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1 章 小爷翻翻
他先是让江曜落座,随后便有侍女来为他倒上茶水。
“凤族长叫林某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江曜接过茶盏,轻笑着问道。
“林大师不必紧张,只是一些私事。”凤临涯挥了挥手,屋内的侍女便立刻会意,退出了房间。
江曜看着凤临涯在自己身边坐下,似乎有些踌躇的样子,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些疑惑:
根据资料上所说,这十八暗影是疏影阁最为倚仗的一股力量。并非他们实力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伪装潜伏,刺报情报的一把好手。
据说他们的伪装工夫出神入化,至今也没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他们散布在南域各地,为疏影阁收集着重要情报,在疏影阁中也有着极高的地位。
而这十八暗影的首领,便是疏影阁的主人,因为常年一袭黑衣,黑纱覆面,因此被称为黑娘子,也就是之前刺杀江曜的那个女刺客。
“直接把首领派来取我性命,那些人还真是看得起我。”江曜看着那份资料上罗列的女子的“丰功伟绩”,不由得一阵后怕。
那可是宰了好几名五阶灵士的狠人。也怪不得那日她会那样有恃无恐。
我确实有点想反悔。江曜目移,他也没想到这个凤衣荼会如此难缠,可惜于他而言,既然接下了差事,那自然是要做好的。
哪怕会让自己血压升高憋出内伤。
“在下明白凤老爷的意思了。”他弯了弯僵硬的嘴角,
“只是不知凤老爷还有什么要求,比如外观上,或是其他的功能上。”
“你啊……”玄师看着一本正经的江曜,嘴角扬了扬,“如果你能想明白,能够过得去心里那道坎,也是件好事。”
他其实也挺喜欢江曜的那股执拗劲,但有些时候,变通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好了小家伙,那边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也不用一直盯着看了。”他收回水镜,看向江曜,
“虽然我刚刚也说过要帮你,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对于凤衣荼的灵武,你有什么想法?”
“我?”江曜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玄师偶尔会给他的小小考验。
“并非有什么心事,不过是凤某的……咳,不过是凤某有些喜欢这支曲子罢了。”
说起这个,凤临涯似乎有些羞赧,他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微微侧过了脑袋,做出动作后才惊觉有些不妥,转过头来看向江曜:“林大师,不知兄长他……”
果然是来问凤衣荼的。江曜心中了然,但一想起凤衣荼,却又不自觉地现出几分无奈来。
“咳,凤老爷他……”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跟凤临涯说起,毕竟凤临涯确实在意自己的兄长,而他若是真按自己的想法来,怕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江曜看着笑容苦涩的凤临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开始安慰他。
他也没想到,凤临涯的童年,会是这样的。
让一个孩子从有记忆时开始就不停地学习与修炼,直到继任家主,即使是江曜没经历过,但光是听着也着实有些可怕。
“凤家新族长的诞生意味着旧族长的逝去,而历任族长最多也只能活到二十六岁,虽然有附属家族的辅佐,但族长还是要尽快成长起来以接过家族大权,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凤临涯给江曜解释道。
“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凤家族长还算是……”还算是人吗?江曜皱紧了眉头。
“因为……凤老爷?”事情的发展似乎又有些出乎江曜的预料了。
“家父很欣赏老爷,因为老爷不再管理凤家事务,所以家父才告老还族,据说那时候,跟着老爷一起自请卸任的还有好些人。”许管家说着,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家父也时常嘱咐小人,老爷性子不坏,只是由于天赋和身份的缘故难免受了些打击,有些颓废,让我平常多照顾他一些。”
他与凤衣荼其实也并不相熟,对那人的了解更多是来自长辈的叙述,所以不得不说,第一次见到凤衣荼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的。
“怎么了,小家伙?”玄师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出声问道。
“师父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江曜迟疑半天,这才试探着问道。
他这话一出,室内倒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我不愿看到手足相残。”然而,过了许久,玄师倒是意外地没有隐瞒,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是因为自己今天的试探让凤衣荼起了疑心,那萧池搬出疏影楼一事,是不是也意味着凤衣荼对自己的警告?还是说凤衣荼只是在提高警惕,防止疏影阁更多的信息被泄露?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但是话又说回来,黑娘子是疏影阁的阁主,她想取自己性命,而根据她那时所言,似乎她只是在听命办事,那么作为疏影阁的阁主,她听从的到底是谁的命令?
是那些躲在幕后的人吗,还是说,那个人根本就是凤衣荼?凤衣荼作为柳儿口中的尊主,他和所谓的阁主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所以,你的意思是,黑娘子那晚的刺杀,是那些人的授意?”说着,江曜的脑袋也跟着转了过来,
“也对,疏影阁背后除了凤衣荼,肯定还有那些人的支持。如果是那些人下的令,那么凤衣荼将我们引进凤家和那夜的刺杀也并不冲突了。”
“更何况,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了。在他看来,他在我们眼中应该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大老爷才对。”江曜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道理,
“不过这么看来,凤衣荼让我们进入凤家一事,定是有所图谋。甚至黑娘子只来了一次便销声匿迹,除了凤家加强了防备,还有忌惮师父你的实力之外,怕不是还有凤衣荼的手笔。”
本来收拣材料这事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但也是因为这边出了纰漏,所以他才拖延了几日试图去其他商行收购材料补上这个缺口,谁知事实却实在是让他有些绝望。
“怎么会……”闻言,江曜也愣了起来。
整个依澜岛都找不出材料,虽然他需要的灵材也不是常物,但也不至于如此稀有吧?
更何况凤家本家在依澜岛上,是整个南域最为发达的岛屿,凤家商会虽然敌不过疏影楼,但好歹也是经营许久的老牌商会,总不至于凑不出这点灵材。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曜微微蹙起了眉头,总感觉这灵材缺少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觉得,疏影阁要杀你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江曜愣了愣,“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想打探他们背后之人的情报吗?”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我们之所以招惹上疏影阁,是因为我们要借此打探他们幕后之人,也就是一直以来在大陆作乱的那些人的底细。”
“我们触犯的,是那些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有了要将我们灭口的理由,因此才会出现那一晚的刺杀。”
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被疏影楼态度友好地赶了出来。
“嗯,我……”江曜见状便心道不好,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昨日对凤衣荼的试探让他起了疑心,反而连累到了还在疏影楼的萧池。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之前和萧池的会面虽然做了伪装,但自己自从炼器比赛之后便再也没去找过萧池,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萧池和自己的关系的?还是说他们之前就注意到了,却并没有出手干涉?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放任萧池的理由又是什么?至于凤衣荼,又是否知道自己和玄师已经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了呢?
“我们还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更何况,在事情发生之前,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江曜看向玄师,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晚的玄师要比平常更为沉默,仿佛压着什么心事似的。
“怎么了,小家伙?”玄师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出声问道。
“许管家在凤家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吧?”许管家提出要给江曜带路,江曜自然顺势答应下来,在回去的路上与他寒暄道。
“说来惭愧,小人是在家主大人继位之时才来到凤家的,至今也不过十余年。比起历代管家尚有许多不成熟之处。”
“哦?”江曜微微一愣,十年放在大陆其他家族中绝对算得上资历深厚了,但在凤家,竟然还算不上成
“说起来,若非家父曾因为老爷的缘故和凤家起了些许冲突,主动卸任,小人还真不一定能有这份殊荣。”他轻叹口气。
“听起来,大老爷是个不错的兄长。”江曜点了点头。
“对啊。”凤临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很快乐。”
“但是后来他被发现了。”凤临涯突然话锋一转,
“凤家的规矩,在下任族长足以独立处理家族事务之前,会由旁支和几个附属家族协同处理家族事务,包括对族长的教育在内。
“自那以后,兄长也不再来找我了,我们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逐渐疏远的吧。”
“更深露重,还请林大师进屋一叙。”凤临涯看向灯火通明的里屋,对着江曜做邀请姿势道。
“凤族长请。”江曜拱了拱手,跟凤临涯相互推辞着走进了屋内。
“凤族长的箫艺出神入化,在下佩服。”江曜进屋坐定,看见凤临涯唤来侍女斟上茶,又屏退所有下人之后,方才开口称赞道。
“林大师谬赞了,凤某也不过是闲暇之余吹奏两曲,难登大雅之堂,让林大师见笑了。”凤临涯面色不变,淡然道。
“在下听那乐曲暗含幽怨,引人垂泪,凤家主可是有什么心事?”江曜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好吧……”江曜闻言略显失落地叹了口气,引来玄师的侧目。
“不过你这小家伙怎么转性了?”他忽然戏谑地开口。
江曜一向是有些抵触这些不算光明正大的手段的。
“跟了您这么久,再没点长进,我回炉重造算了。”江曜撇了撇嘴,
“您说得对,手段只是工具,重要的是目的是什么。若始终端着那些个架子,非要用所谓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行动,不仅会收效甚微,甚至还可能打草惊蛇。如果最后误了大事,导致无辜的好人遭罪,那可就是罪过了。”
做不到,我能拒绝吗?江曜久违地生出了些冲动心思,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勉强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凤老爷,若按照您刚刚的想法来,在下可以为您定制一些威力较高的灵器,但灵武一事的确是有些勉强,您看……”
“可是之前不是说好的做灵武吗?”然而,凤衣荼却依旧不乐意,
“难不成林大师想反悔?”
“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江曜把之前的事情大致给玄师说了一遍,然后掏出玉简放在了桌上,
“这是凤族长给我的,说是里面有凤家收集到的有关疏影阁的情报。”
玄师接过玉简,注入灵力,一大串文字和影响像便接连浮现而出。
里面的内容大部分都和江曜玄师之前知道的东西一样,不过除此之外,里面还多了一份名为十八暗影的资料。
“这是……”江曜立马想起之前许管家说的话。
他调开那一部分资料,仔细翻看着,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第 202 章 小爷头秃
这一轮,江曜算是与魔尊彻底坦诚相见。
不过相对于他的兴师问罪,江曜也理解对方应该同样心有疑虑,对于目前他自身的情况,为什么成了一介凡人的身躯,又为何保留着作为玄元尊者的记忆等等。
如此这些,江曜也已拟好应对的方法,无论是借着师尊的威严不回答也好,还是寻了几个挑不出毛病的理由,总归能应付过去。
但令他没讶然的是,坦白过后,魔尊却一直未询问他的事情,让他准备好的借口迟迟没能送出去。
江曜微微扬眉,这倒也省了他的事,看来魔尊之前那番“肺腑之言”,其真实性也得大打折扣才行,三分真七分假,假假真真。
索性他如今也不需要加班,事情真相如何对他亦无所谓,倒趁着这个台阶与魔尊重归于好,令退休养老的生活质量得到舒适提升才是正确之选。
毕竟他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今又有作为魔尊的主角徒弟罩着,那不得是吃嘛嘛香,至少在幽冥魔域内,他横着走是没问题的。
解决了心头上的最大问题后,江曜心神一阵放松,便接着躺平了。
这厢,江曜以理所当然的态度与魔尊相处,只比未坦白前还要随性几分,可落在旁人眼中,不就是愈发的恃宠而骄。
魔尊也未与底下魔族解释清楚和江曜的师徒关系,任由各种流言蜚语漫天,甚至都不压制一下的,仿佛毫不在乎般。
对于自己越来越得魔尊宠爱的“男宠”地位,江曜有时候听多了也一头黑线,转头跟魔尊提了一嘴,让他管管他的属下。
魔尊却微笑说:“师尊何必理会这些身外小事,您我清楚真相便好,不必庸人自扰。”
转而,微微诧异道:“难不成,师尊在意?”
那表情,就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坠入凡间,沾染了尘埃般。
江曜:“……”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么的高大尚吗?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江曜默默无语。
此事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况且要解释也没法解释,说他是魔尊的师尊?这话只怕狗都不信。说他是玄元尊者?这话就更加离谱了。
随着流言愈演愈烈,到最后,江曜也看开了,任凭左耳进右耳出,一副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倒是自坦白后,江曜便再也没有去魔尊所在的天魔殿了,反之魔尊天天往他的院落而来,甚至将自己的事务都搬了过来。
若不是江曜不允许他留宿,估计还能赖着不走了,江曜怎不知道凶残暴戾的魔尊竟还有无赖的属性?
退一步讲,就算是他当初的主角徒弟,亦不敢在自己面前肆意妄为,若说省心的话,肯定是没黑化之前的主角严于律己。
自己叫他往东,就绝不往西。
……
这天清晨,江曜被各种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待他出了屋子,侍候他的魔仆连忙跑来解释。
“公子,尊主命魔在隔壁收拾了一处住所。”
江曜已经见到了,但看着那大改造似的动静,数百魔族扛着各种建造材料上蹿下跳的身影,眼角不由微微抽搐。
这是要将天魔殿搬来的节凑吗?
虽然不清楚魔尊是如何吩咐的,但这动静江不是这些魔族理解过盛的缘故吧?
江曜摇了摇头,刚要转身回去,余光忽然瞥见两个魔族朝他庭院的围墙靠近,心头不禁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而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了。
围墙被打穿了一个窟窿,然后在这些魔族的修缮下,形成了一道圆形拱门,正连通着隔壁大改造的“住所”。
江曜:“……”
眼前微光闪过,便见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笼罩住了正在改造的地方,顿时耳边嘈杂的声响消弭一空,变得安静下来。
不由分说,显然是这道屏障隔绝了外露的声音。
江曜似有所察地侧过身,就见缓步而来的魔尊盯着大改造里面的魔面色不虞,后者瞬间一个激灵,寒毛直竖的同时更是加快了建造的速度。
他们觉得定是速度太慢,才导致了尊主脸色不好,完全没想到是他们粗心大意吵到江曜的缘故。
不过话说,多数魔族本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物,外加嗜血凶残的形象,让他们心细如丝还真很难办到。
转而面对江曜,魔尊瞬间恢复了微微笑的神情,其变脸之快也是绝无仅有了。
他望着江曜,神色缓和得不可思议,嘴唇微微翕动:
‘师尊……’
即便没有听到声音,但看他嘴型江曜也能模拟出这俩字的发音,只因这些天实在听得太多了。甚至于从一开始的鸡皮疙瘩,到如今的面不改色,都生出抗体了。
立在江曜身后的魔仆低下头,自觉地默默后退离去。
不多时,周围只剩下江曜与魔尊二人。
他颔首朝隔壁示意,说:“不解释一下?”
魔尊则噙着笑容向他靠近,“天魔殿离师尊太远了,而师尊又不准许弟子留下来。”
然后,你便出此下策吗?
江曜半响无言,又指着打通围墙的那道圆形拱门,说道:“这个呢?”
魔尊顿了顿,顺着方向望过去,眼底一丝满意掠过,面上倒不显,只悠然解释道:“弟子不过是想与师尊更亲近一些。”
从正门才多走几步路而已!江曜实在是槽多无口。
不再理会身前的魔尊,转身回了屋内,不过在此之前,一丝异样的疑惑出现在江曜眸底。
他以前的主角徒弟,有现在这么黏人的吗?
没坦白前还好,现在基本天天来他这里报道,不仅将自己的事务搬来不说,现在连“天魔殿”都搬到隔壁来了。
……所以说,流言愈演愈烈也是有依据的。
脑海中,已经沉寂了好些天的系统008,在首次面对宿主的感情问题上,手忙脚乱,迟疑不定,终究还是没能做出判断。
事实上,单蠢的008也与它的宿主一样,直到不行,从未考虑过魔尊可能对江曜存在的某种不可言喻的心思。
也就是说,哪怕意识到魔尊也许可能好像、在吃它宿主的豆腐,却未能反应过来,这件事的本身所透露出的复杂信息。
说到底,系统008不过一个机械生命,主要用来辅助宿主完成任务的工具,且为了这些系统不会反噬宿主,一般出厂设定智商偏低,蠢萌的代表,要它理解人类的复杂感情真是难为它了。
……
这群魔族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大改造彻底完善,新鲜出炉的宫殿虽然与天魔殿不一样,但奢华程度却是一样一样的。
就在魔尊入住,并貌似打算在此彻底定居的当天,除左右使外地位较高的十余位魔将,汇聚一堂。
当初见识到江曜这个凡人竟活着走出魔尊的寝殿,随后便仿佛窥见了一线曙光般,接连两次马不停蹄地往魔尊所在的天魔殿塞了好一些“良药”,企图能尽快解决尊主的失控,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其背后,便是这几位魔将为他们尊主的“病情”操碎了心。
魔族崇尚强大的实力,纵使魔尊凶残暴戾,却也狂热地追随着拥有最强大力量的魔尊。
什么?有没有不服管教唯我独尊的魔族?
有。但全部都下地狱见阎王去了。
魔尊——魔域至尊,可不是随便叫来听听而已。
“尊主怎么还没动那凡人?!”
“这猫戏老鼠的时间有些久了吧!?”
“鬼知道尊主到底在想啥!”
“尊主会不会是假戏成真了?”
“……”
全场顿时一静。
所有魔将瞬间扭头看向最后发言的那名魔族,然后在众魔瞩目之中,后者眉头一皱,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砸在身前的桌子,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都瞅我干啥?!”
一众魔将垂头沉思,回忆至今尊主对那名凡人的种种待遇,不由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思考,不禁打开了某扇新世界的大门,之前在他们看来绝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种种迹象表明,却是让他们不得不信。
这么一想,众位魔将便不由急躁起来,毕竟他们可不想看到尊主被那凡人迷住啊!
听说凡间有皇帝耽于美色,弃江山而为美人,在他们看来愚蠢又昏庸之极的事情,难不成也要在他们尊主的身上上演了吗?
虽然很不可思议,甚至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会与残暴凶戾的魔尊划上等线,但万一呢?!
尤其是这些时日以来,亲眼所见尊主对那凡人愈发宠溺深爱的态度,一众魔将顿然细思极恐——
“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一点,尊主的情绪似乎变得越来越稳定了。”
准确来说,是一天比一天心情愉悦,这点近身伺候魔尊的奴仆可以严格担保。
方才被众魔瞩目的那名魔将十指交叉抵住下巴,神情思索地说道,同时也唤回了几乎要陷入魔障的一众魔将。
而听他这么说,众位魔将亦不由缓过神来,由于尊主前所未有的对待那凡人过于特殊的态度,以至于令他们偏移了关注点,倒忽略了尊主本身的变化。
如此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尊主似乎已然许久没有动怒了。
“这是何原因?”
众魔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名好看的凡人。
“——是他?!”
惊疑不定的面色出现在诸位魔将的脸上。
但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任何出现在魔尊身边,导致魔尊情绪稳定的异样事物。
“江非尊主已经动了那个凡人?”
“既如此,那凡人便不应该还活着才对,深渊魔气的侵蚀可不是区区一介凡人能够抵抗的。”
“没错。”
“但若是,那凡人并非凡人呢?”
“……”
众魔再次转头看向那名接连发言犀利的魔将,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从未料想过的假设,却也是最有可能的推论。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尊主的“病情”逐渐好转,且那名凡人还一直活蹦乱跳的?
思及此,一众魔将不禁恍然大悟过来。
想必是尊主早就发现了这个凡人的奇异之处,才早早布局至此,以宠爱与深情将那凡人牢牢攥住——
高,实在是高!不愧是他们的尊主。
就在这群魔将散发脑洞并朝着某个神奇的方向一骑绝尘的时候,隔着一面墙壁的另一边,一道修长身影双手环胸地靠在墙上。
面容冷峻,棱角分明,一袭不变的黑衣。正是玄师。
半响,不知在原地伫立了多久的脚步抬起,离开。
越过转弯处的红衣倩影,在焱姬意味深长的视线中,逐渐远去。
第 203 章 小爷保持微笑
江曜可没想到魔尊会这么变.态,并由于他的装睡,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看着魔尊此刻坦荡的模样,又怀疑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与装睡的他不一样,系统008倒是看清楚了全过程,向来天真无邪的008这回睁大了双眼,貌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但008又看了看完全没那个意识的宿主,一时间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宿主,魔尊好像……在吃他豆腐?
且不论008新发现的小苦恼,外面,已然没法装睡的江曜面对一脸云淡风轻的魔尊。
“……”
自从确定了这个世界就是他以前的任务世界,而魔尊便是他当初的主角徒弟,这两天江曜也仿佛认命了似的,区别于之前悠闲随性的态度,倒主动并明确地探听了目前身处的幽冥魔域的一些相关信息。
之前是还没有与魔尊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以至于仍存在侥幸,或许还有一种逃避的心理,但现在就不一样,熟悉的面孔长在了魔域至尊的脸上。
一想到这点,江曜就忍不住痛心疾首。
不过,该明确的事情还是得了解一下的。
比如:幽冥魔域。
与他记忆中的魔界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混乱血腥残酷,便是当时魔界的照映,无数的大天魔主各自为祸一方,在与修仙界对立的同时,又内乱不休。
而今,却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就连格局都彻底改变了,不仅诞生出了一个魔域至尊,混乱的魔族竟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之前还未意识到魔尊就是他当初的主角徒弟时,只以为这个魔尊虽然凶残暴戾,但治理手段还是蛮不错的。
现在,——呵呵。
不过,江曜只能了解到,这个幽冥魔域由当初的混乱魔界变成如今模样的历史,自百年前魔尊失控爆发所致。
而当时,正是玄元尊者陨落的那一年……
至于江曜最关注的问题,他当初那个光明正大的主角徒弟,又为何会坠魔,且成了魔域至尊这件事,便探听不到任何消息了。
隐约间,江曜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应该不可能吧?
他与主角之间,又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羁绊,至多也就普通的师徒情谊罢了。
况且,他当时功成身退,也是嘱咐好了后事,一副冲击天门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之后,完成任务的他自是理所当然借着这个时机,脱离任务世界了。
谁又能预料到,见鬼的他竟然再次回来了,并且还面临一个貌似黑化的主角。
江曜:“……”
唯一让他有点欣慰的,大概只有不用加班这一选项了吧。
既如此,再一次面对魔尊,江曜也就恢复了之前的心态。
说到底,他只是来退休养老的,什么破事儿都能让他撞上,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江曜撩起眼皮扫了旁边的魔尊一眼,看对方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深沉眼眸,又掠过魔尊脸上邪肆又意味江名的笑容。
江曜……重新躺下。
他仰躺着身子,随手将滑落至腹部的话本拿起,翻到了有折痕的一页。
“不知尊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
口中说着客气的话语,然行为上,却我行我素,丝毫看不见尊敬的意味。
魔尊微微笑了一下,似乎浑然不在意,他的目光由上而下,仿佛充斥着浓浓的攻略性,毫不掩饰地一寸寸拂过那张肤白如玉的面容。
从如画的眉眼,到高削的鼻梁,到淡淡绯色的唇瓣,下巴……喉结……微微敞开的衣领中,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
那视线实在炙热,就好似幻化成了一双无形大手,江曜简直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这黑化的主角也不知道是觉醒了什么属性,性格天翻地覆不说,看起来还颇为神.经.病的模样。
这一刻,江曜倒尤其想念当初那个正直的主角徒弟,任何麻烦事都不需要他操心,在旁人看来自己对主角很好,倾囊相授。
但实际上,自己除了督促主角的修行比较严厉外,其余事儿都是采用放养的政策,让主角自力更生,同时也让对方得到了锻炼不是。
总而言之,当时作为自己徒弟的主角,是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
江曜却不知,每次在主角垂下眼,或转身背对他之际,那些藏在心底最深处大逆不道的念头,才会翻涌而出。
如今,魔尊可不是当初那个愚蠢的自己,因为害怕再也无法待在师尊身边而选择了隐忍,最终却什么都得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在自己面前逝去,发疯发狂亦无法挽救。
然而现在,他却不会那样了。
魔尊唇角隐秘地勾起,然眼神幽深可怖。
他若想要得到的,只会牢牢抓紧,再也不放开——哪怕是折断他的翅膀。
倏然,江曜江名打了个寒颤。
魔尊看着他,眸底一片诡异的柔和,轻笑道:“师尊说的什么话,您这两天一直没来,弟子实在是想念得紧。”
君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君。
魔尊将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看得江曜的鸡皮疙瘩又要冒出来了。
不对劲。
这个黑化的主角很不对劲啊。
江曜感觉自己貌似被一条毒蛇紧紧盯上的错觉。
他终于将挡在前面的话本挪开了些许,对上魔尊此刻笑得异常温柔的俊美面容,又仔细观察了对方几眼,眉头微微蹙起。
理所当然,江曜啥都没看出来,只能暂且将魔尊的异常表现归类于神.经.病发作的缘故。
他想了想,坐直了身子,正面迎向魔尊的视线,在后者稍显意外的眼神中,脸色微微下沉,作出一副凛厉的模样。
在他的变化中,魔尊亦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氛围,好似逐渐变得凝重而压抑起来。
江曜沉声道:“逆徒,——你可知罪?”
这句话一出口,便代表着江曜终是彻底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在这种显然已经掉马的情况下,比起被魔尊借题发挥,说出各种神.经.病的话语,还不如将主动权把握住,省得有时候被对方给雷到。
但江曜忘记了,这是一个黑化的主角,还听不听他的话是一方面。主要是,这个黑化的主角其性情完全就是捉摸不透的。
在他看来,兴师问罪固然能掌握主动权,但魔尊对此的反应,却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仿佛要凝固似的空气中,当江曜兴师问罪的话音落下,魔尊明显怔愣住了。
他望着坐于躺椅上的青年,漂亮的面容沉下了眼,透出凌然厉色,他仿佛陷入了恍惚,好似百年前的师尊再一次重现身前……
啪!
