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老师你又猜到了
说是告状, 但李玄霸告的不是李智云所说的内容。
母亲就算再大度,事关嫂子,母亲听后难免膈应。即使他骗母亲, 说这个“笑话”是二哥一人说的, 谎总有被戳穿的时候, 被戳穿了意见更大。
李玄霸只是去宫里告状,说二哥仗着自己身体好,对预防生病不重视, 请母亲在信中对二哥说得严重一些,如果二哥出事,不知京中的老母亲和幼弟要怎么活。
窦慧明笑着应下, 写信“恐吓”二儿子。
等二哥得到母亲的信后,就能从中了解两层含义。
第一, 小五已经告状, 但自己没有告诉母亲;
第二,请你和嫂子都注重一下言行,你们现在上面还有个能管住你们的太后,不要太肆意妄为。
李玄霸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还是去找了长孙老师, 把这件事告知长孙老师。
至于长孙老师会在信中和嫂子说些什么,他就不管了。
李玄霸对这个玩笑并不生气, 但他向来比较悲观,想得又多又复杂。
他虽然嘴上喊长孙康宁嫂子,实际上和妻子一样, 将长孙康宁当年幼的妹妹看待。长孙康宁这辈子顺风顺水, 没吃过苦, 最大程度保留了少女的天真烂漫, 对身边的感情十分信任。
这对于一个皇后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二哥夫妻俩的事,李玄霸身为弟弟没资格管。这次涉及了他,他才顺带提醒一句。
当然,李玄霸也是真的小气。他在京中提心吊胆,身在疫区的二哥二嫂还在开地狱玩笑。不让这小两口哭出来,怎么能弥补他心里的创伤?
不仅二哥该挨揍,嫂子也该好好被长孙老师骂一顿,才能解他心中郁气。
长孙晟听了李玄霸的“告状”后哭笑不得,十分感激李玄霸的敏锐。
“趁着我还活着,能多提点观音婢和辅机几句。”长孙晟叹息,“我多活了十几年,让他们少吃了许多苦,不知道对他们的未来是不是好事。”
李玄霸道:“他们都很孝顺,肯定都愿意用自己一生的富贵来换你多活十几年。若你说不是好事,他们就该哭了。”
长孙晟失笑:“也对。”
他送别李玄霸后,站在门口呆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府。
李玄霸回家叮嘱李智云以后口风严一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几日之后,长孙晟上书监国亲王李玄霸,请求经略西域。
李玄霸扣住了长孙晟的上书,当即离宫上门询问。
李玄霸皱眉道:“老师,你的身体才稍好一点,怎么能去西域?长孙家已经够富贵了,辅机也是守得住家业的人。老师何必消耗自己的寿命?”
长孙晟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让李玄霸喝口茶,别激动。
待李玄霸喝了一口淡茶后,长孙晟才道:“房玄龄现在制定的官制,有意削减荫官。”
隋朝继承了许多魏晋南北朝关于世家勋贵的荫官制度,勋贵世家的子弟自出生就有荫官,世世代代都能吃皇粮。
隋炀帝曾经削过荫官和爵位。杨玄感和李渊这两个国公起兵的时候,都说隋炀帝“暴虐”最主要的原因是对勋贵刻薄寡恩。他们二人都宣布了官制一切遵循旧例,李渊为了获得支持,还滥封官职,只要投奔他,人人都有荫官。
这作为夺取天下的策略,不仅算不上错,还很聪明。两人的政治水准都不错。但新王朝巩固后,荫官泛滥的事就要解决了。
勋贵世家也知道开国皇帝的许诺往往是空头许诺,何况许诺的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开国皇帝。
现在开国最大的功臣就是李世民本人,房乔才能放心大胆地整顿荫官制度。
李玄霸将工作重心转移到防控瘟疫上时,房乔每日加班忙碌的就是如何把泛滥的荫官至少削个五分之一。
整顿荫官只是一个开头,房乔真正要做的事是精简机构、裁撤冗官。
不仅荫官,满朝文武甚至李氏宗族,他都要动一动。
房乔看着脾气最温暾,实际上性情十分刚烈,手段也最为激进。
现在朝中例行运转都由杜如晦控制。当李玄霸将注意力转移到瘟疫和李世民的后勤上时,包括关中整修水利在内的民生大事也都是杜如晦负责。
房乔和杜如晦府中每隔几日就有人骑着马出城送信。他们不需要经过李玄霸,重要的事都是直接和李世民商议。
李世民在打仗的时候,也要分出心思处理政务。
如官制、爵位,以及需要征发徭役的大型基础建设这等事,监国的李玄霸也不能做决定,只能奏请李世民下命令。
趁着现在皇帝还是李渊,又有李建成为他们提供借口,李世民可以借着李渊的手先把一些会得罪勋贵的事做了。
李玄霸不意外长孙老师看出了房乔现在在做什么,他道:“二哥确实有意裁减冗官,但这不会裁到长孙家上。”
长孙晟嘴角上提:“如果不从最亲近的人动手,朝中人能服他?他要削减李氏宗族的爵位,你和楚王待他登基后,就会主动上书对吧?”
李玄霸沉默不语。
长孙晟话锋一转,仿佛说起了不相干的事:“在你预见的历史中,长孙家一定过得很不好。”
李玄霸道:“已经不一样了,辅机现在没有揽权之心……”
长孙晟打断道:“以我对四郎了解,他即使有揽权之心,但当皇帝展现出对他的厌恶后,他一定会及时急流勇退。接下来的皇帝也是他的亲外甥吧?按照常理,如果他主动后退一步,皇帝应该会放过他。但他不仅自己身死,长孙家也覆灭了。”
李玄霸心情复杂。
多少年了,他怎么又被长孙老师吓住了?长孙老师的推断怎么和预言似的,究竟谁真的会谶纬?
长孙晟又敲了敲桌面,慢吞吞道:“皇帝为何会如此惧怕他?”
李玄霸道:“或许是因为他担心二哥另一个儿子对新帝威胁太大,逼杀了新帝的兄弟。”
长孙晟讥笑:“这个新帝怎么和李渊似的,做事都躲在其他人身后,借别人的手达成目的,又哭诉自己于心不忍,斥责别人太残忍。他难道是被李渊带大?”
李玄霸道:“他比李渊还是厉害些。”
长孙晟讥笑更甚:“更加虚伪阴险?李二郎教的什么太子,教得与他完全不像。不过这可不是他要灭我长孙家满门的理由,一定有更重要的理由。”
李玄霸道:“他也没有灭长孙家满门。十几年后他为辅机平反,把国公爵位给了辅机的曾孙。”
长孙晟十分肯定地道:“他心里有愧。”
李玄霸还没回答,长孙晟继续道:“他不是对四郎心里有愧,而是对李二郎心里有愧,而这件事又和长孙家有关……什么愧事能和长孙家有关?对了,长孙家是他的母家。是后宫的事?”
李玄霸:“……”
长孙晟一直在观察李玄霸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看来那位新帝不仅和李二郎后宫妃嫔勾搭上了,还是在李二郎重病垂危的时候勾搭上的。真孝顺啊。”
李玄霸很想点头。对啊,太孝顺了。
唐太宗溺爱李治。长孙皇后病逝后,他将李治和晋阳公主接到寝宫亲自照顾,亲征高丽的时候给李治写信“忆奴欲死”;李治出宫建府,他都要哭成个泪人。为了李治能坐稳皇位,他甚至到年老垂危的时候还要当一次昏君,冤杀桀骜不驯之臣,为李治铺路。
唐太宗病逝前非常痛苦。他浑身已经几乎瘫痪,浑身疼痛,连走到卧室门口都艰难。为了止疼,年轻时对丹药之道不屑一顾的唐太宗,在战场上身披数创也不皱眉头的秦王李世民,只能靠着大量的阿芙蓉才能熬下去,然后吃阿芙蓉吃死了,死得十分窝囊,常常被后世谏臣拿来做劝阻君王磕丹药的反面例子。
而在唐太宗最痛苦的时候,他最疼爱的李治在和小妈勾勾搭搭,叹息着阻碍爱情的老父亲什么时候咽气。
唐太宗在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五月己巳日刚死,李治在永徽元年(公元650年)五月己巳日唐太宗忌辰一周年之际,在老父亲的周年祭上,再次和爱人你侬我侬。
李治真的太孝顺了,好歹在老爹死后忍了一年。
李世民在位的时候下令民间只需要避讳“世民”二字,以免扰民。徐世勣、裴世矩等人,在李世民在位期间是没有改名的。
李治和真爱结合之后,要求全国为“世”“民”单字避讳,“民部”也改成了“户部”,还给唐太宗的谥号“文皇帝”增加了一连串美谥。从此皇帝的谥号从此变得不值钱,李世民也成为历史中最有名的“避讳小气鬼”,连观世音菩萨变成观音菩萨也变成了他的锅。
长孙无忌在阻止李治封后无果后,就放下权力不问政事,闭门修书。
但四年后,李治还是借许敬宗的手逼死长孙无忌,还牵连自己母族满门,没掺和过朝堂之事的同母妹新城公主的驸马长孙诠在谪所被县令活活杖毙。
新城公主三十多岁抑郁而终。李治迁怒新驸马韦正矩,说是韦正矩害死了新城公主,后来又给韦正矩平反,让韦正矩和新城公主合葬。
新城公主在后世有传言死于家庭暴力,史书中其实有记载,新城公主十分得宠,是因为思念前夫抑郁成疾,不愿意和新驸马相处,两人有过争吵后,然后就各过各的。新城公主的死亡与新驸马无关。
于是当时民间传言,“新城以病而卒,夫子受其戮辱”,“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李治的心虚迁怒,倒是为新城公主头上扣了一口黑锅。
什么错都是别人的,唯独他李治清清白白。不愧是能君贤主,李治的权术真的很厉害。
既然他把什么责任都让别人担着,那么担责任的那个人成了女帝,也是理所当然。
老子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武则天在唐高宗在位期间“受国之垢、受国不祥”,那她自然会走到“社稷主、天下王”这个位置。
如果没有唐玄宗,唐朝就是三世而亡,只比大隋多一世,真是李治的福报。
李玄霸见长孙老师猜出来了,便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地倒给了长孙晟。
除了强调“我查探过那家人,那家人不存在,估计因为会谶纬的我没死,上天要保护历史中唯一一个女帝”之外,包括长孙家全族被流放岭南,唐朝差点三世而亡的事,他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长孙晟。
啊!顺畅!终于能说出来了!
李玄霸毕竟还是爱护自己的哥哥,所以哪怕知道了现在剧透二哥也不会牵连无辜,但他还是担心二哥直接被气得中风,一直把这件事闷在心中。
二哥,你知道你最爱的儿子在你缠绵病榻的时候在和你的妃嫔缠缠绵绵,你去世一周年的时候在你供奉牌位的寺庙里缠缠绵绵吗!
