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第 81 章


    ◎我爱你◎


    吻是汹涌的, 也是战栗的,她想推开他,更想搂紧他, 如果能丧失理智就好了, 她愿意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曼妙绵软的身体锁在坚硬臂弯,她的眼神迷离又闪着盈盈水光, 闻楝眼神阒黑坚定,下一秒把怀中人拽出了公寓。


    她喝了酒,尚未从这种意外状况中回神,气喘吁吁又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脚步凌乱, 形容狼狈,被闻楝强硬地塞进了车里。


    “闻楝。”她脸色涨红, 声音尖细,“你要把我带去哪?”


    闻楝探身,面色冷清地扣上副驾安全带。


    赵星在副驾挣扎:“你这叫绑架!闻楝,你是不是活腻了……”


    车子已经发动,车门“咯哒”锁上,谁也无路可逃,低鸣的声浪像咆哮的野兽, 油门如箭在弦上般窜出,以极快的车速带两人驶离, 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凸起的骨节,和昏暗车内闻楝紧绷锐利的侧脸。


    夜晚清寂空荡的街道,路灯和树杪的光影如流水般掠过车内, 赵星茴惊魂甫定又天旋地转, 刚才的微醺酒意和缱绻心思已然抛之脑后, 咬牙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随便转转。”


    “我不去。”她横眉冷对,嗓音凶脆,“停车,我不要坐副驾,我要报警。”


    “赵星茴,我不是你的司机。”他目光盯着窗外,抿唇,“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没疯,你很安全。”


    她用力握拳:“我要回家。”


    “回去,像刚才那样,在那个屋子里我只想跟你上/床。”闻楝语气毫不掩饰,“然后我们当着爆爆的面再打一架,或者你直接在家里报警。”


    赵星茴咬唇:“你——”


    闻楝声音转为平静:“我做梦都跟你上/床,可我不想被你挠得满身伤痕之后,转头站在你和别的男人面前,看你们恩爱甜蜜。”


    “闭嘴。”她面色发红,脖子一橫,靠在车座沉沉呼吸。


    车子已经完全驶离熟悉的街区,穿过一条又一条陌生街道,漫无目的,迂回转折,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闻楝的眼神在搜寻什么。


    扔在后座的手袋里的手机在嗡嗡震动,只是触手莫及,两人默默听着震动声消失,赵星茴抱起手,耐心尽失:“陆显舟找我,你最好是把我送回去。”


    他很轻地扯了下唇角:“送你回去,看着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星茴冷笑:“如果办婚礼的话,我会给你发请柬,记得准时出席。”


    “你已经决定了要嫁给陆显舟?”


    “是又如何?”


    “赵星茴。”他声音放轻,“你不能跟我接吻上/床之后,只说一声不跟我计较,再若无其事地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死缠烂打。”她把柔软脸庞拗得冰冷,“你以为把我弄回国又能怎么样?我站在你面前,再说几句话就能重新开始吗?跟你接吻了又怎么样?上了床又如何?这些重要吗?” 她语气恶狠狠,“这种事情我能跟你做,同样也能跟别的男人做。”


    闻楝不再说话。


    赵星茴扭过头,目光静静地望着窗外,在沉默中突然开口:“闻楝,我的心非常冷酷。”她闭上眼睛,睫毛轻颤,“我是个很冷酷的人。”


    他缄默,她也莫名安静,谁也没有打破这方静谧,车依然在开,路依然在前方,宽宽窄窄的街巷,高高低低的建筑,道路两侧浓密的树枝,皎洁的月亮已经升到了正空,深夜的风早已不复冰冷,而是缠绵温暖。


    不知道开了多久,漫长的时间,车子一直穿梭在街头巷尾,闻楝的眼神依然在寻找,路边有零星营业的便利店和烧烤店,明亮的灯光照亮小小的一方夜色,或者路上同样疾驰而过的车辆和夜归的行人,一切都是静谧的,一切都掩于夜幕之下。


    最后赵星茴已经昏昏欲睡,忍不住开口斥问:“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去一个地方。”闻楝低声回她,“一个肯定存在,但我不知道确切地址的地方。”