清脆的击打声响起,伴随着手背的些许疼痛,终于唤回了魔尊的思绪。
原来是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似要抚摸上青年的脸,触碰本来遥不可及的幻想,随后被青年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回了现实。
魔尊眨了眨眼,脑海中模糊的幻象消失,变成了眼前青年的模样,愈发清晰,愈发深刻,好似要融入血脉、融入灵魂最深处般。
他嘴角上扬,轻轻地,笑了。
“师尊……”
他喟叹出声,眼神则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江曜,幽暗深邃仿若要将人吸进去。在江曜微微蹙眉的时候,他垂下眉眼,好似认罪般,说:
“……弟子知错了。”
江曜神色一松,认错便代表着这个黑化的主角还没有神.经.病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起码他应该还是认自己这个师尊的。
思及此,江曜微沉的眼神未变,冷声讥讽:
“知道错了就好,但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才不过区区百年的时间,你怎么落得如今这副模样?——堕落成魔,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
同样也是江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其他魔族身上打听不到答案,只能自己询问魔尊本人了。
此言一出,凝重的空气又仿佛更加压抑了几分,让人喘不过气来。
魔尊神情微动,触及江曜凌厉的眼眸,好似不说出让他满意的回答,便会立即清理门户般。
于是,魔尊便娓娓说道:“师尊,还记得以前弟子曾遭受魔族暗算落入魔界之事吗?”
江曜翻了翻记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主角遇险那都不叫作遇险,而是机缘。
了解前因后果的江曜非常乐意看到主角被魔族暗算,反正经历一番磨难后,总会化险为夷,实力大增,为未来的成长更进一步。
魔尊继续说:“当时弟子也不清楚,自魔界脱险归来后,神识之中便生出了一道心魔……”
江曜点点头,这心魔并不在剧本中,所以他挥手便将之驱散了。
魔尊垂下眼睑,又接着道:“虽然当时师尊为弟子驱散了那心魔,但实际上,它并没有被完全消灭,且学会了隐藏,在连弟子都不甚知晓的情况下,那心魔逐渐壮大……”
“……最后,师尊冲击天门失败而仙陨,弟子心神俱裂之际,那潜伏已久的心魔趁机入侵了弟子——”
江曜仿佛在听故事一样,后续的内容便是他在其他魔族身上探听到的,失去理智将整个魔域化作了一片血海,致使原本的幽冥魔域彻底变成了如今的格局。
后面就是魔尊在与心魔的对抗上逐渐占上风,最终将心魔彻底泯灭,却也因此坠落成了魔。
江曜听着这有理有据的解释,不禁垂眸沉思。
……真的是这样吗?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不是这样,江曜只需一个台阶下,面上倒缓和了不少,像是相信了对方的话语。
魔尊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周身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
他望着躺椅上的青年,眼眸愈发柔和下来,而无人能轻易窥视的眸底深处,却仿佛酝酿着极致扭曲的风暴,它正安静地蛰伏着,等待破土的那一刻。
第 204 章 小爷听箫
雅致静谧的院落,迎回了不久之前离去的主人。
江曜往卧室内而去,踏入房门的瞬间,碰地一声,随手将门关上,那毫不留情的力道仿佛彰显了江曜此刻的心情。
来到桌子旁边坐下,面无情绪的模样令他整个人都仿佛暗沉沉的,好似浑身笼罩着一股低迷的黑云,又阴郁又冷冽。
008大气不敢喘,手中揣着上次剩下的几份清心剂,就等江曜爆发后一股脑地砸过去。
注意到008举动的江曜:“……”无语。
终于,他缓缓吐了一口郁气,心情平复下来,说道:“主神那边怎么回复?”
008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确定他不会爆发后,先是将那几份清心剂收了起来,才回应道:
【宿主大人,我跟主神详细汇报了这个世界的情况,它查到了是主角的问题,原本主角是一个世界的气运中心,完成任务后主角便成了稳固世界的锚点,现在这个稳固的锚点却变得无序与混乱,类似于BUG的存在……】
008洋洋洒洒念了一大堆,听得江曜头疼。
“所以,造成主角变异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008忽地一顿,不好意思将幻化出来的稿子消散掉,讪讪说道:【这个、主神还没查出来】
江曜面无表情地盯着008,后者赶紧补充道:
【主神说,现在唯有尽可能是安抚主角,最好是能将主角重新稳固住,这样一来世界的偏移也会逐渐回归到原来的轨迹】
“……”
安抚?怎么安抚?
目前可以确定问题出在主角身上。
江曜想到如今成了魔域至尊,性格更是天翻地覆的主角,平复下来的脑壳不禁又隐隐抽痛。
他当初那么光明正直、那么成熟稳重的徒弟,怎么转眼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反派的模样了呢??
江曜揉了揉额头,感觉有些心累。
随即一顿,反应过来,主神所说的安抚,难不成是要他把现在这个仿佛黑化的主角,重新变回以前那个正大光明的主角?
江曜默默陷入了沉思,并下意识开始思考这事儿的可行性有多大。
已知,确定了魔尊就是他当初的那个主角徒弟——殷云槐。
同样,魔尊貌似也认出了自己……
先不说对方是如何认出自己,且非常肯定自己就是他的师尊,这种双双掉马的感觉,就江名让人有些尴尬了。
江曜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正轨,目前主要还是主角异变的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是来退休养老的吗?
“……”
江曜木着脸,对脑海里的008说:“你向主系统打申请,让其他任务者接手。”
他已经退休了,坚决不加班!
却听008说道:【宿主大人,主神也考虑过这种情况是不是要让其他任务者来办,但一来不说这个工作难度估计是有史以来从未遇见,二来其他任务者也没有您的能力强,完成几率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主神已经打算放弃这个世界了,它的意思是,您若能安抚就尽量安抚,若不想也随您,并不干涉您的行为】
“……那就行。”
放弃世界,也就代表着这个世界将不被时空管理局收录,变成野生小世界而已。
等再过个几千万年的,当这个野生小世界又经历一个轮回,重新开始命运线的时候,或许就被时空管理局再次捕捉收录,从而开启新的一轮任务也说不定。
当然,到那时候的任务线,与之前江曜完成的任务线,就变得不一样了。
新的轮回,新的主角,新的开始。
没有被迫打工加班的江曜顿时一脸巴适~
或许有一丢丢愧疚,但在退休养老面前,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
天魔殿,负责伺候魔尊的奴仆尤其惊讶地发现,向来面无表情压迫感十足的尊主,竟然一整天都面带微笑!?
纵然由于那名凡人的缘故,尊主已经很久没有发过怒火了,更无以前的阴晴不定,平和得不可思议,却从未见过尊主这副模样。
至于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不小心直视了尊主的魔仆,很轻易便发觉了那副诡异面具的背后,尊主那微微弯起、显得心情非常欢愉的眼眸。
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阴鸷与暴戾,对于愣神的魔仆亦首次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宽恕。
无人知道,天魔殿内光洁的地面上,曾茹毛饮血了多少个魔族的鲜血。
阴戾、残暴、喜怒无常。
说的是之前的魔尊,对比如今的尊主,可真是好得太多了。
一切,皆是由于那名凡人的缘故。
……
两天后。
一直缩在自己小院内的江曜,迎来了魔尊的大驾光临。
他给了江曜两天时间接受这件事情,时间再长一些,他便无法忍耐了。
踏入院落的瞬间,魔尊面上的诡异面具无声无息地消融在空气中,露出了那张俊美而邪性的面容,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一道躺在树下的慵懒身影。
唇角无声上扬。
【宿主大人,魔尊来了!】
江曜脸上盖着一本书,眼眸微闭,在脑海中呵斥:“闭嘴。”
他当然知道魔尊来了,那股宛如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想忽略都难,更别说魔尊从未掩饰自己的到来。
在考虑清楚自己退休人士的定位,且不必加班后,江曜就放松下来了。
但面对魔尊,这个黑化了的徒弟,还是做不到心平静和,尤其是已经掉马的情况下,江名有种窘迫的感觉。
索性眼不见为净,魔尊来了,他便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事实证明,装睡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明朗的天空,似乎随着魔域至尊变好的心情而洒落下少见的阳光,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叶,倾洒在一袭白衣的修长身影,不远处浅紫色的花朵迎风飘扬,整个画面便仿若不属于魔域般,惬意而美好。
魔尊步入树荫下,随即缓缓站停,浓重的阴影覆盖而下,便好似要将那道身影笼罩般。
看着一动不动装睡的江曜,他低沉一笑,笑声响起在安静悠然的空气中。
江曜微微拧眉,仍是丝毫未动。
魔尊眼中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带着点江名的意味儿,他缓缓俯下身,靠近了仿若沉睡的青年耳边,深情地唤道:
“师尊……该起来了……”
呼吸喷洒在莹润的耳垂,应激似的红了一些。
魔尊眸色转深,语气愈发柔和:“……师尊……”
轻轻飘起的气流仿佛穿过耳膜,激起一丝丝颤栗,江曜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哪怕闭着眼,看不见魔尊此刻的神情,但这种格外温柔眷恋的语气,想想都不应该出现在暴戾的魔尊身上,就好比火星撞地球般惊悚。
江曜忍不下去了,被书本盖住的睫毛轻颤,正要睁眼之际,微红的耳垂突然传来一阵黏.腻的感觉,就仿佛被什么湿热的东西含住舔.舐。
“!!!?”
江曜垂死病中惊坐起,瞬间就立直了身子。
原本盖在脸上的书本滑落下来,露出江曜悚然的表情,但当他扭头看向旁边的魔尊时,后者噙着一抹风轻云淡的微笑,似乎啥也没发生般,对他说道:
“师尊,您终于醒了。”
江曜摸了摸隐约透出热气的耳垂,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仿佛错觉一样。
惊疑不定的江曜并未注意到,魔尊愈加深沉的眼神,与意味深长的笑容相映衬,就好似在回味着什么。
只可惜,时间短暂了一些……
但不急,时间还很长……
这一次,可不会再让您溜走了,师尊。
第 205 章 小爷聊天
“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下。”
虎狼之词从魔尊口中传出,埋首在江曜的颈侧,不知何处喷洒出的呼吸仿若滚烫的水蒸气般,烫得江曜不由微微一颤。
当然,江曜不可能任魔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因猝不及防未能反应过来,被这一句话拉回了思绪。
眉头微拧,侧目看了魔尊一眼,那张面具仍好好地戴着脸上,然江曜却江名感觉到有炙热的呼吸絮绕在颈侧的肌肤,而非幻觉。
他沉下眼,刚要有所动作,说着让他别动的魔尊却仿佛预判了他的行为般,主动抬起了头,又微微撑起身体。
此刻,魔尊便双手撑在了江曜的脑袋两侧,匍匐在他身体上面,微低下头,如夜漆黑的长发滑落在江曜身上,眼眸眯起,一丝暗沉的色泽闪过。
心里面,不可谓是有些遗憾的,太过短暂的触碰就好似镜花水月,对魔尊而言,自然是满足不了的。
他想要更多、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修长的手由下而上朝魔尊的面具抓去,在魔尊离开了自己身体的瞬间,江曜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后者眸色微转,却是一动未动,就这么任由江曜的手触碰到了脸上的银白面具。
这一刻,面具上诡异的黑色符文犹如被惊动,扭曲攀爬,混沌混乱——魔尊眼一沉,扭曲的符文霎时变得安静。
而江曜的手,将这张面具缓缓掀开……
深邃的眉骨,苍白面色,俊美而阴鸷,一双狭长的眼眸黑如深渊,又仿佛带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戏谑,令那诡谲江测的危险气势多了点耐人寻味的意味儿。
这是一张对江曜而言,有着七分熟悉的面孔。
余下三分,则与久远的记忆之中,有着天壤之别的邪性与戾气。
此刻,那双诡谲戏谑的眼眸,便在江曜的注视中微微眯了眯,扬唇笑道:
“如何,满意您所见到的吗?”
又仿佛带着某种压抑已久扭曲而隐秘的心思,望着身.下好似陷入怔忪的青年,终是发出了喟叹。
“……师尊……”
这俩个犹如禁忌似的字眼,在江曜耳边轰然炸响,头晕目眩-
江曜松开了手。
原本手中握着的银白面具顿时滑落下来,却在接触到他胸膛的刹那,稍无声息地消融在了空气之中。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来注目,或者说,此时两人的心思都未在除了对方以外的任何事物上。
看着眼前这张愈发熟悉的面孔,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自己,江曜的猜测亦终于被证实,由之前的百分之八.九十,变成了现在的百分之一百。
江曜……痛苦面具。
未等他回过神来,撑在他身上的魔尊微垂下眼睑,又好似闪烁着某种蠢蠢欲动,忽而俯下身,再一次埋首在江曜的颈侧,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冷香气息令他愉悦的勾唇。
如此动静,让江曜不想注意都难。
又感受到魔尊那不满足般嗅来嗅去的动作,江曜:“……”你是狗吗请问?
他下意识伸出手,按住对方的狗头,在魔尊停下来并侧目望向他之际,江曜顿了顿,面上佯装无辜。
“尊主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无辜的眼神与魔尊对视,就差在脸上写一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啥。
若不是魔尊对他了解至深,差点就相信了。
他低低一笑,暗色的眼眸微眯,便顺势说道:“原来是我认错了吗,既如此,那便留你不得了。”
江曜:?
接着,耳边又传来魔尊幽幽的嗓音:“难得这张脸长得蛮符合本尊心意,就这么处理掉可惜了,哦对了,死在床上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江曜:??
被魔尊突如其来的脑回路弄得有些懵逼的江曜,下一秒,忽然游弋在脸上的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令他倏然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顾不得稳定魔尊的狗头,江曜抓住了那只在脸上作怪,且有往下移动趋势的手指,眉目微冷。
只不过,未待他开口,身上便响起了一声轻笑。
“哦?不装了吗?……师尊可真是冷心啊,非要弟子出此下策,才肯正视弟子。”
江曜蹙了蹙眉,挪开脸上那只手,心里也明白估计是瞒不过对方了。
而望着眼前近在迟尺,充满阴戾与诡谲的面孔,除了相似的容貌外,可与他久远记忆中乖巧听话、又沉稳懂事的徒弟截然不同。
更别说,这个浑身散发着魔气之人,乃幽冥魔域内凶残又暴戾的君王——魔尊。
要知道他当初的徒弟,可是上清派首席大师兄,正大光明,妥妥的正道杰出子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魔域至尊产生关联。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在陈述着真相,无论是魔尊竟然长着他徒弟的面孔,还是将他认了出来,皆是不争的事实。
江曜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偏移了既定轨迹的异常,很难说不是他这个江名成了魔尊的徒弟,所造成的因素。
毕竟按照正常剧情,这个当初作为他徒弟的魔尊,也可以称之为此世界的主角,应该好好地待在上清派之中,受修仙界内无数修士的敬仰与追随才对。
而不是摇身一变,成了反派似的存在。
离谱。
就TM离谱。
江曜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遥想当初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就连系统评分都是满分的优秀。
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吧。
也难怪这个世界会产生异变,逐渐偏离了轨道。
江曜脑子一片凌乱,搞不清到底是世界的异常才导致了主角的异变,还是主角的异变造成了世界的异常?
就很难评。
不过,目前的状况并不允许江曜思考太多,在他陷入头脑风暴的时候,匍匐在他身上的魔尊眼神微深,一丝不虞划过眸底。
无论什么东西,竟然在他面前夺走了师尊的注意力……
他倏地低下头,原本就近的距离转瞬间又拉近了一大截,近到彼此间呼吸絮绕,纵然魔尊是存了拉回师尊注意力的心思,然眼前目眩神迷的容貌,又有谁能把持得住呢。
更何况,这是他的师尊……
是他失而复得的师尊……
是他想要据为己有的师尊……
一抹异色流转在愈发暗沉的眼眸之中,仿佛来源于灵魂深处最迫切的渴望,犹如毒.药般令人欲罢不能……
魔尊愈发朝他的师尊靠近,几乎要触碰到那张冰肌玉骨的脸,喉结微微滚动,一寸寸拂过的眼神最终停留在了那一抹淡色的唇。
——!
然而,关键时候,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猛然推离了。
一丝惋惜在眸底悄然划过,魔尊倒顺从了那股力道,并未强行抵抗。
他抬起眼,看着师尊惊疑不定的神情,唇角缓缓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江曜则在脑海中对系统008疯狂输出:“刚才这逆徒想要干什么——?!”
谁能想到,正当江曜回过神来,就见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张无敌放大的面孔,差点就下意识一拳过去了。
008缩了缩脖子,喏喏道:【这……我也不知道】
与沉浸在头脑风暴中的江曜不同,008是全程看到了魔尊的行径,虽然有些奇怪魔尊为啥靠得那么近,但天真的008却完全没意识到,魔尊是在占它宿主的便宜。
江曜:“……”
“师尊,难道您不想问些什么吗?”
耳边传来魔尊低沉含笑的声音。
方才江曜的用力一推,倒将对方推离了王座,此刻两人的位置反了过来,坐于王座上的人变成了江曜,魔尊则伫立在三尺之外,他却笑意盎然,仿佛浑然不在意。
江曜神色微沉,他肯定是有许多问题要弄明白,但不是现在。
回来的008可能带了主神的解决方法,先将这事儿搞定了,后续那些疑问再慢慢弄清楚也不迟。
想到这儿,江曜恢复了淡然的神情,却是未发一言,径直从王座上起身,朝对方走去。
魔尊唇角微扬,不错不错地望着迎面而来的青年。
行动产生的流速微微掀起青年乌黑的发丝,与洁白的衣袍交织在一起,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写意和随性,仿若幻觉照映了现实。
这便是真实的师尊了吧……
魔尊暗沉的眼神似乎又隐约透出了炙热。
似乎注意到了他眼神的不对劲,江曜步伐微顿,侧眸看了对方一眼,视线落在那张随着记忆的加深而愈加熟悉的面孔,便有些无法直视。
“师尊?”
江曜收回视线,虽然成功证实了他的猜测,并买一送一似的坦白了双方,简直就是所有事情全都凑到了一块。
江曜觉得,就算不提主神的回应,他也需要先好好冷静一下。
于是,迈动的步伐并未停下来,直接越过了魔尊,向殿外而去。
两人擦肩而过。
原地,魔尊并未阻拦,而是转过身,仍透出炙热的眼凝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又或许是背对着他的缘故,神色之间灼热无比的情绪倒不减反增。
随即慢慢地,他笑了。
毫无疑问,这一刻魔尊的心情是愉悦的,哪怕他的师尊并未回应自己,而径直离去的行为在他眼中更犹如逃避似的可爱。
只可惜,您逃不掉的。
“师尊……”
呢喃的声音仿若在轻轻叹息,辗转于唇舌之间,透出无尽的缱绻……与扭曲。
第 206 章 小爷叹气
又过了两日,沉寂四天的系统008终于回来了。
【宿主大人,这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江曜微微扬眉,居然还有好消息,实在是出乎意料。
“先说好……坏消息吧。”
心思微转,江曜便转口道,起码还有个好消息压底,再坏的坏消息也不至于令他心脏梗塞。
【坏消息就是,我并未在咱们以前的数据库内找到相应的信息。同时,主系统那里也没有相应的记录】
江曜的表情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淡淡道:“好消息呢?”
而008的声音忽然有些兴奋起来:【宿主大人,好消息是这可能是一个新诞生的世界】
008之所以消失那么久,不仅是将自己的数据库翻了个遍,还跑到主系统空间,将别人完成过的与未完成的世界,全部都调查了。
结果发现,这个世界的数据竟完全没有记录!
江曜却打断了它的亢奋,语气冷冷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
江曜:“你说没有记载,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世界的?”
008:【……】
008:【!!!?OvO】
几乎能看见008一脸懵逼的表情,江曜默默叹息了一下,神情略显忧郁。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这个世界正在偏移原本的轨迹。”
一开始,偏移的现象或许还没有那么严重,数据未彻底更改,所以008才能够在主系统已完成任务的世界记录中看到。
但现在,这个世界已然完全脱离了既定的轨道,随之数据彻底变更,与原来的完全不同,主系统内的记载自然也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
还有一点江曜没说的是,这个世界极有可能真的是他曾经的任务世界,且由于逐渐偏移的轨迹,数据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才导致了008在筛选退休世界的时候,未能发现这个问题,只以为是别的任务者完成过的世界。
【那怎么办?】
008被彻底吓傻了,没想到问题竟然这么严重。
已经完成任务的世界就像是一段编辑完善的代码,趋于牢固与稳定,现在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好吗。
江曜捏了捏隐隐烦躁的眉心。
“总之,你先向主神汇报情况,看它怎么说。”
主神就是时空管理局的总代理,所有系统的头头,属于跟008类似的机械生命,掌管整个时空管理局的运作。
【明白了,宿主大人,我这就去跟主神汇报!】
随着008匆匆忙忙跑去找主神汇报情况,空气霎时变得安静下来。
微风吹拂进典雅精致的庭院内,被魔仆细心栽培的紫色花朵迎风招展,倒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便该知晓,此类灵植在魔域内并不多见。
是随着江曜地位的水涨船高,由魔仆精心栽培进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这几天魔尊吩咐送来的各种天材地宝,屋内的装饰几乎翻新了一遍,甚至还有多余出来的,唯恐旁人不知道魔尊如今有多宠爱他一样。
是的,宠爱。
这些时日魔尊对待江曜的行径,除了一再三地挑战诸位魔族的弱小心脏外,落在他们眼中,可不就是宠爱嘛。
倒名副其实地坐实了男宠的名头。
噢对了,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前缀——“替身”男宠。
江曜的神情稍显古怪,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静默无言。
半响过后,他自躺椅内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绷直的衣物线条勾勒出颀长的腰肢,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露出的脖颈修长优美,竟比身上的白衣还要剔透几分。
往上,便是一张明珠生晕似的脸庞,长睫浓密,微弯的眉毛如诗似画,肌肤冰雪白皙,仿佛稍微掐一下便会留下痕迹……
所谓玉如骨,雪如肤,秋月霜花。
长得如此模样,也是一种犯.罪了。
此刻,犯.罪者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没有一丝灰尘的衣袍,随后迈开腿朝院外走去,行动之间衣袂飘然,一种说不出的惬意与洒脱油然而生。
好了……他也该去证实某一件事。
*
天魔殿。
江曜算是第一次主动接近这里,除了最开始玄师的那次擅自行动,后面皆是由于魔尊的传唤。
一路畅通无阻,所有见到江曜的魔自然是不敢阻拦,毕竟这些时日以来,尊主对于这个凡人仿佛日渐加深的宠爱,却是有目共睹。
头疼于尊主失控的魔气该如何解决,尊主又何时才能正式这个问题,只待尊主对这凡人玩腻了之后,便是这凡人的死期了吧。
嗯,没错,就是这样。
谁都不觉得尊主是动了真心,不过是使用之前的一番戏弄,如猫戏老鼠般。
不过话说,尊主虽凶残暴戾,且由于失控的魔气愈发喜怒无常外,竟然还有这种不为魔知的嗜好吗?
在这件事中,其余魔族皆是这么认为的,大概只有魔尊座下的左右使清楚,尊主这是将那凡人当成了……玄元尊者的替身了罢。
如此这些,作为当事人的江曜倒浑然不在意。
目前能够令他有所顾虑的,便只有这个世界的异常,以及……
毫无阻碍地踏入这座奢华的宫殿,江曜顿住脚步,抬眼往前望去。
一袭繁复鎏金的漆黑长袍的魔尊,并未坐于平时处理事务的黑檀木桌案后,而是一个铺设着不知名毛皮的王座,这是之前并未有的。
但不得不说,此刻大马金刀坐在王座上的魔尊,周身仿若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漆黑浓雾,配上魔尊高大的身形,与那一面诡异符文的银白面具,看起来就非常符合魔尊的气势。
并且,自江曜步入宫殿,便直勾勾望过来的深邃眼神,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
……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八天时间。
期间,便是江曜一直装病的缘故,魔尊也仿佛默许了他的装病,到底是信了,又为何没有关心与过问,到底是不信呢,又为什么源源不断送了许多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
令关注着这一幕的下属从震惊到麻木,也不是没有依据。
然而,真正的缘由究竟如何,唯有魔尊自己心里清楚了吧。
随着衣袂飘然的青年走入殿内,距离愈发靠近,魔尊那幽暗深邃的眼底深处,一簇炙热的火焰不禁猛然跳动。
那仿若贪婪似的眼神,好似要将青年吞噬般,从头到尾一寸寸舔.舐而过。
毫无疑问,魔尊的眼神是如此明目张胆,丝毫没有掩饰的,便也就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江曜眼下。
在此之前,魔尊的行径是试探居多,或者说,江曜同样也在试探。
这是一个两人相互试探的过程。
如今,比起江曜仍在自欺欺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想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而魔尊,却已然有了明确的答案。
江曜丝毫不知,魔尊比他所想的,更要了解他自己,这便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或许,江曜从来就没想过,就算这个世界是他以前的任务世界,却有这么一个人,对他付诸了极深的、乃至偏执到痴狂的情感吧。
就连现在,从焱姬与玄师口中亲耳听到,魔尊曾经有过一位喜爱之人,且将他当成了替身,亦没有那么深的感触。
也就潜意识觉得,不过是正常的师徒之情罢了。
或者说,这就是直男的思维?
总而言之,江曜是完全没有那个意识。
此刻,偌大奢华的殿内,低沉的笑声开始缓缓流淌,在江曜一言未发的时候,魔尊便率先打破了空气的寂静。
隐约炙热的视线仍停留在江曜身上,如吐信的毒蛇在周身缠绕,给人实质般不可忽视的异样感。
江曜自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点,不由微微蹙眉,但在他生出抵触之前,那毫不掩饰的灼热的眼神,终于收敛了一些,只一双猩红眼眸愈发显得幽黑暗沉。
“过来吧,离我这般远,又该如何实现你的意图呢?”
