易得了个谢泰和,还是个病秧子。
眼看着前线告急,被打的节节败退,刘备急急忙忙回来找庞统。
庞统也十分热性,一副拖着残躯上战场的架势,叫人做了个轮椅就把他推去了,结果刚在前线漏了个面,就被刚入荆州的曹彰一行人看了个正着。
他们躲在山上,远远地看着山下的战场。
这边地势险要,轻易没人能上的来,就连曹彰都是被一个唐门弟子拎着飞上山的,由于唐门的双人轻功过于清奇,曹彰上来后第一时间不是观察战场形势,而是抱着山顶的小树狂吐不止。
一边吐心里还一边忍不住感叹。
果然能入的了长姐眼的人都很了不起,这飞来飞去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他哪里知道,唐门俗称断腿堡,哪怕在十三脉中,轻功都属于清奇那一挂的,轻易没人受得了,所以这么多门派弟子都在,最后却是个唐门弟子带着曹彰飞,也可见这群弟子的恶趣味。
等吐的差不多了,曹彰一脸菜色地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然后挑了个隐蔽的位置往下看。
“曹将军,唐门的师弟们已经去打探情况了,咱们暂且先别轻举妄动,等情报来了再说?”一个长歌弟子小声地建议道。
他也怕这位曹将军性格刚愎自用,听不得任何谏言,逼着他们立刻下山瞎掺和。
好在曹彰虽然性情刚勇,却是难得的善于纳谏之人,听到长歌弟子这样说,便点点头,目光却未曾离开战场,下面叫阵几次,几员大将对战后,便混战在了一起,看的出来,战势是偏向扬州这方的。
荆州军且战且退,就在扬州军以为自己要大捷之时,突然荆州军不远处的小山头上出现一个轮椅,只见轮椅上瘦弱的男人一挥手中羽扇,四面八方便涌出将士来,将追过来的扬州军包围其中,不多会儿便死伤过半,剩下的也迅速被收缴了辎重,将这些人给俘虏了。
曹彰眉心一蹙,目光盯住那个轮椅,由于太远了,他看不清上面人的面貌,只知道该是个病弱的谋士。
而这个谋士,却是曹操的探子从未探到过的。
就在曹彰思索此人是谁的时候,就发现那轮椅的不远处,几个眼熟的身影正在探头探脑。
曹彰:“……”
那不是秦岭那些大冤种唐门弟子又是谁?
原来所谓的打探情报居然是这么个打探法?
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么?
也不知道那几人看见了什么,突然调头拔腿就跑,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几个大跳就直接朝着山上冲了上来,而且显然的,那轮椅上得人发现他们了。
只是不知为何,护持在轮椅周边的将士却一副好无所觉的样子。
也就几个呼吸间,前去打探的唐门弟子回来了。
曹彰还未来得及开口训斥,就听见那几个弟子一脸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刚真是吓死了,我还以为刘玄德私藏了个聪明绝顶的谋士呢,感情居然是大师兄啊。”
大师兄?
曹彰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到所谓的大师兄是谁。
不就是他们前来接应的庞统,庞士元么?
第367章
◎其它秦岭弟子不足为虑,若是他能……◎
“咱们到荆州来不就是来接应大师兄的么?”旁边一个万花弟子手叉着腰, 一脸见怪不怪的架势。
她不仅不觉得奇怪,甚至还觉得这些人有些大惊小怪。
“若只是无名小卒的话,又何必我们来接应,直接找个机会死遁就是了。”
这话也是没错。
其它人都一脸‘确实如此’的点点头, 毕竟按照秦岭人的想法, 大不了趁着夜色直接一个大轻功, 换上夜行衣都是给对方面子。
这不是傲慢, 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可见这些年习惯成自然,这些曾经吃不饱饭,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孩子,终于长成了阿婉记忆中门派弟子模样。
“刚刚咱们跑的太快了。”
唐门弟子有些懊恼道:“你们也真是, 大师兄又不是那吃人的野兽, 你们做甚这般害怕?”居然扭头就跑。
“那你又为何跟被撵的兔儿似得, 跑的比谁都快?”
其它师兄弟也不惯着他, 直接怼道。
那唐门弟子无话可说,只得干笑一声, 回头对着曹彰抱拳将下列战场情况报告了一下,他并非只是单纯说谢泰和的事,还说了一些在山上看不见的细节。
曹彰面上镇定,实则心下却有些骇然。
谢泰和就是庞士元。
这一认知让曹彰怔在了原地,他一直以为庞统虽潜伏在荆州, 却是隐姓埋名,小心谨慎, 绝不会引人注目, 可谁能想到……他不仅混到了刘备帐下, 还成了对方几位倚仗的谋士。
刚刚山下战局清晰明了, 就是扬州势强, 荆州势弱,可谢泰和一出现,战局就发生了反转,顷刻之间,荆州军大获全胜,扬州军至少损失两千余人,这还不算被俘虏的上千兵卒。
由此可见谢泰和在荆州军中的作用与威望。
他可不曾见过,哪个谋士能在无主将的情况下调动大军的,当然,冀州那些谋士先不谈,冀州与其他诸侯都不同,那本就是个奇怪的地方。
庞士元能做到这一步,足以可见刘玄德对他是多么信重。
而他之所以能担负起这样的信重,也必定为刘备出谋划策多次,曹彰甚至有种感觉,恐怕此次荆州与扬州的战事,也与庞士元脱不了干系。
曹彰越想越多,最后自己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来。
他越发觉得秦岭高深莫测,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就能搅风搅雨,若长姐曹婉全力争夺世子位,那么曹丕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曹彰从未有哪一刻想此刻这般认知清醒。
原来这些年他们在洛阳的一切争夺,不过是长姐未曾插手而已。
——
阿婉收到孙权的信时,孙权夫妇俩已经从交州回了扬州。
而那用来射杀孙策的千机弩也已经通过糜氏商行传的到处都是,如今不仅荆州有,冀州,豫州,定州,兖州,青州也都有,就连扬州,要不了多久恐怕也会出现几个赝品一般的千机弩。
郭奉孝这一手来的很及时,算是补上了庞统留下的短板。
倒不是庞统不能弥补,而是他不能去做,至少大批量的千机弩想要送到九州各地,单凭一个庞统是不能的,至少得需要糜氏商行这样庞大又四通八达的组织,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做到。
所以郭奉孝一接到信,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了。
虽然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冀州,可他要做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少,冀州建设,还有定州,凉州,幽州……等地的权利争夺,这些地方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再加上粮食不丰,老百姓十不存一,光人口就下降的很厉害。
地大人稀。
郭嘉的首要任务就是让现在还活着的老百姓安定下来,至少能让他们能定居下来,分得田地,能够种下粮食,有了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他们才会组成家庭,生下新生儿,为整个北方几州增添人口。
人口才是发展的基础。
无论是扩充军队,还是盘活经济,都得有人口才行。
从现在开始,每年每户都增加一个新生儿,顶多十年功夫,北边就会出现一大批新生苗子,再加上夫妻俩推行的教育制度,恐怕要不了二十年,北边的文风就要比南边还要鼎盛了,到时候哪怕天下还未归一,但老百姓的心,恐怕都要向往北方了。
老百姓的想法很简单,他们不想打仗,也不想封侯拜相,只想过好简简单单的小日子,只有过了好日子之后,才会对儿女的未来产生期待。
以前知识被世家把控,百姓愚昧也就罢了。
可如今阿婉的秦岭却奉行将知识教授所有人,房前屋后,街头角落,但凡有空地的地方,秦岭弟子都能支开摊子教授学生,莫说一心向学的孩子们了,就是那些老汉,只要愿意都能站在旁边听上一下午,习得两个字来。
民智开化,带来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看的出来,需要时间去验证。
未来整个北方会变成什么样,如今问阿婉和郭嘉,他们夫妻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目前为止,夫妻俩还是以民为主的。
短短半个月间,千机弩散如满天星,散的到处都是。
时不时听说某地无良长官被死士用一种小型弓弩射杀,要么就是流民中一些有志向的人,拿着千机弩去自己知晓的大人跟前投诚去了。
总归,不过个把月的功夫,这千机弩就进了扬州,最终被奉到了周瑜面前。
“禀报大督,据探子来报,此弩也在荆州出没。”
周瑜接过千机弩,弓弩本身与配套的小箭一应俱全,周瑜将小箭装入箭匣,对着远处的稻草靶子射出,只听见‘咔哒’一声,箭矢迅猛冲射而出,直接穿透远处的稻草靶子,不仅将靶子本身穿透了,还深深的扎在了后方不远处的泥土里。
可见这千机弩的力道有多大。
且千机弩小巧,可藏于袖中,若在人群中猛不丁地抬手射出一箭,还真叫人防不胜防。
孙策可不就是因此被刺杀的么?
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呢,毕竟那箭矢角度巧妙,恐怕是伤了心脉。
周瑜眉心蹙紧,倒是旁边孙翊忍不住了,接过千机弩就嚷嚷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千机弩的?”
“禀告将军,此弩乃是一本地商户进上。”
“那商户呢?”孙翊又问。
“正在帐外等候。”
许是早就意料到会被宣见,在外接见的小官员压根没想过让商户离开,而是将人扣着,只等着里面宣见,所以孙翊一问,官员便带着商户往主帐而来,等里面宣见的时候,他们便立刻抬脚走了进去。
商户说是商户,实际上穿着也就比普通流民好那么一点儿。
倒不是说家中拮据,而是这般穿着也算是他的保护色,不容易引起山匪的注意,当然,这也只是心理安慰罢了,山匪也自有一番识人的本事。
商户头一回进军营,扑面而来的肃穆感让他两股战战,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膝盖发软。
士农工商……
他的身份在这大帐中是最卑贱的。
所以到这里面只觉得有种天然的压迫感,让他心中愈发沉甸甸的,以至于看见周瑜与孙翊的时候,他双膝一软,整个人就五首投地,行了个跪趴大礼。
若是往常,孙翊定要大声嘲笑一番,可如今却没那心情了,只大步走过去,拎着商户的胳膊‘唰’得一下将他扯了起来:“行了,少做些虚礼,快说说,这弩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小的回禀将军,此物乃是小人行商从益州获得,此物当时乃是在一孩童手中,那孩童抱着此弩如同小儿抱金砖于闹市,小人见他又瘦又小,着实可怜,便要他将弓弩给小人,而小人则带着他到了豫州边境的一处小城,叫他自谋生路去了。”
至于为什么要将孩子带到豫州去。
那便不言而喻了。
这走南闯北的商户,谁不知道豫州那边才是真有教无类呢?就连他自己的孩子,也送到豫州去读书了,也只有豫州,他的孩子才有资格读书。
而且豫州那边有育婴堂,那种无父无母的孤儿,只要有育婴堂愿意接收,就能进去得一瓦遮身。
“一孩童?“
孙翊直接气笑了。
这答案着实叫他不能满意。
但那商户也是无奈,只说道:“如今这弩弓并非什么稀罕玩意,不仅益州有,就连豫州和荆州,就连洛阳都有呢。”
孙翊:“……”
他眼睛瞪的像铜铃,想到躺在床上起不来身的孙策,顿时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柱子上:“简直胡闹,这种兵器居然到处都是?”
周瑜抿嘴。
他也不知晓这背后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将这样的利器散布的到处都是,难道就不怕惹得天下大乱么?
孙策何等神勇,还被这样的弓弩伤到起不来身。
若是这箭矢的方向对的是别的主公呢?
就在周瑜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在洛阳的曹丕也在抚摸着手中弓弩。
如今曹婉远在南阳,其它秦岭弟子不足为虑,若是他能……
第368章
◎生下了一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儿子◎
大逆不道的想法转瞬即逝。
曹丕手捧着弩机, 想的却是如何凭借着弩弓叫阿父能再次看到他。
自那次任氏大闹议事堂,曹丕虽只被斥责一番,实际上却也是被厌弃了的,他心中再多愤懑却不能表达, 这些日子颇有些沉溺于酒色中, 好在他是个心有大志之人, 很快便克制住了自己, 又变得勤奋低调起来,做出一番勤奋读书的模样。
这段时日,曹丕的华美文章都比往常出产率高了。
甚至有几篇格外漂亮的,就连曹操看了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不得不说, 曹丕的文才是顶好的, 便是曹操看重的曹植, 在文才上似乎都没有曹丕来的厚重, 与之相比,反倒显得好似华丽辞藻堆砌起来似得。
曹丕隐约能感觉到曹操对他的怒意在渐渐消散, 原本踏实的心也再一次的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上行下效。
曹丕有了动作,手下人也很快动了起来,不多时,曹操耳边便有人说起曹丕的好话来,曹操对这个儿子虽失望, 对他的能力却很肯定,内帏之事不涉前朝, 所以就这么理所当然的, 曹丕又重新恢复在曹操座下听学来。
只是……
再次回到议事堂内, 他所坐的位置却有了变化。
曾经他作为公子, 在这帐中也只坐在曹昂下首, 后曹铄身故,曹昂事发,曹婉回归,他又坐在了曹婉的下首,如今,曹婉远征在外,而他之上便是曹操……
他的上首再没其他姊妹兄弟了。
这种滋味过于美妙,哪怕此时下面还在为战事争论,他的心思也不由自主地飘远了,直到曹操询问起他的意见,他才骤然惊醒,好在有谋下帮衬,未曾丢了脸,倒也说出了不俗的见解来。
曹操看的分明,却不好当面发作,只好按下不提。
一直到议事快要散场之时,曹丕才捧着千机弩奉上。
曹操拿了千机弩,随手递给旁边正在抚琴的长歌门弟子:“你瞧瞧,可是你们秦岭一脉唐门所制?”
长歌弟子接过来一上手就摇摇头:“非也,此弩比唐门千机匣还要大些,唐门弟子怕是用不习惯。”
唐门弟子的千机弩分四个制式,均根据体型调整,而这个千机弩,对女性体型来说过于笨重,就算对男性体型来说,也属于不顺手的那种,更别说孩子用了。
“那也属于借鉴了。”
曹操不是不识货的人,当初他还未有如今这般势力时,阿婉身边跟着的唐药儿便是唐门弟子,一手箭术惊才绝艳,不过时候他们关系尚可,他也曾想要借过弓弩看一看,只可惜,那唐药儿浑身是毒,他是想碰不敢碰……
“跟千机匣比起来,这弩弓太干净了。”长歌弟子翻看了半天,也只得出这一个结论来。
居然一个毒囊都没有。
谁不知道唐门弟子最大的特点就是那一身毒功呢?
毒性内功配上暗杀神器千机匣,这才能组成一个神出鬼没得唐门形象。
曹操得了结论,便摆了摆手,叫长歌弟子将千机弩给旁人看看,自己则带着点探究地看向曹丕:“此弩从何处所得?”
曹丕自然实话实说,是下面的谋士进上的,当然,也不忘将此弩遍布各处的消息告知曹操:“此弩一共得了两只,昨日臣得了一支,在院中试了靶子,谁曾想那弩是个坏的,不过发了一箭,其中拨片就断裂开了。”
“恐怕这不是弩坏了,而是这弩就只能用一次。”其中亲眼见过千机匣的官员只一打眼便明白两者不同,给身边的人指了指的中间的拨片。
只见那拨片薄如蝉翼,正如他所说的,恐怕一次就会碎裂。
曹操有些意外,伸手又将千机弩拿了回来,看着那卡槽里的拨片,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一声,难得如当年一般,语气少有威严,反而多了分调侃:“外道孔圣曾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孙伯符也算是漏算一着。”
荀彧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曹操言下之意。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孙策年少之时的少年心思还能被曹操拿出来调侃,不由有些汗颜:“孙伯符如今掌管扬州,恐不唯儿女私情所困。”
曹操摇首,只言:“文若啊,你不懂。”
荀彧:“……”
他怎么就不懂了?
他如今庶出的小儿子都能进学了。
曹操抿嘴,脑海中思索江东事,也不得不为阿婉手段感到满意,孙策尚无嫡妻子嗣,只两个如无根浮萍般的庶女,一旦有个好歹,想必只能将位置传给下面几个弟弟。
而他的大弟,便是曹贞之夫孙权。
孙权又是何人?