    闻楝落下了车窗,他们在这个城市的地面转圈,驶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旧的街道,老的巷子,居民楼下的小路,无人的街角和冷清的红绿灯,从街头穿过街尾,再拐进下一条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车子开到了哪里,夜风吹来隐隐绰绰的香气,很远,很淡,闻楝放慢车速,缓缓驶进了一条狭窄陈旧的街道,随着距离的靠近,那股香气逐渐明显,像清雅的山风跳跃在城市的空气中,迷人又沉醉的清香,挟着一丝丝轻盈的苦涩。


    赵星茴闻到了那股香气。


    “现在是楝花开的季节。”闻楝的黑睫撩起深静的涟漪,温声问她,“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楝树开花?”


    赵星茴直直地望着前方。


    车子缓缓驶进了那条街——那是一整条的街道,道路两侧种着同一种植物,高大挺拔的树木,灰色的树干既不虬结也不粗壮,内敛又漂亮,而往上是向天空尽情舒展的浓密树杪,细细密密的绿叶在风中簌簌颤抖,密密匝匝的紫色小花簇拥在整个树枝,这花色既不艳丽也不嚣张,浅灰调的紫花如云雾般笼罩了整棵树,在温柔的灯光下投出星星点点的光晕。


    一整条街的梦幻世界,唯美又馥郁的幻境。


    赵星茴呼吸停住——她说不出这种美,这种温柔又苦涩,唯美又庞大的美。


    闻楝将车子停在楝树下,打开了副驾车门,将愣怔的她牵了出来。


    “赵星茴,你知不知道楝花是花信风中最晚的一株。‘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楝花开了,春天就结束了。”


    “城市里的楝花很少,我以前从来没有带你看过楝花,可是我想……总有那么一天,春末夏初的某个日子,我想把你带去我家,家门口那颗楝树,开花的样子很好看,我想让你看看它,让你喜欢它,记住它。”


    “我想在楝花下和你接吻,和你相爱,想要紫色花雾和清香的气味把我们缠绕在一起。”他喁喁低语,指尖触上了她的脸颊。


    赵星茴倚着车子,睫毛颤动,眼睛紧闭,手指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裙摆,而后在下一秒,躲开了闻楝落下的吻。


    她要逃离。


    她要逃离这个温柔梦幻的陷阱。


    她知道自己注定屈服,甚至早已屈服,如果真的憎恨一个人,她不会跟他见面,不会跟他说话,不会纵容他一次又一次走到身边,不会跟他接吻,更不会跟他上/床。


    她提起裙摆,埋头跑在这如云如雾的□□。


    她不要屈服。


    “赵星茴。”闻楝急切地追着她的步伐,嗓音低沉:“别离开我……求你了,我有时候会讨厌楝花香到发苦的气味,就好像我无能为力,无计可施,总在痛苦之中沉沦,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她扭头,倔强地梗着天鹅颈:“你别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打动我,别以为卖几声惨就能洗刷自己,别以为靠这点伎俩就能博取同情。”


    她眼眶发酸发胀,声音清脆用力:“我根本不吃这一套!”


    “那我换一种说法。”温柔清香的风,闻楝的声音无比清冽,“我人生许多第一次,我第一次牵女孩的手,第一次陪她去游乐园,第一次背着她回家,第一次给她买卫生棉,我的第一辆车,第一套房子,我人生所有的初体验都给了她。有句话叫从一而终,我也想要和她,我的婚姻,我的未来,我埋进坟墓身边躺的那个人,我都想是她。”


    她肩膀发抖,失控大吼:“你做梦!!!”


    他看着她:“如果感情是一道选择题,你是我唯一的答案。”


    “谁在乎你的选择题?即便是选择题,我和你都是最错误的那个选项。”


    “你是唯一的答案。”他身后是朦胧的花海,“只要你出现,其他的选项都消失。”


    “那也是错的。”


    “谁规定人生一定是对的?”


    她冷声:“那你的意思——我就是错的?”


