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瑞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紧捏着。
手心里是一颗刚掉下来的乳牙。
他用舌头抵了抵缺出来的豁口,面色平静。
纵横交错的铁轨横在半空,机械城市挥舞着爪牙。
夜色里,一道魁梧的黑影步伐稳健地在楼道奔走,然后在一处门前停下。
……
他们来的颇为仓促,里面什么也没有,脏兮兮一片,那个壮汉脸就脱下身上厚实的外套铺在地上,又掏出几剂营养液。
阿伊瑞被提溜着躺了上去,然后又被裹成一团。
阿伊瑞挣了一下,没挣动……
他抬眼看向壮汉脸,正巧这个壮汉也在看他,锋利的下颌对着他的脸,上下打量。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
……
“咳——”壮汉轻咳了一声,尴尬地摸下鼻子:“小少爷,我去外面看看。”
阿伊瑞默不作声地点头。
目送着这个“人”离开,阿伊瑞抿唇蹬了一下脚,双手也开始扒拉。
房间内“窸窸窣窣”,阿伊瑞从这团衣服里爬了出来。
这里没有开灯,周围灰蒙蒙一片。
他坐好倚在墙上,从那些血和火光中回神,细细回想今天一天的细节。
敌人。
朋友。
阿伊瑞咧开嘴,淡绿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脑海里开始盘思着打算。
已经很晚了,阿伊瑞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戳了戳刚掉的那颗牙,眼神平静。
而在外面,枪火喷射,毫不掩饰的厮杀轰击,高低的钢铁建筑群弥漫着紧张危险。直至赛亚蛇星总局管理部门发出军事高等警告以及首都星会议阁规劝申请,才勉勉强强平息两大势力的摩擦碰撞。
但即使是在大范围火力拼击下,所有虫都默契地避开了赛亚蛇星一处大区域——中区。
……
之后的几天李瑞顺跟着那个壮汉脸躲了很多次,这个地方还没躺够,又在下一个地方落了脚。
真的烦死了!
李瑞顺紧巴巴的皱着眉头,黑着一张脸,浑身透着不情愿。
那个壮汉脸就站在他面前,锋利的下颌对着他的脸,手里提着一个特殊材质的大袋,撑开口子看向他。
李瑞顺:“……”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钻了进去。
……
等到亚拉斯强撑着伤势在一处地下基地里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一身臭汗的下属。
……和一个大袋子。
亚拉斯:“……?”
少爷呢?
拉链拉开。
小少爷面无表情地从袋子里钻出来一个头。
圆滚滚的脑袋对上他的视线。
一瞬间,亚拉斯呼吸一泄。
这么多天了,小少爷还穿着上次见面的睡衣,衣服上染了不少污渍。手上脸上脏兮兮的黑的不成样子,伤口也没有处理,裤子外侧的破洞都能看见红肿的皮。
他僵着一张脸转向那个壮汉脸。
壮汉脸:“……?”
呵。
亚拉斯嘲讽地扯开嘴角,蠕动嘴唇哆嗦一下,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能说什么!
一贯冷静的他难得压抑着火气。
他强忍着身上的伤势撸起袖子,先恭敬地冲阿伊瑞弯腰问好,然后忍不了一点地带着阿伊瑞去洗漱换衣处理伤势。
走之前还不忘眸色森冷地瞟上一眼。
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个三大五粗的暴力种做什么精细活。
不让阿伊瑞多接触外界可没代表让他整袋子里去!
就算不知道是雄虫!好歹还是小少爷!有没有眼色?!
下次就应该把他整到荒星里去干事!
蠢货!
面对上级的火气,壮汉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
虫族向来实力说话,即便阿伊瑞的雌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基因滑档的劣等种,也难免会有些轻蔑和不上心。
壮汉脸自认没有什么错,他也只是按吩咐行事而已。
这不挺好吗?他嘟囔着,有点委屈。
……
阿伊瑞被亚拉斯重新接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十几个虫又护送着他来到一处大型废弃制药厂。
这里离主区较远,对李瑞顺来说倒是没什么区别,反正都一样。
智能调节灯散射出昏暗的光线,使房间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气氛。
李瑞顺仰面躺在一张金属椅上,苍白瘦削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张嘴咬住一剂营养液,两只手捧着,在心里默默数着日子。
算算时间,弗尔安也该来了。
……
普通规制版的悬浮车驶入轨道,车身顶部流畅的金属线条泛着冷光。
车厢内,弗尔安双腿交叠,嘴唇紧闭,深邃的眉眼闪过一丝犀利。一身修裁得体的白色衬衣柔和了他的几分危险性,像是伪装十足的狩猎者。
他的手臂搁置在旁边台面上,骨节分明的无名指处戒环微闪。弗尔安倚在暗处,脸颊一明一暗,良久,唇角又勾起了那一成不变的弧度。
按照规划的路线,悬浮车缓缓驶入废弃制药厂。
车门自动拉开,为首的亚拉斯带着一些虫已经等候多时。
而另一处的李瑞顺完全不知道消息,他一成不变地呆在自己房间,摆弄着一些机械为自己找点事儿做。
零件铺散了一地,李瑞顺低头好大一会儿,脖子都有点酸了。
可能是这些天一直奔波的缘故,他原本就瘦削的脸更是瘦的没几两肉,苍白的脸看起来十分病态。
感应门“叮”的一声向两边展开,李瑞顺听到动静抬起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弗尔安那张脸。
来了呀。
就是有点早。
阿伊瑞眼睛瞬间亮起来,他直起身想起来,又突然想到什么,抿抿唇坐了回去,低下一颗脑袋不去看他,后脑勺几根毛立着,手上忙个不停。
弗尔安一脚进来的时候,他还刻意转过身背对着他,小小一团浑身散发着不高兴。
“阿伊瑞。”弗尔安轻轻地叫了他一声,面上好笑地走上前。
小虫崽今天穿了一身棕色背带裤,前面两个大口袋里不知道塞的什么,鼓鼓囊囊的,棕色的脑袋偏过去,颇有几分闷闷不乐。
弗尔安想了想,柔和着语气开口道:“我回来了。”
阿伊瑞不吭声。
“生气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阿伊瑞瞅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还是不说话。
他个子矮,还不到弗尔安的腰,坐在地上就更低了。
弗尔安就单蹲下来和他挨在一起,漂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阿伊瑞拼接着手上的机械,然后挽起袖口,时不时地给他递上一些需要的零件。
就喜欢弗尔安的这种上道,李瑞顺缓和了眉眼。
他别扭地接过来,眼尾上扬的忙活手里的活,又显得高兴起来。
房间里一时安静,没有言语。
两个“人”就这样拼了好大一会儿,直到阿伊瑞尽了兴,他才别别扭扭地戳了戳弗尔安的手指,软糯的嗓音带着一点委屈:“你怎么才回来。”
气氛一时缓和了起来。
话一落,弗尔安就知道了阿伊瑞态度的松动,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想到亚拉斯汇报的事,不自觉勾起笑:“阿伊瑞,你是不是掉牙了。”
说话有点漏风啊。
缺了一颗牙的阿伊瑞:“……”
阿伊瑞面无表情地又不开口了。
弗尔安只好讨饶,他轻笑出声:“阿伊瑞想我了?”
阿伊瑞又低下头,良久,他才闷哼一声:“想了。”
短暂间,弗尔安有点没反应过来。
“嗯?”他停顿了一秒,又看向阿伊瑞,低喃出声:“雌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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