你最爱的三个好儿子,一个要谋反,一个想杀兄,一个让大唐三世而亡,你真是太会养孩子了!牛逼!
李玄霸笑容灿烂,神清气爽,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连茶叶都咀嚼咀嚼吃了。
爽!
长孙晟的神情从淡然到惊讶再到愤怒,最后变成了一副思考人生的超脱神情。
他伸出颤抖的手挥了挥:“等等,听你这么说,李二郎都这么努力了,大唐还三世而亡了?”
李玄霸道:“也不算,因为女帝是夺的儿子的皇位,勉强可以称为四世而亡。何况神龙政变后,女帝也把皇位还给唐朝了,没亡,没亡,哈哈哈哈。”
长孙晟拍桌:“你还笑得出来!”
李玄霸道:“又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
长孙晟:“……”
他盯着墙上的弓,很想把弓取下来抽李玄霸几下。
可惜这个弟子体弱,他不敢体罚太重,只能自己忍下这口气。
长孙晟按着眉角道:“好了好了,别说了。这些话你不要和任何人说!”
李玄霸点头:“我知道。如果不是老师猜出来了,我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长孙晟无语。这还是我的错了?!
李玄霸眼神无辜。你自己猜出来的,和我没关系。
长孙晟不想说这个话题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以四郎和李二郎的关系,他只要在朝中,如果活得比李二郎长,在新帝继位初期,肯定会有权势过重的情况。新帝需要用这个舅父来帮他清洗旧臣。而长孙辅机在权术上并不出众,对家人又很心软,恐怕难以自保。”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去经略西域,若是死在西域,未来即使四郎出事,新帝看在我这个外祖父马革裹尸的脸面上,或许也能放他一条命。”
李玄霸脸上灿烂的笑容消失。
他再次沉默良久,才低声道:“老师不必为辅机打算到这地步。有我和二哥在呢。”
长孙晟毫不客气道:“你那身体,肯定活不过你二哥。你们活着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急,但谁管得了死后的事?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长孙家自己没有依仗,只是凭借外戚的脸面,那么新帝就可以不给脸。”
李玄霸道:“长孙家满门忠臣,新帝还是可以不给脸面。”
长孙晟眨了眨眼,戏谑地笑道:“那就用长孙家满门忠烈的名声,拉着新帝的名声一起滚泥里去,高低给他在史书上留一个千古骂名。”
李玄霸很想抬杠说不一定。但他最终还是叹气:“后代子孙的地位,还是让后代子孙赚吧。”
长孙晟道:“除了给四郎一道护身符,我自己也不想老死榻上啊。”
李玄霸无奈道:“若是老师一开始就说这个理由,我直接就同意了。”
长孙晟笑道:“你是我的弟子,我自然要将所有的思考都告诉你。何况我原本也很好奇,四郎犯了多大的错,才会牵连满门。”
历代皇帝和舅父对着干的很常见,但一般也就是与汉文帝一样,哭死舅父就算完事。与母亲关系不差,还会流放自己母族满门的皇帝,长孙晟翻遍史书也罕见。
无事养病的这十几年,他一直在思索这件事,终于思索出头绪,才来找李玄霸“聊天”。
他成功吓到了李玄霸,李玄霸又再次反手吓到了他,真有意思。
虽然被吓到了,长孙晟也很开心。
他十几年没有和人斗智斗勇,很少有如此酣畅淋漓地吓出一身冷汗的时候,真舒畅。
长孙晟起身,让李玄霸跟在他身边,出门散了一会儿步。
“我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观音婢当皇后,看到了你所说的盛世王朝的开端,现在可不想再无所事事地等下去了。比起沉寂十几年老死榻上,身后名只有一个长孙皇后的父亲,我更希望马革裹尸。”
“房玄龄在动荫官爵位,李二郎要从最亲近的人动手才能服众。所以你和楚王会自愿上书,我长孙家身为后族,也要舍弃后族的荫蔽,坚定不移地站在李二郎这一边。将来长孙家的孩子若没有本事,宁愿当个富家翁,也别卷入朝堂争斗了。”
“我还有点时间,会好好教导观音婢和四郎。他们虽这辈子没吃过苦,但多了我十几年的教导,希望他们能比你预见的时空过得更好。”
“你其他老师也准备活动起来了。不过他们与我不一样,他们只是因为终于守望到了盛世开端,不愿意死在榻上罢了,可没我想得那么多。”
“哈哈哈,他们是真的高尚啊。”长孙晟笑道,“和我不一样。”
李玄霸却辩驳:“如果长孙老师的女儿不是皇后,长孙老师仍旧会这么做,所以与其他老师的选择并无不同。”
长孙晟停下脚步,伸手替李玄霸正了正头冠。
他微笑道:“你纵观过往未来,还如此评价老师,老师很高兴。”
李玄霸垂首,乖巧地让长孙晟为他整理衣冠,好像长孙晟要送他出远门似的。
几日后,除了已经领兵去洛阳的高颎,薛道衡、宇文弼也递上了文书。
薛道衡曾在南方待过很长时间,又因文名盛于江南,所以很得江南士人崇敬。他要去帮李靖安抚南方。
“打下南方只是第一步,治理才是难点。我好歹当了许多年地方官,与你其他老师那种只待在京城的人不一样。”薛道衡倨傲道,“我还与占据岭南二十州的冯盎有交情,看我兵不血刃帮李二郎把岭南拿来!”
宇文弼道:“陇右河右是你们的龙兴之地,又与西域连通,不能乱,需要一个老成持重的都督。”
岭南多瘴气疫病,陇右河右还在闹骨蒸病瘟疫。
李玄霸拱手作揖:“老师保重。”
他一一送别老师,老师离别前都为他整理衣冠,好像出远门的是他自己。
裴世矩没有离开京城。
“总要有个人替你们镇住朝中老臣。我若是离开了,苏威那老匹夫不知道会倚老卖老到何种地步。”裴世矩道,“你和二郎说一声,让我当几年中书令。房玄龄和杜克明资历还是太浅了,精简机构和裁减冗官的事,我来牵头。”
李玄霸:“是,老师,一切都拜托老师了。”
苏威也找到李玄霸。这一个时空中因劝谏而被隋炀帝贬官为民,没来得及投奔其他反王就直接入了李唐的苏威,现在自恃直谏刚烈之臣,一副和李玄霸很熟的模样:“你的老师离京后也不需要担心,有我替你镇着裴世矩那老匹夫,隋朝老臣翻不出波浪!”
李玄霸:“……是,苏公。”
虞世南私下给李玄霸布置了许多功课,并让人送给李世民一大堆功课。
“论政务我不如你其他老师,但你们即使再忙碌,也不可荒废读书。”虞世南语重心长。
李玄霸含泪道:“是!老师!”
救命!怎么当晋王了,还要被督促读书啊!
我回去就给小五增加功课去!别以为当了楚王就可以不做功课了!
……
“丈人去了突厥,宇文老师坐镇张掖,薛老师要去岭南……”李世民翻着书信苦笑,“虞老师倒是哪都没去,只给我布置了一大堆功课。三姊,你带兵护送丈人,若看到不长眼的部族,不需要我的命令,直接开战。”
李昭抱拳:“是。”
她在李世民突袭颉利可汗时,作为偏军主帅抵挡住了颉利可汗麾下其他突厥小可汗的军队。李世民擒获颉利可汗,她与李世民合军,把剩下的不听话的小可汗都敲了一遍。
李世民准备南下洛阳,李昭继续驻扎在边塞,配合长孙晟重建草原秩序。
东|突厥算是灭亡了,但也没灭亡。只要草原还在,他们随时都可能死灰复燃。所以大唐要趁着他们还未再次聚拢,给他们制定新的秩序。
李昭的军队,就是制定秩序的保障。
“累得三姊与三姊夫天各一方。”李世民半开玩笑道,“等事情了结,三姊和三姊夫生两个儿子,我多给你们一个爵位。”
李昭失笑:“好。二郎,保重。”
李世民道:“三姊才保重。请三姊照顾好观音婢和弟妹了。”
宇文珠要负责防治瘟疫。长孙康宁自请留下协助李昭。李世民同意了。
李世民安排好草原的事后,南下与高颎汇合。
他重新回到中原时,回看已经看不到的茫茫草原,神情有点惆怅。
李世民忽地预感,或许这是他最后的肆意时光了。
回头,他摇摇头,然后重新扬起灿烂的笑容。
“走,我们去取东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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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很长,建议屏蔽):
1、
宋朝有记载,老皇帝死后,被送往尼姑庵的妃嫔宫女大多会死于非命,被看管者或者寺庙夺取钱财。所以武则天在唐太宗快死的时候勾搭李治是求活。面对性命危机,她做什么都不是错。
而且她还年轻,如果不是妃嫔,在唐朝那个开放的背景下,本就该再嫁。
只是李治嘛……嘿,纯正的黑心莲大孝子。
2、
除《资治通鉴》记载“上之为太子也,入侍太宗,见才人武氏而悦之”和《新唐书》“高宗为太子时,入侍,悦之”外,骆宾王《讨武曌檄》骂“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唐会要》记载“时,上在东宫,因入侍,悦之”。
应当能确定李治和武则天是在同和唐太宗侍疾时相爱。
3、
说一说李治在位时还活着的同母妹。
新城公主的驸马被活活杖毙后,新城公主不肯与李治和好,抑郁而终,李治甩锅驸马杀公主。
新城公主并不懦弱,不会被驸马家暴,这个史学界已经有定论。她和新驸马的合葬墓都被发现了-
城阳公主据记载是巫蛊连累驸马被贬,但当时既没有人记录巫蛊具体事件,甚至没有官吏上书让李治重罚城阳公主(古代巫蛊是死罪),后世多推断城阳公主是被污蔑。
史书上不断重复强调李治有多爱城阳公主,在城阳公主死后有多难过。但从城阳公主随驸马流放房州,度过了整整六七年的时间,李治对城阳公主不闻不问。
房州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正好处于崇山峻岭之间,从古至今瘴气浓厚,古时多把前朝帝王流放在这里,出了名的等死地。他那么爱城阳公主,也没想过给城阳公主夫妻俩换个好一点的贬谪地。
4、
我想李世民在位期间不看重避讳,所有避讳“世”“民”单字都是李治搞的这件事,估计知道的看官不多。
裴世矩王世杰这样死了的人,在记载中都给他们改了名。搞得好像裴世矩是活着的时候改名似的。
民部也是李治改的。
至于观音,观世音本来也叫观音,唐朝以前的典籍就有“观音”,只是正常简化。现代汉语大词典关于“观世音”避讳李世民的说法,已经被史学家证伪。不知道现在的汉语大词典改正没有。
李世民小气吧唧到处搞避讳的名声,哈哈哈哈哈。
5、
写这本书以前,我一直印象是李治被长孙无忌压制,李治和长孙无忌的斗争是皇权和世家的斗争,长孙无忌活该。
扒拉了史料后,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新旧唐书都没有关于长孙无忌揽权的记载。带看官们看两段新旧唐书对长孙无忌的评价。
《旧唐书》:“无忌戚里右族,英冠人杰,定立储闱,力安社稷,勋庸茂著,终始不渝。及黜废中宫,竟不阿旨,报先帝之顾托,为敬宗之诬构。嗟乎!忠信获罪,今古不免;无名受戮,族灭何辜!主暗臣奸,足贻后代。”
《新唐书》:“以无忌之亲,遂良之忠,皆顾命大臣,一旦诛斥,忍而不省……噫,使长孙不逐江夏、害吴王,褚不谮死刘洎,其盛德可少訾乎!”