乃是秦岭十三脉中少林寺的弟子,这些年一直远在交州广建佛寺,可以说,交州如今虽名义上还是士燮之地,但实际上,士燮早已依附于孙权。
一旦孙权掌权,等于扬州和交州二洲尽入其手。
虽不知孙权与阿婉这师徒名分有几分牢靠,但只看秦岭弟子这些年对阿婉的忠心耿耿,便可知还是有几分影响的,如今孙策还在图谋荆州……
当然,阿婉已经驻扎南阳,打算渔翁得利。
这一次若能顺利拿下荆州,那么天下之大……也只有益州一处未曾掌握手心了。
曹操骤然心虚澎湃起来,甭管他们父女情多么坎坷,只外人看来,这天下大半已然被他们父女掌握手中了……
这一瞬间,曹操就好似夏日饮冰,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
曹操心情一好,再看这千机弩就更多了几分兴趣,于是夸曹丕:“你做的不错。”
夸完了就叫人回去了,什么事都没吩咐下去。
曹丕也不知为何曹操突然就那么高兴了,但于他来说,总归是件好事,他哪里知道,他刚一走,一直隐藏在议事堂后室的郭奕就踩着木屐跑了出来。
‘哒哒哒’得声音不仅吸引了曹操的视线,也吸引了荀彧这些老臣的视线。
“小公子。”
这明明是曹操的外孙,可就因为他是曹婉的长子,荀彧这些老臣对他拱手弯腰,也是弯的心甘情愿,甚至连个前缀都没有,就这样直接称呼为小公子。
可见‘小公子’这个称呼,在魏王府内是特指郭奕了。
哪怕曹操那刚出生才满月的幼子,也没能得个小公子的称呼。
“大父。”郭奕是个活泼且机灵的,一声‘大父’亲昵中仿佛含着蜜糖。
明明郭奕该唤曹操为‘外祖’,可郭奕这一声‘大父’却又仿佛搔到了曹操心底的痒处,叫他完全无视了郭奕姓郭这个事实,转而当成曹家子孙一样看待。
“奕儿。”曹操伸手揉揉郭奕的脑袋:“有何事找大父?”
“奕儿在内室听了一耳朵,是不是阿贞姨母已然回了扬州?”
曹操挑眉,这小子可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纯良,相反,这小子跟着阿婉身边,学了一肚子坏水儿,他没搭话,只听郭奕接下来有什么话要说。
郭奕也不觉得尴尬,继续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可是大好事啊,奕儿想去找大叔父,将此事快快告诉他才是。”
曹操一听,果然这小子打着曹昂的主意呢,大笑几声后便点头应承:“既如此,你便去将此事告诉你大叔父吧。”
嚯,大叔父三个字一出来,曹操就更舒坦了。
郭奕得了应允,兴奋却又不失礼节地同各位老臣行礼告辞后,才转回内室拉着曹冲就往曹昂的院子奔去,比起曹丕住在魏王府内不自由,曹昂虽然被圈在小院,却是难得的自由又自在。
郭奕拉着曹冲走了,两个差不多大小的豆丁,手拉手就跑的样子着实喜人。
尤其两个人还都深得秦岭真传,跑起来下意识运用内功,脚下绿意与紫意时不时交替,叫这些老臣看了都忍不住感叹:“小公子当真青出于蓝啊,只可惜了……”
姓郭不姓曹啊。
曹操却是一瞪眼,这有什么,等着吧,曹阿婉想要他手里的东西,至少得交出一个儿子来才行。
反正郭奉孝两个儿子呢,给一个曹家又怎么了?
他看郭奕就很好!
迟早要郭奕这一声‘大父’名正言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样是千机弩,周瑜的心情就差多了,他能确认千机弩是荆州刘玄德搞得鬼,但现在天南地北出现这么多未曾使用过的千机弩,一下子叫他原本站得住脚的借口变得无用起来。
毕竟刘备那边已经开始指责周瑜‘无中生有,欲加之罪’了。
两军交战,刺杀敌军主帅本叫人不齿。
如今自家主帅伤重,却无限是敌方所为,不从自家内部开始查起,又显得十分糊涂。
刘备那边已经放出风声,说是孙家人自己争权夺势,才叫孙策重伤,没见孙策刚倒下孙权就回来了么?天底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可见这件事肯定是孙家兄弟自己斗争做的。
这种动摇军心的话,若是真有人信了,对扬州军来说,可是大大的害处。
孙家兄弟自然也是不信的,他们都知道是吴夫人写信叫孙权回来的,主要是因为孙权有妻有子,且背后还靠着秦岭,一旦孙策有个不测,他就能顺势上位稳定军心。
周瑜却铆足了劲想要给刘备来个狠的。
可刘备此时却无暇去管扬州军如何,只顾着伤心了。
因为他的良师益友,他看中的谋臣谢泰和,已然病入膏盲,再无回缓余地了,所以哪怕嫡妻派人来报喜,生下了一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儿子,也没能叫刘备高兴起来。
第369章
◎都到这儿了,不去扬州一趟岂不可惜?◎
谢泰和拖着病体上战场, 带着将士们围剿三千扬州兵,重创了孙策胞弟孙翊,却在快要俘虏孙翊时突然咳血不止,导致孙翊带着副将逃出生天, 他自己则是倒在了轮椅上, 被将士们紧急送回营帐。
等刘备关羽从前线回来时, 看见的就是营地里肃穆到沉闷的气氛。
二人一下马, 营帐内军医就迎了出来。
只见他眼睛红红,对着刘备一抱拳:“主公,快进去看看谢先生吧。”
刘备心下一个咯噔,目光猛然看向营帐,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若不是关羽快走几步一把提住刘备胳膊, 怕是刘备得软倒下去。
连续几天前线作战确实累了, 可刘备更多的却是心底的无力。
自从死士拿着千机弩去扬州重创孙策后,刘备就感受到了有个好谋士的好处了, 尤其这次千钧一发间,谢泰和突然带着将士出现,直接反败为胜,还伤了孙翊,叫军中士气大振, 追袭扬州军几十里才转头回来。
不是不能追。
而是周围地形不熟悉,刘备也怕是敌方计策, 学着谢泰和来一个请君入瓮。
只是……
回来后还是面临了噩耗。
一时间, 刘备竟不知谢泰和出门一趟伤了孙翊, 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泰和兄。”刘备悲戚呼唤一声, 来不及换下一身染血的盔甲, 便大步朝营帐内走去。
关羽紧随其后。
兄弟俩快步走到床榻边,看着床上已经昏迷不醒的谢泰和,都红了眼眶,尤其刘备,不仅为谢泰和伤心,还为自己伤心……这好容易找到的谋士,就快要没了,而曹操那边呢?人才济济……
甚至孙策身边也还有周瑜和诸葛瑾之流的大才。
这样一想,刘备都觉得自己的命苦了。
两个人陪了一会儿谢泰和,才各自回了营帐梳洗,侍从正帮着刘备擦头发时,家中来了信,说是大蔡氏平安诞下一个儿子,足足有七斤八两中,大蔡氏生的艰难,如今还虚弱的躺在床上。
与此同时。
刘军大营外十里小山头上,几个唐门弟子带着曹彰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蹲着。
山洞足够大,里面被打扫干净后放了几个小帐篷,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简易灶台,甚至最里面还点了香丸,整个山洞看起来虽然有些潮湿,但却没什么异味。
几个万花弟子正蹲在灶台旁边,一碗一碗的美食往外端。
这几天跟着唐门弟子的曹彰早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麻木,甚至现在已经随遇而安了起来。
端着万花弟子送来的羊杂汤,曹彰一边喝一边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询问旁边的唐门弟子:“你庞师兄可曾说具体碰头时间?难不成咱们只能守株待兔?”
曹彰以为的接应:风里来雨里去,万分惊险中接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庞士元,然后千难万难得回豫州。
而真实的接应:吃吃喝喝,每天不是喝羊汤就是吃胡饼,挑个山洞窝着等庞士元自己跑出来和他们汇合。
曹彰:“……”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跑来干啥。
这种接应谁来都可以吧。
“大师兄说让咱们等着,他那边收个尾。”唐门弟子手里拿着烤羊肉大串,吃的满嘴流油。
他们上山的时候恰好碰到一个好大的野山羊。
能在刘军旁边的山头安然度日,没有被刘军狩猎到的野山羊自然不是什么善茬,几个唐门弟子围追堵截,最终将野山羊拿下,特意飞了好远才找到河流打理了食材,处理完了也将近三百斤,够他们在荆州这段时间天天吃羊肉了。
甚至能吃到上火的那种。
收尾?
曹彰蹙眉。
不知道庞士元怎么收尾。
结果喝完两碗羊肉汤,就听见山下传来消息。
刘备得谋士,至交好友谢泰和去世了。
曹彰:“……”
死,死了?
“大师兄快来了,咱们远远的缀着接应。”
几个弟子带着曹彰在小山头上看着山下的大营,明明还在战时,刘备却还是找了一些麻布做了几件孝衣,又连夜做了个棺材,将谢泰和的尸身给放了进去。
写了祭文挖了坑,建了坟包立了碑。
甚至还留下个伤残小队伍负责守墓,刘备扶着碑哭了一场子房,才带着大军拔营往前线又挺近了十几里。
就在刘备拔营的时候,小山头上得唐门弟子正拿着机关扇可劲儿朝着山下扇风,药粉随着风飘向远方,最终落在那一座小小的坟包上面,还有坟包不远处一个新建的几座草庐。
草庐里是几个受伤的不能再战斗的将士,他们脱下甲胄,换上布衣,这会儿正拿着锄头开垦农田,俨然一副要常住的架势。
药粉洒下去。
原本正在开垦的几个伤残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倒地,发出一声声闷响。
就在所有人倒下后,几个弟子拉着曹彰就从山上飞了下去,一人扛着个大耙子,语气焦急地喊道:“快,别真把大师兄给闷死了。”
曹彰被分配了个大铲子,他接过后就开始奋力挖土。
论武功技巧他比不上这些秦岭弟子,但论力气,却是不输,几个弟子你一铲子我一耙子,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棺木,也顾不得将钉子起开,唐门弟子直接一个机关术扔下去再引爆,那棺材盖子就直接炸碎了。
棺材内得庞统还紧闭双眼,一副真·死了的架势。
另一个万花弟子跳下坑,塞了一颗药丸进庞统嘴里,下一秒,棺内的庞统睁开了眼睛,缓缓从棺材中坐了起来。
“大师兄。”
几个弟子不约而同对着庞统喊道。
庞统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沙哑地开了口:“赶紧将此处恢复原状。”
“是,大师兄。”
庞统缓了会儿,从缺氧的状态中恢复正常后,便从棺材中一跃而起,其它几个弟子又配合默契的将泥土给填了回去,还不忘夯实了一点。
庞统则走到曹彰面前行了个礼:“庞统拜见四公子。”
曹彰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统虽多年未曾回洛阳,对几位公子却是熟悉的,多年未见,四公子与幼时长相十分相似,倒是方便了统。”
曹彰:“……”
他今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次数特别多。
之前是因为秦岭这些弟子的行为,这会儿却因为庞统的话。
他已经加冠开始蓄须,再加上伪装成商人更是刻意往邋遢的方向打扮,胡子拉碴的遮了半张脸,曹彰不知道庞统是怎么看出来他和小时候长得很像的。
“他们是死了?”曹彰没理会庞统的话,而是转而问起了那些守墓人的情况。
“当然不会。”
庞统摇摇头:“他们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咱们等会儿就走。”
曹彰有些不大相信,这人干着活儿呢就倒下了,而且四仰八叉的,一看就是突然倒下的,他们除非脑子真坏了,否则怎么可能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庞统也不打算多解释了,休息了片刻解了药性便一起挖土填坑。
循着记忆中的模样将墓碑给立了回去,就连墓碑前的供碗香炉都回归原位,除了坟头的土比之前要潮湿些之外,几乎和刚刚开挖之前一模一样了。
庞统看着这堪称奢华的坟包,忍不住感叹:“玄德待我当真用心至深。”
“大师兄难不成还真心襄助?”万花弟子到底亲近些,语气中都带上揶揄。
“那倒也不会,咱们赶紧走吧。”
庞统见时辰不早,天都快要黑了,赶忙拉着曹彰带着师弟们回了之前的小山头,进了山洞后就将身上的寿衣换下,去掉面上伪装,露出本来真正的面目来。
曹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大变活人。
只见原本蜡黄的脸色恢复白皙,狭长的眼睛变成了双眼皮的杏眼,原本高挺还有鹰勾的鼻子去掉伪装后,不仅鼻梁塌了,就连鼻头都变圆了,要说哪里没变,就是那一嘴有些龅牙的牙齿了。
这是先天决定的,轻易无法改变。
但牙齿的颜色还是变白了许多,显然之前的牙齿用药水改过颜色,这会儿洗刷干净了,就很白了。
之前那一张略显阴鸷的脸也变的可爱许多,露出几分少年气,将一头披散的长发束起来,戴上万花特有的银质发饰,身上的寿衣也换成了万花的制式校服,整个人都变得清朗俊逸了许多。
哪怕那张脸着实算不上英俊,甚至仔细看还有些丑陋。
但气质却很特殊,叫人见之难忘。
曹彰目瞪口呆,指着庞统手指直哆嗦:“你……你……”竟说不出话来了。
“对不住四公子,略作伪装也是为了避免日后麻烦。”
毕竟以后战场相见还是很有可能的,刘备这人不甘认命,便是荆州被拿下了,恐怕也会避走益州,除非九州归一尽归皇帝之手,叫刘备没有了大义,否则的话,他恐怕会一直抗争到死。
曹彰僵硬地点点头,再一次感叹,自家长姐的弟子也不是凡人,这路子也太野了。
庞统洗漱一番后就坐下来喝羊肉汤。
要说刘备那边什么叫人不满意,那就只有伙食了……刘备虽然联姻蔡氏,有了妻族的支持,但蔡瑁显然更重视小蔡氏那边,所以着实有些拮据……
羊肉汤鲜美无比,庞统喝了只觉得浑身都暖了。
曹彰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略有些气闷地走到庞统跟前坐下:“既你已然安然脱身,那咱们即刻回南阳?”
“不,咱们去扬州。”
回南阳?
开什么玩笑……都到这儿了,不去扬州一趟岂不可惜?
第370章
◎若他没记错的话,庞统可是曹婉的嫡传弟子◎
曹彰是个武将, 论官职也只是个校尉,哪怕到了战场上,也是听从吩咐的多。
所以哪怕心中满是疑惑,在庞统说要去扬州时也没有过多置喙, 顶多在心底嘟囔几声, 便坐回去喝羊肉汤去了。
庞统看看曹彰, 又想到刘表那俩不省心的儿子, 至少在教育儿子这方面,曹操还是比刘表强的……哪怕是曹丕,那也是个有真才实学得。
庞统洗漱一番,又喝了羊肉汤, 山洞外的天也渐渐黑了。
因为不着急赶路, 大家伙儿干脆在山洞里再修整一夜, 顺便看看山下的情况。
这一夜, 除了几个守夜的弟子,其他人睡得都挺好, 尤其庞统,在刘备营中便是再怎么胸有成竹也不敢真的放心安眠,如今到了自己人的地盘,哪怕是条件简陋的山洞,也叫他睡得十分安稳。
反倒是曹彰, 翻来覆去,一直到三更天才睡着了。
次日一早, 天蒙蒙亮, 山下就传来了动静, 只见昨天昏睡过去的那些守墓人各自醒来, 先是迷茫, 再是各自对视一眼满面惊恐地检查浑身上下,发现没有任何伤势后,又赶紧的去查看坟墓。
山中露水重,这一大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昨天被重新挖开又覆土的坟墓在夜间露水之后,看起来已经与旁边泥土的颜色差不多,再加上曹彰他们一行人格外的仔细,那些守墓人绕着墓地转了几圈,发现没什么异常,反而更是摸不着头脑。
最后也只能将之前的晕厥归咎于身体过于疲惫所致了。
给坟墓前上了香后,守墓人又忙碌着开垦荒地,如今天时渐暖,若不早日播种,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就难熬了,比起以前那些受伤的伤员,他们如今能留在这山中守墓,已经是难得的好下场,待他们建一茅庐,开垦几亩薄田,也能得一个善终了。
庞统见他们没有过多怀疑,便带着秦岭的弟子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山头。
与此同时,扬州的孙策伤口恶化,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吴夫人再也熬不住,拉着曹贞的手哭道:“贞儿你当真不能救策儿一命么?”