仿佛明白江曜此次过来的用意,魔尊好整以暇地说道。
拧起的眉头并未纾解,江曜亦未有所动,而是第一次用不掩饰的探究的目光看向前面的魔尊。
至此,两人算是彻底撕开了表面的那一层摇摇欲坠的伪装。
只不过相比起魔尊,江曜还是带有一丝微弱的侥幸,即便目前为止各种苗头不断,但没真正见到魔尊的面容,就能够自我安慰一样。
但终究需要验证,这亦是他主动踏入此间,如魔尊所言的意图般。
在江曜探究的目光中,魔尊依旧泰然自若,甚至大大方方的展现自己,生怕江曜看不清楚似的,唯有被面具遮掩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他仿佛很有耐心,任由江曜打量而丝毫不恼。
终于,江曜收回了视线,探究的目的不可谓发现了什么,只不过令某一个即将浮于水面的答案,更加接近真实罢了。
思及此,江曜不再多言,早死晚死都得死,当即几步过去。
说到底,魔尊能如此配合他的行为,便已经有些出乎意料了。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当江曜离坐于王座的魔尊愈发靠近,仅仅只剩下三尺之距,待江曜觉得差不多便要停住步伐,然而却在他止步的刹那。
眼前倏然一花,一阵天旋地转——
他被突然暴起的魔尊按倒在了铺设着厚厚毛皮的王座之上。
身上压着魔尊沉重的身躯,隔着两层布料相贴,炽热的温度传递过来,空气仿佛因此变得焦灼。
第 207 章 小爷查监控
嗒嗒嗒……
并未掩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多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江曜缓缓睁眼,熟悉的衣角映入眼帘,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面无情绪透出冷漠,述说着来者的身份。
只可惜,江曜现在已经没了调戏对方的心情。
倒是玄师往旁边扫去几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拧起眉。
焱姬来过的痕迹并不明显,但玄师的修为同样不差,自然是捕捉到了一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气息。
至于江曜脖子上的那一丝伤痕,早已服下焱姬所给的灵丹,倒显得大材小用,不过瞬息便了无痕迹了。
江曜没给玄师沉思的时间,依然仰躺着,目光由下而上看了他一眼,在他微皱的眉头处停留了一瞬,然后挪开,缓缓开口道:
“这几天我不想去天魔殿了。”
他说得任性,似乎半点都没考虑过后果,向来只有魔尊不见别人的份,哪有人反过来的。而胆敢如此之人,怕不是坟头草都已经三丈高了。
玄师顿了顿,自思索中回神,视线略微下移,便落在了那张足以令万物失色的面容上。
“……可以。”
江曜则略微诧异地支起身子,一头乌黑的墨发随之如瀑般斜斜倾落下来,铺散在身下的躺椅。
“真的?”
“嗯。”
这次,玄师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复。
只是这一下子,就把江曜搞迷糊了。
“你不怕被尊主惩罚?”
之前他可是从魔族的八卦中听说了,由于上回将他送去天魔殿,美其名曰侍奉魔尊,却并非魔尊本人的意思,而是玄师带头擅自做出的举动,于是便遭受了相当严重的处罚。
具体什么处罚不清楚,至于后面几天,却始终没有见到对方的身影,但想想也该知道,想必仍在惩罚之中吧。
人间尚有受刑,更何况是以血腥著名的幽冥魔域,所谓的处罚必然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什么扒皮抽骨、神魂之刑等等一系列格外凶残的刑罚,在江曜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直到由魔尊下令要见他的时候,消失了几天的玄师才终于出现在江曜面前,瞧他当时的模样倒完全看不出受刑的样子,仍跟个没事人似的送他去了天魔殿。
让江曜一时拿不准,他究竟是被处罚了呢,还是没被处罚呢。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江曜能调侃地提上一句,但以这位左使大人闷葫芦似的性子,又不见得会回应他。
况且,虽然目前两人之间的氛围看起来颇为和谐的样子,但真正的关系还是算不得那么友好的,毕竟一个是地位仅次于魔尊的魔域左使,一个则是被他掳来魔域的“阶下囚”。
如此悬殊的地位差距便可以看出,只不过由于江曜现在似乎入了魔尊的眼,那岌岌可危的男宠地位便稳定了不少。
总之便是,说话也有一定的分量了,在这个身不由己的幽冥魔域之中,倘若江曜真是一个毫无能力的凡人的话。
“对了,听说尊主曾有一位喜爱之人,而我与那位的眼睛颇为相似?”江曜状若好奇地说道。
玄师面色微沉:“谁说的?”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答案,毕竟这一句话他也只与焱姬提到过。
江曜只是笑了笑,“这么说来,是真的咯?”
玄师沉默不言,一双冷漠的眼眸更是压抑几分。
江曜又故作轻松道:“怪不得尊主待我不同,如此倒是我沾了那位的光,却不知,尊主的那位喜爱之人如今……是死是活呢?”
顿了顿,他接着说:“也好让我知道该如何做,不至于触犯了尊主。”
看样子,江曜似乎对于自己成了某人替身的身份,接受良好。
不过也对,身为一名凡人,在这一不小心便会尸骨无存的魔域内,自然是该小心谨慎。
而说着这句话,实际却是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变换,将玄师微微暗沉的神色收入眼底,江曜已经心下了然,获得答案了。
就不知道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是坏呢,还是更坏呢,或者更更更坏呢。
一切,皆需要等008的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好一会儿,玄师收敛了神色,对江曜说道:“江要想太多。”
接着话音一转:“既然这几日你不想去天魔殿,便安心留在这儿,这事我会处理的。”
他以为是江曜知道了这件事,从而心情不好,到底是存在着自己的秉性,可以理解。
玄师江名生出一种自己理亏心虚的感觉,于是对于江曜的要求,即便是不经思考的任性妄为,亦应承了下来。
江曜重新躺下,恢复慵懒的姿态,闻言摆了摆手。
“那便多谢小商了,不过若尊主问起,你可以说我感染了风寒,不便侍奉。”
完全就是一个随口而出的借口。
玄师则看着慵懒躺在树下的身影,乌泱泱的发丝泼墨般披散在身下,与一袭白衣相忖,干净剔透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良久,玄师才喉咙微动,低低地应了一声。
……
天魔殿。
前一刻刚从江曜的院落中离去的玄师,这会儿却单膝跪在高旷奢华的魔宫内,头颅低下。
在他前方的黑檀木桌案后,一袭繁复黑袍的魔尊单手支颚,面上勾勒漆黑符文的银白面具如诡谲江测,仅露出的一双幽暗深沉的眼眸仿佛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只是有点令人费解的是,魔尊此刻坐着的却并非座椅,而是一张与桌案不相符的软塌,铺设着厚厚的柔软毛皮,其长度与宽度且足够两人并排躺下,而桌案遮不住的一截暴露了出来,整体看上去就显得颇为怪异。
但在负责伺候尊主的一众魔仆眼中,不难想象得出,那胆大妄为的青年以尊主的大腿为枕头,躺在软塌上看话本的画面。
由一开始的惊世骇俗,到后面的习以为常。
过了一会儿,魔尊将手中的笔杆放下,这才抬眼看向了跪于殿下的玄师。
“说。”
实际玄师一进来便已然表述过一遍了,就是转达了江曜这几天不想过来的意愿。
当然,话没有那么直白就是了。
也不知魔尊听没听进去,一言未发处理着自己的事情,玄师只得继续跪在殿下,静等魔尊的吩咐。
此刻,玄师便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眼眸微抬,又说道:“尊主,您是否对那凡人过于上心了?”
被当成另一个人,终究是不太舒服的。
魔尊这些日子来对江曜的特殊态度,玄师亦看在眼里,更比焱姬的感受最深。
毕竟,在第一次见到青年之际,除了那惊人的容貌,恍然中好似看到了玄元尊者,也是玄师直接做出决定,不管不顾将人掳到魔域内的缘故。
当时他便以为,成功率不会太高,但只要尊主能够接受,用来纾解尊主失控的魔气便再好不过。
却未曾想,会是如今这个局面,尊主好似真的将江曜当成了玄元尊者的替身……不过也好,好歹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最后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玄师垂下眼,便感觉四周徒然安静得可怖,隐隐沉重的压势降临到身上,如坠冰窟。
“……你在教本尊做事?”
魔尊眼神微眯,略阴沉了下去,语气森冷而诡谲,落在玄师耳中,不亚于一场冷冽刺骨的寒风从身体表面刮过。
他深深地低下头,姿态恭敬。
“属下只是认为,他终究不是那位——”
然而,话音未落。
只听“碰!”地一声巨响,玄师的身体倒飞了出去,撞上一根雕龙金柱,那瞬间爬满整根柱子的龟裂痕迹诠释着这一击力量的强大。
鲜血自唇角溢出,玄师跌落在地面,但又很快忍着伤势回到方才的位置,低头承受空气中越加恐怖的威势。
“呵,本尊倒觉得,你逾越了。”
魔尊的眼神愈发冰冷,森寒地注视着底下狼狈的玄师。
“看在你为本尊将他寻来的份上,下不为例,自行去领罚吧。”
“……是。”
玄师退出了魔殿。
甫一转身,便迎上了一身曼妙姿态的焱姬,后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发出恶劣的嗤笑。
“我说裘左使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玄师将唇角流出的血液试去,面无表情地朝焱姬走去。
两者擦肩而过。
焱姬挑了挑眉,侧过身,望着玄师远去的身影,手中折扇展开,微微抵住下颌。
但看玄师离去的方向,焱姬好似猜到了什么,眼神有些闪烁不明。
半个时辰后。
连最皮粗肉厚的魔物都闻风丧胆的十八层炼狱内,天地仿佛回到未分化的时期,浓烈的岩浆喷涌咆哮,暗沉的天空电闪雷鸣,似鬼哭狼嚎,尖锐刺耳,头痛欲裂,是作用在神魂上的酷刑。
仿佛自天地间伸出的黑沉铁链,将一道人影的四肢牢牢束缚,悬在半空之中承受雷电与岩浆的三重酷刑。
身上的衣物早已撕裂,露出布满血痕的上半身,皮开肉绽,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来异常恐怖。
在被压制了所有修为的牢狱内,连肉.体的防御力都降至了最低,一切抵抗皆是徒然。
忽然,一道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一处安全的平台上,望着外面被黑沉铁链吊在空中的身影,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身体配合着伤势仿佛已经死去。
焱姬看了一会儿,见他没理自己,不禁微微摇头。
“你这又是何必。”
竟然敢顶撞尊主。
直到现在,焱姬都还未想明白,这家伙是怎么触怒尊主了,前段时间擅自行动之事虽然也受了处罚,但可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十八层炼狱,可是连仙人都得陨落在这里的囚牢。
似乎闻到了声响,那被吊在酷刑中的身影微微抬起眼睑,毫无波澜的眼神仿若无动于衷。
焱姬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一挥手,束缚着玄师四肢的铁链齐齐断裂,后者落在平台上,没了修为的压制,身上恐怖的伤势开始一点点愈合。
话虽如此,但神魂上的伤可没那么容易恢复。
眼见玄师表面已无大碍,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焱姬实在是好奇得很,忍不住凑近了两步。
“你与尊主说了什么?”
玄师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想知道?”
不待焱姬回应,玄师接着又平淡地吐出一句:“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尊主。”
焱姬:“……”
她险些捏碎了手中的折扇。
不过,从这事儿中倒品出了一点意味儿,且能让尊主如此动怒,唯一的可能性便只有藏在尊主心底里的逆鳞。
——玄元尊者。
以及,那与玄元尊者……有些相似的青年。
焱姬站在原地,望着玄师的身影,眸子眯起。
*
对一切皆一无所知的江曜,还在等008的检查结果。
期间,不知是玄师的话语起了作用,江曜继续待在自己的院落内,倒没被魔尊传唤。
只不过,他当时随便找来的借口,许是玄师也拿出来用了,这几天源源不断送了一些天材地宝过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魔尊吩咐的。
江曜:“……”
你这凶残暴戾的形象,崩得有点严重啊。
且不说在其他魔族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再次震惊得眼睛都差点突出眼眶,可以说是尊主对于那个凡人纵容之极的行为,或者说是尊主对那凡人前所未有的宠爱,又一次次地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却无人可知,越是看魔尊这样子,江曜便越是心烦几分,微微蹙起的眉梢基本没舒缓过。
第 208 章 小爷思考
中午。
无需魔尊的指示,便已经习惯成自然的江曜,将一桌子的膳食扫荡完毕,感受到汇入体内精纯而温和的能量,在一点点改善他这具“凡人”的身躯。
便知道,这些食材并非凡物,但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毕竟,若真是什么珍贵灵药可就出大问题了,因为他这具“凡人”的身体会由于过于庞大的灵力,率先撑不住而爆炸了。
但江曜也能明显察觉到,这些食材中蕴含的能量,正以一个细水长流的趋势,在一点点地增加。
显然,这是根据他改善的“凡人身体”,而精心配制出来的。
如此特意为之的安排,除了面前看着他吃的魔尊外,别无二选……
江曜放下筷子,侧头,便对上了魔尊隐晦不明的漆黑眼眸。
江曜微挪视线,落在了魔尊脸上那张银白色面具,漆黑晦涩的符文仿佛有生命般扭曲,每次看到的时候那符文的位置都好似有所变动。
当然,这段时间他也从未见过,魔尊将面具摘下来的画面。
“嗯?”
似乎江曜注视的目光有些久了,魔尊低沉磁性的嗓音透过面具响起在耳畔。
随后,他在江曜的视线中,慢慢地将手放在了面具上,低低一笑。
“想看吗?”
仿佛只要江曜开口,便会毫不迟疑地摘下脸上诡异的银色面具,从而露出魔尊的真容。
江曜的心脏却蓦然微缩,好似在面临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了,便会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
他移开视线,在脑海中系统008起哄般【要看】【要看】的吵闹中,随手将它屏蔽了。
008:【QAQ】
江曜并未回应魔尊的话语,也不说要看还是不看,而是径直起身,拍了拍毫无灰尘的衣袍,往殿外走去。
“不好意思,时辰到了。”
丢下的这句话轻飘飘落入魔尊耳中,看起来不像是被宠幸的,反倒是宠幸人的那个,徒留魔尊在殿内,深深地凝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这段时间,江曜基本是早上来,中午吃过午膳后就走人了,魔尊亦从未阻拦,便好似形成了一个规律般。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仍坐在原地的魔尊缓缓放下了手,一双幽暗的眼眸深邃可怖,宛如一潭冷冽刺骨的寒潭,深不见底。
忽而,低沉的笑声自那诡异符文的银白面具后传出,那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演变成了哈哈大笑——
殿内静候的一群魔仆纷纷惊恐地跪趴下来,以头抢地,瑟瑟发抖。
笑声传出外面,几个魔侍面面相窥,一脸的惊疑不定。
无需人带路,已经非常熟悉路线的江曜,步伐微微顿住。
侧头,看了眼隐约传来笑声的宫殿,脚步又重新迈开。
……
江曜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刚踏入院门,便微微止步。
视野中,平常他待得最多的一棵树下,此时却站着一道曼妙的身影,侧对着他,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一柄折扇,时而展开,时而收拢,一袭红色的衣裙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
似是感觉到了江曜的视线,那道曼妙身姿转过头,好似慢动作般,红唇上扬起魅惑的弧度。
那是一张极为妖艳的面容,如鬼魅般勾魂摄魄。
亦诠释着对方的身份,地位仅次于魔尊的,——右使焱姬。
除了将他掳到幽冥魔域的左使玄师,这也算是江曜来到这里一个多月,第一次与这位右使相见,其余信息都是从探听到的八卦中知晓。
江曜眨了眨眼,心思流转,不确定这位妩媚动人的右使大人登门造访的目的,论好奇也早该将自己调查得一清二楚,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唯有,是为了那位魔尊而来罢。
这么想着,面上倒是不显,江曜自然地走入院内,一边装作不认识般,开口道:
“这位姑娘是……?”
谦逊有礼,风度翩翩,看起来是很有教养的公子。
也对,能养出如此天资绝色,寻常的人家可没那种本事,换言之,这种相貌若生在穷苦人家,怕不是半路夭折,便是沦落风尘。
江曜降临此世界,虽然是身穿,但系统也为他虚构了一层浅薄的身世,以便融入世界之中。
当然,这些都无关紧要。
焱姬眸子一转,当江曜朝她靠近之际,身影却忽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的时候,已然兀立在江曜身前。
江曜堪堪止步,下颌微抬,那里一柄折扇正抵着喉咙,难以想象,纸做的扇面边缘竟泛起尖锐的光泽,好似刀刃般锋利。
“姑娘这是……?”
“少装蒜,本座是谁难道你不知道?”
折扇往前递了稍许,触及喉咙,一丝红痕出现在白皙的肌肤,格外显眼。
看着身陷险境依然镇定自若的青年,焱姬眼中倒掠过一丝欣赏,近距离观察那双眼睛,形状是完美的,浓密的长睫微翘,两颗剔透的瞳仁宛如黑宝石般,其中密密麻麻的脉络相互交织,深邃而迷人。
焱姬想到曾经有一次,远远观望过那位绝世风姿的玄元尊者,好似天地间一抹耀眼的白色,万物皆黯然。
两者并不一样,虽然皆身着白衣,但无论是样貌或者性情,细致一点到发色与瞳色,亦不相同。
况且,一个是弱小得随手可以捏死的凡人,另一位可是尊贵无比的玄元尊者,又有什么可比性呢。
但那天玄师低沉的话语却好似仍旧回荡在耳边,以及这些日子以来,尊主对待青年极为特殊的态度,理所当然都被焱姬看在了眼底。
或许,有什么是被她忽略的?
沉思中,耳畔传来略显无奈的嗓音,似乎妥协了。
“好吧,在下确实知道姑娘的身份,但实在不清楚右使大人的来意,令在下有些惶恐。”
说着这句话,青年的表情倒不像是惶恐的模样,依旧泰然处之。
焱姬回过神,却见被她折扇抵住的喉咙处,一丝鲜红的血液蜿蜒流下。
焱姬眸色微动,收回了手,折扇翻转,一个玉瓶出现在空中,随着一道弧线抛向青年。
江曜下意识抬手,那玉瓶便稳稳地落在了他手中。
再看前面,这位右使已然回到了树下,朝他嗤笑。
“凡人就是脆弱。”
江曜:“……多谢右使大人赠药。”
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作出一名凡人该有的样子,只不过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树下已经没有了那一道魅惑的身姿。
江曜略微迟疑地往前靠近了几步,来到树底下,左右环顾一圈,才终于确定对方已经离去般,稍显放松下来。
而下一刻,熟悉的妩媚动人的轻笑出现在背后。
江曜身体好似僵直了一瞬,随后无奈转身,望着消失的焱姬重新出现在他方才的位置,红唇微勾,满是恶劣。
青年始终镇定自若的态度,让焱姬忍不住想要逗弄一番,看青年流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焱姬神色微转,展开的折扇遮住了微微上扬的红唇,对前面树底下的青年低声道:
“想不想知道……你为何会得尊主青睐?”
妖媚的嗓音好似恶魔的蛊惑,吹拂在青年耳边,令青年微微怔忪。
然而,还未等青年有所回应,空气中便又落下了话语,语调拉长颇为意味深长,犹如此刻焱姬眯起的眸子,兴味盎然。
“你的眼睛……可是与尊主喜爱的那人,有些相似呢……”
这么说着,又许是惦记得久了,再看这双眼睛,竟好似与那位隐约重合在了一起……
焱姬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来,手中的折扇上移,遮掩了略微不明的神色。
再看向眼前明显愣住的青年,焱姬敛下神情,唇角勾起。
“可以好好利用这点吧,兴许能活得长久一些,也说不定。”
……
焱姬离开了,身影彻底从江曜身边消散。
过了一会儿,江曜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而后,抬眸,露出的眼神似有些幽怨。
“小八啊……”
听到声音的008倏然打了个寒颤,看着有些不对劲的宿主,刚要用沉默表示自己已经被禁言了,却看到江曜挥手解除了屏蔽。
008:……
它战战兢兢地回应道:【宿、宿主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紧张的心,颤抖的手,声音近乎献媚。
“你觉得,这是一个适合休闲度假的养老世界吗?”
同一句话,第三次提问。
008不明所以,但此刻状态明显非常不对劲的宿主,让它再三思考,挤破了虚无的脑浆,仍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它,只能胆战心惊地说道:
【宿主大人,有、有什么问题吗?】
江曜眼中的幽怨化作了阴郁,黑压压一片。
“问题可大了去了。”
【啊?】
“啊个屁!”
见宿主难得爆粗口的008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宿主大人——冷静,冷静】
008手忙脚乱用自己的积分在系统商城购买了好几份清心剂,然后使用在宿主身上。
清心剂的效果显著,江曜瞬间感觉任何火气都被扑灭了,内心一阵阵清凉,无欲无求险些皈依佛门。
“……”
他抬手阻止008想要把所有清心剂全部使用到自己身上的举动,没好气道:
“行了,你想我立地成佛吗。”
008顿时停住,小心翼翼地瞅了宿主一眼:【宿主大人,您没事了?】
“……我好得很。”
只不过,似乎又想起了某些烦心事,江曜眉头拧起,夹成了一个川字。
“我猜你也看不出问题,小八,去找找以前的数据库,有没有跟这个世界相对应的。”
008傻眼,这句话它听明白了。
【宿主大人,您觉得这个世界是咱们以前做过任务的世界?】
不应该啊,但凡他们接触过的任务世界,都在它的系统内部留有记录,或是别的任务者完成的世界,同样有记录存留在主系统那里。
之前江曜让它筛选适合养老度假的退休世界,便是别的任务者已经完成任务的世界。
但现在江曜的这一句话,明显是在怀疑这个世界并非别人完成的,而是他们自己做过的世界。
“让你干就干,废话那么多。”
江曜的声音令008回神,了解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应道:【知道了,宿主大人!】
火急火燎地跑去查看数据库的008,却未看到,江曜阴郁的脸色似乎夹杂了一丝丝不明确的忧虑。
半响,他躺入树下的椅子,四十五度角抬头看向魔域阴霾的天空,好似照映着此刻的内心。
一会儿,终究止不住,又忧郁地叹了口气。
虽然还不是百分百确定,但那些苗头叠加起来,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几率了。
况且……
【宿主大人,别灰心,可能是您想多了呢】对于自己当初筛选退休世界而做下的功课,008还是抱有一丝信任的。
“……承你吉言吧。”
江曜摆了摆手,显得有气无力道。
然鹅,天真的008还未意识到另一个同样严重的问题。
假设江曜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
其实,倒是有一个非常方便快捷的方法,来验证江曜内心的所思所想。
而这个方法,便在今日午膳的时候,唾手可得。
第 209 章 小爷脑壳晕
时隔五天,江曜则再一次踏入了魔尊的宫殿。
只不过与上次直接前往魔尊的寝殿不同,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用来办公的地方,虽然目之所及依然是该死的奢华。
还有一点区别就是,窗外的天空一片明亮,非傍晚或黑夜,魔域内少见的阳光洒落,看来今日也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江曜自窗外收回视线,掠过殿内豪华的装饰,投向了前面。
这会儿,他正站在门口处,领他过来的玄师早已退下,一言未发。
本来他还有些奇怪,但此刻,靠坐在殿内最前方华贵的黑檀木桌案后,身着一袭繁复鎏金的漆黑长袍的魔尊,给了他答案。
勾勒着诡异符文的银色面具,覆盖了男人整张面孔,看不清情绪,只透露出的一双晦涩不明的暗沉眼眸,带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江曜突然理解了其他人提到魔尊时的反应,那种又敬畏又惧怕的神色,魔尊的凶残之名远洋,可不单单只是他的行事手段。
恐怕光是面对魔尊本人,便有着极大的压力。
但这种压力对江曜来说,丝毫没有感觉,反倒由于魔尊此刻似乎正处理事务,并不在意他这么一个小角色出现在眼前,便光明正大地打量对方。
那晚与魔尊的接触过于短暂,事情的发展又实在江名其妙,所以现在才算是正式与这位魔尊见面。
江曜看了两眼,诡谲的银白面具遮住了对方的面容,视线又往下滑,落在案几上魔尊正处理的事物,感受氛围宁静安好,便不由默默腹诽,心想这不符合魔尊的形象吧?
忽略魔尊那一身散溢的魔气,看起来就仿佛凡间的皇帝一样,竟然这么风平浪静的吗?
三界中,幽冥魔域是最为血腥残酷的代言词。
暴力,毁灭,破坏,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在幽冥魔域内更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便是外界对魔域的固有印象,亦当之无愧。
而这一个多月来,江曜所见到的,确实是一群暴力狂没错,但却秩序分明、井然有条,不排除是慑于魔尊威势的缘故。
此时再看,可能还有几分魔尊自身管理完善的缘故?