    闻楝轻轻叹了口气。


    “赵星茴,我爱你。”他漆黑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带着无可奈何的宿命:“我跟理智对抗,仍然无法避免爱你的命运。”


    “说的好像你身不由己似的。”她面色发红,牙尖嘴利,“谁稀罕,爱我的男人多的去了,随便招手就有一群。”


    “我第一千次想我为什么要遇到赵星茴,我为什么要遇上这么难缠的女人,赵星茴说喜欢我,我才敢说喜欢她,她说爱我之前,我从不敢说爱她。我奢求赵星茴能爱我一天,爱我一年,爱我再多一年,爱我一辈子,我无法忍受她站在高处看着我,我无法忍受她跟其他男人出双入对,我鬼迷心窍,我奢求赵星茴眼里只有我。”


    “她看着我,我才觉得一切都有意义。”


    他一字一句,声音缓慢:“活着就是要爱人、被人爱。我爱赵星茴,我也希望被她爱,如果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那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身体颤抖,有无数声音在呐喊在奔腾,说不清的酸涩灌满眼眶,视线模糊又嗓音尖锐:“你凭什么说爱我?你在说爱我之前,有没有自己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有没有解释过你做过的事情?你还记得不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


    她声声清脆:“你比谁都要清楚,我不会再有一次的原谅,你所作所为永远都过不去,你说了这么多无用的废话,为什么不敢说说过去?说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说说你的承诺和食言。我今天能站在这里,我还没有掐死你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宽容,而不是因为我对你心软。”


    闻楝抿唇:“抱歉。”


    “如果你真的爱我,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是赵星茴,不是其他人,你知道我的。”她声嘶力竭,用力咬牙:“我不要你道歉,我也不要你的表白,你要是有诚意,不如跪在我面前,你磕头认错,你说你错了,你赔我过去,你把我的心赔给我。你从来不提。”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濡湿了嫣红的脸颊。


    闻楝闭上眼,复又睁开:“我永远不想提。”


    他眼底发红,重重地咽了下喉咙:“你说让我去加州。我去过了,爆爆走丢的那次,那年的圣诞假期,我买了最快的机票飞去加州,我满怀高兴地敲开了你家的门……我看见你妈妈,我坐在你家里,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我知道你就在外面,可没有人欢迎我见到你,你要去度假你要过自己的生活……你总是被保护得很好,可我肩膀上有什么?我要偿还你们的善意,我要耗尽全力才能和你们坐在同一张桌子。赵星茴,我人生的牌就那么两张,不all in就永远没机会,回国之后我取消了交换生,我没有告诉你,我不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我也只是势单力薄的一个普通人。”


    “你撒谎。”她歇斯底里朝他怒吼,“如果你真的去了加州,怎么可能不告诉我。”


    “对,我撒谎,那些都是我的臆想。”


    他朝她走去,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在路边的咖啡店坐着,我看见你和陆显舟从车上下来,你抱着爆爆,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你……”


    赵星茴不想再听,她咬住唇瓣,手握成拳,用力而愤怒地朝着他的胸口砸去,想把他的心砸出千疮百孔。


    闻楝毫无畏惧把她拥进了怀里。


    她枕在他的肩膀,泪如雨下,声带嘶哑:“你走开。”


    “我爱你。”


    “你不爱我。”


    “我一辈子只有这一句话。我总是等着楝树开花,等着把这句话在树下说给你听。”他说,“赵星茴,我爱你。”


    “你不爱我。”


    “我没有爱过其他人,你可以教我怎么爱人。”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我不会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她闭上挂满泪珠的羽睫,喃喃自语,“你太过分了,你罪该万死,你满口谎言,你说一万遍的抱歉都没有用。”


    她用力环住了他的身体,将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他胸口:“我恨死你了。”


    【📢作者有话说】


    这周流感生病,昨天高烧到40度,在床上昏睡了一天没睁眼,先把这章补上。


    我等这章出现等了好久好久,虽然断更导致好多情绪都跑了,但这章写出来还是有点难受(原来发烧的时候眼泪是冰冷的)


    感觉写到复合就差不多,写不出什么甜甜蜜蜜的剧情,本来想在12.31完结,这个进度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82  ? 第 82 章