曹贞面色有些苍白,额头满是冷汗,俨然一副内功使用过多的状态,她反手握住吴夫人的手:“婆母,非是我不救大伯,七秀心法分两种,一是冰心诀,二是云裳心法,这些年为助夫君在交州立足,儿媳便主修了冰心诀,于治疗一道的云裳心法鲜有涉猎,儿媳如今开始修习倒是可以,只怕大伯等不及……”
她抿了抿嘴,提议道:“倒是那几个长歌门弟子……若有修行相知心法的,倒是可以试试为大伯治疗。”曹贞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吴夫人的表情。
前几日她就已经为几个长歌弟子求情过,奈何吴夫人十分固执,坚决不许人放他们出来,曹贞也不敢自作主张,倒是孙权颇有些强势的去监牢看望过他们几人,还送了被褥和膳食为他们改善生活。
他们夫妻俩还亲自去打扫了一番。
只盼着吴夫人能消了气,将人早些放出来。
“好啊你,我看你是为了叫你那几个师弟出来,故意叫策儿伤着。”吴夫人一听顿时怒了,指着曹贞就骂道:“你好歹毒的心肠。”
曹贞‘砰’的一声跪下,喊冤道:“婆母,儿媳当真并无此意,儿媳连那几个师弟有没有相知一脉的都不甚清楚啊。”
吴夫人不说话,只顾坐在一旁生气。
曹贞腰背挺直,虽跪下了,却丝毫势弱都没有。
她不仅是曹操的女儿,还是秦岭的脉主,她愿意跪吴夫人,乃是因为吴夫人是孙权的母亲,是她的婆母,她愿意以晚辈之身下跪,可若是吴夫人执意羞辱她,那她也不再对吴夫人尊重。
她不吱声,吴夫人却不能真叫她跪着。
“贞儿快快起来。”
吴夫人伸手将曹贞扶了起来,一边又落下泪:“千万莫怪母亲,只是我这心底着实没了底。”
曹贞反手扶住吴夫人:“婆母,你便差人去问问,若有相知弟子,便叫他们全力救治大伯戴罪立功,若是没有……”
言语未尽,却叫吴夫人心下一个咯噔。
若是没有的话,恐怕孙策的性命就真的难保了。
吴夫人的泪水落的愈发厉害,声音哽咽道:“罢了,便依你所言。”
几个长歌弟子,到底从监牢中走了出来,只是叫吴夫人心伤无比的是,这几个弟子与曹贞相同,这些年修习的都是莫问心法,对相知一道浅薄的很,甚至还不如曹贞在云裳一道的进度呢。
前线还在胶着。
曹彰他们一行人已经从扬州到了荆州接了人后又返回了扬州。
一进扬州的地界儿,曹彰就被拖去洗刷干净,换了一身文士的衣着,幸好他及冠后就蓄须了,换上文士服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而庞统他们则换上门派制服,就这样大喇喇地骑着马进了扬州。
庞统他们并不低调,周瑜他们很快就发现了。
孙翊受了伤,这些日子便在大营中休养身体,前线全权交由周瑜手中,下面将士们也都各自为营,一方希望孙权能出面主持大局,一方却以孙权与曹军交往过密为由而不希望他出面。
庞统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到扬州的。
他们方一露面,就被周瑜请去了大营,庞统身为阿婉的开山大弟子,身份地位本就特殊,再看庞统身侧陪伴的各门派弟子五十余人,且每个人都骑着一匹宝马,就这样声势浩大,浩浩荡荡的到了扬州军大营。
“报——”
一个报信的快步走到大帐外,扬声喊道:“禀告大都督,秦岭门下弟子已经到了。”
周瑜立刻喊道:“快快有请。”
“是。”听到外面的回应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周瑜才转头对着诸葛瑾苦笑:“也不知来的是秦岭中的谁,说不定是你二弟。”
诸葛瑾摇头:“勿论来的是谁,恐怕为的都是监牢里的那几个秦岭弟子。”
孙策遇刺后,因为武器与秦岭中的千机匣相似,那些个当初被派遣来帮衬孙策的秦岭弟子就受到了很大的怀疑,当日就被下了大牢,哪怕后来确定了武器并非秦岭千机匣,可孙策身体依旧虚弱,且并无好转,所以哪怕孙权和曹贞回来为几个秦岭弟子求情,吴夫人也不肯立即将他们放出来。
所以斥候来报发现秦岭中人时,周瑜就知道来者不善了。
只是叫周瑜也有些意外。
毕竟那只是几个普通的秦岭弟子,没想到大娘子竟然派了五十位弟子前来,这到底是对这几个弟子重视,还是……有什么其他预谋?
当年的曹阿婉确实直率爽朗,待孙策以及他都很真诚,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故人如今变成何等想法他也无从得知,也只有孙策对曹阿婉还抱有幻想。
很快,大帐外面的动静惊动了帐内。
周瑜与诸葛瑾对视一眼,便双双朝着门外走去。
一出营帐门,就看见那五十秦岭弟子手里牵着五十匹神俊的骏马,而周围的那些将士们在看见这些马儿的时候,眼睛都緑了。
扬州兵少马。
所以扬州骑兵并不强,而秦岭马则是出了名的。
尤其天策府一脉下,每个弟子至少有一匹绝尘马,随着繁育手段的增加,近两年也曾诞下几匹里飞沙,都有天策府中的天才弟子们所用。
在孙权与曹贞成亲的时候,阿婉曾送了一匹马给孙策。
如今那匹马依旧是整个扬州军中最好的一匹马,最重要的是,周瑜找了无数匹小母马,都没能叫那匹马看中,成功配上种。
所以一下子看见五十匹骏马,扬州军岂不看红了眼?
周瑜也眼红了。
但好在他稳得住,见到是庞统,立刻说道:“冀州牧关爱弟子,倒是没想到,竟叫你出了山。”
“当年一别,多年未见,公瑾先生倒是气势更甚了。”庞统将缰绳递给旁边师弟手中,自己则与周瑜抱拳寒暄。
当初最后一别乃是孙权成婚之时,如今孙权嫡子都生了两个了,当年还是布衣之身,如今也已然成了扬州军的大都督,周瑜气势巨变也属正常。
只是这话从庞统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诸葛瑾见来的不是诸葛亮,心底感觉复杂极了,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兄弟分别多年,如今小弟都已成了家,家中几位姊妹也已嫁的良人,好容易有见面的可能,他还是希望能够亲眼与阿弟见一面的。
“快请进吧。”见来人是庞统,周瑜说话语气都随和了些:“这些年未能听到先生音讯,某还以为你被你师父留在冀州,却未曾想不声不响地到扬州来了。”
“师父本也不愿叫我来,只是忧心师弟们心切,叫我夜不能寐,便主动请缨前来拜见孙将军。”
周瑜就知道庞统来者不善,但还是被庞统的直接噎的有点难受。
吴夫人忧子心切,举止过了些也属正常,可孙策遇袭当真与秦岭无关么?要知道在秦岭唐门出现之前,天下可没有千机匣这样的武器,不过……若他没记错的话,庞统可是曹婉的嫡传弟子,万花中人,医术更是得了曹婉亲传,若他来了的话,说不得能救孙策一命。
第371章
◎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叫孙策继续活下去。◎
因着有所求, 哪怕被庞统讥嘲几句,周瑜也就受了。
引着庞统进了大帐,一直到坐下来后,诸葛瑾才有空插句话:“多年未见, 也不知庞德公他老人家如今身体可好?”
庞德公是庞统的伯父, 如今正在微山书院做山长。
当初年少时, 阿婉收了庞统做弟子后, 便送他去庞德公座下念书,也是在那里,庞统与诸葛亮熟识,成为了至交好友, 后来更是将诸葛亮引荐给了阿婉, 这才叫诸葛亮做了长歌一脉的脉主。
“伯父身体安好, 如今久居微山之上, 身边服侍的皆是得意弟子,如今瞧着倒是比当年还年轻几分呢, 前几年还须发皆白呢,自去岁起,鹤发都有转乌之相,许是山中安逸,老伯父含饴弄孙, 日子过得也算逍遥自在。”
庞统形容的场面叫诸葛瑾动容。
尤其在听到庞德公含饴弄孙之时,更是心下高兴, 他的二姊就嫁给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 当初庞德公得曹大娘子招揽去了微山书院做山长, 他的儿子与儿媳自然也跟着服侍左右, 便也有了安逸日子过。
庞山民性情温吞, 不仅待妻儿极好,待山中那些学子们也如同自己的孩儿一般疼爱。
能入山中读书的学子们,大多数年少孤苦,有这样一位爱护他们的长辈,也是一份幸运,或许庞山民不能下山来拜得主公建功立业,但在秦岭一脉中却极受尊重。
就连曹大娘子上了山,也会尊称一声山民先生。
也正是这份尊重,叫两口子带着孩子在山上,在这乱世之中过上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庞统寥寥几句,便动了诸葛瑾的心思,他想着,若来日有机会,定要去那微山拜访一下庞德公才行,顺带着看望一下二姊与外甥。
周瑜也乐见诸葛瑾与庞统寒暄。
此时聊的越开心,稍后求助的成功率就越高。
等他们聊的差不多了,周瑜才说起牢里的几个长歌弟子:“……仲谋与曹二娘子如今正在江都,几位弟子虽未释放,在狱中却是无虞。”
“既不能确认刺杀与我秦岭有关,却又为何关押我秦岭弟子?”
庞统一听冷笑道:“难不成是见我秦岭仁善,便觉得好欺负?”
周瑜蹙眉:“绝无此意。”
诸葛瑾描补解释道:“只是老夫人忧儿心切,行事有些过分,再加上此弩箭与唐门弟子着实相似,想必士元也不愿将此事与秦岭扯上关联吧。”
“当初师父派遣长歌门的师弟们到扬州来襄助孙将军,本是看在你我通家之好的份上,如今却将几位师弟下了监牢,千机弩与千机匣形制相差巨大,箭矢长度差了半寸,此弩便自然与我秦岭无关,既如此,汝等又有何理由关押我秦岭弟子?”
庞统见诸葛瑾竟拿吴夫人做借口,此刻是真有些怒了。
孙策此人,虽勇猛冲动,却是军规严明,往常莫说吴夫人,便是同在军中的孙翊都不能擅自发令,随意处置身边的人,吴夫人便是母亲又如何,在这军中,若没周瑜程普之流的点头,又怎么可能指挥的了军中之人。
更别说,长歌弟子身份还很特殊。
“只是半寸又有何难,说不得唐门千机匣还有别的尺寸。”一直隐于人后的孙翊忍不住嘟囔。
他与吴夫人想的一样,此事与唐门脱不开干系。
“你说什么?”
谁曾想,孙翊话音刚落,庞统还未曾有反应,之前一直站在帐外不吱声的秦岭弟子们却先怒目看了过来。
孙翊:“……”
看看距离。
他站在大帐门内,那群弟子则在帐外,中间相隔了至少五米,而他又只是轻声嘟囔,这些人是怎么听到的?
但听到了孙翊也是不惧。
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还反问:“难不成我说的不对?”
“也不能说不对。”
庞统倒不似那些师弟那么生气。
反而语气平和地说道:“但若是唐门中人出手,那必定一击毙命,绝无生还可能。”
此话一出,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庞统又不停歇,对着人群中一招手:“唐师弟。”
人群中骤然出现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只见他端起千机匣,猛然一道不详的青蓝色骤然而出,远处的靶子瞬间四分五裂,周围土地亦是焦黑一片,原本青绿的草地‘滋滋啦啦’几声,便枯萎碎裂,仿佛被炙热火焰燃烧过一样。
孙翊顿时不吭声了。
脸色难看的厉害。
这样的威力,叫人看了都胆寒,那一箭打在靶子上,枯萎的草地不过是喷溅的毒液,可若是人呢,真的有人能在这样的一箭下面活命么?
屋子里面的诸葛瑾立刻与周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若说之前两个人对秦岭的战力还有点狐疑的话,现在就只剩下忌惮了,遥想当年,这些秦岭弟子还透着青涩,不似如今这般游刃有余,尤其周瑜,他自诩对秦岭有所了解,可真见了唐门弟子,还是有些头皮发麻,这些有着诡谲能力的人,若真投入战场,肯定是巨大的杀器。
庞统见二人眼神颤动,心下不由嗤笑。
果然,有武力就该炫出来,否则的话,总有人会高估自己,低估了对手。
想必这随心而露的一手,便足以威慑了。
周瑜作为大都督,便是心下震撼,面上却还稳得住,只说道:“大军已经出来许久,如今江都事态我等也无从得知,或许那几位长歌的先生已然出狱了也不尽然,况且,仲谋如今也在江都,士元大可放心。”
“哦?我那曹师姐也在?”
“自然。”周瑜点头。
孙权在哪,曹贞自然跟随。
庞统心下冷哼一声,对曹贞的不满更多了几分。
遥想当年,曹昂自持长子身份,又是丁夫人养子,欲争世子,更是在大婚次日携妻率先祭拜刘氏,叫丁夫人伤透了心,若曹贞是个聪慧的,便该主动为兄长与丁夫人之间周旋,然而她却避不露面,最后更是与孙权离开许都,直接一副不参与的架势。
她这样的反应,可不仅叫秦岭不满,便是曹昂,对这个妹妹也不是没有意见的。
庞统既然来了,就没想过立刻回去,周瑜也心知肚明,于是便邀请庞统极其师弟师妹们留下暂住,他则是连夜修书一封去了江都。
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远在江都的吴夫人便接到了周瑜的信。
在看到信的内容时,吴夫人立即激动地站起身,连忙招呼侍女:“快,快去喊二夫人来一趟。”
侍女‘喏’了一声,便飞速跑了。
不多时,曹贞便带着侍女到了,吴夫人一见她就赶紧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将信递给曹贞:“你快瞧瞧,你这些师兄弟中可有能够给策儿看诊的?”
曹贞连忙看了一眼,顿时面露惊喜:“庞师兄来了,大伯有救了。”
曹贞给吴夫人解释了庞统的身份。
吴夫人眼圈微红,双手合十,捂着信不停念叨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策儿命不该绝。”
“只是……”
曹贞迟疑一声,就看见吴夫人骤然看过来,她赶紧说道:“庞师兄因着是长姐的亲传弟子,待长姐便如母亲一般崇敬,待其他弟子也如亲生的兄弟姊妹一般,如今那些长歌的师弟们……怕只怕庞师兄……”
“那还等什么,快快请他们出来,安顿好了。”大不了到时候叫那个庞师兄领回去。
吴夫人也知道自己迁怒很无道理。
那刺杀显然是荆州的手笔,可儿子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她这当娘的心如刀绞,迁怒在所难免,若这位庞师兄能救孙策一命,便是要她三跪九叩前去跟曹大娘子请罪,她也心甘情愿。
曹贞一听这话,自然欣喜非常,当即也修书一封,夹杂在吴夫人的书信之中,交由信使快马加鞭往大营而去。
至于为何不用讯鹰?
自然是忘了……
曹贞回了自己院落,便将此事告知孙权,孙权则坐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小儿子的手,半晌才应道:“咱们在交州日久,没了信香,自然唤不来讯鹰。”
曹贞吐了口气,目光看向天空。
空中鸟儿自由飞翔,她却只希望庞统他们一行人再慢些才好。
权势地位的诱惑,并不会因为入了秦岭门户而变得微小,他们的野心,也不会随着头发的脱落而消散。
信使一路疾驰,飞速到达大营。
周瑜看到书信后,便立即请来了庞统,请他医治孙策。
庞统看了眼信,自然发觉那封曹贞的手书,心中便有了数,由于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决定次日清晨出发,庞统与郭嘉早已有了默契,自然不会催促出发。
于是休憩一晚,次日天蒙蒙亮,便上了骏马,一路往江都而去。
周瑜坐镇大营,不能离开,于是诸葛瑾便带着他们往江都而去,混迹在一群秦岭弟子中曹彰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目光不由环顾周围的秦岭弟子们,手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那里藏着秦岭聚义令。
明明在荆州时这些弟子上山入林无所不能,便是带着他这个大活人都能飞上飞下,怎么到了扬州反倒夜晚不能赶路,赶路还得骑马呢?
那只能说明……
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想叫孙策继续活下去。
曹彰后脑勺冒出冷汗。
只不知这些人到底何时开始布局,竟叫孙策这样的豪杰都中了招。
第372章
从前线回江都, 哪怕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一路上不停换马,也要走个三天两夜,更别说这一行百余人的小型队伍了。
庞统这一行五十余人, 各个骑得都是神骏非常的好马, 自然不可能在驿站换马, 所以还必须留出时间给马儿吃草休憩, 剩下护送的五十余人则需要在驿站换马,毕竟他们的马质量一般,实在受不了长途日夜奔波。
纵然如此,这一路上, 他们也被秦岭的马给馋的差点流口水。
天可见的, 他们几个时辰就换一次马, 再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最后跑的居然还没秦岭的马欢脱,可见这些普通秦岭弟子骑得马都是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
这怎能不叫他们馋的心里直发慌呢?
于是那有心的不敢去问庞统, 便转而询问起了其他秦岭的小弟子:“某参加大小战役也有数十次了,还从未见过你们这些良马,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草原马?”