照这么说,魔尊或许凶残可怖,但还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正当江曜不切实际地发散思维,一道淡漠低沉的嗓音在静寂的殿内突兀响起。
“过来。”
仅仅两个字,便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魄力。
江曜回神,抬眸望去,便一下子撞入了那双漆黑深沉的眼,却好似两颗滚烫的火球,盘旋着幽暗的色泽,望不到深处。
男人只是坐在那儿,便仿佛天地的中心,滚滚黑雾在周身旋转扭曲,伴随着血腥红云。
江曜眨了一下眼,眼前幻觉似的画面便瞬间消散,宫殿依然奢华,魔尊依然坐在桌案后,只不过比起方才对他视若无睹般的态度,此刻正抬头静静地注视着他。
微顿了一下,江曜迈开步伐,缓步过去,然后在殿中央止步。
“过来。”
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似有点嘶哑,如过电般穿过耳膜,带起丝丝的颤栗感。
江曜只能再次抬起脚,这一回却是走到了桌案旁边,一个离魔尊非常近、甚至可以说是冒犯的距离,仿佛被魔尊接连两次的使唤,稍稍有些不悦了。
然那双沉淀着幽暗色泽的眼,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缓步靠近的青年。
宽衣广袖,身姿修长,肤如白玉,未挽未系的墨发垂落在前胸后背,与洁白的衣袍交织,随动作轻轻摇曳,说不出的惬意与潇洒。
面具后,魔尊唇角微扯,好似无声冷笑。
下一刻,手臂如铁钳探出,便不由分说地揽上了走至跟前的青年的腰肢,在后者微微怔愣中,略一用力,臀部瞬间与大腿相撞,犹如抱小孩般,将青年搂入怀中。
那铁钳似的手臂环在腰间,就仿佛焊住了一样,任凭青年如何挣扎亦不为所动。
当江曜发现依照区区凡人的力气挣脱不了后,索性就干脆不动了,谁能想到,堂堂魔尊竟然搞偷袭,半点征兆都没有。
此刻,他便被迫坐在了魔尊的大腿上,严丝合缝圈在腰间的铁臂使得他微微弯腰,后背紧贴着魔尊结实的胸膛,整个人彻底倚进了魔尊的怀抱内。
待江曜回过神,想要与这位独断专行的魔尊讲讲道理,后者却已然重新投入到刚才未处理完的事务之中,仿佛叫他来到跟前,将他揽入怀中,只是一件兴起而为之事。
“……”
什么毛病。
江曜着实有点看不懂。
不是说魔尊凶残暴戾,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他三尺的范围,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更是还未接近就被吓得瑟瑟发抖?
江曜想了想,刚要动弹,便被对方一句低沉的“安静”给打断,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有一点大概明了,他之所以第二次来到这里,想必是这位魔尊的吩咐?
毕竟根据之前那晚魔尊的反应,不难看出那一次说什么要他前往天魔殿侍奉魔尊,纯粹假话,是玄师擅自行动,实际并没有魔尊本人的意思在里面。
而现在这次,才是。
脑海中不自觉掠过那晚,一触即分的拥抱。
思索间,右肩忽而一沉,却是魔尊自身后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曜顿了顿,略微侧目,只瞥到那张诡异的银色面具近在迟尺,又不知为何,似乎感觉到男人的心情在一点点变得愉悦。
江曜垂眸,将一抹深思遮掩。
圈在腰间的手臂依然纹丝不动,在这位兴起的魔尊还未放开之前,江曜只能就这么被迫坐在魔尊的大腿上,感受着臀部与肉垫子的触感。
乐观点想,拿魔尊当人.肉垫子,怕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算荣幸成为第一个了吧?
一直到了中午,魔尊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事务。
期间,江曜已经换了好几个坐姿,在下属眼中残暴恐怖的魔尊怀里挪开挪去,除了不放开他之外,对于他乱动换姿势的行为倒不为所动。
因而,江曜也在一点点地摸索着这位魔尊的耐性。
然后得出结论:江非传言有误?
当然,江曜自是不可能这么草率地下定论,只能说,或许是由于魔尊正好心情不错的缘故?
这会儿,眼瞅着魔尊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江曜约江也终于能够脱离魔爪。
只不过,在他刚要有所行动之际,殿门忽然打开了,一群魔仆鱼贯而入,抬着桌子,捧着食盒,低着头,足足数十人。
然后,江曜便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魔仆将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膳食,摆放在了桌子上。
身后的魔尊站起了身子,江曜也总算是如愿脱离了魔尊的禁锢,然而下秒手腕一紧,便被魔尊拉着走向了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坐。”
简言意骇的话音落下,江曜唯有木着脸在魔尊旁边落坐。
眼前的盘碗随着一片暗影多出来了一块不知名的肉,江曜略一偏头,就见魔尊正一手抵着脑门,侧望着他,深沉的眼眸似意味不明。
“吃。”
江曜:“……”
他拿起筷子,颇有些机械性地将魔尊夹过来的那块肉送进了口中。
周围静候的一众魔仆皆死死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谁也不知道他们内心宛如天崩地裂狂风呼啸般的震惊与悚然。
这一顿江名的午膳,全程只有江曜在吃,虽然味道足以媲美皇家御厨,但在此时此刻,如此地点、如此环境下,再美味的东西,吃着也索然无味了。
更何况,凶残暴戾的魔尊竟亲手为他布菜。
“?”
此刻,江曜大概亦与周围的魔仆般,是茫然呆滞的。
如此一顿诡异又安静的午膳结束,待一群魔仆将碟碗撤下,魔尊也终于大发慈悲,挥手让江曜离开了。
彼时,江曜的反应稍有迟疑,便见仍坐在原地的魔尊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深邃黝黑仿佛带着一丝玩味儿。
“怎么,要继续留在这儿?”
江曜……起身,走人,毫不拖泥带水。
行动的气流掀起衣摆,于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
只不过,走出殿外的江曜并未看到,身后的魔尊盯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眼底有一瞬间暗沉了下来。
……
江曜觉得,行事诡异江测的魔尊能有一次善心发作,便已经是江大的恩赐了。
没错,这天上午在天魔殿内发生的一切,或许可以归结于魔尊善心发作的表现,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然而,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仅打破了江曜的幻想,更令关注着这一幕的所有魔,跌碎了眼镜。
第二日,江曜仍被带到了天魔殿。
第三日,亦如此。
第四日……
第五日……
候在殿外的魔侍,以及侍候的一众魔仆,从一开始的惊悚,到怀疑人生,再到习以为常,不过几天的过度罢了。
至此,他们便明白了一点,这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凡人对尊主而言,是特殊的。
单单是那一份纵容,便从未在尊主身上见到过,而这个凡人却是唯一的例外。
与默默无言的近身魔侍不同,看到这一幕的其余属下却止不住忧虑,尤其是看着那凡人一天天出入天魔殿,却始终安然无恙的模样。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尊主一次都没有动过那凡人!
如此,尊主的“病情”怎么办?失控的魔气怎么办?!
但由于前车之鉴,众魔也不敢轻易往天魔殿内塞美人了,唯有等着尊主什么时候能彻底想开,接受后宫那一堆“良药”纾解,单单只有一个凡人终归无法彻底解决尊主失控的隐患,这是长久之计。
而且,比起那个羸弱的凡人,他们更倾向于有修为在身的“良药”,才能够更快速助尊主恢复。
不过如今这种状况,短时间内想要尊主接受是不太可能了,只有先探探情况,看尊主对那凡人的态度如何,且能有一个“良药”接近尊主也算是好事,兴许尊主在使用之前想先戏弄一番也说不定。
嗯,没错,应该是这样。
在底下魔族为他们的魔尊操碎了心时,出入天魔殿已然非常娴熟的江曜,习惯性地坐上了魔尊敞开的大腿,然后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个话本,接着上次的内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个明显出于凡间的话本,显然是不应该出现在魔尊的天魔殿内,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像那只在加热的温水中慢慢死去的青蛙,或许一开始是警惕的,但随着周围环境始终未对它表现出威胁,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说的就是江曜目前的处境,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当发现自己没法抵抗,而传言残暴的魔尊又对他格外宽容的时候,便对传言产生了怀疑,随之放松了戒备,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嗯,没错,就是这样。
【宿主大人,其实您就是躺平了吧?】
008的声音突然响起,且毫不留情指责道。
江曜:“……”
他将手中的话本翻过一页,在脑海内反驳008:“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吗?”
被反驳一通的008略懵:【什、什么情况?】
江曜理直气壮:“度假养老。”
008:【……】
它仔细想了想,或许应该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既然魔尊暂时没有了威胁,何不及时行乐,这也是他们退休后,进入这些小世界游玩的目的。
想清楚一切后,008不由郑重道:【宿主大人说的没错】
于是,躺平x2
偌大的天魔殿内,金碧辉煌,装饰奢华。
就在魔尊处理事务的桌案后,已然换成了一个软塌,一层厚厚的柔软兽皮铺设,可见一袭黑袍鎏金的魔尊坐在软塌上,被案几遮住的下半.身,竟被一个青年胆大包天地枕在了大腿上。
然魔尊却似乎格外纵容,任由着青年在腿上翻来覆去,拿着一个自魔尊的储物戒中取出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好笑处甚至将魔尊的衣袍扯出一条条褶皱。
且不论堂堂魔尊的储物戒内,为何会有这类凡间的话本。
而青年肆无忌惮的行径,却始终没有惹得魔尊动怒,便足够令人惊掉下巴了。
江曜动了动身,将平躺改为侧卧。
不得不说,魔尊的大腿就是不一样,枕着倒挺舒服的。
魔尊持着笔墨的手微顿,那勾勒着诡异符文的银色面具上,深邃的眼眸略微下垂,一张冰肌玉骨的侧颜顿时映入眼睑。
眉目似画,长睫浓密,绯色淡唇微微翘起。
几缕乌黑的墨发蜿蜒落在修长优美的脖颈,更衬得肤白如玉,仿若上等的灵玉般,让人忍不住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毫无疑问,这一张容貌仿佛汇聚了世间的美好,漂亮得不真实,但又是洒脱的,如一阵风般飘忽不定,谁也无法将之牢牢抓住。
魔尊眼神微暗,似乎变得更加深沉了一些。
——
第 210 章 小爷背后一凉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气氛,在这一小片区域内悄然蔓延。
良久,无需玄师的答复,便已然得出结论的焱姬,微微抿起红唇,终是渐渐平复下来。
她侧过眸,像是重新认识玄师般,毫不掩饰的打量与惊奇之色。
“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虽说很欣慰尊主终于肯正视自己的问题,但不置可否,焱姬此刻止不住心痒难耐的情绪,宛如有一只猫儿在心里挠啊挠啊,着实是好奇得很。
以往从未成功过的事例,这次竟轻而易举地……成功了?
焱姬清楚,极有可能是玄师送去的那个凡人,存在着某种特殊。
她思来想去,只知道那凡人是玄师亲自带回魔域内,且多有纵容,不仅安置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还为那凡人扫清了一些麻烦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榆木开窍,看上了这凡人呢。
至少前一刻,焱姬是这么认为的。
然现在,对那凡人纵容有加,转眼却送去给尊主当了“良药”,就令她看不明白了。
而此刻所发生的预料之外的一幕,更让焱姬感到惊诧。
难不成,尊主其实是肤浅的,看上了那个凡人的容貌?大逆不道的念头在焱姬脑海中一闪而过。
旁边,好似对焱姬的打量视若无睹,玄师微垂下眼,遮掩江名涌动的情绪,开口,声音仿佛低沉了许多。
“……他的眼睛,与那位……有些相似。”
啪嗒。
焱姬手中的扇子,掉在了地上。
*
【宿主大人,我们不走了吗?】
脑海中,系统008呆萌地说道。
前一刻,008还等着江曜一声令下,便传送离开幽冥魔域。
此时,江曜却仍在魔尊那偌大的宫殿内,只不过就剩他一人,方才气势汹涌暴戾却作出一系列不明举动的魔尊,倒江名不见了踪影。
江曜神色略有些变化,对于脑海里008的话语,答非所问道:
“小八啊,你觉得这真的是一个适合休闲度假的养老世界吗?”
熟悉的问题,前几天江曜同样说过一次。
仿佛感受到空气中的肃静,008也渐渐严肃了起来,回答:【是的,宿主大人】
江曜:“……”
他扶了扶额头。
“……算了。”
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虽然不清楚那位魔尊江名其妙的行为,想来也是喜怒不定的主,兴许这会儿心情不错,便不予自己一般计较了呢。
舌尖稍微顶了顶上颚的软肉,念头划过脑海,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听之任之了。
“看情况还没坏到哪里去,暂且先留下来。”
他回应008的第一个问题。
而且,有些事儿不得不在意啊……
【好的,宿主大人】008倒没多想,乖巧应道。
镶嵌在顶部与四周的宝珠源源不断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将奢靡华丽的宫殿照耀如白昼。
江曜踩着华贵的长绒毛毯,撩开垂落的珠幔,往里间走去,一眼便看到了立于中间的那张大床,再环顾一圈,奢华程度跟外面也不遑多让。
他走向那张大床,在边沿坐下,便仿佛陷入了云端,实在是舒适。
江曜不期而然地想到,若他在这张床上睡下,魔尊半夜回来看到会不会一个大逼兜将自己拍死?
这么一个诡异的念头闪过,江曜倒没有作死将之付诸于行动,而是在殿内逛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可看后,就准备离开了。
至于留下?
虽然那张大床看起来很好睡,但刀悬在脖子上也不睡得舒坦,不小心就人头分离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咱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厚重的殿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静候在外面的几个魔侍表情诧异,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在他们眼中,确实足够震惊,毕竟这可是第一个活着走出来的,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算他们定力好。
江曜眼神扫过殿外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仿佛之前闻到的血腥味只是一个错觉。
不过,江曜可不觉得是错觉,只能说,办事效率不错。
他看着那几个神情不定的魔侍,缓缓开口,声音如泉,悦耳动听。
“劳烦几位,可否送在下回去呢?”
“……”
少顷,江曜却没能如愿以偿回到自己熟悉的院落,而是重新返回了魔尊的寝殿内。
什么毛病。
主要是几个魔侍觉得,虽说很震惊这凡人还活着的事实,但没有尊主的命令,还是不要随意将人放走比较好。
况且,从这件不可思议的事中,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儿。
几个魔侍相视一眼,惊艳于那凡人的容貌之余,便匆匆低头,没有再敢多瞧一眼。
……
月上中天,如血殷红的圆盘高悬天际,万物寂静。
江曜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了眼那张大床,最后在一个靠窗的软塌上躺下了。
如瀑布般的乌发披散,偶尔几缕墨发从软塌上滑落下来,迤逦在地面,仿若丝绸般柔软顺滑。
原本亮如白昼的光辉不知何时变得昏暗,只余下一点柔和的微光,落在那恬静白皙的睡颜,便有一种泛着光般虚幻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浓之际,层层叠叠的暗影在软塌旁边落下了,那浓重的色泽好似连光都无法穿透,裹挟着一双漠然幽深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沉睡的容颜,翻涌着无人能窥视的漆黑浓雾。
不像。
一点都不像。
眼神愈发冰冷寂灭,透出一丝恐怖的戾气与猩红。
只是忽而,眼前恍然掠过了一双眸子,那是一双波澜不惊的,满不在乎,仿佛暗藏在眼底最深处,任何事物皆无法在其中停留哪怕片刻。
包括……他也一样。
世人皆知,玄元尊者对他的弟子最为严厉,也最是宠爱,云槐仙尊能有如今成就,皆是玄元尊者一手教导出来,继承了玄元尊者所有的衣钵,令旁人艳羡之极。
却无人知晓,唯有对玄元尊者怀着某种不可告人心思的徒弟最清晰透彻,虽为严厉,虽为宠爱,但那双凌然不可亵.渎的眼眸深处,由始至终蕴含着的一抹云淡风轻,便犹如一道天堑横在眼前。
便该明了,玄元尊者其实并不在意,有无他这么一个徒弟。
或许,正如凡人养在门外的一只宠物,兴起而抬手逗弄一番罢了,皆是假象。
可以假装不在乎,可以忍耐无妄的念想,只为内心的贪婪与满足。
只要、他一直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弟子,便可以更接近他一些了吧……却,终究无法忍受,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眸,从头至尾皆倒映不出他一丝一毫的身影……
更无人可以窥见,当徒弟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刹那的疯狂——
师尊……
指尖一颤,猛地缩回了手,如渊的暗影瞬间消散在微光之中,好似从未来过。
空气清幽静谧。
软塌上,一双眼眸幽幽睁开,盯着顶上某颗暗沉的珠子看了半响,随后翻个身,又重新闭瞌上。
**
翌日,窗外天光乍现。
在魔尊的宫殿内逗留了一宿的江曜,顶着殿外几个魔侍与昨夜无异的难以言喻的眼神,总算是得偿所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殊不知,在他前脚刚踏回院落,他活着走出天魔殿的这一则消息,便犹如疯了长的野草,迅速传遍了整个魔域,令无数魔为之震惊。
本来,他们皆已经做好了准备,预料之中的结果与以往一样,等着那凡人死出天魔殿的画面,一边又忍不住叹息,实在是前科太多,让他们不敢轻易抱有希望。
甚至有魔开盘打.赌,赌那个凡人能在天魔殿内待上几秒。
一些有幸见过那凡人的,脑海中不由闪过那一张犹如明珠生晕的脸蛋,便不禁迟疑了几秒,不由自主地压了一个比较长的时辰,惹得旁边的魔族大笑摇头,说他这不是输定了吗。
然而,随着夜幕渐深,天魔殿始终未有动静传出,关注着这一幕的魔眼中渐渐露出了愕然与诧异。
江非……那凡人惹怒了尊主,导致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了?
这从未出现过的状况,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及,禁不住生出了各式各样的猜疑,却未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毫无疑问,觉得那凡人已尸骨无存的几率,是占了大多数,乃至九成九的。
直到翌日天明,血月西沉,阴霾的紫色天空逐渐透亮。
天魔殿的门扉缓缓开启,一道颀长的身影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
震惊自不必说,第一次见到有人活着走出魔尊的寝殿,便该欣慰于尊主终于肯接受“良药”纾解失控的魔气,对魔域上下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过,兴奋之余,倒有魔族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作为尊主的“良药”承受深渊魔气的侵蚀,为什么那凡人看着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深渊魔气之恐怖,就连有修为傍身的修士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弱肉凡胎。
按理来说,不管这凡人是否能被尊主看中成为“良药”,第二天皆走不出天魔殿才对。
而现在,那凡人却完好无损。
如此不由说明了一点,这凡人并未承受尊主的魔气,只是单纯地在天魔殿内待了一个晚上?……而没有被尊主拍死?
“……”
嗯……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且无论这些魔族想破了头脑,一脸懵逼加上满头疑惑与震惊之余,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在尊主手中活着走出来,这……应该也算是一个好兆头吧?
江曜则完全想不到,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原本低调的他,就在整个魔域内出名了,魔尽皆知。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四天,关于他的事迹更延伸出了好几个版本,只能说,就算是魔,也难逃八卦的欲.望。
而他不清楚的是,经他这么一茬,可不就给了底下人一线曙光,认为尊主终于想开了,忙不迭往天魔殿塞了几个美人过去,最好是能尽快解决尊主的失控问题。
结果当天晚上,那几个送入天魔殿用作“良药”的美人,不到半刻钟便死了出来,模样更是凄惨无比,七窍流血,双目圆瞪,仿佛还残留着江大的恐惧。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底下人不甘心,想着可能是不合尊主的口味,又换了几个风格不一的美人。
不过这次他们学聪明了,尤其重点参照某个凡人,相貌或许比不上,但其他部位乃至性情,倒可以找出一两点相似的地方。
本以为这次信心满满,就等着听好消息了。然而,那几个各自带有江曜一丝相似之处的“良药”,下场却比前一次更加惨烈。
除此之外,魔尊更是发了怒火,所有参与此事的魔全部被处罚。
这一下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不过,让他们感到万分不解的是……究竟为何会失败呢?
是啊,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或许便只有玄师与焱姬,略微知晓一二了吧。
第 211 章 小爷好像又中套了
“敢问张总管,这库房账目,你们上一次核对是在多久?”突然,玄师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张青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恭敬答道:
“上次的核对是在六日前。”
“关于库房,我们都是定期清点,上一次清点都没有差池,谁知这下突然……”他有些尴尬道,
“或许是这几日的账目出了了差错吧,小的已经让人去排查了。”
“公子……”提起凤临涯,柳儿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只能转移话题道,
“不过,既然林大师已经对公子起了疑心,那他会不会成为公子的阻碍?”
“更何况,妾身听说,林大师和凤家主似乎关系不错,万一他阻止凤家主……”柳儿似乎有些担忧。
疯狂。“师父,这件事还是要让凤族长知晓才好。”他抬起头看向玄师,眼中满是坚定,
“让我去吧。”
他不想看到凤临涯继续被凤衣荼蒙蔽下去,哪怕这么做可能会让他们起了嫌隙。
“你应该之后就能知道,别醋啦,江小曜。”萧池促狭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江曜赶紧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却又正好撞进玄师眼里。
他赶紧再次转移视线,飘忽不定的眼神让玄师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南海海底的封印如果松动,凤家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但玄师一向不会拆穿江曜的难堪,只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接着道,
“因此,凤衣荼可能会在这之上做文章。”
中域……?江曜闻言顿时一愣,但还没等他开口,回过神,却已经不见了萧池的身影。
难道萧池是中域的人?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惜早已错过了询问的时机,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疑惑,按照计划朝着凤临涯的居所走去。
他在凤家也已经待了一段时间,凤家的下人早已经知道有这么一位炼器大师正暂居凤家,给他们的大老爷炼器,凤临涯身边的人更是知道他和自家家主关系不错,因此江曜只是来到凤临涯的院门前,甚至还没开口,便已经有两位侍女迎了上来。
在之前的叙述中,他取出了过去和夏语竹的书信,还有离开精灵族时藤侑给他的罗盘。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向凤临涯保证他话语的真实性,但怎么说也能为他的话增添几分可信度。
凤临涯听完江曜的话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看向从容不迫的江曜,又看向桌上的那几样物件,视线在两边来回几转,似乎在核实江曜口中的种种情报。
夏雨竹和江曜的书信中有其灵力印记,而藤侑的罗盘上也附着着不弱的自然之力,还有来自于藤侑的,属于精灵王的威压,凤衣荼能感觉到。
“林大师的意思是,疏影阁是那些暴徒于南域的傀儡?”最后,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开口道。
“没错。”江曜点了点头,“在下初至南域之时便有所怀疑,于是故作试探,谁知却被其盯上,意图灭口。”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曜,带着几分探寻,却也不知不觉带上了些审视的味道。
一瞬间,江曜脑中一片空白。
玄师只是让他这样问,并没有跟他解释过原因为何。
电光火石间,无数个念头从江曜脑海中闪过。
“若是凤族长这样想,在下自然也愿意给凤族长一个想要的答案。”最后,江曜也只能轻叹口气,压下心中的感叹,点头道。
他看见凤临涯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用力到关节都有些泛白,就好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但最后又无力地松开,有些颓然地垂了下来。
“林大师没理由欺骗凤某。”突然,凤临涯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对面的江曜,
“凤某的家务事让林大师见笑了。”凤临涯垂下眼帘,忽地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来。
连他自己都回答不了的问题,又怎么可能从江曜身上找到答案。
“关于疏影阁,林大师可还有其他要紧的情报?”他又问道。
“其他的信息,凤家的卷宗记载或许会比在下知道的更加详细。”江曜摇了摇头。
“那……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以去加固封印?”江曜若有所思地开口。
虽然他的修为不如凤临涯,但他的灵喾毕竟就是烛照本体,在这一点上肯定比凤临涯更有优势。
“加固封印需要剖你的心头血,你确定要去?”玄师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家小徒弟。
“诶?”闻言,江曜一愣。
他有些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转而又低下了头。
其实他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但他只知道,每当玄师不痛不痒地说起自己的生命时,他心口总是会莫名泛起一股酸涩来。
萧池说得对,有些事情他不说,玄师根本不会知道,所以,他还是问了出来。
“小家伙,很多东西并不是只靠我们的意志就能改变的。更何况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手腕被握住,玄师轻轻拉下江曜的手,看着 小徒弟依旧有些茫然的神色,微微一笑,
“嗯,我说过,灵喾选择人类是有理由的。”玄师点了点头,“而烛照和你一样,同样重视生命。不,或许他比你还要重视生命,毕竟那是他最得意的造物。”
“烛照亲手创造出的生命,曾经带给了他希望。因为幽荧和烛照虽为天造双生的创世之神,但在很多观点上都有所分歧。相识却无法交心,在亲手创造出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之前,烛照一直都是寂寞的。”
江曜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想过,创世神也会拥有“寂寞”这样像是人类的情绪。
“小曜,即使是现在的我,也比绝大多数的灵士要强。”他笑道。
“可是……”然而,江曜的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
“再强的人也是会痛的啊。”
“血统?”江曜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嗯,这里血统纯正的依据,乃是指幽荧烛照创造它们时使用本源能量的多少。像是四圣兽这样,消耗了大量本源之力的灵兽,在血统上甚至可以与烛照和幽荧平起平坐,能力上也是如此,而再次一级,便是如凤凰这般,诞生于四圣兽身上的灵兽。”玄师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跟江曜解释着,
“以此类推,这样延续三代之内的灵喾,都具有加固南海封印的能力。当然,前提是对应灵士的实力足够。”
所以,实力强大的灵喾或许有很多,但能满足加固封印的条件的可谓凤毛麟角。再加上对于灵士实力的限制,怪不得凤临涯会说,能去加固南海封印的,整个南域只有他一人。
他仰望了凤衣荼那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他捂热了。
他以为,就算回不到最初,但总有一天凤衣荼会被他打动,对他态度缓和。
终究是他高估了自己。
他抬头看向江曜,目光中有几分质疑,却也带着恐惧,见江曜一直不语,那眼神到了最后甚至生出了几分希冀的意味来。
“凤族长应该明白,在下没有必要开这样的玩笑。”江曜深吸一口气,开口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
“可是兄长他……没有理由……”凤临涯已经维持不住音色的平稳,他小声地念叨着,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林大师,以兄长的实力,恐怕没有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这之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他盯着江曜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那张带着惋惜的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点玩笑的痕迹来。
提及友人,萧池的笑容又变得有些勉强起来。
“那自然是要帮的。”江曜赶紧点了点头,“只是萧池,你那位……朋友,可有什么可供辨认的特征?若实在不好描述,告诉我他的名字也好。”
江曜看得出来,每次提起那人时萧池的表情都有些异样,他口中的那位友人绝不是单纯的朋友。但即使有些好奇,但他还是顺着萧池的意思问道。
萧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良久,在江曜以为他不打算回答,准备转移话题时,却又听见他轻轻一笑。
“他叫苍星赫。”
“是中域苍家的人。”
“但若真是如此,这件事还真是个死局。”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那凤衣荼果真有些本事。”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啊?”身边二人跟打哑迷似的,那莫名其妙的默契看得江曜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出声道。
虽然他极力抑制,但话语中还是难免流露出些微的酸涩,听得萧池戏谑地朝他看来一眼,让他一下子红了脸。
柳儿没有再搭话,之后二人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江曜和玄师又看了一会,见他们没有继续说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断开了水镜的影像。
“这个凤衣荼,怎么会……”水镜屏幕一暗下去,江曜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有些气恼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但一想起凤衣荼刚刚的话还有他的打算,还是会忍不住气愤。
凤临涯对他的那份感情实在是不值得。
谁知玄师却只是露出一个苦笑,表情复杂地指了指水镜,示意江曜接着看下去。
“我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他不这么做才奇怪。”凤衣荼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甚至不出意外,我那个傻弟弟现在已经批准采宝人出海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看向了身边的柳儿,
“对于我的要求,他可一向是有求必应。”
第 212 章 小爷生气
阴霾的天空,血月高悬,仿若投射下一层朦胧的血雾,森然而诡异。
血月笼罩下,一座庞然大物匍匐在幽冥魔域的黑夜中,整体呈暗色调,又在那种阴森的黑暗中清晰可见,一团团明亮的光辉自夜明珠中散发而出,映出起起伏伏的殿宇,宏伟壮阔。
江曜就在此间据说是魔尊所在的宫殿内,在血月升起之前便被领到了这里,除了殿门外候着几个魔侍外,偌大的殿内倒是空无一人。
看样子,魔尊并不在这里。
落霞珠幔,金蟾吐雾,琉璃反射着奢靡的微光。
不得不说魔域还是挺富裕的,就连他之前所在的院落,亦占地不少,流水假山,碧瓦朱甍,相当的精美绝伦了。
不过与他那个雅致的庭院相比,这里显得奢华宏伟,毕竟是魔尊的宫殿,自然不是他那个院落所能比拟,每一件陈设器物,看着就价值连城的模样。
江曜上手摸了摸,还未感慨一句,忽然江名打了个寒颤。
垂眸,看着手臂不自觉升起的鸡皮疙瘩,又看了看雕花窗棂外魔域内特有的阴霾天空,感受空气一如既往,不冷不热,是恰恰好的温度。
说起来,幽冥魔域内并没有四季之分,除了某些特定的区域会让你感受到烈焰与寒酷,便永远都维持在一个恒定的气温上,可能有浮动,但不大。
就是很少会见到阳光,一成不变的阴森诡异,尤其夜晚更甚,确实很符合魔域的形象。
江曜摇了摇头,放下手臂,宽大的袖袍随之滑落,遮掩了似玉白皙的肌肤。
转而,他拿起另一件精雕细琢,看着就很贵的物品,在脑海中与系统008对话:
“小八,帮忙鉴定一下”
【好的,宿主大人】
一阵扫描后,008给出结论:【是真的】
“这个呢?”