    ◎只想见你一面◎


    楝花如香雪般随风飘落, 扑簌簌坠落在他们发顶、肩膀和脚边,将他们团团笼罩,融为一体。


    世界上又太多的爱诉诸于口, 而赵星茴从小到大接收的表白也多如牛毛。


    她傲娇如公主, 又缺乏同情心,红着眼睛将眼泪蹭在闻楝身上, 一言不发地上车摔门,再重重地把家门甩在闻楝脸上。


    她不想跟他做/爱。


    爆爆听见门口的动静,喵喵地蹭过来。


    “爆爆。”她蹲下身,搂起爆爆,把脸埋在爆爆柔软的肚皮, 嗓音闷闷,“爆爆。”


    “爆爆……”


    赵星茴足不出户在家呆了一整日。


    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她。


    闻楝坐在楼下大堂发呆, 方歆在楼上楼下上蹿下跳,最后是陆显舟过来,最终敲开了赵星茴的家门。


    屋里放着轻快的音乐,赵星茴搂着爆爆窝在沙发看综艺,嘴唇红艳,身边还搁着一碗冰激凌,看见陆显舟进来, 目光闪了闪,腾了腾身边的位子。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弯下高大身躯, 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没有不好。”赵星茴嘟囔。


    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电视,似乎要把跳跃的画面印进眼睛, 陆显舟把冰激凌放到冰箱, 坐回她身边。


    赵星茴捞起茶几的薯片。


    她似乎不想说话, 嘴里咯吱咯吱地咬着薯片,而后又突然停顿住,没头没脑地问身边男人:“陆显舟,你为什么不能在更早的时候喜欢我?”


    “比如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觉得我漂亮可爱,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默默喜欢我,在我二十岁的时候跟我表白……”


    陆显舟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扭头看她:“你是觉得我来的太晚了吗?”


    她捧住脸:“陆显舟,我觉得和你结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不是在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也许等到二十八九岁,我会爱上你,就像你爱上我那样……我总觉得……爱情也许是天时地利人和,但爱应该是毫无理智,爱是野蛮、嫉妒和占有,不会宽宏大量,也一点都不体面。”


    “如果我心里有座火山,或者冰激凌,那它就不应该归于平静。”她说,“我决定不回新加坡,我没有结婚的打算,我想留在国内。”


    陆显舟问:“你还爱着闻楝?”


    她想了很久:“我不会说我爱他,我只会说我不甘心。”


    “我以为你至少已经放下他,毕竟……你从来没有表现过一丝一毫。”陆显舟认真问,“他是不是让你重新动摇?”


    “我的动摇跟他无关。他在我面前,我只想折磨他……很多时候我都在迷茫,比如我在酒吧跟你喝的那杯酒,它的名字叫恋爱脑,可我们都不是恋爱脑的人,有时候我想要理智,可有时候我又想更任性,有时候我想去解决一些问题,有时候又想破罐子破摔。”她抱住膝盖,老老实实道歉,“抱歉,陆显舟,我们还差一点。”


    陆显舟沉默良久,指尖摁住英挺眉宇,沉闷叹气:“是我的失误……我很难过。”


    她睫毛闪了闪,小心翼翼又没心没肺地问他:“比你跟Connie分手还难过吗?”


    陆显舟黯然苦笑。


    从来没有女生拒绝过他,他足够绅士成熟,包容自持,是完美的约会和结婚对象,成年人会思忖,会理智,会衡量,可赵星茴不喜欢成年人水到渠成、信手拈来的感情方式,她不要理智,不要考量,她要更多的偏爱,她要横冲直撞,全凭本能。


    她跟他不一样。


    那天陆显舟跟赵星茴聊了很久。


    最后陆显舟颇为失落地返回了新加坡,赵星茴没有跟着他回去,但依然辞去了澍光负责人的工作,甚至离开了陆氏集团。


    凌微头疼万分地给赵星茴打电话。


    “星茴……”凌微的嗓音显然失望失落。


    “妈妈,你什么都不用说。”


    “为什么?”凌微皱起眉头,苦口婆心,“这种生活到底有什么不好?”