自汉朝立国起,便一直在打匈奴,匈奴兵残暴凶虐, 骚扰边境百姓,其中尤以骑兵最为强悍, 而他们所倚仗的, 便是草原上的匈奴马。
当然, 如今九州虽战火重燃, 对异族的抵抗却也从未停歇, 内部哪怕打成一锅粥了,边境上也没叫异族占到便宜,不仅如此,各大商队还铤而走险,不止贩卖草原上的牛羊,还寻着门路买卖战马,其中尤以糜氏一族势力最大。
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话一出口,扬州兵的耳朵各个都竖了起来,就连曹彰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庞统,当年曹婉归曹的时候他还小,每天白日里要跟着文武师父读书习武,听着师父们对长姐的夸赞,晚上回了院子,又听着卞氏咒骂长姐,所以长姐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十分割裂的。
但这不妨碍他敬畏长姐。
毕竟连兄长曹丕都拿她没法子,而兄长曹丕在他心目中,已经是极其有才的一个人了。
“草原马高大凶猛,适于重骑冲锋,长途奔袭更是不在话下,日行百余里,连走七八日,确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只不过,我们师门的马却并非草原马,而是源自自家牧场。”
自家牧场?
曹彰瞳孔地震!
他长姐居然还有马场?
擅武擅马的曹彰心脏在狂跳,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那边庞统还在继续介绍:“自家喂养放牧,吃的是紫花苜蓿皇竹草,喝的山涧泉水。”
“皇竹草饴糖我的云宝可爱吃了。”听到皇竹草的藏剑小弟子眼睛一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拍骑着的麟驹云宝,一边偏头跟身边的万花弟子小声说道。
万花弟子点点头:“我的霜夜也爱吃。”
几个弟子凑一块儿,你说‘追云也爱吃’,他说‘揽月啥都爱吃’,总之每个小弟子似乎在养马这方面,都有自己的心得,听得曹彰忍不住的抚摸骑着的绝尘马。
这马多好啊……
可惜不是他的。
不仅曹彰羡慕,那些扬州战士们也很羡慕,骑兵难得,也正是因为扬州骑兵难训,且好马难得,再加上靠近大江大海,他们这才将更多重心放在了水师上面,但真要说,谁又能抗拒的了宝马的诱惑呢?
要不……
叫他们主公也找个能去草原贩马的大商人联个姻?
那糜氏不就是靠着冀州牧才有如今的青云直上么?
自糜氏女儿糜蝉拜入秦岭门下,又与天策脉主赵云成婚后,糜氏一族便顺理成章的归顺了曹大娘子,这些年九州境内四通八达的商路,遍地开花的商铺,天下十分糜氏当占六分,可谓豪富非常,当然,也不是没有世族豪门打过主意,只不过这秦岭过于混不吝,经常你早上刚找了糜氏商铺的麻烦,晚上自家库房就跟着失窃。
这样的操作不知凡几,偏偏熬夜蹲守都抓不住贼人,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一眨眼的功夫,那库房就空了,叫他们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手。
糜氏越来越富裕,也越来越安全,叫人又羡慕又嫉恨。
不是没有人学着糜氏那般想联姻个英明的主公,他出钱,主公打仗,顺带着保护他商途安稳,日后若真能成就大事,他也不想着要什么实权,拿个爵位改换门庭就行,奈何并非每一个主公都如同秦岭那般不看重门第,在其他世家眼中,商户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你可以投诚,但联姻就算了吧。
就连曹操……都没想过出个家族子弟跟商户联姻的。
再说了,那些商户能跟糜家比么?
糜家第一次跟阿婉见面,可就主动提出给一百匹马呢!
虽说那些马全都给了曹操麾下骑兵营,但糜家却是认定了曹大娘子,后来曹家父女起了嫌隙,分道扬镳,曹操自然高官厚爵地挽留糜氏,奈何糜氏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曹婉刚走没多久,糜氏一族就低调搬家,甚至在阿婉之前到达冀州。
等阿婉大破冀州城门时,糜氏的粮店都开门小半年了。
所以说商人逐利的前提,是要收集信息,揣测上意,要在主公还未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先行一步,主动为主公分忧,这样才能叫主公对他多有倚仗。
乍一听与谋士似乎差不多,但内容却不尽相同。
商人专注的还是商贾之事。
譬如糜氏在冀州开粮店,缓解了冀州粮荒的问题。
要么说老袁家人损呢,城门都快被撞开了,还记得去烧粮仓呢,打着保不住就毁掉的主意,秦岭军入城后第一时间去救火,却还是没来得及。
粮食干燥,极易燃烧,等火扑灭时,连粮仓地基都烧干净了。
但后来糜氏的人去看了,却说那粮仓的粮本就不多了,便是不烧,也维持不了多久,阿婉也是到了那时候才知道,袁氏便是世族,也给打穷了。
郭嘉之所以能那么迅速的掌握冀州内务,其中要说没有糜氏的帮忙,那绝对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春耕粮种方面,糜氏就出了很大的力,荆州的上好粮食种子,荆州的老百姓还没播种呢,冀州这边已然分发到位,只等着春暖花开,播撒下去便能收获大把的粮食了。
尤其阿婉早年还改良了育苗,使得粮种的发芽率提高了许多。
老百姓有了粮食,心里就不慌,若这州牧再是个爱民如子的性子,老百姓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如今冀州的日子欣欣向荣,冀州本地的老百姓,早已将袁氏的人给抛诸脑后,如今提起来,也只记得曹大娘子,而不提旧主了。
所以说……
虽然商贾是下九流,且名声不好听,但人家是真有钱啊。
这天底下的主公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为了筹措粮饷做过屠城的事儿?那进了城当真是连老鼠洞都掏干净了,早几年天灾人祸,天下局势未定的时候,那粮饷的麻袋一打开,里面尽是人肉干,哪里像如今势力暂定,大家伙儿终于有余力屯田养殖,叫将士们吃一口正经粮食。
庞统向来是个秦岭吹。
都知道曹婉拜师秦岭深处,而秦岭深处还有七大圣人。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去秦岭找过,想要趁着曹婉没发觉之前,将七大圣人请出山来,奈何秦岭险要,但凡去过的,全都空手而归,甚至还有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
扬州这方面自然也有人去秦岭寻找了,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如今好容易有了近距离接触核心弟子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打探着秦岭的消息。
庞统与诸葛亮赵云这些镇守一方的弟子不同,这些年他倒是没发展许多弟子,却也没闲着,一直在前线做情报工作,扬州将士的打探在他眼里,浅显的宛如雨后小水坑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底。
从前线到江都,快马三天两夜,可如今他们虽然速度不慢,但绝对比不上信使的速度……哪怕他们的马是真正的千里马,还有无限续航加油剂皇竹草饴糖,那也是速度不算特别快。
一直在路上走了大约七八日才进了江都城门。
吴夫人送信那天,孙策就已经半日昏迷半日醒了。
这来来去去几日拖延,如今的孙策连呼吸都变得清浅,原本龙精虎猛的一个汉子,如今躺在榻上,肉松了,皮肤也没了光泽,面色也渐渐惨白到铁青,若不是那胸膛还有起伏,都不像是活着。
这时候吴夫人也顾不得孙策的伤是否跟秦岭有关了。
她叫人将那几个长歌弟子从监牢中请了出来,几个莫问一脉的弟子临时开始修行相知心法,同曹贞一起给孙策续命。
可曹贞也是主修冰心,若不是自己生了孩子,怕孩子有个不好,她恐怕都不会修行云裳,孙策更是不可能保命到现在。
孙策也知道,自己伤口恶化腐烂,这些日子孙权亲自动手,用内力护着他的心脉,叫他还能说话,可到底已经病入膏盲,便是曹婉来了,恐怕都不一定能叫他恢复如常。
他这一辈子,纵马征战,从未有过如此孱弱的时候,若侥幸伤愈,却要他一辈子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他却也是不愿的。
于是趁着精神好,他将吴夫人还有几个弟弟叫到跟前来,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孙策信重的长史张昭。
这位他亲自拜见张母,几次上门才请出来的大才。
他靠在大乔氏的怀中,目光环视屋里站着的十几个人,鼻子微酸,这些都是他的家人,还有他信任的人,只可惜……公瑾未在,诸葛瑾也未在,还有……他这么多年最想见的曹婉也不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脑中映像最深刻的,依旧是那个漆黑的深夜。
那时候他刚刚得知父亲尸身失踪的消息,带着满腔愤怒与茫然的往荆州去,正是无助的时候,一声鹰啸骤然响起,曹婉自天际而来。
年少慕艾,更何况看见过那样惊艳的场面。
哪怕如今那份心动已经消失,可执念却依旧在。
罢罢罢……若他当真爱慕曹婉,恐怕早就带着江东归顺曹营,说到底,只是一刻心动罢了,他更在意的,还是这偌大的吴地,还有他的江东军民。
到了这一刻才想明白的孙策费劲的勾了勾唇。
他对着孙权招了招手。
孙权凑到孙策身边去,十分乖顺的模样。
“权儿,江东日后便托付于你了。”
“兄长!”孙权的眼圈骤然红了。
第373章
◎曹贞预料不及,一被击中。◎
虽算不上日夜兼程, 但一行人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花在了赶路上。
也幸亏扬州这边水土养人,粮食大多数长得不错,一行人到驿站去还能吃上现成的饭菜,只可惜驿站之间距离不短, 偶尔天黑透了还没到驿站, 一群人要就地安置, 那就只能啃干粮了。
吴军将士自己啃不要紧, 总不能叫客人也跟着自己一起啃吧。
所以只能一路上看些个野兔啥的给射杀了带上,至少能添个肉菜。
可就算这样的风餐露宿,他们到达江都,还未进城门, 就看见城门正在缓缓关上, 诸葛瑾立刻驱马上前:“城中发生何事?为何此时关闭城门?”
“属下拜见诸葛司马, 得令全城戒严。”
城门官一看见诸葛瑾赶紧叫关门的小子停了手, 诸葛瑾乃是公孙策身侧重臣,是他们平常攀扯不上的人, 也就能认了个脸熟,防止拦错了人,他侧身看向诸葛瑾身后的那一只骑兵,只见其中大半穿着甲胄,剩下的那些穿着却是非富即贵, 俨然是不一般的人物。
“戒严?”诸葛瑾眉心猛地一蹙,不由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庞统与曹彰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见凝重。
尤其曹彰, 他身为曹操的儿子, 对某些事比起庞统来会更加的敏感, 譬如天子逝, 不鸣丧钟,而是全城戒严,就怕有人在这时候趁机生乱,如今城中突然戒严,曹彰难免就想到孙策的身上。
哪怕孙策算不上天子……
庞统这些日子与曹彰相处下来,也已经差不多将曹彰的性情给摸清楚了,如今见他这么迅速的反应过来,心下也是十分满意。
这些日子小弟子们可没少吐槽曹彰有些傻。
不过在庞统看来,曹家的这些儿子,傻一点反倒有好日子过,像曹丕……就有些太聪明了,野心大,能力也有,只可惜命不好,投生在妾侍腹中也就罢了,还是个三儿子……便是没有师父,曹操也不会考虑他的,所以反倒心里苦。
庞统不知曹丕原来的人身轨迹,自然也就不知晓,曹昂的命运早在许多年前就被改变了。
“咱们快些个,恐怕府衙出事了。”庞统驱马往前走到诸葛瑾身边,语气有些严肃地道。
“好。”
诸葛瑾重重点头,此时争分夺秒,他不能再在城门口耽搁下去了。
于是手一挥,原本快要关上的城门又重新推开了点,很快,一群人骑着马飞速的进了城门,街道上一个百姓也没有,显然早就被赶回家里,全城戒严,谁都不许出门。
街上没人也就不怕纵马伤到人,于是一行人飞速的往府衙方向纵马飞速而去。
府衙中,孙策一手拉着张昭,一手拉着孙权,仔细嘱托自己的身后事,在场的人无不眼圈发红,尤其吴夫人,直接哭的撅了过去,叫人扶着歪到小榻上去了。
几个长歌弟子则在屏风后幽幽弹着琴,在这样的场面下似乎有些大逆不道,但都知晓,这琴声是维持生命用的。
最后,孙策拉着大乔氏对孙权说道:“为兄这一生未曾娶妻,只得大乔氏这一妾侍,虽算不上你嫂嫂,却也望你能看顾些个。”
至于大乔氏生的那两个女儿,孙策却是不必交代的,毕竟是亲侄女,他相信孙权不会亏待她们,更何况弟妹还是七秀坊的脉主,七秀一脉这些年救了不少孤女,这样的善心,总不会为难两个失去父亲的女孩儿。
孙权对权势是真心想要,但此刻也是真的伤心。
他哽咽着不停点头,手紧紧地攥着孙策的手:“长兄……”
孙策笑了笑,哪怕此刻面色蜡黄消瘦,却依旧能看出曾经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哪怕孱弱地躺着,也透露着一股强大的气势。
孙策又对曹贞招了招手。
曹贞立刻上前。
他拜托道:“我那两个女儿年岁虽小却天资聪颖,若有机会,还请弟妹带她们去给大娘子瞧瞧,若根骨尚可,在她座下当个小童也是好的。”
“长兄!”
曹贞还未有反应,孙权已然又惊又慌地抬起头来,却不想一眼与孙策的视线对上,只见刚刚待他还殷切嘱托的长兄此时眼眸深深,那视线,宛如要看透他心底所有的盘算。
孙策……他的长兄,似乎从一开始就明白他的打算了。
曹贞看看孙权,又回头看看孙策,她意识到这句话有些怪异,却不知怪异在哪里,所以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张开嘴,有些迟疑:“这……”
“长兄你且放心,日后我定将两位侄女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若有朝一日见到师父,我亦会请师父瞧一瞧两个侄女儿的根骨。”孙权低下头去,掩下心底的慌乱,口中却接连保证着。
孙策侧头看了看大乔氏。
从刚刚提到两个女儿起,他就感觉支撑着自己身体的躯干僵硬了。
他哪里不知晓自己所做决定着实狠心,只是……他就这两个女儿,若想叫她们这辈子活的自由肆意,也只有跟着曹大娘子才行。
他的二弟是个什么性子,这么多年他岂会不知晓?
若两个女儿留在他们身侧长大,日后免不得为了江东霸业而被送嫁出去……哪怕运气好觅得良婿,又怎能与肆意自由相比?
所以……也就只能对不住大乔氏了。
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此刻哪怕长歌弟子的手指都被古琴勾破了,也未能再叫孙策的气血恢复哪怕一点。
毕竟,相知这一门功法说白了更多疗愈的是人心里的伤,能够缓解病人精神方面的疾病,于这种外伤实在属于外行了,若是庞统此刻看见伤口的话,就会知道这是外伤感染导致病邪入体,需要割去腐肉,辅以解毒散,再用混元性内功牵引着解毒散于全身经络游走,才能焕发新生。
另一边,诸葛瑾一行人飞驰到了府衙门口。
秦岭弟子们下了马后皆是一拍马屁股,那些马儿便一哄而散,各自往不同的巷子里飞奔而去,似乎早已有了目的地,而秦岭弟子们却丝毫不担心这些马儿的去处,皆聚在一起等着庞统下令。
要说这些人中,还是有一个人着急的。
那就是曹彰。
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秦岭弟子的随意,可在这江都城里,他还是被这些人的大胆给惊到了,毕竟这里可不似野外,若是那些马儿被吴军捉到了……曹彰只要这么一想,就心疼的无以复加。
然而秦岭弟子们并不担心。
——秦岭秘技·坐骑大消失术!