又扒拉了一下长孙无忌擅权的最早出处,是出自吴王李恪的传记。李恪死前骂长孙无忌弄权“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
上升到长孙无忌压制李治,和李治杀长孙无忌,流放母族满门是打压世家,则是现代的解构。
但长孙无忌真的是“擅杀”吴王吗?
李治很喜欢翻案,他逼杀长孙无忌,和迁怒新城公主新驸马后,都为其翻案了。但对于高阳公主谋反和吴王谋反一案,他始终坚定不移。
就在长孙无忌传记里,李治说“高阳公主与朕同气,往年遂与房遗爱谋反,今阿舅复作恶心”,长孙无忌死后,高宗也只是追封吴王为郡王,没有公开平反,也没有第一时间赦免吴王的儿子。吴王是神龙元年唐中宗平反。
“长孙无忌窃弄威权”只是吴王之语,史书中的记载很明确,唐高宗是主要加害人。
不过例行惯例,皇帝做的事,大臣背锅。比如长孙无忌的死是武则天和许敬宗干的,唐高宗清清白白。
然后我又翻了唐高宗李治的本纪。这家伙从继位初期就大权在握,想做的事立刻就做了,一点波澜都没有,哪里被压制了!
杀长孙无忌是为了压制世家就更搞笑了,唐高宗时期的宰相大多出自关中世家或者山东世家,他杀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时,没有牵连其他“世家”,特别是褚遂良,为杭州人,正统官僚文人出身,和关陇贵族世家差得很远。
至于王皇后和萧皇后的家族,一个是河东郡姓,一个是江南侨姓。按照现代网络历史解构,这俩应该是关陇贵族的敌人才对。
那么唐高宗有没有大肆对关陇世家动手,清洗朝堂勋贵旧势力呢?
有!高阳公主谋逆和吴王谋逆一案!
捶地,这就很有趣了。
如果这件事的主谋是长孙无忌,唐高宗是无辜被逼迫,那么削弱关陇世家的……是你!关陇叛徒长孙无忌!
最后放一下长孙无忌《旧唐书》中在唐高宗一朝的部分传记。
本来还想放李治的本纪,但太长了,强烈建议大家去搜搜李治的本纪,一两分钟就看完了。看完后会让大家产生上本书“扶苏原来是这样的人”的头脑震颤感。
李治真的是一个很能干的皇帝,权术一流,从头掌控到尾,压制?不存在的。
写历史穿越文查资料的乐趣就在于此-
《旧唐书》长孙无忌传节选:
高宗即位,进拜太尉,兼扬州都督,知尚书及门下二省事并如故。
无忌固辞知尚书省事,许之,仍令以太尉同中书门下三品。
(备注:长孙无忌在李治继位初期就自觉避嫌。)
永徽二年,监修国史。
高宗尝谓公卿:“朕开献书之路,冀有意见可录,将擢用之。比者上疏虽多,而遂无可采者。”
无忌对曰:“陛下即位,政化流行,条式律令,固无遗阙。言事者率其鄙见,妄希侥幸,至于裨俗益教,理当无足可取。然须开此路,犹冀时有谠言,如或杜绝,便恐下情不达。”
(备注:这一段是李治说纳谏无用,无忌劝他广开言路,不要心存侥幸。)
帝曰:“又闻所在官司,犹自多有颜面。”
无忌曰:“颜面阿私,自古不免。然圣化所渐,人皆向公,至于肆情曲法,实谓必无此事。小小收取人情,恐陛下尚亦不免,况臣下私其亲戚,岂敢顿言绝无?”
(备注:这一段李治对长孙无忌骂官员有私情,长孙无忌劝说人情客往难免,官吏们只要大致上向公,不必苛责。)
时无忌位当元舅,数进谋议,高宗无不优纳之。
(备注:高宗纳谏,主动权在高宗,长孙无忌没擅自做主。)
明年,以旱上疏辞职,高宗频降手诏敦喻不许。
(备注:再次请求辞官。)
五年,亲幸无忌第,见其三子,并擢授朝散大夫。又命图无忌形像,亲为画赞以赐之。
(备注:这时候还是蜜月期。)
六年,帝将立昭仪武氏为皇后,无忌屡言不可,帝乃密遣使赐无忌金银宝器各一车、绫锦十车,以悦其意。
昭仪母杨氏复自诣无忌宅,屡加祈请。时礼部尚书许敬宗又屡申劝请,无忌尝厉色折之。
帝后又召无忌、左仆射于志宁、右仆射褚遂良,谓曰:“武昭仪有令德,朕欲立为皇后,卿等以为如何?”
无忌曰:“自贞观二十三年后,先朝付托遂良,望陛下问其可否。”
帝竟不从无忌等言而立昭仪为皇后。
皇后以无忌先受重赏而不助己,心甚衔之。
(备注:开始恨舅舅了,并甩锅武则天。)
显庆元年,无忌与史官国子祭酒令狐德棻缀集武德、贞观二朝史为八十卷,表上之,无忌以监领功,赐物二千段,封其子润为金城县子。
(备注:翻其他史书记载,自李治立武后之后,长孙无忌不见其他参与朝堂大事的记载,只有这一条编书献书。后世古人评价长孙无忌退后一步,闭门编书,应当是可信度比较高的。)
四年,中书令许敬宗遣人上封事,称监察御史李巢与无忌交通谋反,帝令敬宗与侍中辛茂将鞠之。
敬宗奏言无忌谋反有端,帝曰:“我家不幸,亲戚中频有恶事。高阳公主与朕同气,往年遂与房遗爱谋反,今阿舅复作恶心。近亲如此,使我惭见万姓。”
(备注:说好的高阳公主一案是长孙无忌逼你呢?)
敬宗曰:“房遗爱乳臭兒,与女子谋反,岂得成事?且无忌与先朝谋取天下,众人服其智,作宰相三十年,百姓畏其威,可谓威能服物,智能动众。臣恐无忌知事露,即为急计,攘袂一呼,啸命同恶,必为宗庙深忧。诚愿陛下断之,不日即收捕,准法破家。”
帝泣曰:“我决不忍处分与罪,后代良史道我不能和其亲戚,使至于此。”
敬宗曰:“汉文帝汉室明主,薄昭即是帝舅,从代来日,亦有大勋,与无忌不别。于后惟坐杀人,文帝惜国之法,令朝臣丧服就宅,哭而杀之,良史不以为失。今无忌忘先朝之大德,舍陛下之至亲,听受邪谋,遂怀悖逆,意在涂炭生灵。若比薄昭罪恶,未可同年而语,案诸刑典,合诛五族。臣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机之事,间不容发,若少迟延,恐即生变,惟请早决!”
(备注:看李治的甩锅技术。)
帝竟不亲问无忌谋反所由,惟听敬宗诬构之说,遂去其官爵,流黔州,仍遣使发次州府兵援送至流所。
其子秘书监、驸马都尉冲等并除名,流于岭外。
敬宗寻与吏部尚书李义府遣大理正袁公瑜就黔州重鞫无忌反状,公瑜逼令自缢而死,籍没其家。
(备注:都是许敬宗的错。)
无忌既有大功,而死非其罪,天下至今哀之。
上元元年,优诏追复无忌官爵,特令无忌孙延主齐献公之祀。
(备注:十五年后平反。)
6、
强调一下,这里李治私节有亏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厉害的皇帝,相反,厉害的皇帝好像私节都……所以这并不影响他为帝的评价。
我个人对李治的评价相当高。在皇帝中,他摆弄权术的本事应该能进前三。
他和武则天,确实是一对强强联手的夫妻,很般配。只是超越世俗的爱情总要牺牲点什么,比如舅舅妹妹,这也是很好磕的点。
他逼杀长孙无忌,流放母族手段狠辣,这是他帝王杀戮果断,大权在握的表现。对帝王来说,反而是一种赞誉。
李治唯一的问题是不喜欢承担责任,导致权力中心旁移。
无论他一直甩锅的是武后,还是其他大臣,别人替他承担了“天下垢”,那么就别意外承担责任的人成为“社稷主”。
说句难听的话,他该感谢夺权的是武后,还能把李唐的江山还回来。如果他甩锅的对向是杨坚那样的权臣,李唐想要复辟就没那么简单了(武氏家族如果不全是一群抽象废物,李唐的江山也难了)。
玩弄权术者“死”于权术,玩脱了。
第212章 尉迟恭和张万岁
李世民去东都的时候, 顺便去找刘武周问一句降不降。
原本历史中的刘武周靠着向突厥称臣,武德二年援引突厥的援军攻破太原,占据了山西大部分地方, 让李渊发出了“贼势如此, 难与争锋, 宜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而已”的手敕。
之后的事就是在屯兵长春宫,坐了近一年冷板凳的秦王李世民拍胸脯立军令状,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把刘武周平了, 没让大唐沦为割据势力。
这个时空的刘武周的对手不是李元吉和李神通,而是人称老李世民的还算能打的李渊。
虽然李渊被刘武周和尧君素联手封锁,没能离开太原郡。刘武周也被李渊拖着没能扩张。
李渊提起刘武周就是气。如果不是突厥派援军帮刘武周, 他早就把刘武周给宰了。
听到李世民要去劝降刘武周,被李玄霸气到后自闭许久的李渊难得给李世民写信, 劝什么降, 宰了!
李世民看着父亲的信很是惊讶。他还以为父亲被阿玄气病了,这不还精神吗?
看,他就说阿玄很孝顺,一定是京中人大题小做,大惊小怪。
长孙无忌问道:“要依皇帝之意吗?”