【也是真的】
“这个?”【真的】
“这个这个这个?”【真的真的真的】
“……”
江曜遗憾地放下手中最后一件器物,本以为能从这堆摆设中找出一个赝品呢,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胆敢拿假货充好。
虽说这点小事惊扰不到魔尊,但想必以魔尊残暴凶戾的性子,这点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估计也就是掉个脑袋的事儿罢。
脑海中,系统008的声音却显得跃跃欲试:【宿主大人,我们要不偷偷拿两件吧?这些东西不说放在凡间价值连城,内里更蕴含着浓郁的灵气,落入修仙界内恐怕也是人人争抢的宝物啊】
现在却如此随意地摆放在魔尊的宫殿内,当个装饰物,该说奢侈之极。
不过也对,身为魔域至尊,自然不可能用些凡物作装饰。
【以前做任务时没得选择,不能从小世界中带出任何东西,但现在不一样,我们是来游玩的,权限宽松很多,宿主您想想,白嫖的东西,还能换成积分,嘿嘿嘿】
“咳咳。”
江曜低咳一声,貌似被008说得也有点心动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声响。
……
“尊主。”
候在外面的魔侍实际是有点心虚的,低下的头颅只能窥见一袭漆黑繁复绣着鎏金火焰的衣摆,伴随着浓重的压迫力,额头禁不住渐生细汗。
对于修士而言,无论是修仙者或是魔族,达到一定境界便能够以神识视物,修为越高者,神识笼罩的范围便越大,其范围内任何风吹草动,一花一木,皆能清晰可辨。
所以理论上来说,哪怕是隔着一道门,在神识面前皆形如无物般,除非是做了什么隔绝一切的结界。但显然,作为魔尊的宫殿,用不着那种东西。
故而,殿内的江曜亦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这位魔尊的神识之中。
幽暗如渊的眼神略阴沉了下去。
许是感觉到魔尊愈发不妙的气势,顶着江大压力冷汗涔涔的魔侍忙不迭解释道:
“尊主,这是裘左使送来的!”
说话间,前一刻的画面仿若还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如秋月霜花美得让人失神的容貌再次浮现而出,魔侍不由呆了呆。
随即回过神,不禁想到过往类似的种种,无论多么漂亮的美人,下场无一不是被打成了一滩烂泥,生前有多美丽,死后便有多丑陋。
况且如今殿内的这一位,模样更是前所未有的好看之极,即便心肠如铁的魔侍都忍不住为接下来发生的情况,生出了一丝怜惜。
魔侍的神情再隐蔽不过,但到底还是瞒不过强大如斯的魔尊,那深沉的眼神微微眯起。
“……玄师?”
低沉的语调呢喃,仿若充满了戾气,掩在银白面具后隐约透出血色的双眸,就这么波澜不惊地扫了开口的魔侍一眼。
下一秒,只听“嘭”地一声,血花四溅,染红了地面。
原来,魔族的血也是红色的。
余下的几个魔侍不气不敢喘,死死低着头,便见那一片浓郁漆黑的衣摆自血泊旁经过,不紧不慢,然每一步却仿佛落在了众魔侍的心头之上,充斥着无尽的压迫感。
终于,随着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魔尊那仿若层层叠叠如滚滚黑雾般的身影消失在殿内。
砰!
开启的殿门在魔尊进去的刹那,猛然闭合上。
*
殿内,虽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挥洒在纸糊的窗棂上颜色略深的液体,以及空气中传来的似有若无的血腥的气息,并不难猜测出答案。
看样子,魔尊凶残暴.戾的传闻是真实的了,动不动就血洗地面。
江曜微拧眉,食指弯曲轻轻敲击身旁的案几,先前由于好奇而想着见一见这位传言中的魔尊一面,经此一茬,倒是打消了念头。
见不见无所谓,但还未在这个退休世界待上多久,便因此而提前退出,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或许可以利用系统的便利,传送到修仙界或人间界。
倒不是说打不过,而是没必要,一来便招惹这么一尊性格暴.戾、影响力甚广的魔头,对他接下来低调行事的计划可没啥好处。
他是来养老度假的,可不是来打打杀杀的。
“小八。”
与江曜心灵相通的008立即回应道:【随时为您待命,宿主大人】
一门之隔外。
掩在黑袍下的胸腔内,那一颗早已随着那人的逝去,宛如在九天寒潭内浸满冰霜的心脏,突兀间猛然缩紧了!
连魔尊自己都尚未反应过来,絮绕在周身似有似无的魔气,便已然爆发而出,瞬间冲开了殿门——
高旷奢靡的殿厅,光辉亮如白昼洒落,映出了那道侧立在殿内的修长身影。
一袭轻薄的白衣,朦胧若皓月生辉,便仿佛已然很久很久未见,思念至深至切之人,终于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魔尊瞳孔蓦然一缩。
耳边传来砰地剧烈关门声,江曜只来得微微侧目,余光便瞥到了一抹银白色的面具,以及面具上,一双支离破碎般发红的眼。
而下一刻,鼻尖撞上坚硬的肉.体,被迫埋进了一个紧实有力、恨不得将他揉进体内的窒息似的怀抱……
这种展开着实是出乎意料,江曜懵了一下,以至于错失了第一时间传送离开的时机。
不过,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虽然快得让人应接不暇,但也结束得很戏剧化。
只维持了不到半秒钟,视线触及如瀑布般乌泱泱倾落在青年后背的乌黑发丝,那仿若情绪失控的魔尊便双眼微睁,犹如触电般,转瞬间弹开。
带动的力道令江曜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未等他站定,离开的魔尊又再次出现在面前,速度极快地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距离非常之靠近,只比方才肌肤相贴的拥抱远一丢丢。
因而,也让江曜看清楚了这位魔尊的形象。
脸上遮住了面容的银白色面具,勾勒着漆黑晦涩的符文,仿佛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又好似拥有生命般扭曲爬动,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颤栗感。
尤其是面具上那双猩红暴.戾的眼,如巨浪在其中翻滚,起伏着剧烈的情绪,明明灭灭,就好像多看一眼便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深渊之中。
江曜微微怔愣,不为别的,只是恍惚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看过。
没待他想清楚,扼住下颌的力度蓦然一松。
江曜缓缓眨了眨眼眸,睫毛纤长忽闪,如一把小扇子般,而眼前空旷一片,哪里还有什么魔尊的身影。
“……”
所以说,这位传言又凶残又血腥暴.戾的魔尊,突然给了他一个江名其妙的拥抱,又掐了一下他的下巴后……跑了?
两抹印红后知后觉地浮现在下颌如玉白皙的肌肤,分外显眼,同时也在陈述着魔尊犯下的行径。
痛倒是不痛,只是白皙的皮肤仿佛过于娇嫩,很容易便留下痕迹。
……
天魔殿外。
一道曼妙的身姿款款而来,注意到了前面伫立不动的身影,风情万种的眸子微转,便好似想明白了什么。
“哟,我们向来冷漠无情的裘左使大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一开口便妩媚动人,让人忍不住软了身子,痴迷于对方勾魂摄魄般妖艳的容貌之下。
幽冥魔域内,魔尊麾下既存在左使,自然是不缺少一个相应的右使,皆是地位仅次于魔域至尊,乃魔尊的左膀右臂。
玄师斜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冷峻侧脸显得无动于衷。
焱姬嗤笑了一下,望向前面的天魔殿,美眸微眯,又恶意满满道:
“我倒听说裘左使对前段时间带回魔域的一个凡人纵容得很,怎舍得送去给尊主,不怕香消玉殒么。”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说自三界内掳来充实魔尊后宫的一堆莺莺燕燕,单单魔域内,便有不少人想要爬上魔尊的床。
可结果呢,还没碰到魔尊便成了一滩血雾。
至此,倒令那些蠢蠢欲动的魅魔噤若寒蝉起来,纵然有再多的胆子也不敢再凑到魔尊跟前。
毕竟魔后的位子虽好,但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焱姬自然是见过那凡人的,其容貌之盛都忍不住令她为之心动,只可惜,尊主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玄师眼神微动,终于侧过身,正眼看向妖媚动人的焱姬,却只低沉说了一句:
“尊主如今愈发喜怒无常了。”
此言一出,焱姬那恶劣的神色终是正经了一些,不知想到了什么,握着扇子的纤手一抖,展开的扇面微微遮住了红唇,仅露出一双狭长迷人的眸子。
“你觉得这次会成功?”
魔域内有一处禁地,乃幽冥深渊,或者说,幽冥魔域之所以被叫做幽冥魔域,便是幽冥深渊外扩而形成的,稀释了不知多少倍的领域。
可想而知,幽冥深渊内的危险程度,即便是他们二人亦不敢轻易去尝试。
然一百多年前,魔尊便是由幽冥深渊内诞生而出。
当时,幽冥魔域并非叫幽冥魔域,而是正儿八经的魔界,局势也并非如今的这个格局,臣服于一人之下,而魔尊的诞生纵然实力恐怖之极,但还达不到统一整个魔域的地步。
要知道,当初的魔域可是相当混乱,这便造就了众多的大天魔主,每一个皆统领着各自成百千万的魔兵魔将,为一方领主似的存在。
而玄师与焱姬,亦没有如今这般强大,不过甘愿追随在魔尊的身后,在群魔乱舞的魔域内闯出一片天地来。
作为最接近魔尊的人,他们同样清楚一些魔尊的隐秘,比方说:尊主对玄元尊者有意思。
没错,就是那个意思。
毕竟只要见过玄元尊者一面,便会知道,那与当世第一人的强悍实力相对,则是玄元尊者那无与伦比的盛世之姿。
对如此人物,生出爱慕之心,是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
况且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亦是一种慕强的心态。
虽为敌对,却值得敬仰。
当然,最初尚且弱小的他们,并未有资格与修仙界对上,更别提是玄元尊者所在的上清派,且尊主又三天两头失踪。
可以说,当时的他们还处于魔域内暗地里发育的阶段,与修仙界敌对还轮不到他们,各方魔主还顶在前面。
直到,百年前,玄元尊者飞升失败意外陨落——
那一天,魔尊失去了理智,整个魔域因此化作了一片血海,近二分之一的魔域生灵被屠戮殆尽——
那一天,原本以众多魔主为首的魔域格局,彻底改变——
终究,还是魔尊自己一点点地恢复了神智,至此成为魔域内唯一的君王,余下的魔族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向魔尊臣服地低下了头颅。
而如今百年过去,尊主却似乎隐约出现了当时失控的苗头。
下属自然是无比忧虑,于是便有大巫损耗数百年修为逆天占卜得出,尊主之所以会如此,与幽冥深渊内至纯的魔气脱不了关系。
也就是说,魔尊体内充盈的魔气是来自于幽冥深渊,积累过多从而导致影响到了自身。
所以,便需要一些“良药”来为尊上纾解。
这也便是,底下人为魔尊网罗了三界内无数的俊男美女,用于充实后宫的主要原因,实际是充当魔尊的“良药”。
可谁能想到,魔尊竟一个都不接受,每次送去的“良药”不到两秒钟,便死出了天魔殿外。
思及此,焱姬蓦然回神,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许,略显诧异地看向了前面的天魔殿。
她不待玄师回应,便飞快说道:
“你这次送去的那个凡人,从进去到现在,过多久了?”
第 213 章 小爷听人打哑迷
玄师踏入院门,目之所及便是一道慵懒地躺在树下,似乎正小憩的修长身影。
如画般的眉眼轻轻闭阖着,魔域内少见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形成一个个耀眼的光斑落在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庞,便仿若成了点缀,衬托冰雪似的肌肤如玉般剔透。
玄师顿了顿,向来冷漠的眼神微闪,不得不承认,即便已经见过数次,仍忍不住如第一次般生出惊艳之感。
身为魔尊麾下左使,如他这般处于高位,见到过的美人自然不在少数了,然眼前之人却当得一句三界内亦鲜少有。
此容貌之盛,能与之相较者,恐只有百年前仙陨的玄元尊者罢了……脑海中闪过那遥远记忆中,光风霁月的白色身影。
而比伐毛洗髓的修士还要更盛几分的绝世之貌,却长在了区区一介凡人的身上……不知该说是幸呢,还是不幸呢。
玄师神色略微深沉了一些,然步伐未止,很快便来到了正小憩的青年旁,宛如实质的目光由上而下,一寸寸拂过那张冰肌玉骨的脸。
不过,如此具有强烈存在感的视线,却似乎并未对小憩中的青年造成任何影响,仍然酣睡,仿佛正在做着某个香甜的美梦般,绯色的唇角微微上扬。
玄师不由皱眉,心道凡人就是凡人,没半点警惕之心,换作旁人如此松解,早便不知身首异处几回了。
内心掠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行动上,倒是默默地伫立在原地,带着几分连自己都不明确的耐性。
约江一炷香后,青年纤长微闭的睫羽微微翕动,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伸展颀长的腰肢,睡得微红的眼尾沁出一点泪珠,朦胧的眼眸半眯着,倒也终于注意到了立在旁边如一条杆子似的冷酷男人。
“小商……你来了。”
嗓音有点未睡醒的沙哑,低沉而撩人。
可惜,站在他旁边是的一块不懂得欣赏的木头,木头眼角略微抽搐,不止一次警告道:
“注意你的言辞。”
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没有这般友好。或者说,是绑票者与被绑票者的关系。
一个月前,江曜降临此世界,恰巧落在了一群魔族之中,而那群魔族似乎正做着某件坏事,瞧见江曜的第一眼便瞬间眼前一亮。
于是乎,江曜就顺理成章地被那群魔族给掳到了玄师的面前。
后者端详他的相貌片刻,一挥手,星移斗转,他便被带到了幽冥魔域内,随后被告知成了魔域至尊的一名男宠,感情他是被掳来献给魔尊的。
话虽如此,但这一个月内,他倒从未见过那位据说残忍血腥暴.戾又强大无匹的魔尊一面,自己反倒借着自己这张好看的皮囊,过得逍遥自在,好不快活。
这一点,从上面与魔域左使玄师的行为对话中可见一斑。
只不过,这乐不思蜀的日子,似乎马上就要掀起一丝波澜了。
……
江曜目送玄师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垂眸沉思,又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的对话。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
那冷酷无情,好似没有一丝起伏的话语浮现在脑海之中。
“做好准备,两日后,前往天魔殿侍奉尊主。”
江曜:“……”
他没忍住掏了掏耳朵。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赏心悦目的。
只不过,掩盖不住江曜此刻宛如在风中凌乱的心情。
他这么个小人物,在魔尊庞大的后宫中默默无闻,据说魔尊的手下为魔尊网罗了三界内无数的俊男美女,魔尊却仿佛不.举似的,从未宠幸过哪一个,而敢于爬床的全都死翘翘了,怎么就突然想起他来了呢。
江曜倒不知,让他侍奉魔尊是底下人擅自做出的决定。
或许,主要归功于,他那张无人能敌的盛世之貌?
……长得好看有错吗?
——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思想有问题的人。指指点点.jpg
“小八,你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养老的休闲世界吗?”
【宿主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脑海中,系统008欢快的声音响起,并带着一丝困惑,像是不明白江曜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在008眼中,如今江曜的生活可以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完全就是一副享乐主义的姿态,应该很符合宿主大人对于目前休闲养老的要求才对。
雀食,身为一名地位不咋地的男宠,却恃宠而骄(?),都胆敢与地位仅次于魔尊的魔域左使玄师,打趣调笑直呼其名了。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一下江曜的真实身份了。
大千世界,灼灼其华。
江曜为时空管理局的王牌任务者,兢兢业业,经历了诸多任务世界皆圆满成功,如今也算是光荣退休了。
于是便获得前往各个世界中休闲养老的权利,无需再出任务,与天同寿,而一般像这种退休世界,基本都是已经完成任务的世界。
天地广袤无垠,包涵着数之不尽的小世界,时空管理局诞生的职责便是为了维护这些世界的运行,从而便有了像江曜这般任务者,穿梭于三千小世界之中。
江曜的主要任务,就是引领这些個世界的主角走向正确的道路,然后便可以在恰当的时机功成身退——死遁走人。
综上所述,如今已然光荣退休的江曜,便由一直以来跟随着他的系统008,筛选了合适他悠闲玩乐的退休世界,兢兢业业那么久,自然是该好好享受一番。
这会儿,正是他进入这个退休世界的第二个月。
一开始,虽说降临的地点有些微妙,但为了弄清楚周围的情况,以及不引人注目,毕竟想要安心休闲的前提是低调,一来就招惹上麻烦什么的,显然不是明智之选。
江曜便也就顺势而为,当一个他人眼中毫无修为能力的凡人。
倒不曾想,却被掳到魔域内充当起了魔尊的男宠。
嗯……
古典雅致的院落,尽心伺候的魔仆,吃穿用度随心所欲,时不时还能听一听魔域内的八卦。
江曜倒不急着离开了,就这么待了一段时间,看着不像是被掳来的,反倒像是回到了自家的后花园一样,悠然自得。
江曜能猜到,作为一名男宠而存在,他的相貌应该是占了大部分因素,况且在他有意无意与玄师拉近关系的前提下,也就没什么不长眼的人来骚扰他了。
只可惜,没等他在魔域内待腻歪,却要开始履行身为男宠的职责了。
……啧。
江曜寻思,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偷偷溜走。
不过在此之前,他微微蹙眉,想到这些日子听到的各种八卦,对于目前身处的幽冥魔域,总感觉隐隐有点熟悉。
……是错觉?
*
幽冥魔域,也可以称之为魔界,为天地人三界中的地界。
天界则为修仙界,求仙者浩浩泱泱,古往今来便多有宗派林立,数之不尽的修士趋之若鹜,其中又尤以上清派为首。
人界就好理解许多了,是凡人所在的人间界,一直以来都受着修仙界的庇护,为修仙界输送天资卓越的新鲜人才。
若按照正常的剧本发展,主角可能是人间界内的一名凡人,然后根据主角身世必然凄惨定律,家破人亡是一方面,或者干脆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连温饱都是问题的小可怜。
随后,在十年一度的资质大会上绽放异彩,以绝佳的天资被门派收为内门弟子,或者便是某一位长老的门下亲传,开始了一帆风顺、偶有波折的修行之路。
总而言之,不管过程经历何种磨难与困境,总能拾得机缘,化险境为机遇,最终成长为一方大能。
就在这修仙界第一门派的上清派之中,为修仙界内最高峰的雪山之巅,密密麻麻的雪花飘落,白雪皑皑,天地共成一色,万物皆白。
这里亦是修仙界内少有的险境,深处卧着一条罕见的万年玄冰脉,陡峭的壁崖,寒风刺骨,刮在人脸上宛如被刀割一般,无视了修士的护体真气,哪怕是渡劫期的大能亦不便久留。
要知道,渡劫期便已然是最高的境界了,往上,除了飞升外别无他路,但千万年以来,无数的渡劫期老祖,无一不是倒在了飞升的天劫之下。
于是便有传言道,天门已经关闭,渡劫期便是修士的尽头。
不过,能抵达渡劫期者,放眼整个三界内,一个巴掌都能够数的出来罢。
其中,幽冥魔域的魔尊算一位,修仙界第一门派上清派的掌门,云槐仙尊也算一位,其余已知的几位渡劫期尊者,已鲜少活跃在世人眼中,皆闭死关参悟通天之道去了。
故而,如今的三界,有云槐仙尊制衡着魔尊,倒使三界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上,偶有摩擦,但大都不碍事。
然此刻,世人眼中漠然无尘尊贵无比的云槐仙尊,便伫立在这座雪峰之巅,令人难以想象的一座巍峨华丽的建筑内。
雕梁画柱,琼楼玉宇,精美绝伦。
呼啸刺骨的寒风在接触建筑的刹那,便化作了轻轻柔柔的微风,穿梭过建筑的每一寸角落,掀起雪白的帷幔轻轻飘荡。
但絮绕在建筑内的寒意,实际并不比外面小多少,隐约可见透明的冰晶悄悄地在玉柱上蔓延,绽开一朵又一朵剔透的冰花。
毫无生气的氛围弥漫在空旷的殿内。
显然,这是一座死寂的,无声,仿佛失去了它的主人,陷入永恒寒冰之中,连时间都被冻结在了某一时刻。
就在这座死寂的建筑最深处,看得出来这是一间寝室,意外的有些朴素的装饰,与一门之隔外瑰丽绚美的殿宇成鲜明对比。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横放在寝室中央,一口半透明的冰棺。
隐约可见,沉睡在冰棺内一道白色身影。
雪白的银发,连睫毛都是晶莹剔透的白。
这是皓月皆难以形容的美丽,仿若不存在于这世间,汇聚了天地所有的美好,让人不禁怀疑,真的会有长得如此完美的人存在?