    赵星茴沉默:“我不想让所有人高兴,我也不能让所有人高兴,如果有件事情你们都愿意我做,那就绝非我的本意。”


    “可我们都是为你好,大家都在照顾你,呵护你,疼爱你。”


    “妈妈,我知道你很爱我。” 赵星茴深吸一口气,“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头,我一直过得很幸福,如果那年我知道闻楝来加州找过我,我的人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快乐,我很感激你帮我扫开那些不必要的阻碍,我也很喜欢你帮我选的路,可是我就是任性,我就是不听话,我就是想随心所欲,我就是让人头疼。”


    “小茴,妈妈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你好。”


    赵星茴用力咬住了嘴唇:“所以你也觉得闻楝很讨厌吗?我很讨厌他,他以前总不听我的话。”


    “他是个很好很上进的男生,也很有礼貌,但他和你不适合。”凌微头疼叹气:“你现在在哪里?显舟说你不想回新加坡,工作也停了,好端端地为什么?你回加州好不好?我们一起去购物,还是去度假?”


    “我在外面玩呢。”电话里还有缭乱的音乐声,赵星茴要挂电话:“有空我会回去的。”


    她不在临江,也没有回洛江,而是去了首都——听于奕扬的演唱会。


    她不接其他人的电话,也没跟方歆细讲,她需要一个地方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舞台上的人很耀眼,可他说他很爱很爱她,他是脾气温和的好好少年,他会很多种系鞋带的方法,他会帮她温习功课讲解作业,他会亲手下厨做吃的给她,他会默默记住她的喜好,他会一边逆来顺受地接受她的欺负一边挺着骨气反抗,他接吻的时候会很投入也很聪明,他搂着她的时候汗滴下来很性感。


    她以前想起一次开心一次,后来想起一次心痛一次,再后来想起一次麻木一次。


    现在想起来都是酸楚。


    赵星茴给闻楝打电话:“还在公司加班吗?”


    这些日子她不接他的电话,闻楝内心空荡又无计可施,看见她的的电话不自觉站起来,望着办公室外的夜景,低声问:“你在哪儿?”


    “我在首都玩呢。”她问他,“工作忙不忙?”


    闻楝回头望了一眼满屏的邮件:“还好。”


    她的语气理直气壮又毫不在意,“我要你现在过来找我。”


    “现在?”闻楝皱眉。


    “对,现在。”她命令他,“我不管你在干什么,我要你出现在我面前,买张机票或者想别的办法,来见我。”


    闻楝握着手机起身。


    他步履匆匆,他要争分夺秒地赶去机场,买一张深夜的机票,在机场奔跑出热汗,急急忙忙地赶去见她。


    四个小时后,闻楝站在凌晨两点的首都机场,开机给赵星茴打电话。


    “我在首都机场。”他呼吸微急,“赵星茴,你现在在哪里?”


    赵星茴笑了一下。


    “我已经回到了临江。”她甜蜜蜜地娇笑起来,“我在首都机场给你打电话,然后登上了飞机。是不是很好玩?闻楝,我耍你玩呢。”


    “我要睡了,也祝你度过愉快的夜晚。”


    她把手机关机,扔在床头,神清气爽地掀开被子躺进去。


    这一觉睡得很舒爽,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她欺负完住在楼下的他,舒舒服服地躺在二楼的公主床。


    早上七点。


    赵星茴听见了门口持之以恒又不死不休的门铃声——自打家门密码被太多人知道后,她又换了密码,确保没有人可以随便进入这个家。


    她睡眼惺忪地下床,眯着眼睛倚在玄关墙壁,听外头耐心又持久的敲门声。


    也许能猜出门外的人是谁。


    “工作不是很忙吗?有这时间,不如回公司多处理几件事情。”她声音懒懒,“再扰人清梦,我让公寓管家上来轰你。”


    闻楝不说话,只是又按了一遍门铃。


    “你走吧。”


    赵星茴把门铃电池给卸了,又回卧室去补觉。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翻来覆去,却已经没有了睡意。


    半个小时后,赵星茴又下床,趿着毛绒绒的拖鞋走到玄关。


    门外已经没有了丁点动静,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她抱手倚着墙站了会,而后睁开眼睛,走过去,打开了门。


    有人白衣黑裤,鲜明挺拔地站在她面前。


    他眉眼清隽疲倦,只握着一部手机,漆黑的眸看着她:“我坐午夜航班飞到首都,又坐凌晨四点的飞机回来,只想见你一面。”


    83  ? 第 83 章


    ◎无尽夏◎


    赵星茴平静又认真地看着他, 突然笑起来:“耍了你一晚上都不生气,你图什么?”