李世民道:“先看看情况。”
刘武周引突厥兵攻打中原, 本就属于他肃清的对象。他只是劝降刘武周麾下的将领。
现在不说这么慢,将来才好在父亲面前说自己为了斩杀刘武周有多难, 好让父亲觉得有面子。
刘武周如今只占据马邑一郡。他本来盘踞在汾阳宫,当发现天下大势已经尽归秦王李世民后,就把汾阳宫已经不多的物资又搜刮了一遍, 连稍好一点的木头都拆了, 龟缩马邑闭门不出。
魏徵安抚齐鲁时, 手伸得很长, 也给刘武周写过信,希望刘武周投降。
但因为李世民打出了“给突厥当狗就去死”的旗号,刘武周不敢投降。
不过魏徵给刘武周写的劝降信只是幌子,他的信只是告诉刘武周大势已去,引起刘武周部将的恐慌。
刘武周就是待宰羔羊,你们何苦跟着刘武周同死?投奔突厥是刘武周的过错,尔等明珠暗投,现在正是拨乱反正的时候。
在魏徵的卖力游说下,已经有多员猛将出逃马邑,投奔魏徵。
刘武周这次没能拿下雁门郡,李世民便在雁门郡休整,得到了当地百姓自发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李世民向来亲切,随意拉个老百姓都能聊几句。
边疆的百姓也不懂太多贵贱有别的规矩,李世民愿意和他们聊天,他们就放肆地与这位太子殿下胡侃。
有些百姓拍着胸脯说自己曾跟着李三郎君击退突厥几十万雄军,如果太子殿下缺兵,他们现在就能跟着太子殿下打仗。
李世民乐呵呵道:“李三郎君就是我弟弟。你没发现我和他长得很像吗?我们还是双生子!”
百姓仔细打量了李世民,摇头道:“李三郎君可比太子殿下瘦弱多了,不像不像。”
李世民道:“他那时候在生病,现在就像了。你再仔细看看。”
百姓为了给太子殿下一个面子,只好点头说果真像。
李世民高兴极了,细细询问李玄霸就地变出十万大军的细节。
当初他和弟弟久别重逢,就顾着问弟弟的身体了。之后他想询问,但李玄霸在某些奇怪的地方脸皮很薄,随意打发了李世民。虽然李世民拉着李智云、罗士信等人挨个问了个遍,但现在有新的角度让他听到弟弟的厉害,反正要等后勤,他专门花了一日来听百姓聊李玄霸的丰功伟业。
罗士信是当事人。他听后告诉李世民,百姓所说的多经过了夸大,甚至凭空添了许多怪力乱神的内容,其实……
李世民打断道:“没什么其实,我看百姓说的才是真的。你们就是太谦虚了。”
罗士信乖乖闭嘴。他明白了,主公就是想听别人吹嘘三郎君而已,至于吹什么内容不重要。
魏徵带着刘武周投降的部将来到太原时,李世民正乐呵呵地和百姓们一起把手兜在袖子里,蹲在地上唠嗑。
魏徵的脸色立刻一沉。
薛收忙拉住魏徵。
薛收本来跟着李世民去了草原,但魏徵身上有一个李世民和李玄霸都差点忘记的“知世郎的谋主”的身份,朝堂不信任将山东河北都交给魏徵安抚。李世民便又把薛收派到魏徵身边,美其名曰让薛收监督魏徵。
薛收无所谓。只要不让他回京处理文书工作,他去哪立功都行。
任何一个文人待久了军营心都会变野,薛收已经完全忘记普通文吏该怎么当了。
薛道衡很支持薛收。他胡乱吹嘘,当年自己也如薛收一样“上马能打仗,下马能赋诗”。老友们都在一旁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魏徵的脾气在不断和傻逼言语交锋中见长,薛收大部分时候都充当“算了算了”的角色,压住魏徵的火爆脾气。
魏徵本也没想在刘武周降将面前数落主公。他只是条件反射地脸色一沉。
明明主公知道自己今日会带降将来,还特意约好在这里见面,魏徵还以为主公要给降将们看他英武不凡的气魄,结果这位主公还是一如既往地找骂。
你好歹站起来说话啊!抱着手臂倚靠在树上和百姓们聊天不是形象会更好吗!你怎么蹲着啊!
刘武周的降将们都有点傻眼。
他们一眼就看出了那个蹲在百姓堆里也卓尔不凡的青年,应该是闻名天下的秦王李世民,如今大唐的太子殿下。
只是李世民是贵胄公子,这也过分接地气了吧?
“来了啊?”李世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笑着和百姓们告别,“和我一同逛逛,介绍一下自己。”
李世民对降将们招招手:“我记得你们中有个叫尉迟恭的猛将?”
尉迟恭神情难掩激动,上前对李世民拱手行礼。
李世民仔细打量被弟弟嘲笑许久的倒霉“遇迟”。尉迟恭原本会在武德二年自己讨伐刘武周一战后归服自己,现在……啊,现在的时间换作弟弟所说的“原本历史”,好像正好是武德二年?
可惜罗士信、秦琼、宗罗睺、薛举等人已经提前来了,显得尉迟恭相对迟了。
不过天下还有贼患未平,草原和高丽也还有的是仗打,尉迟恭将来应该还是有机会当国公,入凌烟阁的。
可惜现在长孙无忌不可能是功臣第一了。李世民已经决定好了,凌烟阁功臣第一挂上他和阿玄把着对方肩膀的画像。
“一看就知道是个好汉子。秦叔宝他们早就想和你练练了。”李世民笑着把尉迟恭扶起来,“不知道谁才是大唐第二猛将。”
尉迟恭傻乎乎问道:“那大唐第一猛将是谁?”
李世民就等着尉迟恭说这句话,他立刻接道:“当然是我!”
尉迟恭正色道:“主公确实是天下第一猛将!”
李世民哈哈大笑。
魏徵的眉头逐渐紧皱。
阅人无数如他,自然看出尉迟恭是故意捧着李世民。这个黑脸猛将,居然是一个阿谀奉承之人。
薛收又拉了拉魏徵的衣角。
奉承主公是人之常情,正常人都会这么做,你要求别太高!你自己难道不吹捧主公和李三郎吗?若不是你的吹捧和骂人一样有水准,主公早就撸袖子找你打架了!
魏徵扯回袖子,在心里冷哼一声。
我是主公和三郎君的元从,和这等降将能相提并论?
李世民三言两语就和尉迟恭打好了关系。他将尉迟恭介绍给突然从墙角里冒出来的“护卫”秦琼等人,又问道:“谁是张万岁?”
张万岁惊讶地瞪圆眼睛,在众人略带嫉妒的眼神中出列作揖。
李世民又仔细打量了张万岁许久,笑着扶起张万岁道:“一看就是个不能打的。”
张万岁:“……”
张万岁虽然和尉迟恭不太熟悉,尉迟恭是没落的勋贵出身,张万岁是庶民。但毕竟都是刘武周麾下出来的降将,尉迟恭还是为张万岁打圆场道:“主公,张万岁……”
尉迟恭话还没说完,李世民又接着道:“你上战场太浪费了,大唐的马交给你了。”
张万岁傻眼:“啊?”
尉迟恭闭嘴。这话听着好像是重用,但养马似乎不是什么地位高的差事啊。
李世民道:“如果你的养马本事如阿玄说得一样好,仅凭养马这一个功劳,你都能当国公了。”
尉迟恭:“?!!”
众降将全部:“?!!”
国公这个爵位这么容易吗?只要养马就行!!
张万岁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我确实养过马,但不知道能不能养好整个大唐的马。我早听闻李三郎君……晋王殿下会相面,但晋王殿下还未见过我,就能知道我将来的本事?”
李世民笑道:“阿玄相面,何须见面?而且你又怎么知道,阿玄未曾见过你?”
李玄霸当然没见过张万岁。李世民如此说,只是替弟弟稍稍掩盖神异。
大唐建立后,李玄霸将自己会谶纬和相面一事宣扬了出去,为大唐建立的合理性添砖加瓦。
李世民当然不可能忌惮李玄霸,只是他发现自从别人知道李玄霸会相面和谶纬后,常找关系来骚扰李玄霸“算命”。虽然李玄霸都推掉了,但李世民仍旧警惕起来,担心会有人故意用这件事污蔑李玄霸。
他不会受骗,弟弟就不会有事,但“污蔑”这件事本身就很令人生气。
张万岁其实不想养马,他也想当威武的大将军。
但李三郎君的神异已经传得仿佛天人降世,这时候的人都相信谶纬相面,庶民尤其迷信。李三郎君说自己能靠着养马当国公,张万岁便不再迟疑。
张万岁跪地道:“既然主公和晋王殿下相信我,末将愿意终身为大唐养马。”
李世民再次扶起张万岁:“你尽管施展你的才华,大唐必不会辜负你的付出。”
他想起了弟弟的魔音灌脑。
(李玄霸:“你给张万岁三千骏马,张万岁养了二十年,他的两位弟子又养了二十年,给你把马养到了七十万六千匹,厉害吧?你居然连个爵位都不给他,小气。”
李世民:“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你去找你谶纬中那个唐太宗叨叨去!别拉着我念!”)
张万岁激动道:“末将也必不会辜负大唐!”
李世民拍了拍张万岁的肩膀:“我相信你。”
结识了想要结识的人后,李世民才点了其他降将的名。
虽然被李世民点名点晚了,但李世民记得他们,他们便都很激动。
尉迟恭知道自己第一个被点名,应该是最被李世民重视。但张万岁居然有晋王殿下谶纬推荐,他心里有点不平衡。
尉迟恭自恃能力,只是因为运气差投了个不怎么样的主公,才蹉跎至今。他和张万岁同归大唐,自己需要用命去拼个国公,张万岁只需要在最安全的地方养马?
魏徵观察到了尉迟恭的神色,神情平静道:“主公,三郎君如此推荐张万岁去养马,张万岁养马的本事究竟有多厉害?能值一个国公?”
李世民道:“阿玄说我给他三千骏马,他花二三十年时间能给我养到几十万匹。”
魏徵倒吸一口气:“那还不赶紧送张万岁去养马!主公知道大唐有多缺马吗?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主公现在才说?主公早些告诉我,我已经把张万岁送来了!”
李世民哭笑不得:“就几个月而已,不差这点时间。张万岁养马之前,也还是先跟着我立点战功,免得以后有人无知,不知道战马的重要性,对张万岁的功劳指指点点。”
魏徵作揖:“主公英明。张万岁,还不快感谢主公的提携!”
张万岁再次跪在地上激动道:“谢主公!”
李世民把张万岁拉起来:“别跪了,没完没了了。”
张万岁看着李世民的双眸中满含热泪,比刚才更加激动。
主公居然如此体贴,连有无知之人轻视我养马的功劳这一点都想到了?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尉迟恭悄悄移开视线,虽然没人知道他正不满张万岁,他仍旧臊得慌。
“有你们相助,刘武周不过插标卖首尔。”李世民随口用了李玄霸给他讲的典故,“明日我就让颉利可汗约刘武周出城决战。”
众降将:“是!”
众降将:“啊?派谁?!”
众降将傻眼。
魏徵道:“东|突厥已灭,颉利可汗被俘虏,你们不知道?”
众降将一边摇头,一边用隐晦的谴责眼神瞪着魏徵。
路途遥远,消息传递艰难,魏徵能及时得到大唐的军报,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你明明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们!
魏徵道:“现在知道了。这下知道你们的投降有多及时了吗?”