至少如今那些秦岭弟子们已经很少看见主公传说中的坐骑九色鹿了。
因着里面濒死的人不是自家主公,秦岭弟子们虽一脸肃穆,却没有丝毫的焦急,只有诸葛瑾,翻身下马后便急匆匆地往里面跑。
“我等暂且等待吧。”庞统回头交代师弟师妹们。
总不能在人家的地盘到处飞。
站了一会儿,也没多久,就看见诸葛瑾飞速跑到庞统面前来,对着庞统就一揖到底:“还请先生救我主公。”
庞统脸色一肃:“快带我进去。”
诸葛瑾目露惊喜,立刻带着庞统往内院跑去。
庞统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跪在孙权侧后位的曹贞,只见她先是一怔,随即不可避免露出慌张来,眼神不由一利,随即又恢复如常,心下却对曹贞表现失望至极。
孙策此时已经陷入昏迷。
庞统二话没说,就掏出毛笔准备救命。
一个长针下去,孙策的呼吸缓过来一些,可就在所有人露出惊喜时,那点儿生气又从那筛子般的破烂身体漏了出去,庞统又接连给了好几个不同的治疗招数,奈何孙策的伤拖延的时间太长了,效果并不大。
不过到底还是有点效果的。
至少孙策醒了。
他睁开眼就看见已经长大的庞统,一时间竟没有认的出来。
还是诸葛瑾跪了过去帮忙介绍,再看向庞统时眼神已然不同了,此时的庞统穿着万花制服,手里拿着的是师父曹婉传给他的大橙武鸿雁。
“你师父……如今可还好?”说是想开了,可到底念想许多年的人,此时唯一想知道的便是她的情况。
庞统看着孙策,到底心下不忍:“师父自然是极好的。”
孙策点点头:“她好便好。”
他吸了口气,感受着身体力气的流失,便知晓自己这条命已然是救不回来了,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庞统再浪费内力了,他见庞统托起鸿雁,想要再施功法,立刻拒绝道:“别白废力气了,我这身体我知晓,便是如此吧……”
“能再见你一面,我遗憾已了。”
他没再提及曹婉,转而就说起公事,既然诸葛瑾回来了,他便又抓着诸葛瑾的手将孙权托付给了他。
这些话,便不适合庞统听了。
孙权不能离了左右,曹贞便负责招待庞统一行人,等那些弟子去找刚刚收了琴的两个长歌弟子的时候,庞统则跟曹贞进了他们住的院子。
院门一关,庞统脸色顿时变了。
手中鸿雁早已换成碧落,扭头就给了曹贞一个兰摧玉折。
曹贞预料不及,一被击中,整个人便不可控制的往后狠狠摔飞出去。
第374章
◎玉玺都必须在荆州。◎
庞统也只是教育一下, 并未真想下狠手。
只是曹贞的反应还是叫他失望了,这些年来,秦岭弟子们人人征战沙场,哪怕最小的弟子, 如今也养出了警惕的性子, 无论何时何地, 只要有人冒出一丝杀气, 他们都能瞬间察觉。
而曹贞呢?
他从进门起就并未压抑内力,可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在被击中的一瞬间,竟连武器都来不及抓在手中, 总不见得是认为他作为师兄不会对她有恶意吧。
若真是这样想……可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庞士元, 你竟敢打我?”
曹贞一个翻身跳了起来, 终于从荷包里抽出一对双剑来, 剑身华丽,一蓝一红, 是当年拜师时阿婉赠予她的赤炼蓝翼。
阿婉这么多弟子中,也就庞统与曹贞有这样的待遇,从拜师起,就没拿过低品阶的武器。
只可惜,庞统凭着两把橙武在九州中搅弄风云, 而曹贞的这两把剑,却从拜师那天起, 就难见天日。
这些年来, 曹贞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七秀一脉的脉主。
她不收弟子, 不问世事, 只一心跟着孙权背后, 生儿育女,做那贤妻良母。
看着此时的曹贞,庞统真心觉得,当初师父就不该舍了荀灵而选曹贞,荀灵心向自由,却被母亲唐氏束缚住了手脚,年少便嫁给了大自己很多岁的陈群,他永远记得少时师父提起荀灵时语气中掩藏着的惋惜之情。
曹贞呢?明明拥有荀灵可望而不可即的机会,却从未珍惜。
“我作为大师兄,便是教训了你又如何?”
庞统此刻手里托着碧落,周身混元性内功环绕,发丝无风自动,俨然已经做好与曹贞战上一场的准备,这些年他周游各处,靠的自然不是蛮力,而是那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此时他发出嘲讽:“难不成你还想打回来?”
“这些年你只顾着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沉迷权势,想必师父予你的七秀秘技都不曾翻看几次吧。”
曹贞咬着牙没说话。
确实,这些年她疏于练功,一心扑在丈夫与自己的两个孩子身上。
作为七秀一脉的弟子,她确实不够尽责,只是……这些却并非她所愿,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两重身份。
若她未曾拜入秦岭,她大可以撺掇丈夫夺位,然后公然支持曹昂得世子位。
若她并非曹昂同胞亲妹,她亦可以手持双剑,跟随在长姐身后,征战四方,广收弟子,为秦岭大业添砖加瓦。
可偏偏,她既是曹昂亲妹,又是秦岭弟子……
她能怎么办呢?
也只能远走他乡,远离是非场。
将自己从那两难的境地里抽身出来……她谁也不会帮,但也不会害了谁。
她都这般了?为何还是不满意呢?
曹贞的委屈庞统是一点儿都没感受到,而是继续说道:“你在交州不管世事,倒是佛寺建了不少,如今交州那边倒是只知少林不知七秀了。”
他冷哼:“这孙权倒是好本事。”
竟在交州搞这些手段。
只可惜……
“师妹,你怕是掂量错了自己的身份。”
能叫孙权这般看重的可不是因为曹贞是曹操的女儿,而是因为曹贞七秀脉主的身份。
“你大约是不知晓,如今孙权庶妹孙尚香已拜入七秀,随侍师父左右,对七秀脉主的位置可谓虎视眈眈。”庞统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那挑拨离间的小人,扔下这一句后,不等曹贞反应就直接转身朝着众弟子所在的地方直接飞去。
真是好久没这般直白的说过话了。
庞统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大适应。
毕竟这些年他面对的都是一些老狐狸,突然跟小白兔说话,还得注意措辞,就怕说的太隐晦了,对方都听不懂。
庞统的身影一消失,曹贞手里的双剑就‘哐当’一声落了地,双膝也跟着一软,整个人极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之前不知缩在哪个角落的仆从们立刻涌了出来。
侍女们扶着曹贞的胳膊:“夫人快起来,可有哪里伤着了?”
曹贞捂着胸口顺着侍女的力道站起来,还不忘将双剑捡起来塞回荷包里,然后才在侍女的掺扶下回了屋子。
她没有警告这些侍女不许胡言乱语。
这是秦岭自家事,整个东吴也只有孙权有权利过问,但孙权会过问么?
曹贞不知道,哪怕成婚多年,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她很多时候依旧不明白孙权所思所想,而且……就算孙权过问了又如何呢?
作为他的妻子,未来江东之主的夫人,此时被这般侮辱,他会恼羞成怒拿下庞统么?会杀了他么?
曹贞觉得,孙权该是不会的。
就算拿住庞统杀了他又如何?只会激怒长姐罢了。
曹贞知晓,自己在长姐心目中的地位,是比不上庞统这位大师兄的。
况且……真的能杀的掉么?
作为曹婉第一个弟子,庞统从未全力以赴,这些年也是名声不显,很少露面,但曹贞却知晓,长姐对庞统是十分器重的,尤其庞统的功力……深不可测。
刚刚庞统那一击轻描淡写,落到身上时却重若千斤。
进了房间曹贞就叫仆从们出去,而她自己则是运功吐出一口淤血来,庞统虽未下死手,却也不曾手软,至少此刻混元性内功游走在体内经脉,就算吐了淤血,心口依旧疼的厉害。
她坐定后运功,却不想内力才游走了一个周天,所有的关节都剧烈疼痛了起来,立刻便停止了运功,那疼痛也跟着消失了。
曹贞察觉到这一点,再联想到庞统说的孙尚香,她的脸色瞬间煞白了起来。
说到底……
她也是知晓孙权为何看重她的。
孙策临终将孙权托付给了张昭与诸葛瑾,到底没能见到周瑜,也没能见到心心念念的曹婉,就这样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吴夫人当时就哭的撅了过去,大乔氏更是心伤的直接呕出一口血来,因着连续生育而孱弱的身体,更是直接起不来身。
整个江都城里的戒备愈发的森严。
尤其庞统他们一行人所住的院落,周围巡视的人也越来越多。
曹彰没有秦岭弟子那高来高去的本事,但驾不住秦岭弟子愿意带着他满天飞,唐门弟子的大轻功能瞬间拔高数十米,属于一眼能将整个江都城尽收眼底的高度,再加上唐门特有的滑翔翼,能在半空中停滞片刻,这便大大地方便了曹彰观察江都城的情况。
如今他怀里还带着聚义令。
虽说长歌弟子安全无虞,但曹彰总觉得,长姐不是随意将聚义令给他的。
而且聚义令能瞬间召集五十人左右,显然不是为了召集身边这些人而准备的,可见这江都城内除了这两个长歌弟子外,应该还有其他的秦岭弟子……
他落了地后,便拉着庞统进了房间。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蹙眉问道:“长姐到底想要做什么?”
“孙伯符去了,明日你与我一起去吊唁,孙仲谋虽为秦岭弟子,心中所思与师父却并非一路,这江东要乱了。”庞统也不知晓阿婉的目的是什么,但接下来扬州的权利交接必定没那么顺利,荆州那边动向需要紧密监视。
刘玄德的脾气,经过这段时日相处,庞统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那是个很有度量的人。
若非遇到了阿婉,刘玄德反而更符合庞统心目中对主公的想象,最重要的是他姓刘,乃是中山靖王的后裔,体内留着汉朝皇族的血,某些时候,庞统对刘玄德也是敬佩的。
奈何良臣得遇明主。
如今作为对手,他当给于对手最大的尊重。
“待吊唁完了,咱们便回吧。”
曹彰依旧一头雾水,但看庞统那一副不欲多言,成竹在胸的模样,他也就不多言地转身出了门。
一直到人走远了,庞统才叹息一声,从荷包里掏出纸笔开始写祭文,他也是没想到,孙策这么多年来对师父居然还留有一丝情愫,虽说,那丝情愫不似年少时那般纯粹,但不得不说……他首次遇到这样的儿女情长,还挺新颖的。
庞统受庞德公教育多年,又将秦岭门下的书翻了个遍,写一份祭文不在话下。
洋洋洒洒一长篇,上面不仅写了孙策这么多年的功绩,还在结尾的时候,顺道夸了一番已故多年的孙坚……随着孙策亡故,孙坚的坟墓所在之地也即将成为秘密。
当年孙策背着孙坚一步一步地走出荆州,连周瑜都不知晓坟墓所在。
看来日后对孙坚的祭奠只能靠他们秦岭弟子了。
这一夜,庞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筋不停地转动着,一会儿想的是当年他与师父一同帮着孙策送玉玺跟刘表要孙坚尸体的时候,一会儿又想到他在刘备身边的时候。
最终……
他的心思落到了‘玉玺’上面。
当年萝卜刻玉玺是他亲眼所见,一共刻了三方。
一方送到了刘表手中,一方被师父收着,剩下的一方随着孙坚的棺木下葬。
如今孙策已死,孙坚棺木中的那一份已然安全无虞,剩下的一份在刘表手中,当初檄文讨伐之时,刘表就曾几次三番的否认玉玺在手中……当初虽无多少人相信,但事实上,刘表手中确实没有玉玺。
刘表亡故,刘琮继位。
庞统猛地一个翻身坐起,飞速跑到桌案面前,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书信,唤来‘咕咕’,叫它立刻给师父送去。
无论刘表有没有留下玉玺,如今……
玉玺都必须在荆州。
第375章
◎襄阳,我庞统又回来了!◎
阿婉是在午膳时分接到了咕咕来信。
从扬州到南阳, 咕咕哪怕速度再快,也花了将近半天的功夫,不过由于咕咕的特殊性,倒是比其他信鸽更加隐蔽, 哪怕背着一个小红鼓, 也没人发现庞统扔出了一个信鸽。
孙策终究还是死了……
阿婉难得神情有些恍惚。
当初赠予孙策的那件粗布衣裳她未曾收回, 这些年孙策虽然征战沙场, 可受伤的机会却不多,若他一直将粗布衣裳贴身穿的话,小小刺杀该不会伤及根本才是。
只怕是江东势大,便看不上这件粗布制成的衣裳了……也确实, 粗布衣裳又怎能同绫罗绸缎相比呢?
曾经孙策避开死劫, 阿婉还曾感叹过命运, 如今应了这死劫, 怕也是难逃命运吧。
阿婉扣着信纸,终究唏嘘万分。
无论是当年的礼遇孙策, 还是后来派弟子襄助孙策在江东立足,后期更是收了孙权做弟子,促成孙曹联姻,她的出发点都是希望江东能和曹营处在一个不友好,但至少不敌对的状态。
然而世事无常。
江东和曹营还没闹崩, 她这个促成人却早早地跟曹操决裂,甚至到了被逼走借道徐州, 拿下冀州的地步。
如今阿父曹操身患有疾, 膝下十几个儿子, 能堪大用的却没几个, 由嫡夫人抚养长大, 本该早亡却偏偏活下来的曹昂不念旧恩,与养母有了嫌隙,阿婉这个嫡长女有势力有能力,亦是不甘居于人下,回了洛阳后与曹操的父女情也有了回温。
偏偏在这时候,孙策又死了。
阿婉:“……”
难不成当真世事两难全?
孙权虽是弟子,但到底不如孙策那般好说话。
关于交州的消息,这些年阿婉可一点儿都没错过,若不是她掌握着这些弟子内力,恐怕也不会这么放心的就放孙权到处乱跑。
而且还有玉玺……
阿婉拿到信后,打开背包翻了好几页,才看见早些年被自己扔到仓库深处睡觉的玉玺。
一时间竟有些恍然。
当年刘协将玉玺给了阿婉,以换取阿婉对他的保护,这也是为何早些年唐药儿留守宫中,后来又换成了诸葛亮的原因,如今一代弟子们纷纷成为了脉主,守护在刘协身边的,也已经成了后来入门的那些新弟子了。
如今眨眼的功夫,玉玺在背包中都快落灰了。
阿婉捏着玉玺唏嘘了一番后,便十分自然的将玉玺塞进了咕咕的小红鼓里,又洋洋洒洒地为孙策写了一篇祭文,嘱咐庞统到了灵堂之上,将这篇祭文烧给孙策。
算是成全了他们相识一场。
咕咕吃了一些粟米,又用小脑袋蹭了一会儿阿婉的发丝,便带着比自己还要重的玉玺飞向了蓝天,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那背着小红鼓的信鸽就失去了踪影。
与此同时的扬州。
孙策身故,作为被临终托孤的那个‘孤’,孙权一整日都很忙,不仅忙着置办丧事,还要贡献长子出来为孙策披麻戴孝,这也算是为了继承人而造势,只要孙权长子在丧礼上占据‘孝’的大义,此时大乔氏肚子里哪怕还有遗腹子,日后也不能同他争位了。
没错。
受孙策身故的刺激而呕血晕死的大乔氏被侧出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
吴夫人本来伤心的都卧床不起了,此时听说大乔氏有了身孕,自己的长子很可能后继有人,又立刻生龙活虎了起来,不仅将大乔氏接到自己身边来休养,还叫人将孙策的另外两个女儿以及周瑜的妾侍小乔氏一同接到了身边来。
这样既有人照顾两个孙女,还能叫大乔氏安心养身,好平安生下腹中胎儿。
孙权闹心的很。
虽然知道大乔氏肚子里那块肉还不知是男是女,但到底在他平坦的继承路途上增添了一个小小的绊脚石,以至于在丧礼上他的面容十分憔悴,要求那一双眼睛红肿的很厉害。
因为拜入少林的缘故,他的头上是不生头发的,这会儿戴着头冠,更添几分威严。
而孙权的长子孙登虽年少,却十分得体,无论是跪拜行礼,都很有章法,且他作为孙氏这一代唯二嫡出的长子,肩负的责任更是沉重。
头一日被诸葛瑾风尘仆仆拉来的庞统,如今也换上了一整套万花制式校服青琅云语,这是阿婉早些时日送来的校服,据说整个万花弟子中,目前只有庞统独有一套。
这一套校服穿着不仅庄重,气势也是十足。
他如今身高腿长,由于练武的缘故,身形十分漂亮,哪怕面容算不上英俊,却颇具气质,带着几个师弟走上灵堂,先是扶着灵桌哭了一番,然后宣读了自己写的祭文后焚烧。
待哭完后,孙权带着儿子孙登上前去劝哀。
庞统掏出绫罗帕擦干了脸,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份祭文来:“昨夜有感,遥想当年,吾与伯符还有师父一同前往襄阳,一路言行如今尚历历在目,却不想时光匆匆,转瞬即逝,如今阴阳相隔,心中难免郁郁,这一份祭文写的乃是当年事,只焚烧便可。”
也就是说,不用当众宣读了。
祭文寄托哀思,如今有些悄悄话要说,也是应该的。
只是孙权眼睛锐利,一眼便看到那透过纸张隐约看见的秀丽小字,绝非出自庞统之手。
心下不由一顿,脑袋都有些嗡嗡了。
昨日孙策一咽气,他借着布防的机会,早早安排了弓箭手守着那片院落,交代了无论是驯鹰还是信鸽,哪怕是个苍蝇飞出了院子,都得给打下来,所以庞统绝无可能联系到师父。
难不成……
这份祭文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不,不可能!
那墨痕还很新,定是刚书写不久,所以说……昨晚上庞统还是找到机会送信回去了?
可他又是如何突破重重守卫的呢?