    他目光深静,回答:“想求爱, 求偶, 求赵星茴的原谅。”


    当年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让他去加州见她,他说抱歉, 而后两人中断了所有联系,数年以后的今天,她再度开口让他去找她,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出现在她面前。


    赵星茴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伸手揪住闻楝的衬衫拽向自己, 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闪,掩过明亮眸光的那瞬主动吻住了闻楝。


    闻楝紧搂她的腰肢。


    鲜妍甜蜜的唇, 柔软饱满的玫瑰花瓣,甜蜜的香气铺天盖地笼罩,这次不是毫无章法轻啃啮咬的激烈,也没有含蓄羞涩的游离试探,只是男女之间耳鬓厮磨的深吻,用温热的唇舌感知对方,感知对方的气息和情绪, 身体与想法。


    这黏合深吻辗转进了浴室。


    浴室白雾缭绕,水汽氤氲, 湿淋淋的衣物随意扔在地面,闻楝捧着她湿漉漉的脸颊把她轻轻压向冰冷墙面,轻声呢喃她的名字, 又被赵星茴反推着把清瘦挺拔的背脊撞在湿滑玻璃上, 她贴在他耳边说:“做什么我说了才算。”


    两人把战场转移到了卧室。


    爆爆摇着尾巴喵喵喵地跟过来, 被两人双双挡在了门外,卧室房门毫不留情地在爆爆面前阖上,爆爆歪着小脑袋“喵”了一声,蹲在门口,眯起眼睛开始舔自己的爪。


    赵星茴睨着眼,翘起下巴,毫不客气地把闻楝推倒在床上。


    他不能做主,不能随意禁锢她的身体和动作,不能违背她的意愿,这是一场漫长的折磨,在睡完一觉美梦又洗了个热水澡的早晨,赵星茴愿意半玩半饿地吃点东西,囫囵吞枣,随心所欲,再好整以暇地看眼前的男人极力地忍,忍耐至全身皮肤因克制而泛红,脖颈上的筋脉毕现,喉结剧烈滚动,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淌,睁着发红又沾着水光的黑眸,极力控制着自己握拳的手抓紧身下的床单。


    闻楝硬生生等到她最后精疲力竭气喘吁吁才反客为主,在她娇声不耐烦的催促下结束,缓慢平息呼吸的过程,闻楝已经阖上眼睛沉睡过去,手指还抓着她湿乎乎的大腿。


    赵星茴听见他缓慢平和的呼吸声。


    她从他臂弯里抬头,良久望着他清俊又略显疲倦的眉眼,眼睑下的淡青痕迹和抿起的薄唇,右颊那个几乎不被注意的伤疤,她未曾想自己能这么长久地注视着他,一眨不眨,不知疲倦。


    闻楝短暂地睡了两个小时。


    他睁开睫毛的时候赵星茴已经闭上眼睛,假装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闻楝轻轻收紧手臂,温热的身体贴上她的后背,撩开她的凌乱长发,细细密密亲吻她光洁滑腻的肩膀。


    闻楝知道陆显舟已经回了新加坡,也知道赵星茴已经和澍光脱离了关系,但他没问她和陆显舟的事情,也没问她以后还回不回新加坡,更没问她以后怎么打算。


    床头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薛博的电话一如既往打到了赵星茴这里——闻楝的电话和衣物都扔在了玄关和浴室,薛博压根找不到人,只能找赵星茴。


    赵星茴摸过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直接把手机扔给了闻楝。


    电话接通的时候,听见闻楝的声音,薛博剧烈破音地喊了一声:“我靠!”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唯有赵星茴没把这当回事,枕着自己的脸颊,闭眼道:“睡个觉而已,谁也不用把这当回事,别以为我要和好或者怎么样,我是不会原谅你的,说不定明天我再换个男人上/床。”


    闻楝低头亲吻她的唇瓣,低低轻轻地:“嗯。”


    “还有,不许你在家里提我和你的事情,我爸或者褚文兰,甚至是我妈,不要在他们面前乱说话。”她睁开眼睛盯着他,“要是他们找你,我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要知情,知不知道?”