众降将敢怒不敢言,还要低头感谢魏徵。
李世民在一旁看乐子。
魏徵这焉坏的脾气,等他入了朝堂迟早被人围攻。
好玩,他给阿玄和观音婢的信中有新鲜内容可写了。
……
“都三月了。”李玄霸脱下了毛皮,穿上了长衫,“再过六七个月,京城就要地震了。你们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黑着眼圈的房乔、杜如晦等人怒吼:“闭嘴!”
李玄霸无语道:“又不是我让老天地震,你们朝我吼什么?我提前给你们预警,让你们有准备时间,你们还不感谢我?”
薛元敬趴在桌上痛苦呻|吟道:“如果你把’你们‘换做’我们‘,我就很感谢你。为什么你又撒手不管了!你这个监国怎么能这么闲?”
李玄霸耸肩。谁让我病弱,换季时一生病,就被母亲接到宫中,再不准劳累?怪我啰?——
一章半合一,欠账-0.5章。目前欠账4章。
再熬下去,我的作息和更新就变正常了。
第213章 良性循环资金流
建国之初事务繁忙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自从李玄霸因病不处理文书后, 他就把要推动的工作全部布置了下去。
“我只是先布置下去,你们不一定要做完。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做。”
李玄霸说得好听, 但谁不知道他那促狭性子。
杜如晦等人都对自己的才华很自傲。他都把工作布置下去了, 这群人怎么可能放着工作不推进, 等李玄霸回来?他们能给李玄霸留个尾巴就算不错了。
李玄霸这人的嘴又很“甜”,养病时谁来看病他就夸谁。
“虽然现在政务繁忙,但你们这么厉害, 我就算休息也没关系。”
“不过一些俗务,朝中相公们自会处理,我是不担心的。”
“哈哈哈, 等我身体好转时,说不定已经无事可做了。”
这是当着朝堂其他人, 李玄霸的说法。
等私下与友人们见面, 李玄霸就换了衣服嘴脸。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这么弱的吗?说好的“房谋杜断”呢?说好的“秦王十八学士”呢?这就说搞不定了?哦,你在史书中好像没什么记载……哎?我不是嘲笑你,别生气,只是你运气比较差,跟随了王世充……对, 就是那个王世充!
一向注重形象的真·儒雅随和薛德音,差点变成了后世解构版本的“儒雅随和”真儒士, 茶杯都举了起来。
但砸晋王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把茶水一饮而尽,再不说休假。
薛元敬本来只擅长文书, 现在每日埋头算筹, 还在学习李玄霸病中突发奇想推动的“算盘珠子”和“复式记账法”, 抠着国库那点东西斤斤计较;
薛德音接受了水利之事, 为了不被李玄霸气死,已经离开京城,要双足踏遍关中河道;
房玄龄和杜如晦除了做之前本来就很繁重的朝务,又接手了李玄霸手中瘟疫和天灾防治的活;
李玄霸原本独自张罗的前线后勤的事,被母亲和李智云接手。
李玄霸以为自己生病后,李渊会重新想揽权。谁知道母亲现在仍旧每日和李渊一同用一次饭,李渊知道母亲在忙碌,也没开口问政务。
窦慧明很疑惑,李渊怎么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李玄霸咋舌,没想到自己的剧透对李渊的打击那么大。不就是执政九年仍旧不被后世认可为开国皇帝吗?
李玄霸对母亲道:“虚名而已,居然这么痛苦,父亲的承压能力真的差。”
窦慧明知道李玄霸会谶纬后,不敢向他询问“原本时空”的事。
没有了李玄霸的预见,家中事肯定会更惨烈,说不定连父子都会真的兵刃相见。
李玄霸知道母亲喜欢把所有苦恼都默默消化,不去麻烦其他人。他观察到母亲的忧虑后,就借着这件事把另一个时空的事告诉了母亲。
当皇帝的仍旧是二哥;玄武门之变死的人多了一个上蹿下跳的搅屎棍李元吉;自己和母亲前后脚病逝;小五最为可怜,被李建成丢在河东被杀,享年十四岁,父亲一句“他年幼赶不了路才丢下他”就敷衍了过去。
至于父亲,他倒是安享晚年,只是死后被移出祭拜开国皇帝的帝庙而已,这有什么可伤心的?
窦慧明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惨状,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难过。
李元吉该死。她只恨李元吉死太早。
她对李建成的爱也磨灭得差不多了,现在徒余一声叹息。
自己和三郎都早早病逝了,没有见到乱世,说不定也是一种幸运。唯独小五的遭遇,令窦慧明痛心不已。
“你要对小五更好一点。”窦慧明对李玄霸道,“他每日都哭丧着脸,你是不是对他太严格了?”
李玄霸严肃道:“他当上楚王后就不肯再看书习字。”
窦慧明改口:“我会让万娘子好好说说他。都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能还如孩童般顽皮?他年幼时明明最爱读书习字,现在性子都野了。”
李玄霸频频点头。母亲说得对。
让母亲心情好转之后,李玄霸又去探望了李渊,再次被李渊赶了出来。
他看着李渊身体不错,比他这个病秧子精气神充足,只是头发全白了,心情很好。
李玄霸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不希望李渊真的被自己气死,死了自己还得守孝。
李玄霸闲着闲着,杜如晦等人就把十月地震的应对方案拿出来了。
“阴盛而反常则地震”,“为寇至,为叛臣”。这很明显是因为李世民本来该去年十二月继位,结果延后到现在都没继位,上苍在催促真命天子赶紧归位,镇住天下气运。
都是李建成和突厥人的错!
李玄霸问道:“那赈灾呢?”
薛元敬道:“国库实在是没钱了。”
房乔等人都黯然。
他们不是不想对百姓更好一些,用以工代赈来安抚百姓,还能重新整修长安城,但是现在战事未平,朝堂确实是捉襟见肘。
如果直接征发徭役,恐怕因为杨广的徭役惊惶未定的百姓们会有怨言。而百姓在大隋已经习惯自己扛天灾,他们少做反而少错。
“减免受灾地区百姓一年徭役和赋税。”房乔道,“这是我们能做的极限了。”
李玄霸探得朝堂能做的极限后,道:“长安城的下水系统需要整修,否则两三代就会变成老长安城那样。我已经把原长安城的建造者宇文恺的族人从朔方郡接来,他们会负责长安城的修缮。以工代赈的钱粮我来想办法。”
杜如晦问道:“你要继续经商了?”
李玄霸笑道:“我大冬天地给他们演了一场,之后又在百忙之中参加了多场诗会,他们对茶叶和玻璃垂涎依旧,香皂铺子也要重新开张。我会以阿姊们的名义经商,然后我、小五和阿姊们一同捐献家产赈济百姓。有我们先捐钱,朝中勋贵世家应该不会一毛不拔。”
先用稀奇的商品赚豪强们的钱,然后捐出从豪强那里赚来的钱,逼豪强也一起捐钱,这就是李玄霸的计划。
薛元敬闷声道:“还是要让晋王殿下出手啊。”
李玄霸道:“我是监国亲王,这种大事我都不出手,二哥就要回来骂我了。”
薛元敬失笑:“这倒也是。”
有李玄霸兜底,他们都轻松不少。
李玄霸给李世民、长孙康宁和宇文珠寄了几大箱子“珍宝”,让他们多宣传自己即将限量发售的人造奇珍异宝。
他还特意用磨成多棱形的玻璃点缀了一件祥云常服,送给二哥穿。
磨宝石的本事,华夏人在石器时代就在做了。只是因为文化原因,“圆”是自古以来华夏民族的哲学思想,所以华夏人民更喜欢把宝石车成珠子。
李玄霸不车珠子,将玻璃磨成多棱形,技术上没问题,反正车珠子和磨成多棱形都是珠宝工匠的手工活,熟悉之后工作量不会增加太多,只是有棱有角的宝石不符合珠宝工匠的审美。
长孙康宁和宇文珠也不喜欢太闪亮太奢华的珠宝,更别说把这些亮闪闪的东西穿在身上。李玄霸便只送给了他们玻璃珠子。
宫里的妃嫔在窦皇后的带领下,也较为节俭。李玄霸送给母亲的玻璃珠子,母亲都拿来赏人了。万贵妃更是只喜欢簪各季鲜花,对宝石不屑一顾。
不过窦慧明和万贵妃为了支持李玄霸,正打算把宫里的宝石开销都换成玻璃,给李玄霸赚钱。
李玄霸正在绞尽脑汁拒绝中。
李世民到达洛阳城时,李玄霸送来的衣服正好寄到。
至于刘武周,李世民这次没出手,让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带上刘武周的降将和颉利可汗去攻打,自己率先去了洛阳。
刘武周不过就盘踞一郡的贼寇而已,李世民没必要亲自去。
高颎已经写信催促李世民了。李世民再不来,他就按不住洛阳想要投降的人了。
李世民特意在离洛阳城几十里远的地方洗澡洗头,换上了李玄霸给他送来的亮闪闪衣服,才与高颎见面。
李世民这次选了一匹青黑色的马,好衬得马背上他的更闪亮。
亲卫探得李世民大军即将到来时,在马车上闭目小憩的高颎才下马车迎接。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闪得看不出人影的家伙一路纵马过来,还高声呼喊“高老师久等了,你看我衣服好不好看,是阿玄特意给我做的”。
“高公!住手!那是太子殿下!”左右护卫拉住要拔刀的高颎。
“李二郎就是这样的性格,你还没习惯?哎,大德又给李二郎准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裴仁基头疼道,“守敬不会也学坏了?”
裴仁基可不想看到一只亮闪闪的儿子,太伤眼了。
马还在减速,李世民就自持艺高人胆大,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高颎面前:“高老师,我的衣服好看吧!”