有的,百年前尚未仙陨的玄元尊者。
只一眼,便让人难以忘怀。
不过,与之相对的,则是玄元尊者当世第一人的强悍修为,无人敢轻易小觑,乃至于第一时间忽略了那绝世之貌,只留下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玄元尊者那无人能与之匹敌的强大实力。
当时便有人言,或许玄元尊者会是最有可能飞升成功,为后者开辟天路。
只可惜,天门已经关闭这一条传闻,便是玄元尊者以仙陨的代价,得出的令人绝望的答案。
生前,便是风华绝代,惊艳了整个三界,却无人知晓,在玄元尊者冲击天门失败而仙陨后,被他仅有的一名亲传弟子,如今的上清派掌门云槐仙尊,悄悄安置在了这座雪峰之巅的恢弘建筑内。
带着藏匿在心底最深处,如渊如墨,隐秘而扭曲的心思。
无人可窥。
此时,冰棺内闭瞌着眸子,白色的睫羽纤长,仿佛只是陷入沉睡的玄元尊者,倒没有了睁眼后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看着似乎容易接近了许多,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殷云槐漠然寒霜似的眼眸,在接触到冰棺内男子的一瞬间,变得格外温柔,是旁人想都不敢想象,会出现在冷心冷情的云槐仙尊脸上的神情。
肩上乌黑的发丝滑落,垂在冰棺内男子的颈侧与身上,与雪白如上等绸缎般的银丝交织在一块,便有了一种与师尊连为一体的错觉。
殷云槐轻叹了一声,眼眸愈发柔和下来,显得格外深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指尖微动,一点点地划过那精致的眉眼、侧颜,以及……色泽浅淡的薄唇……
喉结滚动,眼神暗沉,殷云槐终究俯下身子,如仰慕心中的神明般,将唇缓缓地、印了上去。
师尊……
如此行云流水,欺师灭祖的行径,想必已然做过无数次了罢。
——
第 214 章 小爷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这些日子,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的慌乱,让他不得不加快了修炼的速度。
而等到他突破到八阶大圆满,一出关,却发现整个水月门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看见不少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步履间也带了几分匆忙,而有人看见他,终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少主,角沧尊者说,若您出关,便请您先去找他。”
“梦师伯?”听见梦吟沧的名字,再看着这凝重的气氛,江曜心中一下子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角沧尊者此时应该在议事厅。”那人对他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道。
他告别了那水月门人,来到梦吟沧的住处,而一进门,他便看见乌泱泱一大群人,而梦吟沧正坐在上首位,表情严肃。
“小曜?”似乎是没想到江曜会在这时候出现,看见江曜的瞬间,他微微一愣,但又很快恢复如初:
“好了,之后的部署就先按刚才说的那般去做吧。传送法阵已经启动,时间紧急,前往东域增援的各位还请尽快启程。”
他对着场内的人轻轻点头示意,其他人站起身,对他行礼后,便陆续退出了议事厅。
“师伯。”见其他人走得差不多,江曜上前一步,然后便看见梦吟沧侧过身看向自己。
“小曜,先坐吧。”他示意江曜落座,俊朗的眉宇间得以窥见几分疲惫之色。
“师伯,这些日子发生什么了?”江曜点了点头,没等梦吟沧开口,便直接问道。
这种种异常,要是他再看不出什么,就有些枉为人徒了。“是你自己坦白,还是等到我问你之后再跟我坦白?”
做过伪装后的玄师掩去了他堪称锋利的美貌,普普通通的面孔丢进人群之中便会立刻淹没于人潮。但此时,被他微眯着眼睛盯着看,江曜却只觉自己肩上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那种无法抵抗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连头皮都有些发麻。“藤离,你如今回头还来得及。”大祭司站在藤侑身后缓缓开口。
“回头?哈哈哈哈回头?”藤离反应过来,旋即开始大笑,
“回头然后让你们继续看我笑话吗?”
他似乎已经全然抛弃了之前的冷静,有些情绪压抑已久,骤然的爆发让他格外地疯狂,
“大祭司,他信你,护你,但你又算什么?”
“你只是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玩意,明明我才是最不可能伤害他的那个,你又算什么?”
他死死瞪着大祭司,猩红色的眼中涌动着沸腾的嫉妒与怨恨,还有一丝悲痛,
“你说什么他都会信,而我在他眼中永远只是个不合格的继任者。”
“你让他疏远我,小心我,他全部都会照做,你到底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大祭司?”
“师父,您这是在说什么啊……”江曜心头打鼓,但还是佯装疑惑地问道。
玄师闻言,面色中隐隐透出些冷。他轻笑一声,拿出一个琉璃小瓶在江曜面前晃了晃,然后便看见江曜本就苍白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江曜,背着我偷偷取自己的心头血,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玄师将那琉璃小瓶地放在了床头的木柜上,稍微用了些力气,瓶身与柜面碰撞发出一声响。
他面上仿佛凝了一层寒霜,声音是江曜从未听过的严厉,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先前我在你身上留了个保命用的引信,你这回真的差点没命。”
江曜低垂着头,咬了咬下唇,不敢去看玄师的脸,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嘛……”玄师为自己规划的未来中,没有他自己。
他为自己勾勒出一片宏图,他总说自己在未来会站上大陆巅峰,肩负世人希望,但玄师从没提过他自己。
他说的未来里,从来没有他自己的痕迹。
“那你呢?”他想了想,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师父,那你呢?你以后又该怎么办?”
“我?”玄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由得也愣了一下,
“嗯……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他抬头看向被参天巨树的枝叶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蓝天,又转过头来对着江曜笑道,
“我如今能做的事情,就是指引你长大。等你足够强大之后,我的最大价值也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也就无所谓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江曜听着却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玄师总是很洒脱,对于自己只剩灵魂的现状也好,对于自己无法恢复实力的现实也罢,他好像是真的不在乎,就算是提起过去,也总像是调侃。
一个人从巅峰落至低谷,按理说总该有些不平,有些不舍甚至是愤恨的,但玄师却并没有。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玄师真的将其他东西看得太淡还是将这些情绪隐藏在了心里,总之江曜从来没有发现过。
“可是师父,你没有想过恢复实力吗?”江曜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闻言,玄师却轻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对做不到的事情抱有期望。”
“否则之后会难过的。”他顺手揉了揉江曜的脑袋,
“更何况,能被烛照救下,以这样的方式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确实没奢望过还能够回到曾经的位置,那天能够在江曜身上醒来,他已经足够惊讶了。
他甚至感谢天道能再给他这样一个机会,让他还能遇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还能插手阻止大陆的下一次危机。所以对于现状,他还真没什么不满意的。
也正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他如今最大的价值,就是把江曜带到正途,修为也好心性也罢,总之能让江曜接着他的道路走,其他的,他还真不敢多想。
他注定回不到过去,所以未来的江曜身边也注定不会有自己。江曜会遇到和他同一层次的伙伴,或许还有一些是他的旧友,而自己靠着这缕残魂,也不过是能陪他走完成长时的这段路罢了。他看得很清楚,所以也早早地把自己拎了出去。
江曜的未来本就不会有他。
“好了小家伙,别多想了,回去吧。”他拍了拍兀自愣神的江曜,笑着开口,
“精灵族内说不定还要我们帮忙呢。”
“嗯……好。”江曜从沉思中回神,看着玄师那一如既往的笑容,只能强压下心中某些不知名的酸涩波动,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回到精灵族的核心地带,却发现不少精灵聚集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江曜还没来得及靠近,却突然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江曜!”
是苏洛。
“江曜你跑哪里去了。”他跑到江曜身边,还气喘吁吁的,顺便给玄师行了个礼,
“刚刚大祭司吩咐下来说异木的根源找到了,近来可能会时有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让大家千万小心。”
“我赶紧去找你,却发现你不在了,真是,吓死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拍胸脯顺气,看得出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这个……今天有些事情,所以离开了一会。”闻言,江曜只能讪笑。
他总不能告诉苏洛,能发现异木的根源就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他掺和了一脚吧。
“唉,总之你没事就好。”苏洛闻言总算松了口气,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些笑意,
“对了,昨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哈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主要还是你们的王,大祭司……还有继王出了手。”他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把藤离加了上去。听苏洛的意思,大祭司应该还没有宣布异木的根源就是藤离,否则精灵族内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他前几天是偷偷摸摸地取了自己的心头血。毕竟心脏是储存灵喾的地方,经过提炼后的心头血会具有一部分灵喾的特性,比如火属性灵士的心头血里就蕴含着极浓的火元素,对于其他的火属性灵士乃是大补之物。
而江曜的灵喾是烛照,因此他的心头血自然也具有无属性或者说全属性的特征,就和南海玄铁一样。
南海玄铁之所以能够让灵器升级,就是因为其无属性的特性可以调和各种灵材之间的冲突,深度激发灵材的本身特质。所以依照这个原理,江曜觉得,自己的心头血应该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其实如果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就靠我自己,再过两天也就自己愈合了,碍不了什么事的……”一边说着,江曜的头也垂得更低。
取自己的心头血对于任何一个灵士来说都是堪称匪夷所思的想法,毕竟心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要害。
但江曜却不一样,作为烛照灵喾的拥有者,受到烛照的创造之力的影响,他身上的伤口本就比常人愈合得更快些,而靠近心口的地方则更加明显。
江曜知道自己的这个特性,因此才会生出那样大胆的想法。在取了极少量的血做过试验,发现自己的心头血似乎确实和南海玄铁有类似的功效之后,他根据之前小创口的愈合速度,盘算着取下了那一小瓶的心头血——这下,他应该也有了炼制五阶灵器的能力。
“小曜,我不会瞒你,但是你也不要……太过激动。”梦吟沧开口道。
江曜的出关时间比他和玄师预估的要早些,但对他们来说倒是件好事,至少部署的时间会更多。
“师伯,你说吧。”听见梦吟沧这么说,江曜心头一紧,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后土之境出事了。”见状,梦吟沧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开口回答道。
“然后呢?”江曜面色不改,追问道。
“你长兄他……被幽荧带走了,江沐锦暂时先回了东域。”提到江子墨,梦吟沧也是顿了顿,看见江曜微变的脸色,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
“其他人呢?”在听见梦吟沧说起江子墨的瞬间,江曜的身体就变得有些僵硬,而梦吟沧说完后,他愣了好久,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但面上还是勉强保持着平静,开口问道。
“其他人都没事。”梦吟沧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勉强不算太坏的消息,
“而且,你的长兄他们借着幽荧的力量毁掉了土精魄……”
“也就是说江子墨不会被做成容器了吗?”听到这,江曜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稍显激动地开口。
江子墨二次觉醒后的灵喾是麒麟,顶级土属性灵喾,配合上土精魄便可以作为幽荧统御傀儡的容器而存在。
所以,听见江子墨被抓的消息时,江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幽荧动了制造新容器的念头。
若真是如此,想起那时候的苍星赫,江曜的心便忍不住提了起来。
“土精魄是烛照创造出来的。而作为和烛照同时诞生的创世神兽,幽荧若是想,同样也可以创造出土精魄。”但是,梦吟沧却摇了摇头,
“只是这么做,会耗费他极大的本源能量罢了。”
“那蛊人呢,蛊人不是已经被萧池……”江曜赶紧继续追问。
他不愿放过任何一点事情并非最坏结果的可能性
当初在后土之境的时候萧池用自己的命将蛊人彻底消灭,幽荧便就此失去了操控容器的依仗。
第 215 章 小爷自曝
此言一出,场内再次沸腾。昨日有不少人也在场,此时认出了女子的身份,自然又是一片哗然。
那女子不仅实力不俗,没想到竟然连财力也如此恐怖。更何况看她昨天对徐家不屑一顾的模样,恐怕又是中域来的贵人。
听见报价,就连台上的拍卖师也愣了一瞬,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
“两件六阶下品灵器折合金灵币一千万,天级壹号包厢贵宾出价五千万金灵币。”
她炽热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红唇轻扬,开口笑道,“还有贵宾加价吗?”
一道道目光无言的注视中,江曜面具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不是他不想继续跟价,只是,那女子明明还有余力,却故意拿出了六阶灵器跟价,是提醒,也是在警告。
她在告诉江曜,不要试图用灵器跟价,因为她那里有更好的。
毕竟,连两件六阶灵器都能随随便便拿去折合成拍卖涌的金灵币,红裙女子的来头,可能超乎了江曜的想象。
至少,现在的他,是自认舍不得拿六阶灵器直接折合成金灵币竞拍的。
江曜有些颓然地松开了手掌,看着拍卖师手中代表尘埃落定的小锤轻轻落下,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想看到玄师的东西落进别人手里。
不过……他看见手中之前竞拍成功后侍女给他的令牌,嘴角却不知不觉上扬了起来。
也罢,反正他参加拍卖会的最大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其他的,遗憾归遗憾,但玄师现在就在他身边,他其实也不必奢求那些身外之物。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向拍卖场的后台——拍卖下的物品都在那里进行最后的交易流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负责交易的也是柳姬,暮烟城的王牌拍卖师。但和她的艳名同样流传在外的还有她的凶名——真名柳遗情的她其实是当今柳家家主柳遗音的亲妹妹,是柳家的两名五阶灵士之一,也是东域商会的最高负责人。
此时后台的人并不多,很快便轮到江曜。他将令牌交过去,再从柳姬手上接过装有玉魄长生草的玉盒,但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舍得直接离开。
“这位先生可是还有什么顾虑?暮烟城商会向来诚信为本,若先生心中有疑,尽管验货就是。”看着江曜踌躇的模样,柳姬抿嘴笑着,似乎是认出了江曜就是刚刚和红裙女子疯狂竞价的人。
“在下并非质疑柳家,只是……”江曜微蹙起眉,想想还是问了出来,
“在下的确心有疑问,欲求一解答。”“这么多年,我也不是没想过放弃,但是……”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
江子墨眼皮跳了跳。
这么多年……他眼神不知不觉落到江曜脸上。
他这弟弟到底是存这心思存了多久?!!!
该说他是大胆呢,还是……
他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蹲下身和江曜平视,继续平静地开口:
“前辈知道吗?”
“不知道。”江曜摇了摇头,但嘴角旋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不过现在知道了。”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江曜才会躲着玄师?听着江曜的话,江子墨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之前在后土城的时候江曜和玄师明明还好好的,至于进入后土之境之后,似乎也就只有之前和蛊人对峙的时候,二人离开过他的视线。
难不成是那时候?江子墨想着,但紧接着却又听见江曜的声音幽幽响起,
“江子墨,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进入后土之境后所看见的幻境吗?”
江子墨闻言一愣,但旋即想起之前由蛊人牵丝蛊所制造的幻境。
那幻境不仅逼真,还凶险无比,一旦灵士迷失在其中,就会快速被牵丝蛊操控,成为蛊人的傀儡。
甚至就算没有迷失,若突破不了幻境又无他人相助,也会逐渐成为牵丝蛊的俘虏。
虽然就算偶尔有灵士能够突破幻境,江子墨也并不觉得他们能活着走出后土之境,区别不过是一个是自愿,一个是非自愿地成为容器的养分罢了。
“我在幻境中失去了记忆,也对他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说到这,江曜的表情变得有些踌躇和痛苦。
“你……”此言一出,江子墨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精彩。
他那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似乎都不会有所波澜的面容此时直接凝固在了原地,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似乎还是那般冷静模样,但江曜明显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现在脑中的信息已经明显过载了,甚至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之中。
“你说的不可饶恕的事情,是指……”眨了眨眼睛,江子墨试图再挣扎一下。
“我……那个……”说到这个,江曜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
但既然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他自然也不好在这些地方隐瞒,只能声音极小地开口道,
“我强行和他成婚了,还……强迫了他……”
至于强迫了什么,江曜没敢细说,但江子墨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江子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定力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表情崩坏。
但是一想起那是蛊人的幻境,江子墨却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在幻境中遇到这样的情景,恐怕江曜自己也对幻境中的事情十分恐惧。甚至再退一步来看,他应该对这份感情感到相当的纠结与痛苦。
一瞬间,江子墨甚至觉得江曜有些可怜。
玄师和他是同性,更是他的恩师,甚至能算得上是半个父亲的存在,更何况,玄师还有着那样的身份和地位。
这份感情对于江曜来说,反而像极了一种折磨。
他甚至还想,玄师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后还能如此平静,会不会是因为他没有愤怒的必要,毕竟他和江曜之间根本没有半分可能。
人是不会为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快与愤怒的。
“可是那只是蛊人为了激起你的情绪而制造的幻境。前辈他就算知道了,也并没有因为你的感情而怪罪你,不是吗?”江子墨开口,试图努力将话题拖回正轨。
“不是的……”江曜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他在我的幻境里。”
说着,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而且可能是受到了幻境的影响,他在幻境中没有任何灵力。”
“所以,我强迫的那个,就是……”
他话没说完,二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寂静。
这下,哪怕知道那是蛊人制造的幻境,江子墨也要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不至于对江曜问出一句“你怎么敢的?”
江曜说完便不再开口,就像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而江子墨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只能轻叹口气:
“你知道那是他吗?”
“先生请讲。”柳姬点了点头,朝他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不知先前那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会拍出如此天价?”江曜面不改色地开口,好像忘了自己刚刚也在疯狂竞价的事实。
“哦,先生这话问得……”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柳姬口中发出一声娇笑,
“柳姬还以为先生是那一位的仰慕者,否则又何必花那样的大价钱去竞拍。”
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但江曜却只当没听见,还好柳姬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盘问,而是继续笑道,
“其实告诉先生也无妨。那一位曾是大陆最负盛名的美人,风华绝代,姿容无双,虽然陨落多年,却依旧能引无数人倾慕。”
“自古以来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的事情并不罕见,先生或许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柳姬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与他解释道。
但江曜却没有应声,只是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微皱着眉反问道:“只是如此?”
他相信柳姬没有骗他,但他也同样知道,柳姬仅仅是在拿最无关紧要的情报来搪塞他。
玄师的身份,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
“先生要询问,那么柳姬也只能告知先生这么多。”但柳姬脸上却不见怯意,只是轻轻笑了起来,“至于其他的……”
突然,江曜嘴上一凉,回过神,却见柳姬的手指搭在了自己唇上,似乎在制止他追问下去,
“不能言,不可言。”
看着怔住的江曜,柳姬收回手,凑近他的脸庞,语气轻佻,但眼神却无比凝重:
“小弟弟,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可是会没命的。”
说完,还不等呆愣的江曜开口,她直起身,又变回了之前公事公办的客气模样,
“好了,交易已经完成,先生还是请回吧。”
她示意旁边的侍女将江曜请出去,但看着江曜离去的背影,她却也不知为何轻叹了口气。
柳姬也活了几百年,虽未曾赶上那一位的时代,但在看见长辈的叙述中,她又何尝不知,坊间盛传大陆第一的美貌,只不过是那一位的无数光环中最不值一提的一道了。
只可惜,那个名号早就无人敢提,就算是这次拍卖,也是因为时间过去许久,他们又身处东域,想必上面的人不会注意到他们这处偏僻之地,就是如此,他们也只敢悄悄放出消息,而并非明目张胆地宣传。
第 216 章 小爷扎心
幽荧总是认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人类的算计是没有任何用的。但偏偏,他们能倚仗的,也就只有这个东西了。
他放下酒盏,面色稍微带上了几分严肃,“风险很大,不过,我倒是觉得……可行。”
他一边说着,张开了一个隔音结界,直到太阳落山,那结界才重新打开。
“这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吧。”临走时,玄师看着梦吟沧,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要告诉小曜吗?”梦吟沧也微微皱起眉,
“虽然我觉得,他有权利知道。”
“我……”但是玄师却是罕见地犹豫了起来。
他微蹙起眉,沉默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还在修炼,还是先莫要声张。”
“好。”见玄师做出了决断,梦吟沧也点了点头。
“对了。”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看向玄师,
“小曜的最后一件进阶物,你打算给他用什么?”
他也一直在关心江曜的修炼,毕竟于公,江曜是烛照灵喾的拥有者,于私,江曜是他的师侄,甚至他还教了江曜几天剑法,更何况江曜的性子本身也挺对他的胃口。
“我……”说起这个,玄师脸上也多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我这里还有一些当年烛照留下来的,带着比较精纯创造之力的灵植灵材,要不你去挑……”梦吟沧还当他那是没有合适的宝物,不由得开口提议道,谁知却被玄师打断。
“倒不是因为这个。”玄师摇了摇头,看见玄师眼神的一瞬间,江曜突然觉得,他好像宁愿玄师继续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也不想他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
明明是他错了,他罪无可恕,玄师每对他更加在意一分,他就感觉自己心脏被撕裂的痛苦就更猛烈一分。
不要再那样看他,不要再怜悯他,责备也好厌恶也好,那都是他该承受的东西。
“对不起……”他突然挣脱玄师的手后退着身子,想要离玄师更远一些,但挣扎间却见玄师面色突然一变,像是遭受了什么剧烈的痛苦似的,眉头骤然皱紧,美丽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狰狞的扭曲之色。
“师父!”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江曜心头一震,本能瞬间压下了心头的愧疚和恐惧,再也顾不得心中的纠结,但刚一凑上前,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玄师的身体。
这又是怎么回事?惊骇之下,江曜瞪大了眼睛,却依旧只能看着玄师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虚幻起来。
“师父,师父……”他本就没干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发了疯一般想要去触碰玄师,却感觉玄师身边传来一阵不大的灵力波动,半透明的身体又缓缓凝聚起来。
“我没事。”惨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玄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脸,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倒是你。”
“别总想着伤害自己。”
“师……父……”玄师的手声音一如江曜记忆深处的那般温柔。但江曜听着这熟悉的声线,身体却愣在了原地。
“师父……”他突然死死咬住下唇,鼻尖传来一阵酸楚,紧接着泪水便像是决了堤的山洪一般,顺着他的腮帮子一股脑地落下,将枕头晕湿一大片水渍。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脑中一片混乱,江曜已经不知道自己脑中的思绪究竟为何物,只是用力抓紧了身下的锦被,口中不断地道歉。
为什么。
玄师这样高洁的人,又究竟为何会有自己这般低劣的弟子。
他仿佛就像是玄师人生中最大的污点,自己污浊不堪也就罢了,却偏偏还要拽着那个本该纤尘不染的人一起坠落。
莫说玄师,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到了极致。
对自己的厌恶之情就这样朝着江曜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如同涨潮的海水,掀起的浪花也一阵比一阵更加猛烈,直至将他完全吞没。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自己胸前刚刚才稍微愈合一些的伤口,差点就要用力抓紧下去,但指尖才刚刚开始用力,却一下子又被一阵凉意擒住了手腕。
玄师这次用上的力气格外得大,似乎生怕江曜重蹈覆辙一般,就连语气都稍微重了一些,带着些许的急切:
“都说了不要伤害自己。”
紧接着,江曜又感觉自己的脸上传来一阵冰凉——玄师的手正在他的眼眶边徘徊,替他拭去那些仿佛掉不完的泪水:
“别哭了。”感觉到自己的衣袖都快被泪水浸透,玄师只能无奈道,
“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知道江曜到底看到了什么幻境,但就目前而言,似乎也不至于到了让他动怒的地步。
虽然之前的事情的确有些让他难以启齿,但看着眼前江曜的形象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个逐渐重合,他是怎么都没法狠下心去真的责备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我只问你。”他看着惶恐不已的江曜,轻轻叹了口气,
“你对我,究竟是……何种心思?”
他微皱着眉头,最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就算他再怎么纵容江曜,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
江曜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又是在何时变了质。
“我……”只是,他这一句话却是把江曜问住了。
他看见江曜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体,却别过了头去,一言不发。
“要说宝物,我这其实也还剩不少,但其实……我不太想让创造之力成为小曜的最后一件进阶物。”他微皱起眉头,眼中隐隐带着些纠结,
“更何况,那东西也和你刚刚说的,苍星赫那孩子跟你说的计划很是相衬,只是……”他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那你考虑的是……”见玄师这副模样,梦吟沧心中突然有了些许猜测。
“是……南海之下的毁灭之力。”轻叹口气,玄师最终还是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你……”玄师的答案和心中猜想重合,但梦吟沧一时间却有些发愣,
“那是不是……太危险了?”
莫说是江曜,就连他,甚至是过去全盛时期的玄师,也不敢轻易踏足那片空地,更不要说去接触毁灭之力。
而玄师,竟是想要将毁灭之力作为江曜地进阶物,那只要有一点差错,甚至就算连差错都没有,也可能丧命的啊!
他自是深知那毁灭之力的恐怖,若刚刚说话的人不是玄师,他恐怕会认为那人疯了。
就算是玄师,他也依旧觉得有些疯狂。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看向玄师,颇为认真地开口道。
“我也在纠结。”玄师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着实是骇人听闻,但也只能苦笑一声,却并没有直接推翻自己刚刚的话,
“可是梦大哥,如果幽荧真的如我们设想那般,那么毁灭之力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小曜呢?”梦吟沧反问他,
“万一小曜真有了个三长两短,那你,那我们又该怎么办?”他看着玄师,神情突然变得十分认真。
被他那眼神一看,玄师突然又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或者,你也可以和小曜商量一下。”见玄师皱着眉头的样子,梦吟沧最后还是妥协道。
“小曜他会同意的。”但玄师自然是知道江曜的性子,摇了摇头,
“罢了,容我再想想。”
他轻叹口气,目光看向江曜院落的方向,表情有些复杂。
只是玄师和梦吟沧的这番纠结,在修炼室的江曜却是全然不知。
他如今一番心思全放在了修炼上,用尽自己全力在炼化烛照给他留下的那些能量,不知日夜。
第 217 章 小爷怎么劝
和玄绯伊将事情定下后,没过几天,玄绯伊便领着几名气息恐怖的灵士上了门。
“小师弟,这位是汪大师,这位是郑大师,这位是顾大师,三位都是八阶炼器师,其中顾大师是八阶上品炼器师。”玄绯伊对江曜将几名灵士分别介绍。
江曜赶紧扬起笑容和那几名炼器师打了招呼,而那几人看到江曜,却也没有任何高阶炼器师的架子,很是亲热地围上来,看向江曜的眼神中甚至隐隐有几分崇敬。
随后,江曜将玄师制作的图纸拿给几人看过,又简单讲解了一番,便见那几人拿着图纸讨论一阵,然后品阶最高的那名便站出来,冲着江曜抱了一拳:
“小少主放心,此事有我们在,定不会辜负小少主的信任。”他神色凝重,语气恳切道。
“那便拜托几位。”江曜也没有多言,只是对着几人点了点头。和几人的交流间,他也能感觉到,正如玄绯伊所言,几人都是具有真才实学的高阶炼器师。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他们却给了江曜十足的尊敬,言行之间也并非作秀,能看出乃是真心实意之举。既然如此,江曜也愿意给予他们信任。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和江曜提到玄师,但江曜看着他们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也是对玄师的情况非常上心,但可能是考虑到江曜的心情,所以才并没有直接提出。
江曜也自知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这几人只是初见便对自己如此敬重,肯定也是由于玄师的影响。
平心而论,玄师能有这样的一群追随者,作为弟子,江曜自然是为其感到骄傲。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江曜看着江子墨认真的模样,有些头疼地挠了挠脑袋,
“不过你要想好,若你真参与了进来,以后可能就没有退路了。”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提醒江子墨道。
“我意既决,又何来退路一说。”江子墨点点头,淡然道。
“那好吧。”江子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曜也只能轻叹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会我带你去见师兄师姐,你和我们,还有萧池一起去中域。”
之前萧池的友人在中域失踪,萧池在体内毒素被大致压制住后就一直有重回中域的想法,可惜被凤衣荼的事情耽搁了下来,后来又遇到江曜跟着他回中域,事到如今,也终于有了能回中域的机会。
“好。”见江曜答应,江子墨的神情也柔和下来不少,但随即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江曜,英挺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连头也低了低,甚至隐隐露出了些窘迫之意,
“等等。”
江曜正准备离开,听见江子墨的话又回过头,手臂交叉放在胸前,看着江子墨无奈道:“又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好像还要再带上一个人。”
“谁?”闻言,江曜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他看着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的江子墨,脑中思绪掠过,但还真没想出除了族人以外江子墨还跟什么人有过交集。
“本家的大公子,江沐锦。”见状,江子墨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的灵喾特殊,需要我帮忙压制。若我去往中域,恐怕他……”
“诶?”果然,此言一出,不仅是江月白,就是江子墨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讶异。
“去中域?”不过,只是瞬息的功夫,江子墨便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平稳地问道。
“嗯。”见心思被江子墨点破,江曜干脆也不再隐瞒,而是直接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神情有些呆滞的江月白,对着她轻轻一笑,
“然后月白,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其实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我不该一直瞒着你。”
“江曜哥哥?”