    闻楝说知道。


    “你走吧。”赵星茴把薄被一抖,全须全尾地裹住自己,“我要再睡一觉。”


    “那我晚上再来?”闻楝轻声问她,“行吗?”


    “不行!”她声音闷在被子里,果断拒绝他,“我不想见你。”


    赵星茴说不想见,那是真的不打算见——她没跟陆显舟回新加坡,甚至放弃了新加坡的工作,索性在家跟爆爆玩,或者跟方歆出去吃喝玩乐,在方歆新开的咖啡馆消磨时间。


    方歆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又欲言又止地想找赵星茴聊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这阵子凌微和赵坤则轮着给赵星茴打电话,都是想劝赵星茴回心转意,有陆显舟的态度摆在前,他们不能理解赵星茴为什么要拒绝。


    “你爸妈都不知道你和闻楝那个吗……”方歆问她,“他们要是知道你为了闻楝放弃了这么好的陆家金龟婿,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


    “陆显舟很绅士,从不说多余的话。”赵星茴纠正她,“请注意我没有因为任何人放弃金龟婿,我和陆显舟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他要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而我眼下还不想结婚。”


    “也许他可以等到你想结婚的那天呢。”


    赵星茴抬了下眼睛:“没有我,他依然可以找到其他心仪的结婚对象。可我想要的是一个从始至终非我不可的人。”


    方歆“吧嗒”了下嘴巴:“那你说闻楝……你看起来也不像跟闻楝重修旧好的样子,其实我觉得他们俩都挺适合你的,但是吧,又很纠结……”


    赵星茴躺回了沙发。


    她和闻楝的关系在缓慢地修复,缓慢地愈合——当然,性质仅限于床上。


    每天晚上闻楝从公司出来,会开着车在赵星茴的公寓楼下停留一会,如果赵星茴愿意见他,那么当天晚上闻楝有机会在她那儿过夜,顺便再看看爆爆,如果赵星茴不愿意,那他再开车离开,回家或者再回公司去。


    他工作忙碌,工作之外的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都搭在赵星茴这里,要么惦记带着爆爆出去检查身体或者去宠物店洗澡,要么去超市买菜再给一人一猫下厨做饭,要么把时间耗在床上挥洒精力。


    赵星茴趁着时间清闲,甚至抽空回了一趟洛江。


    她回去收拾一些东西,家里别墅虽然有人定期打扫整理,但赵星茴常年不回,想着把二楼房间自己以前的一些旧物搬到临江。


    赵坤则见女儿回来,因为陆显舟的事情心事还甚是不高兴,本来听凌微的口气和上次首都出差见面,眼见着金玉满堂,家族兴旺,谁晓得赵星茴好端端地闹什么幺蛾子,不说鸡飞蛋打,好歹也是好端端地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他满腹不悦,褚文兰也明里暗里跟丈夫说起——家里这大小姐是任性的,大好前途也是不考虑的,看这打算是不是想要留在国内,家里的公司财产这些好不容易才扯得消停了一些,眼下是不是又要开始计较。


    “新加坡有什么不好?陆显舟有什么不好?”赵坤则连声薄道,“你怎么不学学你妈?她有姓陆的老公,又有陆家的钱,什么都有了,摇身一变成了贵妇人。”


    赵星茴心底清凌凌的,冷笑道:“您之前不是一直唠叨着让我回国吗?还说要把临江的公司交到我手里,您猜我为什么不想去新加坡?”


    “当然是因为我想替家里分担压力,反正家里公司也是我的,回来掌管家业就行了,老爸您什么时候安排?”