这些年早已认为自己对秦岭中事有所了解的孙权,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当年直面曹婉时内心的彷徨,背脊也一下子汗湿了,不过幸好憔悴面容为他遮掩住了一瞬失态。
他很快恢复了平常。
面色郑重地点头:“还请师兄亲手焚烧。”
刚刚庞统写的那一份,乃是由跪在火盆旁边的仆从烧的,这一份祭文却要庞统亲手烧,可见孙权已然知晓这祭文由谁所写。
庞统却未曾答应,而是对着孙登招招手。
孙登先是看看孙权,见孙权微微点头,才迈着小脚走了过去,他也才不到三岁,没有人掺扶自己走路的话,还是有些踉跄的,哪怕再怎么装小大人,此时一走路也就显得可爱了起来。
庞统还未娶妻,更别说有孩子了,可到底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看见小小的孩子也是欢喜的,所以他一把抱起孙登:“走,跟师伯去给你大伯父烧祭文。”
孙登一陷入庞统的怀抱,就被药香味吸引住了。
吴地的官员们也目送庞统抱着孙登缓缓走到火盆旁,亲手焚烧了一份祭文。
他们只以为这祭文是庞统所写,还想着这秦岭人对他们大将军竟如此敬重,一时间,这些官员们对秦岭竟多了几分好感,再看庞统身姿,原本还觉得此人面容丑陋有碍观瞻,此时这一身气势,竟硬是叫人对那张脸都顺眼了许多。
孙策在江东再受尊重,丧礼过后也只剩下一室寂寥。
孙权虽然只是弟弟,但长兄身故,他又得了长兄势力,便直接表态要为兄守孝,刚好曹贞才生下次子没多久,守孝数年也好叫曹贞保养身体,以免频繁产子伤及根本。
孙权本想着自己接受江东后,安稳政务,便上前线去立下战功,击退荆州军,稳固江东老百姓因孙策亡故而不安的信,却不想,曾经的江东安稳全因江东之主是孙策,豪族们皆敬佩于他,便全心全意帮衬,如今换了孙权,那些豪族们就没那么听话了。
其中以吴郡徐氏一族最为跳脱。
当初孙策霸气无双,镇压本地豪族不敢动弹,徐氏便按下心中骚动,如今换了孙权,徐氏的试探立刻便来了,先是徐姓官员奔走繁忙,再就是徐氏部曲竟打杀了吴郡一名书记官。
这位书记官乃是秦岭两位长歌弟子亲自挑选出来,尽心培养出的年轻官员,如今虽是书记官,却俨然是去吴郡积攒资历,一旦资历足够,回到江都,必定授官委以重任,如今却被徐氏部曲当街打杀了。
这般挑衅自然很快传到了江都。
孙权自当处理。
徐氏家主徐琨亲自到江都来解释,然而与孙权面见后,言语却并无多大敬重,不仅为部曲开脱,更直接开口想将女儿嫁给孙权做侧室,若孙权纳了徐氏做侧夫人,他徐氏一族对孙权便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其实徐琨更希望女儿能做嫡夫人。
但如今的嫡夫人乃是曹操次女,更别说还为孙权生下两个嫡子,尤其孙登还作为嗣子刚为孙策披麻戴孝了。
徐琨对孙策还是敬重的,便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女儿做侧室。
孙权没有一口回绝。
庞统听闻了只当不知晓,只扔下一句‘闭关’便闭门不出,实则从后窗而出,戴上面具直奔襄阳而去。
看来南阳是回不去了。
襄阳,我庞统又回来了!
反倒是曹贞听说后,苍白着一张脸杀上门去厉声提醒:“夫君莫要忘了,我秦岭弟子终生挚爱,绝无二心,为妻望你遵守门规,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第376章
◎捂了一辈子的玉玺不还是被不孝子给捧出来了?◎
孙权身为秦岭弟子, 自然知晓秦岭中这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他很快将曹贞抱在怀里轻声安抚道:“夫人着实忧心过甚,为夫又怎会辜负于你,那徐琨性情跋扈,目中无人, 为夫不曾一口回绝, 也是想先稳住他, 如今长兄刚刚过世, 江东官员目光皆聚于我们夫妻身上,暂且咱们还得按捺不愉,与他们周旋。”
曹贞听着便止住了泪。
此刻缓过神的她也知晓,孙权便是真的纳了徐氏, 恐怕长姐也不会说什么, 而父亲……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在旁人眼里, 她诞育两个聪慧健康的嫡子, 娘家更是显赫,嫡夫人位置稳固, 孙权如今纳侧,也不过锦上添花,绝不会动摇她嫡夫人的位置。
所以……
她不该这般沉不住气才是。
这么些年夫妻和睦的过下来,她早已习惯了关起门来一家四口的日子,如今她亲母早亡, 养母不亲,两个同胞哥哥, 一个去世, 一个失势, 唯一能依靠的长姐和她之间还有龃龉。
孙权到底是心疼曹贞的, 轻轻将她揽进怀中:“江东如今形势危急, 我们夫妻二人一心同体,更要相互扶持稳固形势才是。”
“夫君,我心中实在难受。”曹贞泪眼婆娑地看向孙权。
孙权叹息,愈发将她搂紧了。
“如今我以为兄长守孝为由不纳侧室,你也该养好身子,一旦出孝,你有了身孕,我也好以此为借口,叫那些女子不能来烦你,而守孝的这段时日,我们夫妻当同心协力,稳固江东才是。”
一旦江东尽落于他手,什么徐氏张氏,就再不能威胁他了。
那徐氏……
当真看他年少好欺负不成?
在孙权看来,不成文的规矩就不算闺女,但他也不愿被人逼迫着的迎娶侧室,若他真的厌了曹贞,也只会由着自己的心去迎娶侧室。
更何况……有那样的父亲与长姐,他又怎么会厌了曹贞呢?
有了孙权的安抚,曹贞暂且安静了许多,但徐氏咄咄逼人,却远没有孙权说的那么简单,尤其在此时,前线突然吃紧了起来,那刘备仿佛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得,竟率领大军不要命的往前打。
孙权直觉不对。
立刻动身去了前线,半道上与前来送情报的斥候碰了个正着。
斥候送的正是周瑜调查出的结论。
孙权黑着一张脸将那张纸上的情报又看了一遍,字数虽少,内容却包含甚多,其中就有一条格外显眼。
荆州牧刘琮献玉玺降曹,已经被奉迎回了洛阳,还封了侯爵位,封邑千户。
也就是说,就他主持丧事,掌控江东的这段时日,荆州竟然已经投降了,甚至投降的悄无声息,就连前线与扬州打仗的刘备都不知道。
刘备当初受刘表临终所托照顾刘琮,后来更是迎娶大蔡氏为妻,图谋的就是荆州。
自从他到了荆扬前线,便一直仁德治民,在当地很有威望,再加上抵抗扬州军多时,双方打的有来有往,早期的劣势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对战场的了解,也渐渐持平了。
可谁曾想,他在前线卖命,刘琮竟然在背后釜底抽薪,直接把荆州卖了。
刘备不疯才怪呢。
刘备疯起来一般人也按不住,尤其他手下还有几员大将,自从庞统诈死后,刘备本就伤心的很,如今又被刘琮卖了,立刻发起攻击。
扬州军被打的一个戳手不及。
孙翊贪功冒进,好大喜功,性情又冲动残暴,落入陷进后被包围,被几个副官拼死护送了回来,便是如此,副官回来后不久就重伤不治身亡,孙翊也是满身伤痕,高烧不退,眼看着就要步孙策后尘了。
孙权接到消息后更是心情凝重,直接弃了马,运用大轻功直接往营地飞。
奈何少林大轻功庄严宝相……
他刚一起飞,地下就跪倒了一片。
这些年孙权在交州广建佛寺,收徒练武,然而少林经义偏向平和,收的弟子一个个皈依后就诚心侍奉佛祖,反倒是他这娶妻的少林脉主显得格格不入。
且这些年便是秦岭中人无孔不入,但因着阿婉的主要势力皆在北方,在扬州这边也只是埋了些暗桩,明面上的秦岭弟子竟只有江都府衙中的几个长歌弟子。
这些长歌弟子精于内政,又不担任重要官职,只负责教导扬州官员,本就极少露面,就更别提当众使用大轻功了。
所以孙权这一飞,差点飞没了半成的战斗力。
孙权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直接甩开膀子就飞走了,倒是这些跟随孙权出来的将士们面面相觑,随即眼中迸射出狂喜来。
看见没有!
自家大将军竟身披佛光,当真是佛子转世,这样的天神下凡,岂是到凡尘中做一普通人的?
那必定是天命所归才是。
他们江东未来可期——
孙权不知晓自己大轻功给将士们带来了怎样的心里震撼,他此刻正急行军,一路朝着前线狂奔,前线的刘备打的很疯,关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青龙偃月刀舞的虎虎生风,赤兔马更是如他半身,如臂指使,孙翊便是由他所伤。
大轻功虽快,但对内力消耗却很大。
孙权便借着调息的功夫放飞迅鹰,此时他也不提什么迅鹰无香,遍寻无踪了,毕竟庞统都带着人来扬州了,为他这个师弟带一些信香也属正常。
周瑜自然不疑有他,只日日与孙权通信,将前线事告知。
孙权奔驰到前线时,两军正在胶着,孙权来不及同周瑜说句话,便分身入了战场,金色禅杖骤然出现在掌心,飞身半空,一个千斤坠轰然砸下。
“噹——”
这一砸,不是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而是宛如暮鼓晨钟一般的钟吟。
巨大的金色佛陀凌空出现又消失。
差点被关羽一刀砍中脖子的一员大将周身金环旋绕,卐字摇曳,原本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竟瞬间收抿了伤口,不再留学,原本脱力的身躯也突然有了力气,手一转,双戟朝着关羽身上便是一砸。
关羽曾与秦岭弟子交锋过,一看这情况,便知道是孙权来了,立刻一挥将旗,鸣金收兵。
孙权稳定了战事,待关羽率军仓皇逃离后,打扫战场的事就轮到其他副将来做了,倒是周瑜,对孙权这么快赶来很是意外。
孙权却是摆摆手:“快别说这些了,我去看看叔弼,他如今伤势如何?军医怎么说?”
“叔弼身上伤痕颇多,但好在不曾伤到根本,伤口也不曾恶化,当夜就退了高热,如今只等着伤口愈合便能大好了。”
孙权狠狠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若是孙翊再出事,怕是老娘得熬不住跟着去了。
且他刚刚掌权,也不愿背个刻薄寡恩,戕害同胞兄弟的罪名,如今扬州豪族势大,上下蹦跶的厉害,若家里再闹出龃龉来,那才叫两面夹击。
当天夜里,孙权一夜未睡,带着众将军副将研讨战术,以期望趁着曹军还未来人接管荆州之前,先接管几座城池来,然而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刘备疯起来有些可怕。
乱拳打死老师傅。
更别说刘备心有沟壑,手下虽算不上人才济济,却也算不得草台班子。
所以就在孙权全力备战的时候,刘备竟然带着大军,趁着夜色就拔营去了阳夏,投奔刘表的大儿子刘琦去了。
刘琦早早地接到刘琮卖了荆州的消息,立刻大开城门,迎接刘备大军入城。
荆州没了,阳夏成了他们的大本营。
这下子扬州那边尴尬了。
大军驻扎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刘备还在,打进去占据几城,到时候便是曹操来了,也不能怪他们,可如今刘备不在,只空留下普通百姓,连一个主持大局的官员都没有,孙权再去进犯,未免有趁人危机的嫌疑。
毕竟如今两家通好,至少明面上没有撕破脸皮。
孙权到底得位时间尚短,此时贸然与曹操为敌,恐怕大军压境,扬州这边不敌也。
周瑜当初一路陪同孙策阿婉他们前往荆州,对秦岭弟子十分忌惮,诸葛瑾也因着自己亲弟弟拜入秦岭,虽未曾见过秦岭之威,却也曾有耳闻,自然不会反驳。
唯独张昭,很有些不甘。
在他看来,孙权如今地位不稳,便更该打一场胜仗才是。
不过,战场无常,胜负天定,历史上也不是没人顺风局打出逆风局的惨烈过,张昭见周瑜与诸葛瑾都赞同孙权避战,便也不再劝,只是心底到底觉得孙权软弱,不似孙策那般是伟岸天地的大丈夫。
阿婉可不知道孙权如今的两难,她这会儿已经率军入驻襄阳。
荆州牧刘琮奉玉玺投降。
玉玺销声匿迹十多年后,再一次出现人前,便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但凡对当年事有所耳闻的,不由在心底都怒斥一声‘刘表老狗’,当初七八路诸侯一同讨檄刘表图谋玉玺,妄图篡位,偏那刘表满世界喊冤,那副模样,真好似玉玺不在他手上似得。
可如今呢?
捂了一辈子的玉玺不还是被不孝子给捧出来了?
第377章
玉玺既出, 自然要奉回宫中。
刘琮将玉玺交给曹操后,那一颗高高悬起的心也就放下了,他就是要高调投降,逼迫曹操不敢对他下狠手, 而且那代表皇权的玉玺曹操也不敢私自扣下。
只要他曹操一日还想做那汉庭忠臣, 这玉玺也只会送进宫内去。
而且……
曹操得了荆州又如何, 荆州这些世家豪族可看不上他。
当初刘备离开时, 那些世家可是对刘备多有攀附,反倒对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州牧很是看不上眼,他刘琮虽胆小怕事,可心眼子也小啊, 那些世家豪族这般看不起他, 也就别怪他釜底抽薪不当人了。
刘琮这一招釜底抽薪打的荆州世家豪族人仰马翻, 更是将前线的刘备给卖掉了, 他自己却在秦岭弟子的护送下,带着继母小蔡氏还有妻子儿女北上洛阳, 至于舅舅蔡瑁,则被留下与曹军会面。
蔡瑁心里恨极了刘琮,面上却还要露出恭敬来。
他倒不是恨刘琮投降,而是恨刘琮投降不告知他,更不带上他, 简直不将他这个舅舅放在眼里。
阿婉带着人入驻襄阳,为防止刘琮留下来碍手碍脚, 便挑了个借口让弟子送人上京, 刘琮也不知是真不知晓还是假不知晓, 总归乐呵呵地上了牛车。
直到坐上牛车后, 才掏出帕子颤抖着手擦拭额头的冷汗。
“夫君你无事吧, 怎的出了这么多汗?”刘琮的妻子蔡氏十分担忧刘琮的身体。
刘琮摇摇头:“无事无事。”
话虽这么说,但额头的冷汗却流淌的愈发厉害了。
“若有不舒服便说,那曹阿婉不是说了么,护送咱们去洛阳的弟子皆会医术,定会保我们平平安安到洛阳么?”蔡氏的声音不低,甚至还有几分阴阳怪气。
显然,她不仅是在安慰刘琮,还是故意说给牛车外面的秦岭弟子听。
他们荆州都献出去了,总不能一两句馊话都听不得吧。
窗外的秦岭弟子却仿佛一个个的都是聋子,不仅听不见蔡氏的馊话,也听不见蔡氏说刘琮身体不舒服的话。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夫人的关怀刘琮是一点儿都没感受到。
他这会儿只觉得头疼的很,他满脑子都是去了洛阳后的日子,丝毫不乐意应付蔡氏。
蔡氏虽因刘琮投降而气恨,然而,刘琮毕竟是她的丈夫,二人生育有子女,如今刘琮虽不是手握实权的州牧,却是宗室勋贵,她对刘琮的态度尚可,没有婆母那般歇斯底里。
所以她扶着刘琮躺下,伸手为他揉揉额角,缓解他的不适。
“也不知婆母身体可好些。”
“她那身子骨,差不了。”
毕竟前几日还能歇斯底里的朝他砸东西呢。
蔡夫人自从得知刘琮献了荆州后,便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病倒了,如今正在他们后面的那驾马车上。
其实阿婉倒不介意小蔡氏留在襄阳养病。
奈何蔡夫人被刘琮贸然献荆州给吓到了,甚至怀疑起刘琮对自己的孝心,她不是刘琮的亲娘而是继母,生怕刘琮回了洛阳被一挑唆,就忘了她这个继母,自然不肯留下。
所以哪怕拖着病体,也要跟着刘琮一同去洛阳。
刘琮闭着眼睛,享受着蔡氏的按摩,脑海中想的却是日后,如今皇帝刘协被曹操挟持,他这个同宗回了洛阳,少不得入宫觐见,届时只需散发一些好意,想必那小皇帝对他便会不同几分。
只要曹操一天不打算撕破脸皮,刘姓宗室就是安全无虞的。
而且……
曹操年岁可不小了,又听闻头风症严重,究竟有多少日子能活,可说不准。
未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刘琮完全没把曹婉看在眼里,只因曹婉是个女子,便是再厉害又如何,曹操总不会昏了头把手中势力传给一个女子吧,再说了,就算曹操愿意传,也得那些部下愿意辅佐才行啊。
刘琮甚至阴恻恻地期盼着曹操行这一昏招,到时候他就能趁虚而入了。
刘琮这边算计着去了洛阳后怎样笼络圣心,以期望等曹□□后,能协助皇帝稳住局势,延续大汉寿数,那边阿婉则是终于见到了庞统。
“弟子拜见师父。”庞统见到阿婉便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行了个礼。
再抬头时,脸上的激动已经平复许多。
这些年他们很少见面,庞统一直在各大势力中游走,身份也是极为多变,纵然武艺高强,但贸然与阿婉见面,也容易露出端倪,庞统向来小心谨慎,自然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所以算起来,距离上次见面差不多也有一年了。
“快起来吧。”
阿婉弯腰扶了扶庞统的胳膊,面上不由自主就带出点笑来。
庞统虽是她弟子,却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是第一个弟子,与唐药儿二人是她心中最特殊的弟子,便是入门最早的赵云都比不上。
“一年未见,师父身体可还康健?”庞统的眼圈也有些湿润了。
“好好,倒是你,瞧着仿佛是瘦了。”阿婉上下打量着庞统,庞统虽然面容长得丑,可长这么大也就年少时吃了一点苦头,再后来遇上阿婉后,吃穿用度就无所不精了,再加上练武修行内功,身材自然高挑修长,气质也十分高华。
庞统笑笑,他倒是想说自己长身体抽条呢,奈何早已过了发育期。
好在阿婉不是那种喜欢沉溺于家常氛围的人,很快就从关怀状态脱离出来,拉着庞统就说起了刘备和孙策。
孙策的亡故,阿婉不是不惋惜,只是阵营不同,他们注定是敌人。
反倒是刘备的选择,直接让阿婉气笑了:“我阿父虽名声不好,可这些年对陛下也算恭敬,且后宫曹氏妃妾未曾有妊,陛下便是崩殂,继承大统的也非我曹氏血脉,他倒是一心为了大业,却未曾想过回洛阳投奔陛下,可见狼子野心,还说什么为了汉室江山,简直可笑至极。”
庞统不说话,只用无语的表情看着阿婉。
他倒不是为刘备说话,只是单纯觉得,有时候自家师父也挺厚脸皮。
自家人知自家事,曹操或许是想做霍光之流的权臣,可不代表曹氏儿女没野心。
但是吧……
曹氏儿女有野心又如何?