“江曜?!”
此言一出,江月白和江子墨的目光同时一变。江月白是惊喜中夹杂着些难以置信,而江子墨则微蹙起英挺的眉,眼神中隐隐有些不赞同之色。
“江子墨,这个事情……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一直瞒着月白。”江曜拍了拍江月白的脑袋,却率先看向江子墨开口道,
“你和我一样,我们都知道这事情背后的凶险。”
“但是江子墨。”他话锋突然一转,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应该比你知道的还要多。而就我拿到的情报来看,事情照这样发展下去,日后东域很难独善其身。”
说着他回头看向轻抿着薄唇,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的江月白,表情柔和了一些,
“月白的天赋足以让她在日后挑起东域的大梁。” 都到了这个关头,江曜自然也不再耽搁,来不及回屋,直接朝着凤临涯的住处赶去。
“林大师。”推开门,凤临涯已经立在会客厅内候着了。
“凤家主。”江曜对着凤临涯点了点头。
只是一段时间不见,但江曜却明显感觉到凤临涯似乎比上一次分别之时憔悴了不少。
“事态紧急,凤某也就不与林大师客套了。”二人落了座,凤临涯直接开门见山道,
“既然林大师是炼器师,不知能不能炼制出可以探测到灵喾虚弱与否的灵器?”
“这样的灵器很少,但若是凤族长有需要,在下也并非不能一试,只是不知……”江曜话还没说完,得到了肯定答案的凤临涯便扬起一抹有些释然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凤某便恳请林大师再度出手,给凤某一个成全,酬劳无需担心。”
“凤族长想怎么做?”江曜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反问道。
“凤某想,若是林大师能做出那样的灵器,那么在加固封印之时,若是凤某真的因为灵喾过于虚弱而给了不轨之徒可乘之机,那么就请林大师在那些人得手之前,将凤某彻底抹杀。”
“什……”江曜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椅脚在地上划拉出一声刺耳的尖响,连带着桌上的茶盏一阵摇晃,温热的茶水也洒了出来。
“为什么?”他瞪大眼睛看向对面依旧平静的凤临涯,不理解地反问道。
“若是凤某身死,那么凤凰便会在未来现身于凤家新出生的某位旁系体中,得以保全。”
“这样一来,凤某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反而露出一抹浅笑。
“可是……”江曜明白了凤临涯的意思,但还是皱紧了眉头。
“凤某并不惧身死,凤某只怕,若不出此下策,凤某会在关键时刻下不去狠手,只会误了大事。”凤临涯摇了摇头。
虽然并没有提到凤衣荼的名字,但江曜依旧能感觉到说这话时,凤临涯的脸上还是极快地闪过了一丝哀伤。
“但是,就算是如此,凤家主也不能轻易就拿自己的性命去……”江曜面色动容,有些不忍地喃喃道。
“要去加固封印,灵喾的虚弱是必然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凤某本来也活不过二十六。如今……呵呵,也不过是将这个日子再提前一些罢了。”说到这凤临涯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自嘲,但转而又笑道,
“在这件事上,凤某若心中总是想着自己,那南域的其他人,南域的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又该如何?”
他的人生在出生时便已经被规划好,他会在安宁时成为南域的管理者,亦会在危难时为了南域挺身而出。
“为何会如此……”江曜低下头,突然有些沉默。
不止是因为凤临涯的这番话,而是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的凤临涯有些熟悉。
简直就是像极了……像极了什么呢……江曜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突然,他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惊得江曜身体一颤。
第 218 章 小爷回院
“并不仅仅是你刚刚的举动,还有其他的东西。”
“师父,我我我……”江曜微微侧过身子,垂下宽大的衣袍,赶紧找一个话题试图掩饰自己的窘境,“之前你给的几个灵技,我好像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哦?”闻言,玄师果然也立马收敛了戏谑的神色,表情稍微正经了些,“哪里不会?”
“那几个都……或多或少有点……”江曜垂下头,脸又红了起来,却是另一种窘迫。
虽然玄师也没更多地提点他,但按照以往的经历,他自己琢磨也不应该有问题才对。
“哈哈哈,羞什么,我创的灵技,你要是能一下子完全吃透我才觉得奇怪呢。再说,就算你不提,我本来也是打算要问问你情况的。”
不过玄师却笑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江曜的脑袋,抬了抬下巴示意屋外,“走吧,先出去。”
江曜跟着玄师走到小楼外虚无的空地中,然后便看见玄师站在了自己的对面不远处。
“师父?”他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
“唔……我刚刚突然想到,比起直接跟你讲解,倒不如你直接跟我打一场,让我看看你用出的灵技,如何?”
“啊?”江曜闻言,一下子傻了眼,“我……和师父您?!”
他指着自己的鼻尖,表情呆愣。
“放心,我会压制修为,也不用攻击型的灵技,不会欺负你的。”玄师点了点头,轻笑道。
江曜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却突然感觉一股磅礴的火属性灵力擦着自己的身侧呼啸而过。
“小曜。”玄师微微眯了眯眼睛,虽然依旧笑着,但江曜却已经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我知道了。”正了神色,江曜的眼神也逐渐认真起来。
他唤出寰息握在手上,剑尖点地,“还请师父指教。”
玄师手上出现一团红色火焰,然后逐渐凝聚成长剑的形状,然后冲着江曜轻轻点了点头,“来吧小曜,除了我教你的那些,其他的手段也都用上,不用怕伤到我。”
看着不远处的玄师,江曜的眼神暗了暗,手中灵力汇聚,下一秒,人却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地飞了出去。
江曜以前也曾练过剑法类灵技,此时,寰息带着凌厉的剑意,化作一道道残影飞快地袭向玄师的各处要害,然而玄师手持赤色长剑,鲜红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游走于刀光剑影之中,明明身为实体,却是片叶未沾身。
玄师不曾还手,只是一味地躲闪,却依旧显得信步闲庭,游刃有余。江曜眉头微皱,手中动作愈快,虚晃一枪后身体突然后退,手中寰息卯足了灵力斩出一个十字,带出一阵轰鸣。
裹挟着磅礴灵力的剑气飞快地朝着玄师呼啸而去,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脆弱的灵魂仿佛一眨眼便会直接化为虚无。
然而,玄师的嘴角却轻轻扬起一抹浅笑,葱白的手指轻点红唇,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握——
一瞬间,耀眼的红光亮起,那耀武扬威的剑气好似触碰到了什么禁忌,竟然在刹那间便直接消散殆尽,什么也没留下。然而江曜却面色不变,只是下意识地一握寰息,剑身红色法阵亮起。
烟。他轻吐出一个字,下一秒,玄师身边的红光突然散开,化为赤红色的烟雾将整片区域完全笼罩。
视野一下子变得模糊,但江曜的速度却不知为何变得更快,他看准了那个烟雾中模糊的红色人影,手中红色凝聚,然后轻轻一拉。
霎时间,人影所在之处的火元素飞快地活动起来,延伸出如雪花般的赤色红斑,四周的温度猛然变得无比灼热,就连空间都能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只是,灵力倾泻的瞬间,江曜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心中警铃大作,身体下意识地向一旁略去,却发现赤色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在了他的颈边。
带着丝丝凉意的身体如鬼魅般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他嗅到了自己熟悉的冷香。
“藤离,或许吾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要的要多很多,吾不希望你一错再错。”对比起激动的藤离,大祭司却显得格外冷静。
他似乎和精灵王一样冷冷清清的,但是却又多了些人情味。从性格这一点上,江曜觉得他确实像是精灵圣树的血脉。
“你过多的执念会害了吾王。”大祭司声音平稳,接着说道。
入眼便是满目赤红。
红纱帐垂,红烛摇曳,烛光映照出墙上大红的喜字,透过红色的窗花还能看见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而一低头,艳红的喜被边,竟是一对精致的鸳鸯枕。
眼前的景象完全出乎玄师的意料之外,但即使如此,他也能看出,这里明显是一处婚房。
婚……房?他有些惊愕地回头,却正好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师父。”眼前的人看着他,竟扬起嘴角对着他笑了笑,模样十分乖巧。
熟悉的脸,熟悉的笑容,但配上那双笑意未曾到达眼底的双眼,却让玄师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是幻境。联想到自己先前的遭遇,玄师心头立马警铃大作,条件反射般地和眼前之人拉开距离,却忘了自己手脚俱被束缚。
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巨大声响,铁链一阵疯狂晃动,而玄师的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地,但手腕处却被撕裂开一道裂口,殷红的鲜血一下子便淌了下来。
“师父……”见状,江曜俊秀的眉头一下子拧了一下。他看着眉头紧锁的玄师,轻叹口气,笑容中带上了一些无奈,
“疼吗?”
说完,不等玄师回答,他不顾玄师的躲闪,抓住那只手腕,然后低下了头。
“你……”濡湿的感觉从手腕处传来,带着略略的痒意。玄师一惊,刚想开口,一根冰凉的手指却却贴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的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曜一点一点地舔过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淌在嫣红的舌尖上,反而带着一种怪异的美感,而被江曜触碰过的地方,却又一下子恢复如初。
“害他?哈哈哈哈……”藤离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你是在说笑吗?”他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那可是藤侑,哪怕我死掉,我消散,我毁掉任何东西,我也绝不可能伤害他。”他瞪着眼睛看着大祭司,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狼崽。
玄师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处在了状况之外。
这里是江曜的幻境,而江曜的心魔是他。
不,不仅是他,幻境中的江曜对他做了什么事情不必他再去回忆,而这个幻境是根据每个人的记忆制造而出,全是他们最能挑动他们情绪的人或事,也是他们心中最过不去的坎。
那江曜呢?
他还记得在后土之境中江曜的情况,若不是他发现及时,指不定江曜如今已经被蛊人得了手。
江曜的情况很不好,这便是意味着此处幻境对他的影响巨大,换句话说,现在的情况一定是让他痛苦恐惧纠结到了极致,却又无可奈何的。
所以结合自己的处境,江曜最害怕的事情,难不成是……欺师灭祖?
但是欺师灭祖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吗?
玄师皱起眉头,始终有点琢磨不明白。
那是他不想看到的局面。
“但是,”闻言,大祭司的声音似乎有些微的迟疑,
“你不该对他有感情。”最后,他还是坚定地开口道。
“哈哈哈哈,你是说我不该关心他?”藤离又笑了起来,
“那你算什么?”
“你又算什么啊大祭司?”他的目光似乎要把大祭司的身体盯出一个洞来,翠绿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压抑着的疯狂,
“他是我的长亲。”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沙哑的声音宛若在泣血。
大祭司看着他有些扭曲的脸,突然也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偌大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听到这,江曜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今日,在旁观完整个事件后,他完全能与藤离共情。
藤离对藤侑的情感似乎做不得假,但在藤侑眼中,那却是不应存在的东西。
其实那本来也不应该存在,若是藤离如同藤侑一般天生无情,这一对王与继王之间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就如同精灵族那么多代的王与继王一样。
但偏偏这次出了藤离这样一个变数。
没有人天生就不需要亲人的关心,哪怕是江曜,在过去也是对江荣的行为失望无数次之后,才彻底死心的。
再任由梦吟沧思维发散,说不定他还真能从那人口中听到他和江曜的感情猜测。
“那孩子还小,的确容易感情用事,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梦吟沧看着低头不语的玄师,劝道。
“其实倒也不全因为这个,更何况萧池他自己有觉悟,小曜后来也想明白了。”玄师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示意梦吟沧不必担心。
“哦?”这下倒是梦吟沧有些好奇了,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便听见玄师的声音从对面响起。
“说起来,梦大哥,前些日子倒是忘了问你,你和岚月……到底是何时修成正果的?”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戏谑,直接让对话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梦吟沧也没想到玄师直接问起了这个,猝不及防之下面色都红了几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见梦吟沧没有追问之前的事情,玄师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说着说着语气中倒也真的带上了几分好奇,
“当年我便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来,倒是成了真的。”
过去他们四人中,梦吟沧最大,宁岚月最小。那时宁岚雪还在,宁岚月的灵喾还是十分难缠的毒灵喾钦原。
或许也是因为毒灵喾的缘故,刚认识他们时,宁岚月性子不仅冷淡,还十分倔强,哪怕是宁岚雪也不想过多依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默默地捣鼓丹药,不喜别人接近,可以称得上有些孤僻。
但是她身体并不好,所以梦吟沧十分照顾她,甚至是到了有些过分的程度。
宁岚月起初也对梦吟沧十分排斥,奈何梦吟沧不依不饶,死缠烂打,经过长时间的拉扯,终于打破了宁岚月自我封闭的状态,引导她不再自卑,并带着她逐渐融入到人群之中。
不过自那之后,宁岚月就对梦吟沧稍显依赖。
玄师陨落之前,明眼人其实都能看得出二人对彼此有意,就差那最后一层窗户纸。而如今再见,发现二人修成正果,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也这么多年了,有些东西一直装作看不见也不是个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梦吟沧小声解释道,
“更何况,月儿与我都未嫁娶,又是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我明白你的心情。”沉默半晌,大祭司最终还是开了口,
“但这种感情你不该有,也不能有。”
“因为你是王,吾族未来的王。”他看着眼睛有些发红的藤离,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然后走出了他的房间。
恍惚之间,江曜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玄师也带着他悄悄退出房间,往他们的树屋赶去。
二人刚进屋,还没来得及坐下,江曜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师父,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你是说藤离?”玄师立马反应过来。
“嗯。”江曜点了点头。
本来,藤离是他们一开始就怀疑的对象,但是今天的事情,让他又有些动摇了。
藤离当时奋不顾身护住藤侑的模样,还有后来和藤侑的对话,让他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去继续怀疑藤离。
毕竟那时藤离一闪而过的表情真的很像一个被无情的长辈伤到的孩子。
“他……”玄师似乎也有所迟疑,但话还没出口,却又突然听见他们树屋的房门被敲响。
“别动。”
红色的雾气散去,江曜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师……师父?”他呼吸一滞,轻声道。
“不错,很聪明,竟然知道利用我灵力中的火元素来施展灵技,借此提高灵力的纯度。”玄师低笑一声,收回火焰凝聚而成的长剑,冰冷的手抚上江曜的手腕,带着寰息一起,将其拉到一个特殊的位置,
“不过,你对寰息的了解还是不够。”
“寰息?”此言一出,刚刚身体还有些僵硬的江曜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
“为何?”
寰息是江曜的本命灵武,也是他提升炼器术的教材范本,因此这些年来,江曜自认为已经将寰息翻来覆去看了个透彻,就连密布剑身的法阵也已经被他了解得清清楚楚。
“你以寰息剑身上的法阵为媒介来引动灵力中的火元素,从而进行火属性灵技的使用,这样的想法很对,但是,你忽略了激活法阵时的细节。”玄师笑道,松开手,手从江曜的手臂下绕过他的身子,在他心口停下,
“你看,心脏是灵喾所在的地方,而从这个角度。”
江曜看着玄师点了点他的胸口,又指了指寰息剑身上的某一个法阵,轻笑一声,“感觉到没有?”
“您是说……”江曜心头掠过一丝明悟,眼神一凛。
“小曜,还记得为什么顶尖炼器师雕刻阵法之前,都要先确定灵器器身上阵法的位置吗?”玄师接着笑道。
“因为阵法的雕刻环环相扣,而且还要考虑使用者的习惯,方便他们使用对应的阵法,发挥灵器的最大威力……”江曜下意识地接话道,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睛,
“师父,我懂了!”
阵法是一个很精妙的东西,往往只是雕刻的毫厘之差便能影响其效果,同样,角度也是其影响因素之一,这也是为什么炼器师炼器时,刻阵的第一笔都十分慎重的理由。
炼器师是为了灵士使用灵器时能更加方便,但是反过来,灵士同样可以通过调整使用灵器的角度,来让阵法发挥最大的威力。
普通的灵士不通阵法可能想不到这一茬,但是江曜作为炼器师,在玄师开口的一瞬间,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明白就好。”江曜感觉到玄师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握住自己的手,“就保持这个姿势,你再使用‘烟’试试?”
江曜轻嗯一声,手中红光闪烁,淡红色的烟雾立马将二人笼罩。
“能察觉到吗?”玄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刚刚你这样使用‘烟’的话,是能感知到我的行动的。”
江曜没说话。
江曜有点崩溃。
“笃笃笃——”
这又是谁……江曜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个他意想不到的精灵。
是大祭司。
“是你?”江曜一愣,旋即有些惊讶地开口道。
大祭司抬起头,先是朝着江曜他们浅浅行了一礼,然后轻声开口道:“今日让二位贵客受惊了。”
他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平静。
“没关系,我们能帮上忙,那自然是好的,大祭司不必介怀。”玄师笑道。
江曜侧身让大祭司进屋,但视线一直未从他身上移开过。
大祭司大晚上来找他们,应该不只是为了一句简单的安抚吧?
“大祭司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玄师上前一步,倒是替江曜问出了口。
“吾……是想就今日之事,询问二位的看法。”大祭司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有关今日的异木,不知二位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大祭司是指……”玄师眸光一闪,但没有直接把话说明白。
“吾早已在族人密布的地方设下了禁制,异木不应该出现在密林深处,今日如此,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大祭司不紧不慢地开口。
“既然如此,大祭司不如直接说,整个异木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反倒更为合适。”玄师笑着,不动声色地回避了大祭司的试探,
实力的再度提升自然让江曜对于即将到来的比赛更添几分把握。他一边巩固着自己的实力,一边等待着复赛的到来。
初筛停止后又过了两日便是复赛,通过初筛的灵士被分为十余个人小组各自进行炼器,最后经过几位作为裁判的高阶炼器师裁定出炼出的灵器等阶最高,同阶灵器中品相最好的那个炼器师通过复赛。
而复赛之后的第二日便是最后在凤家举行的决赛了。
复赛对于江曜来说并不算太难。虽然来参加凤家组织的炼器比赛的炼器师不算少,但毕竟高阶炼器师在哪里都是稀缺物种,江曜的小组中也都是三阶或是四阶的炼器师,在他突破后,炼制四阶上品的灵器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有时候还能炼制四阶上品巅峰的灵器。
所以,通过小组的复赛,于江曜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当然,他也并没有太露锋芒,毕竟他也知道自己和玄师都需要低调。
在复赛中,他一直注意着同组其他炼器师的情况,最后只是将灵器的品质稍微控制在比同组炼器师的作品好上那么一点罢了。虽然通过了比赛,但也没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决赛设置在了凤衣荼的生辰那日,进入决赛的几名炼器师都有了一小段时间休整,而依澜岛上也在这些时间内多了不少有关这个比赛其他选手的传闻。
其中传得最广,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这次的决赛中,有个五阶炼器师。
不仅是五阶炼器师,还是个五阶中品炼器师。
这次的决赛所有的岛民都可以前往观看,只需要缴纳并不算太多的入场费便可。所以五阶炼器师的消息一出,不少人都有些激动。能够在现场观看一名五阶炼器师炼器,就算自己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说出去也是一段足以吹嘘好久的经历了。
毕竟五阶炼器师在哪都是稀有物种,哪怕南域因为地域特性的缘故让炼器师和炼药师比起其他几域来说竞争力要大上不少,但到了五阶依旧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那名五阶炼药师名为陈未,年纪已经不小了,早年在南域也还算是有些名气。但据说他脾气古怪,说话刻薄,虽然因为炼器技术也被不少人追捧,但据说多年前他冲击六阶瓶颈失败,不仅没能进阶,甚至修为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倒退,再加上强行进阶对身体的损伤,连带着他的炼器术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这人年轻时倒也攒下了不少钱财和修炼资源,只可惜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之前的事情让他损了根基,这些年下来他的实力也就停留在了五阶中段不得寸进。
所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旧伤渐愈,得以重归炼器一道,可惜时隔太久,南域的后起之秀太多,他也早已被大多数人遗忘,再不复过去的辉煌。
多年的休养让陈未手上的资源人脉快要消耗殆尽,他急需一个能够拉他一把的契机,作为南域最大的传奇性家族的凤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凤家从来不缺高阶炼器师和炼药师,就算他自荐也没什么更多的作用。于是,这一次的比赛,或许会成为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关于这个陈未,江曜能够获得的信息也不算太多,更多的也是和这次比赛有关的。他似乎是这次比赛中唯一一个五阶炼器师,从等阶上看,即使还没比赛,最后的结果似乎也已经显而易见。
因此,在陈未眼中,自己俨然已经搭上了凤家这条大船,近日里也总是一副胜券在握,春风得意的模样,对于包括江曜在内的其他闯入决赛的炼器师也是大放厥词,极尽嘲讽。
江曜倒没有与这种人计较的习惯,比起被人在嘴上占便宜,更让他关心的是这个人的炼器术究竟如何,而自己又该如何取胜。
决赛的设置依旧很自由,依旧是在规定的时间内随意炼制一件灵器,最后根据炼制灵器的品阶和品相来定胜负。江曜
宁岚月凑近他,耐心地听他叙述着,也大致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江曜省略了自己寻找源初之力的过程,只说自己最终找到了源初之力。那个时候他几乎已经要失去了神志,只靠最后的执念与本能在强撑。
而烛照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听见那一声呼唤时,许久未曾接收过任何声音的江曜甚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而无尽的时间早已将他曾经敏锐的感知消磨殆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呆愣了多久,但身体却依旧跟着直觉前进着,直到终于撞上了什么实体化的阻碍。
而他看着面前耀眼无比的光轮,愣了好久,才终于在烛照一声声呼唤中缓缓转过头。
烛照引领着麻木的江曜找到了源初之力,然后陪了他很久很久。
传说中的创世神兽带着他,用了不知多少时间让几乎已经变成一具只剩本能的空壳的江曜恢复了些许的神志,让他重新拾起思考的能力,他就像是已经彻底腐朽坏掉的齿轮,在烛照的不断抛光清洁下,终于开始逐渐重新咬合,然后一点一点开始转动。
到现在,江曜虽然还不能恢复如初,但至少也有了最基本的,属于人类的思考能力。
那时候的江曜就连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只能在偶尔抓到一些碎片的时候才能磕磕绊绊地,连讲带比地将他的过去讲给烛照听。化为人形的烛照一边听着,一边引导着他想起更多,他以这种方式锻炼着江曜与人交流沟通的能力,直到那天,江曜拽住了他的衣袖。
“我,要,回去。”到了那时,江曜终于能掌握语言的大概音调,而不是只会一味地咿咿呀呀。
而那时,烛照看着表情虽然还有些呆滞,目光却意外坚定的江曜,轻轻地笑了。
“你想起来了吗?”他反握住江曜的手,语速也很慢很慢,
今日的异变让他觉得或许那些幕后之人马上要有其他动作,因此他这才故意朝着大祭司施压,试图套出一些信息。
江曜第一次进入这样的一片空间。
漆黑的一片,仿佛没有尽头。若不是能感觉到空气中杂乱的土元素,还有身边一行人的气息,江曜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那道恐怖的裂缝之中。
他们所在的这个洞穴大得出乎了江曜的预料。江曜也自认不是那种毫无耐心的人,但身处黑暗的时间实在是太久,让他最后还是忍不住看向队伍最前方的玄师,
“师父,这后土之境……究竟有多大啊?”
他们都用上了灵力赶路,虽然为了提防暗算所以总体速度不算太快,但从他们行进的时间算下来,至少也该有横跨一座中型城池的距离了。而从他们现在周围的景象来看,他们甚至还没有走出这最初的山洞。
“后土之境算是脱离于荧烛大陆的另一方小天地,就如同水月门一般,不可将其与一般的秘境相比拟。”玄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但最开始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江曜甚至看见玄师微微侧过头,似乎有些惊讶自己身后跟着的居然不是江曜,
“不过距离我上一次来后土之境已经过了几百年,而根据我刚刚的探测,这里已经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那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间,玄师的声音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给江曜缓缓解答道。
“这样……”玄师的异常持续的时间太短,让江曜甚至以为刚刚自己看到的是错觉。而听了玄师的解释,江曜立刻被他刚刚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师父,这些异变,难不成是和幽荧有关吗?”