    她直言不讳,赵坤则和褚文兰一时都没了言语,正要开口说话,家里阿姨进来说闻楝回来了。


    他追着赵星茴回了洛江。


    闻楝一回来,褚文兰心底莫名有了三分底气。


    只是赵星茴压根不惧坐在身边的年轻男人,他们说话,她夹枪带棒地出口呛人,闻楝一边温声迎合赵坤则和褚文兰,一边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赵星茴的手。


    她甩开,他重新握住,她再挣扎,他再抓住她的指尖,一遍又一遍,从不厌烦。


    她眼波流转,悄悄凶狠瞪他。


    闻楝佯装未见。


    “家里这小公司有什么意思,里头连年轻员工都没几个,别浪费了咱们家的高材生。”褚文兰笑盈盈问闻楝:“阿楝,你之前跟星茴就有工作来往,你公司一直都在招人,是不是有合适的职位能留给星茴的?”


    “她不适合澍光,倒是更适合家里公司。”闻楝低着头,在桌子下将她的手握得极紧,“要找个职位,只能她管着我。”


    她这脾气,不能当下属,只能当上司或者太太。


    赵星茴把一块排骨扔他碗里:“你闭嘴吧,好好吃你的东西。”


    这个家谁也奈何不了她。


    后来赵星茴去了二楼收拾东西,将她少女时代的那些珍藏品一一收进纸箱,她曾经喜欢的明星唱片卡通玩偶,各种各样的收藏品和照片,闻楝上来帮忙,看她坐在满地的杂物当中,悄悄地坐在了她身边。


    他看见了他们第一次去游乐园的照片和纪念品,一起去庙会的剪纸和合影,一起坐在沙发里玩的游戏,一起演音乐剧的奖牌和奖品。


    当然还有更多,他们曾经一起坐在现在这个位置拼的乐高和拼图,玩过的各式各样的益智玩具,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


    闻楝不声不响地把一个东西摆在了赵星茴待整理的物品上面。


    她抬头,定睛看见厚厚的相册之上坐着一个色彩鲜艳、圆圆脑袋又四肢纤长的小机器人。


    那是好多年前的Star。


    经过好多年漫长的时光,他终于把它还给她了。


    赵星茴抿了抿唇,曲起手指在Star的圆脑袋上叩了两下:“看我干什么?”


    这个小小的机器人已经拥有了可视化的眼睛,也学会了“哒哒哒”走到赵星茴面前,歪着脑袋看着她,喊她一句:“主人。”


    “谁是你的主人?”


    “我身体里有记忆芯片,我能分辨出主人,你是Star的主人。”


    “很久没有看见主人,我很想你。”Star用稚拙的机械音跟她说话,“你不要再扔掉我了,主人,我想和你永远待在一起。”


    “知道了,少啰嗦。”


    赵星茴皱起秀眉和鼻尖,而后把Star放进了要带去临江的纸箱里。


    闻楝把宽大手掌覆在她的手背。


    赵星茴在他的手背拍了一把,冷哼一声把手里的活儿扔给他:“你来干。”


    她乐得坐在一旁指挥他。


    别墅晚上只住了他俩人。


    闻楝没有再迈进一楼的客房,而是留在了二楼赵星茴的房间,公主床轻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他捞起她汗涔涔的腿,亲吻她潋滟的眼睛。


    这个房子承载了数不清的记忆,喜怒哀乐无比复杂,闻楝记得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春梦,那是那年春节的庙会,她嫌路上行人太多走的太累,非得要他背着她回家,他此前从没和女生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惊羞得连耳朵都在发红,而她却毫不在意,伸出指尖碰碰他红的滴血的耳垂。


    那天晚上他开始失眠,翻来覆去入睡后,梦境里跑出的画面让人面红耳赤又心跳如擂,闻楝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古怪又赧颜的念头,自此之后偶尔盯着天花板的发愣总是让人不知所措又心虚。


    “你这个混蛋。”她脸色嫣红,目光冷亮地要吃掉他,“你去楼下睡。”


    闻楝把怀中人抱去了露台。


    夏天早已来到,微燥的夜风吹拂雪白的纱帘扬着起起伏伏的起落,一楼花园里种着花树,花圃里成片淡粉浅蓝嫩黄夭紫的绣球花,一球又一球的圆球团成了花海,灿烂又热烈。


    这是园丁新播撒的花种,也是时下热门的园艺品种,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无尽夏。


    二十四番花信风,原来楝花终后不是落花流水的残春。


    是——无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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