高颎打量李世民的衣服,脸色稍霁。
还好,大德还是没有过分乱来,给大雄的衣服近看还算正常。
李玄霸又不是让他哥扮丑,稀碎的玻璃点缀成祥云霞光的模样,近看甚至觉得有些素雅。只是如果太阳光很强烈,远远看去有点伤眼睛而已。
“不错。”高颎一看李世民的衣服,就知道李玄霸要开始卖玻璃了。
李玄霸和他说过玻璃的事。玻璃就是一种半透明的、仿佛水晶的陶瓷器。李玄霸只是趁着其他人不懂,所以把未成形的“陶瓷碎片”当宝石卖,好从勋贵豪强手中温和地夺得一笔钱粮,弥补大唐建国初期的百业凋零。
赚钱只是第一步,李玄霸不断高调的“捐赠”这些赚来的钱财,逼迫勋贵豪强们也一同捐钱,才是这位好徒弟所谓的“良性循环”——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要早起大扫除,大家晚安,新年快乐。
第214章 李世民气得跳脚
高颎得知李玄霸的计划之后, 就把长子高盛道派回了京城,辅佐李玄霸,并监督李玄霸多休息。
朝中有的是人做事, 李玄霸只需要安排别人做事。
高盛道和李玄霸几乎没有交情。
高盛道身为高颎长子, 将来会继承高颎的国公爵位。他又不想父亲早逝, 所以就当作自己没有爵位,早早外放打拼。
大部分勋贵子弟都领着荫官在京城闲混,不喜欢职官的约束, 就算当了职官,他们也会推脱,认为太低等的职官配不上自己。
高盛道身为国公世子, 却早早从县令打拼。李世民和李玄霸拜高颎为师的时候,高盛道已经在外当了多年刺史, 在外地安了家, 一年难得回来一次。所以他只在书信中听父亲提过李世民和李玄霸兄弟二人的事,一直对他们很好奇。
李唐建立之后,高盛道回到了高颎身边,现在和弟弟高表仁一同跟随高颎攻打洛阳。高颎认为长子多年在外为官,很擅长庶务, 所以派长子回京城;三子高表仁在瓦岗寨中表现出了几分军事天分,高颎便把高表仁继续带在身边, 亲身教导。
高表仁叫苦不迭。虽然他在李二郎和李三郎争夺天下的时候劳累了一番,但他其实是个闲云野鹤的性格,根本不想当什么大将军。
高颎还有一个二儿子, 名为高弘德, 因高颎的功劳受封应国公, 原本是大隋晋王杨广的记室, 算是杨广的心腹。
当初隋文帝十分信任高颎,将高颎一家定为可以辅佐好几任皇帝的忠臣。高颎的女儿嫁给废太子杨勇为良娣;杨勇的大宁公主女儿被封公主,嫁给渤海郡公高表仁;高颎的二儿子高弘德受封应国公,受命辅佐还是晋王的杨广。
可惜隋文帝还是因废太子的事猜忌高颎,高弘德夹在家族和事业之间,也早早抑郁病逝。
因之前的心伤,高颎不会再让家人辅佐李世民的儿子。他这次让高盛道回京,除了看顾李玄霸之外,也是想让李玄霸从中周旋,不让李世民命高表仁辅佐太子。
高颎已经给李世民写信拒绝了此事,但李世民只会在信中打哈哈,说就这么定了。
“我相信老师和师兄,老师和师兄怎么能不相信自己!”
高表仁看到信很感动。高颎狠狠敲了儿子的脑袋,让儿子别被这些话迷惑。
李二郎真是天生就会当皇帝,看这套话,张口就来。如果不是高颎已经在隋文帝那里免疫了,他大概也会为了这一句“相信”激动不已。
现在?还是让李玄霸去教育李世民的太子吧。
除了李玄霸,还有谁敢在与李世民教育太子意见不合的时候,连着太子和太子他父亲一起骂?
这太子老师,除了李玄霸,无人能当。
李世民给高颎炫耀了新衣服后,再次提起让高表仁当太子老师的事。
他本来想让高颎当太子的老师,但高颎说自己给废太子杨勇当过老师,不吉利。李世民就想,让师兄给自家太子当老师,高老师在背后支招,也一样。
高颎再次表示了拒绝,并且强调这个太子老师只有李玄霸能当。
李世民叹气:“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阿玄拒绝了。他说等天下太平后,要带着弟妹游山玩水,当个富贵闲王,谁耐烦给我带孩子。我说不过他,母亲也偏帮他。不是我看不起你啊高师兄,阿玄肯定是第一位!”
高表仁无语:“你可以不说最后一句。”
李世民咧嘴:“嘿嘿。”他就是故意的。
高表仁转身就走。李二郎和李三郎都是这副喜欢欺负人的性格,从小到大都这样。这时候只需要无视他们,赶紧离开,他们就会自觉无趣,不再胡言乱语。
高表仁离开后,高颎的眉头皱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然后无奈地瞥了还在咧嘴无声坏笑的李世民一眼。
“我家三郎的才华本就没资格当太子太师。你非要让他当太子太师,就是瞅准了我的心理,知道我会为了这个掺和进你和大德的交锋,帮你劝说当大德帮你教育太子。”高颎叹气,“你啊,这么算计大德,不怕大德生气?”
李世民道:“我算计老师,老师不也没生气。同理,阿玄也不可能生气。”
他又坏笑了几声,道:“我和他自幼就互相耍心眼,老师不必担心。”
高颎想了想曾经还一团孩气的李二郎和李三郎在他门下求学的模样。
他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倒是。”
李世民收起坏笑,正色道:“我知道阿玄懒散,如果不是因为乱世,他根本懒得动弹。但我将来会很累,他怎么能躲懒?我案牍劳形,他却游山玩水,还写信告诉我他玩得有多开心,绝对不行!”
高颎扶额:“我还以为你想说,既然你是皇帝,你最信任的弟弟自然应该给你当左右手,你只信任他。”
李世民摇头:“我信任的人可多了,房玄龄、杜克明、薛伯褒和高师兄,我都很信任,都可以当左右手。魏玄成现在干得也不错,我也马上就要全然信任他了。我不让他躲懒,只是因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想自己偷跑?没门!就是小五也别想偷溜!都给我留在京城!”
高颎:“……”
最终他只能扶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高颎确定了李世民真正的想法后,与李世民达成合作,帮李世民说动窦皇后。
这件事暂时揭过,高颎这才轻描淡写地说起洛阳的事。
高颎到达洛阳之后,就切断洛阳的粮道,每日在城外做饭,吃完饭就招降,并不攻城。
当时洛阳城破,朝中有些官吏来不及逃跑,被迫留在洛阳为官。
高颎每隔几日就敲城门,告诉城中守军可以用粮食换取洛阳城中的旧臣。
杨玄感自然不准。但洛阳城内并非只有杨玄感一股势力,还有许多小贼帅。
这些贼帅虽然名义上归附杨玄感,认杨玄感为“盟主”,但没有将兵权交出去,仍旧各自为政。
洛阳缺粮,他们对隋朝旧臣又不重视。为了吃饱肚子,这些贼帅本就在洛阳打家劫舍,弄得洛阳百姓怨声载道。
杨玄感想要阻止,却控制不了缺粮的贼帅军队。
高颎知道洛阳城中的情况,用粮食换取家财已经被榨干的隋朝旧官吏,贼帅当然万分愿意,还笑话高颎傻。
“杨玄感麾下有本事的人都是大隋的勋贵世家,洛阳被贼帅害得家破人亡的官吏曾经是他们的同僚,难免兔死狐悲。我如此做,会让他们感同身受,认为杨玄感无法庇佑他们,而大唐对大隋旧臣宽和,他们投奔大唐之后,仍旧是人上人。”高颎拈须轻笑,“等殿下继位之后,召开一次制科,允许这些降臣也参加。这就是给他们的恩德了。”
制科又称“特科”,大部分时候不是从零开始选拔人才,而是官吏的“再考核”,分律令、军务等方方面面,重视官吏的务实本事。
制科的雏形从西汉时就开始了。“察举制”举孝廉后,孝廉就要齐聚京城,经过再次考核,才会授予他们官职。
高颎的意思很明确,朝中官职能者居之,如果比不过别人,那就是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大唐对他们不宽容。
李世民笑道:“房玄龄正在着手改革制科。他现在烦躁极了,说他和杜克明等人忙得脚不沾地,朝中却养着大批荫官不做事。他想让职官的地位高于荫官。”
高颎道:“不要一蹴而就,要徐徐图之。”
李世民拱手:“学生明白。”
高颎叹气:“隋文帝乃是逼北周皇帝禅位,并非完全由自己打天下,所以只能妥协。你若要改革官职,除了要小心谨慎之外,也要保证你在位期间做完这件事。除了亲手打下天下的开国皇帝,其余皇帝想要动官制很困难。你肩上的担子很重。”
李世民点头:“所以阿玄绝对别想跑。”
高颎扶额:“别说大德了!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用再重复。”
李世民露出标志性咧嘴阳光笑容。
(*^▽^*)嘿嘿!
高颎和李世民所谈论的多是官制改革,涉及洛阳形势的谈话不多。
他们都没把洛阳这一座孤城当回事。
洛阳城池坚固,若要强攻,一定会造成极大伤亡。但为什么要强攻?现在中原基本平定,洛阳上下左右全是大唐的领土,变成了一座孤城。
城中没有农田,高颎只需要把洛阳围住,洛阳能坚持多久?
高颎来到洛阳的第一日,就慢条斯理地安排兵卒在洛阳附近屯田。
当初杨广为了压制天下民乱,要求将百姓强制迁入城中,城郊就近给田。
城郊无主的田很少,被强制迁入城中的百姓基本沦为佃农,甚至卖身为奴婢。
但不管田地是谁的,耕田的人多了,洛阳城郊的耕地开垦情况不错。
现在洛阳被围,“坚持”不投降,那么洛阳城郊的田地肯定就充公了,将来会重新分配。
在拿下洛阳之前,这些田自然就是大唐还未分配的“公田”,高颎就带领兵卒屯田了。
洛阳旁边灌溉条件很不错,去年和今年的天气都较温暖,城郊还有百姓偷偷出城门种了一点地。高颎来到洛阳后补种了冬小麦,现在已经快成熟了。
高颎已经准备好了大豆的种子。等冬小麦收获,屯田的兵卒就会播种春大豆,既能回地力,还能多收获一季。
长期打仗不能只靠朝廷提供的后勤,屯田是重中之重。高颎为大隋平定天下后,剩余大部分时间都在边疆与突厥对峙,屯田更是重中之重。
杨玄感等人站在城楼上,看到城外兵卒正热火朝天地下地干活,麦苗一日比一日长得高,变成了金黄的一片,都快接着洛阳的城门,心情别提多难受。
明明以大唐的势力,想要强攻洛阳也不是做不到,但高颎这老匹夫居然一副要在洛阳城郊再过一个年的模样,丝毫不担心朝中催促。
这老匹夫怎么还没死?怎么还能带兵打仗?!
听闻是高颎带兵攻打洛阳,贼帅还傻乎乎地不知道严重性,杨玄感的下属们都满腹担忧。
如今担忧成真,高颎居然想不费一兵一卒,活活饿死他们!
他们试图出城抢粮,但高颎早有准备,无论他们开哪个城门,城门外一定早就有高颎集结的兵力。
更可恶的是,杨玄感和诸多贼帅站在城门上关站,发现高颎一边集中兵力把他们堵回去,剩余的人还在远处继续耕种。
没有人相信高颎能掐会算,都认为城中有人给高颎当奸细。
贼帅说给高颎提供消息的奸细肯定是隋朝旧贵,变本加厉抢劫富户,并指责杨玄感的部下全是奸细。
杨玄感的下属则指责贼帅没有操守,本就是墙头草,再者当初大隋最强大的几支贼帅纷纷投靠李世民,如今洛阳城中许多贼帅都是那些贼帅的同盟甚至部将,他们才最可能是李世民的奸细。
城中发生了火拼,有不少人晚上偷偷从城门吊了根绳子,跑出城投降。
高颎来者不拒,收编了这些投降的人,他们专职在城门口劝降,自己继续屯田,哪怕听闻城中出现内乱,也不派人趁机攻打洛阳。
“我担心一攻打,他们就真的降了。”高颎忧虑道,“你还在草原,赶不上怎么办?”