总归上面有师父压着。
至于师父是想做霍光,还是想做汉祖刘邦……那便看师父怎么想了。
他虽自幼拜入秦岭师门,可到底跟着庞德公读过几年圣贤书,懂得什么叫做忠君爱国,对大汉,他们是有感情的,所以自然不愿看到曹操谋逆篡位。
他如此想,诸葛亮更这么想。
但师父就不一样了!
且不提那些有的没的,只看秦岭弟子这些年对百姓们的态度,就可知师父曹婉是有仁爱之心的。
庞统士族出身,年少时带着老仆投奔叔父庞德公,却意外遭险跟着流民流亡,若不是半路遇到师父采买仆从,他们恐怕都坚持不到襄阳见庞德公的那一天。
大汉很好,但如今的大汉……却不太好。
庞统虽有公心却不重,在皇帝与师父之间……他更愿意选择师父。
“师父说的是,那刘玄德……却也并非沽名钓誉之辈,只怕是野心大了,想效仿光武帝。”
光武帝刘秀是定王一脉的子孙,天下大乱后崛起,率领大军光复大汉,然而,如今的刘备却并非刘秀的子孙,相反,刘备乃中山靖王的后代,而中山靖王再往前追溯,则能追溯到文帝身上。
所以说……
如今的皇帝刘协和刘备……实际上血脉相去极远了。
所以说!
作为忠诚的皇帝党,庞统他支持刘协!
毕竟那小皇帝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阿婉叹息,若刘备能投奔刘协,她也就不必追着后面打了,这天下分分合合,苦的终究是百姓,却能早日四海归一,九州共主,老百姓们也能停下流亡脚步,早日过上安稳的日子。
奈何……那是不可能的。
刘备有野心,也不信任曹操。
他觉得曹操是曹贼,刘协是傀儡,大汉江山只能由他来拯救,且他乃是刘邦后裔,论名分,他比刘协还要名正言顺呢。
与庞统碰了头,阿婉遥遥祭拜了一下孙策后,此事便再不提了。
哪怕得知孙策之所以会重伤,是因为当初赠予他的粗布衣裳被他日日放在枕下,未曾贴身穿着,再加上出行狩猎为着甲胄,这才被一箭射中,直接穿透肺叶,再加上后期治疗不及时,以及伤药疗效一般,引发感染死亡。
只能说这就是命。
阿婉不是没有给他保命手段,奈何他自己不用。
荆州前州牧是刘表,文治武功皆可,除却在扣下孙坚尸身上面做了糊涂事,被扣了个强夺玉玺的屎盆子外,其他方面几乎完人,当然,内宅还是有些混乱的。
只是刘表死后,刘琮继位,他非嫡长,州牧之位来之不正的传言久传不熄,尤其刘琦被关押后突然消失,再出现已在阳夏,如此兄弟阋墙,叫荆州世家豪族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刘琦,得知刘琦去了阳夏后,便叫家中子嗣前往阳夏投奔刘琦去了,襄阳只留下几个长辈坐镇,另一派支持刘琮,奈何刘表临终前又将刘琮托付给了刘备,就是怕蔡氏势大,让刘琮成为傀儡州牧,谁曾想刘备直接釜底抽薪,去前线打仗的时候,又带走了一批支持刘琮的世族。
如今刘备前往阳夏投奔刘琦,这部分世族自然也跟着去了阳夏。
所以说……
刘琮便是不投降,手里能用的人也没多少了。
第378章
◎这贼老天何其不公。◎
从襄阳到洛阳一路漫长, 还有流寇山民劫掠,虽说刘琮身边还有随扈护持,奈何流寇人多势众,若是没有那些秦岭弟子, 刘琮甚至连平安到达洛阳都不能。
小蔡氏病重, 却不忘嗟磨儿媳, 哪怕那个儿媳是自己的亲侄女, 她也毫不手软。
若是以前还是倚仗蔡氏的州牧刘琮,少不得为妻子出口调节,可如今他已经不是州牧,到达洛阳后也只是普通宗室, 对蔡氏也就没那么倚仗了, 更何况这对姑侄实在吵闹, 起初他还从中调解过几次, 可这一路上吵个没停歇,到了后来他干脆充耳不闻, 只当做听不见。
如此蔡夫人的苦日子便来临了,倒是小蔡氏有了出气筒,竟渐渐能坐起身了。
婆媳二人一路吵到了洛阳城。
站在洛阳城外,刘琮心中忍不住唏嘘。
当年十八路诸侯齐聚洛阳征讨董卓,那时候他年岁颇小, 并未亲眼见过火烧洛阳的场景,但只要想到那时候皇帝逃命, 连玉玺都丢失了, 想必形势已然十分危急, 如今再看洛阳城, 却只觉繁华依旧, 其中百姓虽穿着普通,却一脸富足祥和,可见这些年曹操废了不少心。
他唏嘘一声。
人人都道曹操狼子野心,挟天子以令天下。
可此时真到了洛阳,看见这些百姓,便是刘琮对曹操心有忌惮,也不得不称赞一声曹操在民生方面的卓越表现,眼前繁华一如当年,刘琮幽幽叹息。
这贼老天何其不公。
如曹贼这般出色的雄主,缘何不出自宗室呢?
当然,这想法也不过一闪而过,说到底,便是宗室出了这样的雄主,又与他刘琮何干?难不成还会庇佑他不成?
带着万般思绪,刘琮一行人入了洛阳城。
洛阳城中,曹操早已得了消息,派遣了荀彧的女婿陈群出面接待。
陈群本就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再加上娶了荀氏女,如今官致御史中丞,手握权柄,出面接待刘琮不可谓不重视,他先迎着刘琮去了早已准备好的住所,然后便辞别刘琮,前往魏王府回话。
他虽是荀彧的女婿,却不似荀彧那般死脑筋。
荀彧一心光复汉室,重建大汉威光,属于忠贞的保皇党,别看他如今拜在曹操座下效力,可一旦曹操露出狼子野心来,恐怕第一个与曹操翻脸的就是荀彧,陈群与之则大不相同,比起宫中皇帝,他俨然与魏王一脉更为亲近,不过他倒不曾亲近某位公子,而是一心跟着曹操,算是另一种意义的‘保皇党’。
虽说现在曹家还算不得‘皇’。
“回来了?”曹操抵着头未曾睁开眼,就这样靠在榻上,听到脚步声便径直问道:“如何?”
陈群先见了礼,才继续回答道:“先荆州牧瞧着倒是心态平和,反倒家中女眷多有不满。”
“不满?”
曹操嗤笑一声。
“可笑,想必不如襄阳自在,亦或者心有不甘罢了,不过妇孺,不足为虑。”
说完这句话,曹操便想到了曹婉,他这个好女儿也是个妇人,却做成了许多男人都难以做出的功绩,但天下妇人如同曹婉这样的又有几人?
曹操待曹婉,当真又欣慰又防备。
尤其如今他头风愈发严重,身体也是每况日下……已然到了长思百年后事的时候了。
可曹操不甘心啊!
他那么多儿子,虽算不上各个都出色,可也都能拿得出手,虽不似他这般雄才,但拿捏刘家的小皇帝还是没问题的,只需这般下去,他曹家不称帝也是帝了。
可若是曹婉继位,日后这江山姓曹还是姓郭就不好说了。
毕竟曹婉的子嗣皆随父姓不是么?
且……
就算他能逼着曹婉给孩子改姓,可天底下三代还宗之事还少么?
这才是曹操真正不甘心的原因。
他就不想给郭氏当垫脚石!
越想越生气的曹操声音都冷硬了几分。
“且将他们安置下,那刘琮身边多备些人,也好瞧瞧他面皮下到底是忠是奸,若是个好的,便奏请陛下赐下食邑。”这是打算给个封地了事的意思。
若日后听话,便长留洛阳,若不听话便打发去封地上去。
至于封地如今在谁手下那就看刘琮自己有没有本事拿到手了,毕竟如今不管他们斗的如何厉害,表面上依旧属于大汉属臣。
作为保曹党一名的陈群并不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有任何问题。
当即应下,便告辞打算离去。
却不想曹操突然头风发作,疼的他捂着头在床榻上来回翻滚,旁边女史立即送上寒食散,由于曹操力气大,女史压制不住,原本打算离去的陈群也顾不上走了,立即帮着固定住曹操的身体。
等曹操那一阵疼痛过去,已然浑身冷汗,气喘吁吁了。
“主公,还请放宽心神,莫要多思。”陈群焦急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曹操也从那恍惚的状态中醒过神来。
他伸手,一把把住陈群的手,汗湿的手心透着凉意,可面色却很潮红,显然此刻的他热极了,可身上的皮肤却又透着潮湿的冷。
“当真是老了……”曹操自嘲一句。
却冷到了陈群心底。
好在曹操不是那自怨自艾的人,很快将自己的身体情况扔到一边,转而说起曹昂:“……他如今瞧着倒比当年更甚几分。”
陈群哪里不知晓曹操的想法。
无非是想着,阿婉瞧不上曹丕,无非因为当年之事,可曹昂却是丁氏抚养长大,若他倚重曹昂,曹婉相比也就不会反对了。
说到底,也不过还想再挣扎一下。
可陈群却看的明白。
若曹昂真是丁夫人所出,大娘子或许还会看重一二,可偏偏曹昂也非一母所生……当初大娘子对曹昂下手之时,也没见她手软到哪里去。
陈群真想不明白,自家主公哪里来的自信。
大娘子明显奔着魏王爵来的,且在荀彧眼中,身为女子的曹大娘子,安全系数可比曹氏其他子嗣高多了。
刘琮在家中休养两日未曾得曹操召见,他也不在意,而是率先跟洛阳宗室亲近起来,虽说刘姓宗室早年都分封了出去,可这些年陆陆续续也回来了不少,洛阳城中宗室虽然势力不足,却也小有影响。
只是这股影响在曹操眼中……不成气候。
于是挥挥手,便将刘琮给放过了。
连块封地都不想给!
刘协在宫中自然也知晓了刘琮投降的消息,若是曹操的人进驻荆州,或许他还惶惶不可终日,可如今是曹婉进了荆州,刘协的心思就大不同了。
因为他知晓,师父是不会害了他的。
不然……这些年为何一茬接一茬的秦岭弟子来保护他呢?
所以他对通风报信的荀彧露出一脸安然表情:“师父自然为朕着想,如此只留余下三州之地,待九州归一,日后朕也有颜面见先人了。”
语气十分欣慰。
荀彧则是一副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样子。
也是,皇帝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能说些什么呢?
远在荆州的阿婉可不知晓洛阳这些事,此时她刚将荆州的世族打杀了一批,按理说,那些投机分子早跟着刘备跑去了阳夏投奔刘琦去了,襄阳中留下的已然不多,可偏偏这不多中,却出了好几个愣子。
阿婉正愁没有杀鸡儆猴的鸡呢,这几个愣子就撞上来了。
唐门弟子和明教弟子齐齐出动,不过三日就将子弟们的罪孽给查了个遍,阿婉可不似那些爱面子的,她直接派人召集周围百姓,将这些人的罪孽昭告百姓,读一份罪孽就杀一个人,直杀的整个襄阳百姓拍手叫好,世族噤若寒蝉。
这些世族被杀急了,于是一大批檄文传遍天下。
无奈何阿婉不听。
而那些听从檄文而来刺杀阿婉的,也是有来无回,襄阳一连乱了一个多月,才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景象,原本百姓们怕极了曹军屠城,毕竟如今打仗屠个把城也是常有的事,可谁曾想,这曹军入城确实拿人开刀了,可拿的却并非老百姓,而是这些年城中作威作福的世族。
先是杀得府衙门口血气弥漫,大雨三天都未曾冲刷干净。
再就是抄家灭根,将人家祖宅都给占了,叫老百姓们既高兴又惧怕,这样无所顾忌的杀神,当真还能有人制得住么?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一道接着一道的政令自府衙中发出,一揽子惠民措施齐齐上阵。
早就做习惯了的秦岭弟子们实施起政令来也是轻松自如,再加上距离豫州不远,之前考核过关的微山弟子们早早缀在大军之后,虽说有些意外荆州倒戈之迅速,但紧赶慢赶之下,还是很快接受了荆州事务。
前后不过两个月时日,荆州已然变成了冀州的模样。
只不过冀州有郭嘉坐镇,而荆州……
阿婉将庞统扔下管理事务,自己则上了前线。
有弟子服其劳,她实在没必要将自己捆绑在这些庶务之上。
九州之内浪了一圈的庞统抹了一把脸,行吧……他也是时候找个正紧活儿干一干了,诸葛亮的儿子都快出世了,他媳妇儿还没着落呢。
第379章
◎赵英才是七秀弟子们信服的大师姐。◎
庞统少年才俊, 又是秦岭嫡传大弟子,更深得曹婉信任,这些年虽名声不显,但只要与阿婉有几分从前袍泽之情的, 都知晓庞统在曹婉心中, 以及秦岭中的地位, 哪怕长相不及诸葛孔明, 却也算得上周正,着实是乘龙快婿的好人选。
尤其曹婉这人心狠手辣,襄阳杀□□声传出来后,更叫世族心下惶惶。
可见此人对世族的不友好。
但庞统却偏偏出自世族, 他的叔父乃是庞德公, 乃是有名的名士, 虽说如今已经去了秦岭微山当山长, 可谁不知晓,如今中阶层官员大多微山所出, 才学虽是一般,却是难得的实干派,将治下治理的皆十分平安和乐。
所以世族中人便盯上了庞统。
因着座下弟子皆婚姻美满,阿婉也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人,只提点了一番婚事便带着大军出发了。
庞统对自己婚事亦不看重, 他本不是重欲之人,且比起成婚生子, 他更喜欢在这天下大局中搅弄风云, 那种满足感更甚于家庭给他带来的满足感。
于是就有人把主意打到庞德公那里去了。
庞德公既是长辈又是恩师, 他做大媒, 庞统总是该听的。
只奈何想的挺美, 却忘了一件事,那便是微山之上终年白雾环绕,那些学子们自上山始便不见踪迹,待到学成下山之日,才能看见他们从白雾中走出,而且那些学子谁都不知上山之路,便是回去探望恩师,也只是去山下朝着山顶一拜的事。
这可愁坏了这些世家们。
曹操年迈,底下虽说不少儿子,但成气候的却少,无论是曹昂还是曹丕,他们首先就败在没有兵权。
没见曹操也拿曹婉没办法么?