可能是因为和幽荧对抗太久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如今每当出现异状,江曜总会下意识朝着幽荧身上怀疑过去。
“跟幽荧本身应该关系不大,不过我想,造成这种异变的,恐怕是蛊人。”
玄师没有隐瞒江曜,将自己感知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现在身处的应该不是所谓的山洞。而周围之所以是这样的情况,恐怕是因为整个后土之境都变成了这样。”
在过去,后土之境内部也的确和水月门之中有些相似,不过没有人烟,大都是高山还有溪谷,随处可见珍贵的土属性灵植和灵材。但是在刚刚的探测中,玄师却能感觉到,印象中后土之境里的那些山川草木早已消失不见,而他的灵识所到之处,皆如眼前一般荒芜。
谁知大祭司真就直接这样全部说了出来。而看他的意思,似乎还真是一心为了精灵族。
“不过本尊的确有些疑惑。”看着沉默的大祭司,玄师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你究竟是谁?”
“又是如何知道本尊身份的?”
他这回倒是没有了逼问的语气,只是单纯的询问。但大祭司却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戴着兜帽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但终究是没有说话。
“不愿意回答就罢了。”玄师见状,也不再逼他,“那本尊再问你,你刚才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情,甚至你们精灵族的整个异动,都是由藤离一手造成?”
“是。”这回大祭司倒也不再缄默,而是轻轻点了点头道。
“你一开始就知道?”玄师眸光一闪,接着问道。
“……是。”大祭司似乎迟疑了一瞬,但还是应道。
第 219 章 小爷追问
似乎是看出了江曜的担忧,玄师特意补充了一句。
“所以,敢问前辈,晚辈的进阶物究竟是……”听见玄师这样说,江子墨倒是少见地有些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东西产生这样大的渴望,虽然并非他本意,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像是渴极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汪清泉一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便想要飞到那所谓的进阶物面前。
刚刚进入后土之境时,或许是因为刚刚脱离幻境的凶险,所以那时候的江子墨还没有察觉到这种渴望。而随着他们一路前行,离他心中的感应之地越来越近,就算是他一向冷静自持,也难免抑制不住心中的那股越来越强的,对进阶物的欲/望。梦吟沧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江曜将丹药送入口中,只觉一股温热顺着嗓子蔓延向下。
他手上捏着瓷瓶,还没回过味来,却突然感觉一股阴冷的劲风不知从何处而起,直直地朝着自己的面门袭来。
他躲闪不及,尖尖的树枝擦着他的面庞而过,留下两道血痕,而还不等他侧身避开,那树枝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转了个弯,紧接着,江曜直觉背心处突然传来一阵有如实质的杀机。
就好像是被什么凶狠的猛兽盯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一样。
紧跟着,江曜便真的感觉一阵剧痛自背后蔓延开来,温热的液体在一瞬间浸透衣衫。
霎时间,江曜浑身寒毛直竖,耳边传来一阵嗡鸣。
他从未有过这样手脚冰冷麻木到动弹都不得的时候,这一刻,似乎什么东西都离他远去,就连疼痛仿佛都顿了一拍,只剩下宛若擂鼓一般跳动不停的心脏,和身上从骨子里渗出的,阴冷到让人毛骨悚然凉意。
那是一种刻入本能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哥哥会陪着你的。
自那之后,去找凤临涯似乎成了凤衣荼的日常。
最初,凤临涯还会抗拒,但即使再如何冷静,他终究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不会被发现的,他想。
他知道,在五阶之前,除了定时给他添些干粮,还有定时汇报凤家的情况外,不会有人来打扰他闭关,他和凤衣荼不会被发现的。
凤临涯隔三岔五就来找他,所以他也就在凤临涯没来的时间中拼了命地修炼,这样一来,他的修为不会被耽误,凤家便也更察不出端倪。
那扇窗中透过来的光好像成为了他的希望,因为每当那束光暗下去,紧接着出现的便会是那个身影。
虽然每次出去也不过待在凤衣荼和陈芷枝的小院内,但他们待他极好,他在那间小院的时候仿佛就只是个名为凤临涯的孩子。他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毫不顾忌地夹走自己喜欢的食物,也可以拽着兄长和长辈撒娇。而凤衣荼偶尔也会打探好凤家的其他僻静地,让凤临涯放出灵识,然后二人避着人偷偷前去。
而这一日他们去的地方种了不少的桂花树。桂花树在南域并不罕见,但凤家种的却不多,只有这处小院内才有。
那时天色已晚,他们趁着暮色溜进那处园中,刚走了一会,却突然听见两个侍女说笑打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凤临涯还有些发愣,但凤衣荼却立马反应过来,抓着凤临涯,捂住他的嘴便躲到了最粗壮的那棵桂花树后。
那夜月光很亮,桂花树的树冠投下了浓浓的影子,将二人包裹在其中。凤衣荼护着凤临涯,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敢露一双眼睛越过树干偷偷往外瞧。
其实他一时情急,却又忘了他好歹也是个少爷,是不用怕被下人发现的,让凤临涯躲在阴影中,自己走出来说想要独自赏景,让偷摸着捡懒的侍女离开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如今做贼一样在树后躲着,自然也不好突然站出去,否则平白无故招人怀疑。
所以他和凤临涯只能在那棵桂花树后躲着,闻着空气中那一丝丝清甜的香气,直到那两名侍女离开,他才护着凤临涯,仿佛虚脱一般靠在了树干上。
“应该是南域吧。”江曜抬头看向辽远的天际,脑中浮现出之前他和玄师所做的规划。
既然西域也出了事,那基本上是注定了,那群人肯定也会对南域动手。
他必须要和玄师快速赶往南域,阻止那些人的阴谋,将损失降至最低。更何况,他还有一件进阶物需要在南域才能取到。
“南域?就是你说的,有海,还有很多岛屿的那个地方吗?”苏洛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略微思索一番,然后开口问道。
“嗯。”江曜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没有去过南域,只是听玄师讲过不少,南域临海,没有成片的土地,而是分成了一个个岛屿。
苏洛闻言低下了头,轻咬下唇。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好半天才扬起脑袋看向江曜,目光灼灼,好像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那……我和你一起去。”
“诶?!”江曜有些惊讶地看向苏洛,但苏洛却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没有听错。
“不是,苏洛,这……”他一惊,赶紧摆了摆手,“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苏洛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着,反问他道。
“那个,苏洛,你是精灵,你不能离精灵之森太远的。”江曜以为苏洛年纪尚小,又没有出过精灵之森,所以不清楚精灵的特性,于是给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知道。”谁知,苏洛却有些急切地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
“你会变成人类,再也无法拥有精灵的寿命、特性和能力。”江曜叹了口气,试图让苏洛冷静下来,“这样一来,你……”
“这样难道不好吗?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但苏洛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抓住了江曜的手臂,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让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咳咳,苏洛,这个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江曜轻轻捉住他的手腕,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我理解你对外面的好奇,但是你不能就这样随意决定自己的未来。”
“可是……”苏洛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江曜却只是摇了摇头,劝他道,
“苏洛,变成人类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人类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
“而且,你在精灵族不也有很多其他喜欢你,爱护你的朋友吗,你和他们才是……”
“不是的,不是那种喜欢……”但是苏洛打断了他的话,低下头,咬紧了下唇,似乎有些踌躇。
其实桂花糖在哪里都可以买,但凤衣荼还是拉着凤临涯去了南域最繁华的一处坊市。
“我找娘亲要了不少钱,想要什么就跟哥哥说。”他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凤临涯笑道。
但凤临涯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开口。
他看着街上吆喝的商贩,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眼前的一幕幕场景和他脑海中的记忆重合又分离,让他不由得垂下眼眸。
原来,南域是这个模样。
他们混迹在人群之中,宛若一对最普通的兄弟。凤衣荼领着凤临涯绕着坊市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一间零嘴铺
不知不觉间,江曜瞪大了眼睛,喉咙发紧,如同干涸的鱼一般,想要挣扎,但浑身的力气却像是被卸了个干净,直到莹白色的光轮突然亮起,一阵温和的暖意自他心口缓缓流淌而出,逐渐拂过四肢百骸,江曜这才一下子跌倒在地,寰息剑尖没入地面,勉强支撑着他的身子,冷汗不断顺着他瘦削的下巴往下淌。
他深吸几口气,却见一双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再往上是墨绿色的衣袖。
背后的鲜血还没凉透,带着些热意,濡湿的衣衫紧贴在背上,粘腻的触感提醒着江曜之前的事情并非错觉。
他顺着梦吟沧的手站起来,却还是差点腿软到一个踉跄。他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却见梦吟沧笑着看向自己,
“什么感觉?”
他倒是笑容一如往常,但江曜此时看着这个笑容却莫名有些发怵。
他微微垂下头,似乎是在斟酌字句,却听见梦吟沧突然低声一笑。
“没关系,说实话就好。”
“我……”闻言,江曜这才轻咳一声,轻轻侧过脑袋,
“我猜,很可能是土精魄。”不过还好,玄师并不打算跟他卖关子,
“麒麟也是血统纯净的上古灵兽,适合它的进阶物纯度肯定不会太低。而如今后土之境已经被破坏,那些本来还有一定可能性的土属性宝物都已经消失了,思来想去,应该也就只剩下土精魄一件东西了。”
“土精魄……”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江子墨突然心脏一跳,让他赶紧低下了头,生怕控制不住表情在玄师面前失态。
他的反应被玄师看在眼里,让他皱了皱眉,但还没开口,却见江曜一下子抬起头,和玄师对上了视线。
“等等师父,你说的土精魄,是不是就是那个……”江曜的语速有些快,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凝重,带着点急切地追问道。
“就是我先前所说,或许会被幽荧拿来创造傀儡的那个。”玄师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肯定了江曜刚刚的想法,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略显严肃,而江曜听见他的话 面色也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所以,这个土精魄有什么问题吗?”看着江曜师徒的表情变化,跟在最后的江沐锦面上微微带了些疑惑。
“这……”江曜的眉头还蹙着,但听见江沐锦这么问,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土精魄本身的问题。”
“师父和我只是在想,近些年后土之境异变的原因,似乎已经确定了。”
若之前只是猜测,那么在确定江子墨的进阶物是土精魄后,他们似乎就可以将之前的猜测视作一个正在发生的事实。
毕竟后土之境本身对于幽荧来说并不重要,若是为了其中的能量,那么蛊人大可直接和其他的宝物一样,将土精魄转化为创造之力即可。而他既然毁掉了其他的宝物却唯独留下了土精魄,肯定是土精魄还有除了变为创造之力以外的其他利用价值。
制造傀儡。
第 220 章 小爷转移话题
只是,在离开安州城之前,江曜还收到了一份来自天鹤城的,特别的礼物。
“二位贵客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我就住在隔壁的屋中。”荫槐朝着江曜二人示意了自己的住处,然后对着二人行了一礼,便转身打算出门。
“等等。”见荫槐要走,江曜赶紧叫住他。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荫槐转身,态度恭敬地开口道,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悦。
“可以告诉我,你们的那个……大祭司,究竟是什么人吗?为什么你们会……”
“大祭司乃通晓过去与未来,由圣树所钦定的,能够指引我族的大人。”江曜还没说完,便听荫槐开口道,“大祭司所言,于我族皆为真理。”
“这……”江曜闻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还没等他追问,便看见荫槐朝他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树屋。
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江曜也不知荫槐是真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在故意和他装傻糊弄,他有些挫败地坐到了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之前,他也不会对这个所谓的大祭司如此热衷。只是如今,这精灵族的异变大概率和大祭司,和之前北域东域的幕后黑手有关,这牵扯到他的灭族之仇,他的弑师之仇,甚至还牵扯到生死未卜的江子墨,即使他心性已经比之前成熟了许多,但依旧难免有些急躁。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复仇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但江子墨的事情却万万拖不得。
想着,他又摸向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块属于江子墨的灵魂玉简。如今这玉简还没有异样,证明江子墨至少性命无忧,但一天不找到他的下落,他的心就提着一天,生怕哪天修炼完毕,一睁眼就发现这玉简碎掉了。
他和江月白保证过他一定会救回江子墨,他不能食言。
更何况,那是他亲兄长啊,除了江月白以外,那是他仅剩的至亲了。
捏着那块灵魂玉简,江曜的气息都开始变得有些不稳。所幸玄师很快发现了他的异状,走到他身边坐下,然后轻声开口道:
“小家伙,先别急。二次觉醒的灵喾越强大,需要的融合时间就越长。你兄长觉醒的乃是顶级灵喾之一,按理说三五年都算少的,融合七年八年,甚至十年都有可能。”
“在那之前,那些人不会对他出手的。”
“我知道,但还是……”江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干脆有些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的脑袋埋到玄师的脖颈间,然后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我们明日去找大祭司。”玄师顺势揉了揉江曜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安慰道,“总能问出些什么来的。”
“可是,那什么大祭司,他会见我们吗?”江曜下意识地蹭了蹭玄师的手掌,声音里带了点鼻音。
“我们是他口中的贵客,哪里有不见之理。”玄师轻笑道,“更何况,若是他真不见,我有的是方式让他见。”玄师语气轻松道,“实在不行找个机会打晕他绑到我给你炼的那镯子里,还不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哈哈哈,师父你这话说的。”听着玄师的话,江曜突然笑了起来,“那可不行,那种事情得我来做,不然毁了师父你一世英名可就不好了。”
“英名这东西又没什么用处,更何况这种事情我过去又不是没干过。”玄师也笑了,“若真是要对付恶人,那也没必要用正道的手段。”
那是江宁托人给他送来的一只储物袋,还有一封亲笔信,信上说,天鹤城的百姓知道了江家的变故,都感念过去江家执掌天鹤城时对他们的保护。他们帮不上如今的江家什么忙,只能家家户户各自张罗着筹措了些东西,一部分换成了金灵币,一部分可能有用的便一起寄送了过来,也算是尽一份心意。
“我知道啦,师父。”江曜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也知道这东西急不得……”
不过说起修炼,江曜眉宇间却又多了几分忧色。
虽然他也知道每一阶的巅峰到大圆满是都是最难跨过的坎,但这回,他似乎的确是停在巅峰太久了。
“我知道你想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复仇,去救出你大哥,但是突破到大圆满境界这事情,确实不是仅靠努力就能成功的。”玄师轻叹口气,顺势揉了揉江曜的脑袋,“总之,只要我们找到了线索,有我在,总归能救出你那大哥,至于修炼的事情,到了时间也自会水到渠成。”
江曜点了点头,其实玄师说的道理他也都懂,但说到底,心态这种东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调整好的。
“不过我看那个精灵似乎对你很感兴趣。对于精灵族中的种种异状,去问他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玄师说的时候苏洛,江曜闻言也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我也有这个意思。”就算苏洛年轻,但作为精灵,总要比他们这样的外来人要知道得多些。
而且看刚刚苏洛离开的样子,似乎很期待自己去主动找他。
“我就不去了,在外人眼中我毕竟是你长辈,有我在场,只怕那小精灵会觉得拘谨。”玄师笑道。
江曜点了点头,朝着玄师挥了挥手,便直接出了树屋。
一出树屋,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曜从未见过的景象。昨夜到达精灵之森时时间已晚,天黑了下来,他们也没那个心思,因此看得不真切,但如今到了白天,却只见郁郁葱葱的茂密丛林中生长着一颗颗足以蔽日的参天巨树,地上是一条条由藤蔓交织铺垫而成的平整小径,通往四面八方。
一座座树屋以奇怪却又优美的姿势拔地而起,有的在树上,有的则是直接在粗壮的树干中掏空了一块,甚至有的直接由树木的根部缠绕而成。
一个个容貌精致美丽的精灵正穿梭在密林间,到处都是充满了嬉笑打闹地声响,让整个林子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们之前边得到了消息,江曜一出门,一双双翠绿色的眼睛便齐刷刷地向他看来,眼神中好奇有尊敬,还能偶尔看见一些精灵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个……”被这样注视着,江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请问各位知道苏洛的住处在哪吗?”
虽然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于那些灼热的目光,但一想到自己的打算,江曜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
他一开口,气氛突然凝固了,江曜有些尴尬地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再随便说点什么或是干脆直接溜掉,身前地精灵们又突然炸了锅。
“啊,苏洛的住处啊,我知道我知道,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的第四间屋子就是了。”
“对,就是这条路,贵客您要还是不知道,我可以为您带路。”
“贵客您若是要找苏洛,要不我直接去把他喊来?”
江曜将将那储物袋中的东西略微一计算,发现竟然有近十万的金灵币,这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个堪称恐怖的数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低级的修炼用具,甚至一些生活用品,那些东西都不华贵,甚至有些朴素,但江曜看着那储物袋,不知为何眼眶却有些湿了。
他将那些东西给剩下的族人分了去,告诉他们天鹤城的乡亲们都还念着他们。而离开东域的时候,除了一些灵材,江曜身上一个金灵币都没剩下。
他又住进了玄师给他炼制的那只手镯之中,修炼炼器两班倒,有时候实在闲得无聊,玩心上来了,便用音翎给玄师传话玩,他倒也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单纯想听听他的声音,搞得玄师着实是有些无奈。
不过无奈归无奈,闹还是要任由江曜闹的。
这次的路途比之前去北域的时候还要更长些,在江曜又一次达到修炼瓶颈的时候,玄师的呼唤声也终于从手镯之外传来。
江曜从手镯中钻出,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林海,参天大树缠绕翠绿的藤蔓,而脚下的灌木都快有近一人高。
这里比江曜所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更富有生机。
“往前走是精灵族的森林,而反方向再走一段,是人族城市。”
“精灵族的森林占了西域的绝大部分面积,因此在西域,人类城市并不多,只有十数座,其中也没有特别强大的家族。”玄师现出实体站在江曜旁边开口道,
“由于精灵族圣树的影响,西域的灵气中木元素非常浓郁,因此木属性灵喾的灵士也最多,除此之外,就连建筑风格也受其影响。在西域,很少用砖瓦建成的宅邸,大都是由原木做基,再由藤蔓缠上,其中洒上些藤木种子,屋子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牢固。”
“荧烛大陆各地风土不同,可惜现在不是游览的时候。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带你到处转转。”玄师的语气十分轻松,虽说是游历大陆,但仿佛是在说游历自家院子。
“那我们现在,是先进精灵之森吗?”江曜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眼前的密林。
“嗯,不过我上次来西域也是百年前,不知精灵族近况,你跟在我身后,还是小心些为好。”玄师说着,身上红芒一闪,便又变成了之前的老者模样。
二人靠近了精灵族森林的边界,但还未等二人踏入森林的范围,玄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江曜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里的元素波动有点奇怪,小家伙你先别动。”玄师眉头微皱,手上红芒一闪,凝聚成一只小小的瑰丽鸟儿,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挥舞着翅膀便朝那林中飞去。
只是,那小鸟飞入林子的瞬间,草地上却突然亮起一阵绿光,一瞬间,无数树木上藤蔓枝叶疯长,一瞬间将小鸟团团围住。玄师见势不妙,那鸟儿在一瞬间化为红光汇入他的体内,但下一秒,那些藤蔓却又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直接朝着玄师袭来。“嗯。”江曜赶紧应了一声,走到玄师身边坐下。
“师父,你在干什么啊。”那几案上一片空白,什么东西都没有。
“反正也无事可做,只能想些事情打发时间。”玄师笑着摇了摇头,狭长的眼偏着看向身边的江曜,“怎么样。”
“我问了苏洛,也得到了一些信息。”江曜点了点头,然后把苏洛所说的,有关大祭司,精灵王与继王,还有异木的所有信息都说了出来,还顺便附上了自己的猜测。
“若是真如你所说,异木会吞噬精灵的话,那这个事情就确实蹊跷了。”玄师冷静地听完了他的叙述,然后蹙眉沉思道,“精灵在寿命尽了以后会化为能量回归自己出生的灵木。而这个能量,在根本上,和灵士的灵喾与灵力属于同源”嗡嗡作响的声音让他的思绪乱成一团浆糊,他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木屋,抬眼却只看见一团似有似无的黑雾。
那是一切事情的根源。
藤离知道自己和历代精灵王都不太一样。
作为精灵继王,他有精灵族的传承记忆,藤侑和精灵圣树的共同孕育不仅带给了他强大的力量,还有比平常的精灵成长更快的智慧。
他拥有比一般的成年精灵还要强大的力量,是除了藤侑之外精灵族的又一主宰。他熟知精灵族的所有规则,就如同了解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他应该冷静,自持,顺遂地长大,待到藤侑的力量随着时间而衰颓,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权柄,继续带领着自己的族群在精灵之森中繁衍生息。
藤离的生命轨迹本该是这样的,如果他和历代的精灵继王一样,没有自己的感情的话。
可是很不幸,第一次被藤侑推开的时候,藤离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那时候他刚刚诞生,身高刚到藤侑的小腿。他依照着本能想要靠近那个让自己感到亲切和熟悉的精灵,却只得到了他一个冷漠和略带疑惑的眼神。
“不要发呆。”长相精致的精灵平静地开口,声音像是沉寂多年的古潭,没有半点涟漪。
藤侑说完便朝着精灵王宫的方向走去,走了好几步才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并没有跟上来。
无言地转过身,藤侑却只见精灵族那个刚诞生的继王呆呆的立在原地,翠绿色的眼眸中满是茫然。
不该是这样的。
按理说,刚诞生的精灵不应该被他们的长亲温柔地抱在怀中,宛若珍宝一般呵护着吗?还被孕育在圣树之中的时候,藤离便见过那样的情形,那时他便想着,等到自己诞生,自己的长亲也会那样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己吗?
他见过藤侑,那是精灵族中最美丽的精灵。藤离期待着自己的诞生,期待着和他的相遇。
不过事实却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脑中的传承记忆如同一本尘封已久的厚重词典,藤离努力地想要从落了灰的记忆角落翻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下一秒却只觉头疼欲裂,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一个轻佻的笑声。
你难道还在对他抱有期待吗。
一个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他可没有把你当做晚亲。
你只是他创造的,一件用于维护精灵族稳定的工具,可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了,小东西。
是谁?他有些惊慌地睁开眼,却正对上藤侑那双平静地吓人的绿色眸子。
那个拥有着无与伦比美貌的精灵朝他伸出了手,他下意识地想屈身上前去握住,却见藤侑顺势收回了手,然后微微侧身躲开了他。
“阿长……”藤离只觉得莫名有些委屈,他像是其他刚出生的精灵那样,用软软的声音轻唤了一声,却看见藤侑的眉以极浅的弧度蹙了蹙。
“不是阿长,是王。”他纠正他,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藤离,我是你的王。”
“所以师父,你是说,若是那什么异木能够吞噬精灵的话,那本质上,就和灵士的灵喾被夺取是一个意思?”江曜的脑袋转得很快,立刻明白了玄师想表达的意思,
“因此,照这样来看,精灵族的祸乱背后也很可能是那些家伙!”
“没错。”玄师点了点头,“那便是串联起来了。”
这个发现让江曜心头一动。若是西域的异变真和那群人有关系,那么若是追查下去,只要能解开西域精灵族异变的谜,他们或许就能获得不少线索。
说不定还能一举抓到那些人的马脚,甚至寻到江子墨的下落。一想到这个,江曜感觉自己明显兴奋了起来。
“师父,这事情我们该怎么查?是先从大祭司查起吗?”他有些按捺不住性子对着玄师问道。
目前来看,大祭司的确是最明显的一个突破口。
“大祭司是肯定要查的。”玄师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倒是更在意,根据苏洛所说的,大祭司和继王的关系。”
“这个……师父你是说,这个继王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江曜想着之前苏洛和他说过的话,眉头一皱。
若真是如此,他们是不是可以先和那个继王取得联络呢。
“不,不只是这个。”谁知,玄师却摇了摇头,“我是说,之前苏洛所说,他听说继王和大祭司之间有过争吵,这一点很不对劲。”
“因为,按照常理,继王作为下一任的精灵王,应该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绝不会发生争吵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既然他身为精灵族的继王,也在一定意义上代表了精灵族的法则。”
“就好比我们的族规一样,只是现任精灵王是现下的族规,而继王则是已经制定完成的,将要在未来执行的族规。”
“但就像家族的族规都是为了家族繁荣一样,王和继王本出同源,也就是精灵族的圣树,从根本上来看,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而由于他们生来没有感情,因此历任的王与继王,都从未有理念上的冲突。”
“也就是说,大祭司既然是受到了精灵王的钦点,那么按照常理精灵继王也一定会认可他?”江曜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之前的思维死角,“所以说不仅是大祭司,精灵继王,甚至于精灵王,他们身上都可能
“小心!”玄师闪身避过那粗壮的藤蔓,一边出声提醒江曜,转头却见江曜不知何时召唤出了寰息,剑身上红芒闪烁,正用力劈开了那些朝他席卷而来的藤蔓。
“注意脚下!”玄师身上的灵力爆闪,将缠绕而上的藤蔓树枝震了个粉碎,但江曜那边却在他提醒的瞬间,双脚就已经被一下子茂密起来的灌木丛缠住,紧接着,无数藤蔓也跟上,一股大力袭来,伴随着一声惊呼,江曜直接从脚踝处被倒吊而起,手中的寰息也化为一道黑芒被他收了回去。
“这怎么回事啊师父!”异变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江曜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看见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倒着晃晃当当。
他试图挣扎,谁知那些植物却是越缠越紧,甚至还能压制住他的灵力,只一会工夫,他便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只剩颗脑袋还露在外面。
“应该是精灵族为了防止外族入侵而设置了什么机关。”玄师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虚握,江曜身边的树藤便一下子化为了灰烬。
“呆在我身边,不要走远。”玄师把平稳落地的江曜拉到自己跟前,轻瞌上眼,正打算放出灵识探查,谁知却突然感觉到空气中一阵强烈的元素波动,紧接着,暴动的植物突然沉静下来,然后缓缓让开一条可供人通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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