李世民哭笑不得:“降了就降了,一个东都而已,谁打都一样,也不必非要我来。”
高颎道:“最好西京和东都都由你当主帅打下,这样你将来改革隋朝旧制,才更有底气。”
高颎真担心洛阳投降太快,所以城里的奸细都坚定不移地站在死守洛阳这一边。
洛阳能支撑到现在,全靠城中奸细兢兢业业地抚民,以及高颎偷偷地粮草支援。
高颎在洛阳城中地位最高的奸细,祖籍清河崔氏的崔义玄写信,高颎再不攻打洛阳城,自己都要取代李密成为杨玄感座下第一谋士了,那时候自己与杨玄感同诛了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看到崔义玄写的信,差点笑破了肚子。
“李密居然这么没用?”李世民笑道,“他不是自称杨玄感谋主?我听闻他还有噬主之相,怎么被排挤了?”
高颎道:“他若投奔某个贼帅,还可能因为陇西李氏的出身被人高看一眼,凭借勋贵世家的身份慢慢架空贼帅。杨玄感麾下都是他那样的出身,多的是勋贵世家子弟,他并没有太大优势。”
李世民道:“河东那把火是他派人烧的,这人我亲自杀。”
听李密的命令动手的人是新义郡公韩世谔,隋朝名将韩擒虎的嗣子。
李靖是韩擒虎的外甥,也就是韩世谔的表兄。
韩世谔为杨玄感麾下第一猛将,每当杨玄感攻城的时候,常常为先登。杨玄感夺得洛阳,本以为是扬眉吐气的开端。谁知道他还没有完全从贼帅手中掌控洛阳,李世民已经快把天下都扫平了。
等他回过神,中原居然只剩下洛阳一座空城。
因杨玄感称帝后,手中不多的实权官职多偏袒自家族人,韩世谔在大隋为郡公,在杨玄感手中立功颇多,陪着杨玄感出生入死,在杨玄感最低谷的时期不离不弃,地位还不如在大隋的时候,心中本就有不满。
李靖又被李世民重用,韩世谔被杨玄感猜忌,剥夺了军权,韩世谔就逃了。
韩世谔逃走的时候给李靖写信,说将来李世民和李玄霸肯定会得知他参与了放火追杀李玄霸的事,他希望李靖能帮韩家说情,不要诛灭迁怒韩家其他旁系族人。
李靖得到这封信的时候,韩世谔已经不知踪迹。李世民气得跳脚。
韩世谔在乱世未平的时候改头换面融入百姓中,李世民就算在每个郡县都张贴告示,都不可能把韩世谔揪出来,只能任由韩世谔跑了。
至于韩擒虎的其他族人,李世民和李玄霸都不是迁怒别人家族的人,原本就打算放过。
他们早就猜到了是李密动手,韩世谔这个当时杨玄感麾下唯一猛将估计也被充为打手。李靖是韩世谔的表弟,他们都没有迁怒李靖,自然也不会迁怒其他人。
高颎无奈道:“我怕李密会开城门投降。那时你可就不能杀他了。不过如果他投降后再向他透露韩世谔已经告密,他一定会叛逃,你到时再杀他。”
李世民皱眉:“何必这么麻烦?我休整一日,明日就攻城!定不给杨玄感投降的机会!”
高颎道:“好。”
李世民杀牛宰羊劳军,并穿着自己超级闪亮的新衣服在城墙下晃悠了一下,亲自告知洛阳城内自己明日攻城。
这么明亮的靶子,洛阳城内的守军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放箭。
李世民身后的部将都遗憾极了。他们都做好了为主公拦箭的准备,奈何洛阳城守军不给他们立护驾之功的机会。
李世民在城门下叫阵的时候,高颎正在稍远的地方安排收割的事。
就算洛阳城马上就要攻下,冬小麦还得收割,春大豆也得种下去。
等高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胡子都扯断了几根。
高表仁:“二郎这带兵的习惯……”
高颎打断道:“他的兵略不是我所教!是他自己悟出!”
高表仁:“……”
李世民不出预料挨了高颎一顿骂,当了太子还得罚写“君子不立危墙”的大字。
李世民憋了一肚子的郁闷,准备第二日攻城时讨回来。
结果第二日,他刚披甲,洛阳城门就开了。
杨玄感本来就在洛阳成为孤城后忧懑成疾。昨日李世民在城门外叫阵,嘲笑杨玄感。杨玄感被弟弟扶到城楼上看到了这一幕,叫放箭却无人敢拉弓,连亲卫都指挥不动,便气急攻心晕倒了。
咳,然后他于昨夜子时暴卒。
李世民傻眼。
他知道杨玄感病了,还和阿玄讨论过杨玄感什么时候病死,洛阳不攻自破。
但杨玄感的病时好时坏,一直没病逝,偶尔还能披甲出城门逛一圈,向大唐表明他还活着,李世民和李玄霸就打消了侥幸心理。
“怎么能这样?怎么我刚到他就死了?!”李世民气得直跺脚,“带头投降的是谁?!别告诉我有李密!”
高颎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李世民:“奉上降书的就是李密。看字迹,这降书应当是李密为主笔。乱世各为其主生死搏杀很正常,既然你会重用差点取你姓名的敌将,那也应该放过李密。如果李密没有叛逃,你就不要动手了。”
高颎将李玄霸的亲笔书信递给李世民。
李玄霸预料到李密可能会投降,所以早就准备好书信藏在高颎这里。如果发生了自己预料的事,高颎就把书信给李世民。
为什么不早点给,那是李玄霸的恶趣味。这不显得他算无遗策嘛。
嗯,这句话李玄霸写在了信的末尾,把正生气的李世民都逗乐了。
李世民失笑:“罢了,李密自傲,我让他子孙三代不能做官,可能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不让李密子孙三代做官当然不会写在公开的诏令里,李世民自己否了就行。
等他有了儿子孙子,再给儿子孙子仔细叮嘱,如果儿子孙子敢用李密的儿子和孙子,就是不孝。
高颎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李世民会立刻斩了李密,让洛阳再生波澜。
按照李玄霸列的天灾表,接下来一年比一年艰难。他希望中原别再起战乱,这才能集中力量休养生息,抵抗天灾。
李世民做好了暂时绕过李密的准备,穿着他闪亮的新衣服难得皮笑肉不笑一次,把本就战战兢兢的洛阳降臣安抚得更加战战兢兢。
真命天子一出现,不肯投降的杨玄感就暴卒。这是真的逆天者亡啊!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投降,但是已经投降得太晚。就算李世民……就算陛下不降罪,老天会不会降罪,也让他们暴卒?
事有凑巧,洛阳城中的人饿了许多日,百姓死亡更多,城中本就有瘟疫,有些降臣身上带着病,在这场宴会上看到荤腥,没有节制地暴饮暴食。第二日,就有三个醉酒暴食的病患与世长辞。
降臣降将们吓破了胆。
李世民暂时驻扎在宫苑中。他一大早就起床一边扎马步一边读书,书读到一半,就看到外面烟雾袅袅,还以为着火了。
出门一看,发现宫门外人山人海,别说降臣降将,连洛阳百姓都听到风声,在宫城外执着香火叩拜真命天子,希望真命天子不要惩罚他们。
李世民:“……”
我从未听说跪拜哪位真命天子的时候要烧香啊!!我又不是庙堂里的泥塑神像!!
李世民再再再一次在洛阳被气得跳脚。
李世民气得跳脚,但又不能为这件事发怒。毕竟洛阳降臣降将和百姓是认可他为真命天子,深信老天会帮他惩罚不认可他为皇帝的人。这种好事,历代皇帝都眼红。
他只能受着,心里郁闷极了,还要勉强挤出笑容安抚百姓,并以小心火烛的名义禁止百姓对着他烧香磕头。
就在李世民心里的憋闷快达到顶峰,甚至都想飞马去京城,半夜把弟弟从床上拖起来吐槽的时候,一个好消息让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哈?李密逃了?而且还是逃亡突厥?”李世民大笑,“他不知道我已经把东|突厥灭了吗?”
高颎也失笑不已,连连摇头李密是天命该绝:“他被困洛阳,怎么会知道你已经灭掉东|突厥的事?各路反王都向颉利称臣,他还以为颉利仍旧十分强大,能护住他与大唐抗衡。”
李世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更合一,欠账-1,目前欠账3章。
除夕快乐,这章评论掉落五百个小红包,祝大家龙年腾飞,事事如意!明天零点开奖。
另外抽五百个全订红包,也是零点开奖。运气好的看官能得到两次红包。
看看谁在龙年财运最昌隆( ̄▽ ̄)/。
第215章 洛阳百姓太激动
李玄霸比李世民更先知道李密的结局。
李密往突厥逃的时候, 半路就知道李世民已经擒获颉利可汗,便雇了几个突厥人当向导,想要往西突厥去。
谁曾想突厥向导前脚收了他的钱, 当夜就砍下了他的脑袋, 向唐兵换取赏钱, “狡猾”的就像是和平时期的中原百姓。
这个会汉话的突厥商人还对着唐兵的人嘲笑李密:“他居然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说他是天可汗的敌人,想要去投奔西突厥对付天可汗,这不是专门求着我们杀他领赏吗?”
李昭正好在附近驻军, 长孙晟也在。
李密曾经和杨素交好。长孙晟和杨素有交情,曾见过李密几面。虽然李密的模样和十几年前有些不同,长孙晟认人的本事很强, 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具尸体就是李密。
他知道李密曾经密谋追杀李玄霸和李智云,便将李密的尸首送往长安, 告诉李玄霸这个好消息。
天气较为炎热, 尸首送到长安时都烂了。
李玄霸捂着嘴鼻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出来李密的长相。
李密属于陇西李氏。不过陇西李氏是个大家族,同属于陇西李氏的家族可能住在天南海北,一辈子都没说过话。
说来,其实现在的李唐皇室在族谱上, 也属于陇西李氏,非要扯关系还和李密是一族的。李玄霸当然不会迁怒陇西李氏。
李密跟随杨玄感起兵时, 亲戚就已经被杨广收拾了一遍,现在长安城中没有李密的近亲。
李玄霸想了想,先把李密的尸骨烧了, 以免传染瘟疫, 再把李密的骨灰埋在乱葬岗, 立了个墓碑。如果李密将来有亲戚想要为他收殓, 或许能找到地方。
他知道河东郡那把火是李密放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李密又各为其主,虽然他肯定会杀了李密,哪怕李密降了他也会找机会弄死李密,但他心里对李密的仇恨其实没多少,只是单纯有仇报仇。
现在李密已经死了,李玄霸也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宇文珠知道李玄霸还让李密的骨灰入土了,气得给李玄霸写信,第一次把李玄霸骂了一顿。
她还记得当初李玄霸有多危险。她不知道为李玄霸流了多少泪,一度认为要与李玄霸天人相别。
宇文珠知道那把火是李密放的后,就一直咬牙切齿等着报仇雪恨。结果李玄霸却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把李密好好安葬了?!