那是因为曹婉手下有一支所向披靡的秦岭军。
自古以来,兵权才是决定天下大势至关重要所在!
曹昂被禁多年,如今被解了禁,他本就没什么资本,生母侍女出身,又跟养母离了心,早年还得了生父忌惮,本就不是老虎,更别说还被拔了牙,不足为虑。
至于曹丕……
卞夫人失宠多年,膝下虽有四子,可四子却并非一条心,如今长子曹丕自成一派,次子曹彰被曹婉带走,三子曹植更是沉迷书画,前些时候还跟曹丕因袁氏遗孀起了争夺,吓得那遗孀着急忙慌得请求到曹婉跟前,如今不知被送往了何处,自那以后更是一蹶不振,四子曹熊则性情暴躁又身体孱弱。
所以说……曹婉除了是个女子,其他当真傲视群弟了。
一群世族打着联姻的主意却找不着正主,最后直接一头撞到丁夫人那里去了。
正愁没门路给闺女联合世家的丁夫人,对着这群世族露出和善的微笑。
世家:“……”
就……挺意外的。
难不成曹州牧并不忌讳和世家联合?
那荆州的世家到底做了什么,才叫曹州牧气到血流成河的地步?
洛阳世族很不理解,但又带着一丝丝小窃喜,原本正和秦岭联络无门呢,谁曾想一次贸然行动,竟给他们打开了思路,秦岭不好找,但丁夫人却一直在豫州没挪窝过啊。
一时间,丁夫人那边热闹了起来。
远在洛阳接到消息的曹操扔掉手中邸报,身子往后一仰倒,膝盖屈起,手指捏了捏眉心,深深的叹了口气。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那些世家们终于忍不住的开始和曹婉联系了。
曹操的内心很矛盾。
再一次为曹婉是个女儿而忧伤。
但凡曹婉是个儿子,他曹操也就不必如此烦忧了,他会在临终前为这个儿子荡平前方所有荆棘坎坷,用自己的血肉,为他铺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可偏偏……
她只是个女儿。
曹操心底的遗憾阿婉一点儿也不知道。
或许知晓,但从不放在心上。
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武皇陛下以女子之身端坐龙椅,那是何等的风华,曹操再有野心又如何,他敢如武皇陛下一般称帝么?
他不敢。
天下世族也不允许他敢。
只要他流露出哪怕一分半点儿称帝的意思来,他麾下的那些世族汉臣们,都会离他远去。
从他一开始打着诛杀董卓,解救少帝的名号奉迎刘协开始,他就失去了称帝的机会。
而那些裹挟曹操与皇室的世族大臣们,却是阿婉最不看在眼里的,这些年来,她从未想过和世族联合,世族看不上她,她也不愿意屈居旁人之下。
所以从一开始阿婉就和世家不够亲近,反倒从普通流民百姓中甄选人才纳入门墙,为各地府衙培养了一大堆的中阶层实干型人才。
至于微山书院的山长庞德公也是世族?
不过一个后继艰难的世族罢了。
阿婉还是容得下的。
更何况庞氏一族最聪慧的子弟庞统如今是她的大弟子……光这一点,庞德公就可以放心的用了。
且庞德公当初还为诸葛亮和庞统凑了个‘卧龙凤雏’,打出了‘得一可安天下’的名号,显得他们格外奇货可居,就可见他对朝廷,其实也没那么看重。
前线的阿婉与扬州军对峙。
曹彰如今也在前线。
自从从扬州将所有的秦岭弟子带回荆州后,曹彰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本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谁曾想荆州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到了手。
来的太轻易总叫人恍若梦境。
尤其……
曹彰摸摸胸口衣襟内的令牌。
这一枚能够召集五十名秦岭弟子的召集令牌还在他身上,长姐仿佛忘记了一般,一从未开口跟他要回去,可曹彰却不觉得长姐的记性会这样差,但令牌一直没要回去却是事实。
难不成,长姐真的这般相信他?
曹彰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期盼。
其实曹彰并不似曹丕那般对曹婉多有愤恨,相反,他对这个长姐一直是有一层滤镜在的,犹记得长姐归家的时候,他还很小,整日里跟着兄长曹丕后头晃悠着,他的母亲那时候还算受宠,家中一些武将对母亲也很尊敬,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失了宠,母亲便昏招频出,拿孩子邀宠。
那时候曹丕已经不小了,作为被拿来邀宠的孩子,曹彰可吃了不少苦头。
这也导致曹彰与卞夫人一直不大亲近。
曹彰年岁稍长便跟随夏侯家的表兄们去了军营,很少回到魏王府,这也是卞夫人对他不满的地方,只因他没能给曹丕带来多大的帮助,让曹丕在与曹昂相争中,失了先机。
曹彰是个武将,又跟夏侯家走的近,小小年纪就认了命,知道阿父这一摊子势力轮不到他。
他看不上曹昂,又和曹丕关系不好,再加上丁夫人的母亲也是夏侯女,夏侯家的表兄们自然也更亲近丁夫人,这一来二去的,对阿婉就有了滤镜。
只可惜阿婉早早离家,这么多年来,曹彰对阿婉一直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阿婉刚回来时,他还帮着曹丕,如今拿了聚义令,感受到曹婉对他的拉拢,他哪里还想得起来曹丕,尤其看见秦岭弟子那一身诡谲功法……他恨不得自己能拜入秦岭门下呢。
因着孙策亡故,孙权临危受命的缘故,战事上略显颓势,尤其刘琮投降送了荆州换了曹婉后,扬州那边就更加老实了。
毕竟孙权是曹婉的弟子,妻子又是曹婉的妹妹,荆州与扬州如今也算是姻亲。
虽然知道孙权不是个老实性子,但只要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孙权没坐稳江东之主的位置之前,是不会跟阿婉撕破脸的,更何况……阿婉还有办法废了那一身功法,孙权没把握之前,也不敢太过分。
至于曹贞……
阿婉心下不由一阵腻歪。
这个妹妹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么多年来,七秀弟子那么多,各个野蛮生长的挺好,唯独这个妹妹,她亲手教导,却教导出这样的心性来,阿婉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她的关心太少了。
可再一想,她弟子那么多,庞统诸葛亮赵云他们各个都长得挺好,就连艰难入门的孙尚香都没长歪,说到底,曹贞无非是得到的太多,所以不珍惜罢了。
既然不珍惜,那也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阿婉时隔一年再一次的打开系统空间,自从她到了冀州独揽大权后,她对系统的依赖就小了很多,偶有几次打开,也是为了跟几位师傅联系,只是自从两年前师父说安禄山谋反,他们要出山救世之后,她就愈发的联系不上了,恰好这边也到了关键时刻,这系统打开的次数也就越发的少了。
看着系统中那一排十三个名字,正是最早拜入十三个门派的大弟子的名称。
曹贞的名字赫然就在粉色字体的七秀后面。
思索半晌,阿婉抬手将曹贞的名字抹去,换上另一个七秀弟子的名字,那个名字十分陌生,几乎没在阿婉身边冒过头,但只要是七秀弟子听了,都不会陌生。
赵英。
益州刺史赵昂与王异之女。
是一个十分内秀的女子,她的母亲更是一个足智多谋的女人。
在听闻阿婉率领秦岭军攻占冀州后,便帮着女儿改头换面,一身男装做遮掩,面覆黄泥,带着三十随扈一路从益州到达冀州,然后顺利拜入七秀门下。
这些年她与七秀弟子一道解救了不少妇孺,又开办了女子学堂,教授刺绣浣纱之类谋生技巧,隐隐在七秀弟子中有不小的名望,比起曹贞这个不称职的七秀脉主来说,赵英才是七秀弟子们信服的大师姐。
第380章
◎她的眼里只看得见益州。◎
系统变更了七秀大弟子的身份, 对外则是更换了脉主。
此时曹贞正躺在床上养着病,庞统那一道混元性内力直接打中了她的心脉,经过调息后虽不伤身,却时不时的心口疼, 经常睡着了被疼醒。
身体的疼痛带来精神上的折磨, 偏偏身体又很康健。
曹贞不仅白日要忙碌着整理内宅之事, 还要去服侍婆母, 教养孩子,尤其孙策遗孀大乔氏如今还怀着孩子,她的两个女儿如今又被小乔氏笼络在身边,看着她的眼神宛如看着仇人一般。
大乔氏身体孱弱, 孕期反应严重, 孙策之死更是叫她心伤不已,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她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婆母吴夫人心疼孙策的遗腹子,一心期盼着大乔氏能为孙策生个儿子, 留下一条根来,所以看着大乔氏这副模样,脾气也跟着暴躁无比,她不能责怪大乔氏,便扭头给曹贞立规矩。
曹贞深恨, 却又无法反抗,整日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前面徐琨又在咄咄逼人。
孙权刚刚接手江东事务, 张昭周瑜诸葛瑾之流又是孙策留下的重臣, 虽能够帮着孙权尽快熟悉江东事务, 但无形之间, 也限制了孙权许多的想法。
孙权既拜入了秦岭, 秦岭方面的书籍便是对他公开的。
旁的弟子有的,他也都有,在治理地方方面,自然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无奈何张昭等人却延续了孙策的政策,对于江东世族方面的优容叫孙权十分烦闷。
尤其江东世族不懂秦岭门规,一心想将家里的女儿往孙权身边送,其中尤以徐琨为甚,徐琨的父亲早年便跟随孙坚,拥护孙坚做了江东之主,后来孙坚便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徐琨父亲,夫妻感情和睦,生下了徐琨。
徐琨既是江东世族,又是孙家姻亲,与孙权算得上表兄弟的关系。
他算盘打得好,只觉得凭借自己与孙家的关系,叫孙权娶了徐嫁女,孙权也不敢反抗,毕竟,孙权的位置可没孙策坐的那么稳。
当年徐琨也想过嫁女儿给孙策,奈何孙策这性情坚毅,说不要就不要,徐琨虽说心中不满,但他与孙策感情很不一般,便也就罢了,但他和孙权感情就很一般了,孙权若想要得到江东世家的支持,那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了。
所以……不娶嫡妻总能纳侧吧。
徐琨做这个决定,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委屈了。
孙权原本就被逼的举步维艰,偏偏此时接到通报——【七秀脉主易位】。
曹贞痛失脉主位置,如今的七秀脉主变成了赵英。
曹贞接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气血翻涌,直接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瞬间面若金纸,气息霎时间萎靡了下去,但也因祸得福,庞统遗留下的混元性内力随着这口鲜血全都喷了出来。
曹贞能接到消息,孙权自然也能。
他忙的焦头烂额,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可接到这个消息后还是立即回了自己住的院子,打算问问曹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刚进门就看见医官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跟着侍女往屋子里走。
曹贞是七秀,因着修炼云裳心经,这么多年就没生过病,更别说看医官了。
孙权心下惊异,却还是疾步走进了屋子。
医官捋着胡须诊了半天的脉,最后得出的答案是:“操劳过度,恐有心衰力竭之兆。”说白了,就是累的。
孙权与曹贞感情好,见曹贞那憔悴模样,自然是心疼不已,一时间竟然将脉主的事给忘了,只盯着医官给曹贞开药方。
其实曹贞只是脸色难看些,身体上却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但曹贞也没说出来,而是装作一副虚弱模样,安安心心的在院子里养起了病来。
孙权后宅简单,纵然曹贞病了,也没大事发生,可徐琨却以此为借口,让家中女眷去寻找了吴夫人,想由吴夫人出面说服孙权迎娶徐家女为侧夫人。
孙权焦头烂额。
他十分无奈地同吴夫人解释道:“阿贞乃是魏王之女,长姐更是秦岭之主,如今正虎视眈眈地盘桓在扬州,只等着寻一个借口便能发兵扬州,况且长兄刚刚身故不久,孩儿还在孝期,怎能在此时迎娶侧室?”
吴夫人被孙权的话给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孙权竟然如此直白的回绝了她的提议。
“那曹大娘子管天管地,难不成还要管你的房里事不成?”
“我的儿,这些日子你的处境母亲都看在眼里,江东世族对你兄长十分信服,难免对你就多几分挑剔,若你纳徐家女为侧夫人,有徐琨从中为你周旋,你如今紧迫也能稍作缓解。”
“那秦岭远在冀州,难不成还能为了你攻打扬州不成?”
再说了……
“那曹大娘子不过意妇孺尔,荆州牧胆小如鼠,竟将祖宗基业都双手奉上,自己带着家人逃去了洛阳,便是他送了荆州,那荆州世族恐怕也不会轻易低头,她拿了荆州,短时间内也稳不住,你又在惧怕什么?”
其实吴夫人的想法孙权也明白。
要想坐稳江东之主的位置,就必须得江东世族的支持。
这些世族不仅身家丰厚,自己手上也是有兵的,一个坞堡内就有将近五千部曲,更何况他们还不止一个坞堡,整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可问题是……
“母亲怕是不知晓,那……我那师父入了荆州后不到半月,就将荆州世族杀了大半,如今留下的都早早投奔了师父,荆州世族……已经翻不了身了。”
吴夫人:“……”
她震惊地瞪大双眼,脸皮都被吓得颤抖了两下。
她是见过曹大娘子的,那是一个温婉和善的美人,只单看着,那通身的气质温柔娴雅,丝毫不像孙权口中那个杀星一般的形象。
“怎……怎么会?”
孙权苦笑。
他难道不想像师父一样对江东世族下手么?
无非是没有底气罢了。
若他真愿意跟随师父身后的话,江东这些蛮横的世族早就没了,哪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还有曹贞,如今曹贞没有了脉主的身份,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七秀弟子的身份,他作为少林一脉的脉主,若真的想娶侧室,只要捂住消息,师父那边肯定不会知晓。
可他还是没松口。
无非是不敢罢了。
秦岭给了他许多勇气和属于自己的势力,但也给了他很多的束缚。
在秦岭与江东世族中选择的话,目前他更愿意选择秦岭。
吴夫人被吓到了,当天夜里就起了高热,曹贞不顾身体虚弱来到床边没日没夜的服侍婆母,孙权看在眼里感动非常,跟曹贞感情愈发的好,但吴夫人对曹贞观感却很复杂,实在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对待。
夫妻俩感情好了,自然也很快有了成果。
曹贞很快怀上了孙权的第三个孩子,因着和次子生育时间相近,这一胎曹贞怀的很辛苦。
阿婉身在前线,对江东的监视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自然也很快得知了这个结果。
她沉默许久,最终只叫一个七秀弟子为曹贞送了一套孩童的衣物便不再管了,可曹贞和孙权却因为这套衣服如惊弓之鸟,毕竟曹贞这次身孕来的艰难,孙权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有吴夫人知晓,就连和吴夫人住在一起的大乔氏都不知道。
可偏偏,远在荆州的阿婉知道了。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的江都府衙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
孙权心中恼怒,连夜开始排查,可当初那几个长歌弟子早已跟随着阿婉离开了,如今整个扬州境内,除却孙权从交州带回来的少林弟子外,就再没有一个秦岭的弟子了。
排查到最后,自然什么都没排查出来。
可夫妻二人却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这也让孙权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至少在他完全掌握江东之前,他决不能和阿婉撕破脸。
孙权自此开始韬光养晦,而阿婉暂且也没空管他,而是将心思放在了益州,益州是后期刘备的根据地,他在益州建立了蜀汉政权,益州虽地势险要,但气候温暖湿润,土地肥沃,粮食不仅长势极好,亩产还高,关羽死后,因尸首分而安葬的缘故,刘备一心为关羽报仇,益州的粮草给了很大的底气。
阿婉想要益州。
不仅仅因为益州是鱼米之乡,还因为益州大山内有许多珍贵的草药。
她的小女儿郭琪,自从出生后就身体不好,哪怕孙思邈师父一直往这边送药,可如今大唐也处于战乱之中,她担忧师门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叫同门师兄师姐们费心?
万花很多药材都长在晴昼海,如今这里的秦岭没有晴昼海,阿婉自然将目光落到了益州大山中。
益州的大山里,奇珍异宝无数,只可惜里面毒瘴无数,普通人难以进山,可对阿婉却算不得难,秦岭弟子皆有内力护体,更别说,唐书聆,也就是如今的蔡昭姬修炼了五毒功法,而益州……本就是五毒教的老家。
一旦益州到了手,蔡昭姬带着曹冲入山,定能找到极品药材为郭琪配药。
所以如今扬州交州,皆不在阿婉念想之中,她的眼里只看得见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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