李玄霸不认为把骨灰埋在乱葬岗算好好安葬,但这时候……咳,乖乖认错就行。
李世民得知了李密的结局,也写信把李玄霸骂了一顿,还说要回来挖了李密的坟。
李玄霸对二哥可没有好脾气,他写信把李世民回骂了一顿,骂人的文字量是李世民的两倍。
窦慧明笑出了眼泪:“他只是说说,不会真的这么做。你表现了你的仁慈大度,得到了士人交口称赞,他为了你,也会捏着鼻子大度。”
李玄霸道:“我知道,但他骂我,我就要骂他。”
窦慧明掩嘴笑道:“好,好,骂就骂。”
万贵妃正剥着柴绍送来的荔枝,李智云这个不孝子只知道张嘴吃荔枝,就像个弱智妈宝一样。
闻言,李智云吞下荔枝肉道:“我不怕名声,我去挖。”
“吃你的荔枝吧。”李玄霸从荔枝盆栽上摘了一颗荔枝,连壳塞入李智云嘴里。
荔枝容易腐烂,进贡荔枝都是进贡的挂果的荔枝树,能让荔枝多保鲜一段时间。
柴绍在荔枝挂果的时候就差人把荔枝盆栽送来,到长安后差不多成熟。
可惜就算把荔枝果树栽种下去,果树就算存活,明年也不会结果了。所以荔枝特别金贵,皇帝都是按颗赏人。
李玄霸吃了一颗荔枝。虽然荔枝挂在树上,据说是新鲜的,但他仍旧觉得有一股子腐烂味,和他记忆中的荔枝味道完全不一样。
他在当营销号小编的时候已经还完了债,经济水平好转,荔枝当季的时候还是吃得起荔枝的。何况他当初在南方打工的时候,荔枝便宜得能烂在树上。有段时间他刚还了一笔账,穷得把荔枝当菜下米饭,齁得翻酸水。
现在回忆起来,李玄霸居然觉得那些苦难也算过得不错了。
至少自己能吃鲜荔枝吃到吐。
因有这样的记忆,李玄霸不喜荔枝,将自己的份额都给了特别嗜甜的李智云。
李智云在口味的爱好上和李世民一致,都是嗜甜如命。李玄霸吃什么口味都偏清淡。
李世民接到李玄霸的骂人信时,李玄霸还送来了荔枝干。
他吃了一块荔枝干,笑了笑,对高颎道:“阿玄脾气还是这么大。”
高颎颔首。大德对大雄的脾气还这么大,他也就放心了。至少兄弟二人现在的感情没有改变。
李世民道:“母亲已经松口,不再阻止我让阿玄帮我教育太子。只要母亲松口,阿玄就翻不波浪。”
高颎叹气:“希望将来你的储君之位不会再起波折。”
李世民笑道:“就算再起波折,我只会自责,不会怪别人。”
李世民这么一说,高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安慰道:“只要好好教导,储君一定会很优秀。”
李世民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古怪道:“我曾经让阿玄给我儿子当老师时,也是这么对阿玄说。阿玄回答,如果给我一个李元吉,我该如何应对?”
高颎:“??!”
李世民道:“我还能如何应对?当然是狠狠揍阿玄一顿!”
高颎沉默半晌,脸色阴沉:“揍得好!”
……
“阿嚏!”李玄霸揉了揉鼻子,“不用猜就知道是二哥在说我坏话。”
高盛道哭笑不得。
他未见李玄霸时,听过李玄霸很多传闻,无外乎都是智多近妖、足智多谋和老城早熟之类。
相处了一段时间,他才明白为何弟弟会提起李世民和李玄霸时露出仿佛溺爱幼弟般的表情。李世民他了解不多,但李玄霸确实很孩子气。
李玄霸骂了二哥几句后,继续给高盛道安排任务。
高老师都把人送到自己手中了,他怎么能不压榨?可惜自己的老丈人一家都闲散惯了,不好用。
四位老师中,只有自家丈人这家没有人压榨,李玄霸心里颇不是滋味。
“慈善拍卖会和慈善排行榜大概就是这个流程,高大兄还有什么不明白?”李玄霸问道。
高盛道再次劝说道:“你叫我的字即可,不用这么客气。”
李玄霸笑道:“大兄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回答了多少次了?还不烦吗?我叫你大兄,可不是因为客气,而是亲近。我还叫高三兄师兄呢。”
高盛道叹气:“好吧。我差不多都明白了,只是需要实践。若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再来请教你。”
李玄霸所提出的“慈善”虽然听着新颖,但细思之下内在含义很简单,不过就是利用权贵的虚荣心,用荣誉换取权贵的钱财,用于赈济贫寒百姓。所谓损有余而补不足,便是如此。
高盛道又看了一遍李玄霸写的计划书,眉头突然紧皱:“大德,我相信你一定能好好运用这笔钱,但若换成居心不良的人,恐怕会变成新的横征暴敛的工具。”
李玄霸道:“慈善就是这样,说是慈善,其实敛财。所谓权贵捐赠的钱如数奉还,然后主办方和权贵三七分成,就是这个慈善的真面目。”
高盛道沉默地看着李玄霸。
李玄霸道:“世上所有政策都是如此,在好人手中就是好事,在坏人手中就是坏事。我们只能保证这些政策在我们手中是好的,能用来救人即可。”
高盛道叹息:“你看得很开。这也是因为你会谶纬,看透了未来的原因吗?”
李玄霸开玩笑道:“我看到的不是未来,而是与这个世界不同的发展。所以说我是骗子也对。”
高盛道也半开玩笑道:“你说得很对。介意我问一问我在另一个世界的未来吗?”
李玄霸道:“被杨广流放北疆柳城,病逝柳城。”
高盛道嘴角微抽:“在你看到的未来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好事?”
他早就听三弟悄悄吐槽过,李玄霸给朋友的“谶纬”,几乎没有好事。
李玄霸道:“有啊,只是他们都只记得不好的事。我说房玄龄和杜克明能当宰相,我二哥能当皇帝,这还不算好事?”
高盛道觉得李玄霸这话很有哲理。
确实,李玄霸也做了许多很好的预言,但听到预言的人都对不好的事印象深刻,才传言李玄霸的谶纬不说好话。
高盛道离开后,对许多人叹息了这件事,说他人误会了李玄霸。
他又叹息,李玄霸曾坦言,他看到的未来是没有谶纬者自身存在的未来。但这样的未来已经改变,所以谶纬相面都成了“虚妄之言”,旁人实在不需要因为李玄霸会谶纬,好像就被李玄霸看透了一切,继而排斥李玄霸。
高盛道作为高颎的继承人,名声在外,他的话很多人附和。
在高盛道的卖力宣传下,试图求关系让李玄霸相面的人变少,京中再说起李玄霸的“谶纬”和“相面”,多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
李玄霸把高盛道所做的事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他虽不在乎外界的评价,这些评价不能损他丝毫。那些人越敬畏他,他倒是越耳根清净。
但高大哥的细致体贴,还是让李玄霸心头一暖。
高老师家两位师兄,真像是圣贤书里走出来的完美兄长。
房乔、杜如晦等人听到高盛道的叹息之后,居然来找李玄霸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抱怨,只是一时说漏了嘴,他们并无真的认为李玄霸只会说不好的事。
李玄霸道:“其实我确实更常对你们说坏事。坏事需要改变,好事不需要,那么自然知道坏事就够了。不过既然你们都诚心来道歉了,我不讨点什么多不好意思。”
说罢,李玄霸就把华清宫的修建方案提前拿了出来,让房乔和杜如晦在百忙之中为他监督修宫殿。
华清宫即骊山脚下的温泉行宫,最早可追溯到秦始皇时,现在已经荒废。
李世民当皇帝后,想修个新房子很困难,但以给太上皇修新宫殿为由建造温泉行宫,就无人会反对。
地震之后正好需要安置灾民,李玄霸做了这么多准备,足以给灾民提供能够干体力活的赈济粮,能以为太上皇修温泉行宫的名义以工代赈,既赈济了灾民,又能刷一刷“孝顺”的名声。
房乔和杜如晦虽然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拿着李玄霸新分派的工作离开了,以表示自己的歉意。
就是李玄霸这人嘴欠,逢人就说这工作本来想交给李智云,让房玄龄和杜克明稍稍歇口气。既然他们自己撞上门来,那就是自己不想休息。
李玄霸还唏嘘,说不准房玄龄和杜克明就是不想休息,才故意来向自己道歉讨活。
已经有了“房谋杜断”名声的两位朝中相公私下约酒,提起李玄霸就骂。
李世民夺得洛阳后本准备回京,得知李玄霸等人要用地震为他刷声望后,感叹了一声“民生多艰”,继续南下。
李靖已经基本打下了长江沿线,正在和占据岭南的豪强商谈。
岭南地形崎岖,气候闷热,瘴气丛生,不好攻打。还好现在岭南的实际掌控人冯盎心系中原,并不想脱离中原王朝自立,所以还能先商谈。
冯盎此人可能后世知名度不高,但他祖母冼夫人可是声名赫赫。
冼夫人是俚族首领,嫁给高凉郡太守冯宝。岭南汉俚联姻的传统由此开始。
冯宝死后,冼夫人安抚百越、镇压叛乱、打击豪强、推行汉化,极大地推动了岭南生产技术和社会文化的发展。她被梁、陈、隋三代册封,曾为陈朝中郎将,被隋文帝册封为谯国夫人,准许冼夫人开幕府,置长史以下官属,并掌管岭南六州兵马的权力。
别的国公夫人都是因为嫁给了国公才得以册封国公夫人,冼夫人夫妻俩正好相反,因为冼夫人战功卓越,她的亡夫才在各个朝代被追封为国公。
因中原王朝目前还难以完全控制岭南等偏远等地,所以岭南与南诏等地都是羁縻府州,即少数民族领袖自治制度。冯盎只要向大唐递降书,岭南道就不用打了。
岭南离中原遥远,冯盎正在打探中原的消息。他是半个汉人,虽然冯家会仍旧世代镇守岭南,但他也希望能有子弟能回中原。所以只要大唐确实已经基本问鼎天下,他就肯定会投降。
李靖敬佩冼夫人满门忠良,愿意给冯盎时间。
李世民南下亲自招降冯盎,冯盎诚惶诚恐,对李靖哭丧着脸道:“我是不是投降得太慢?”
李靖安慰道:“岭南消息闭塞,你不过是花些时间打探消息,以免被贼人骗而已。你身为大隋忠臣,小心谨慎并不为错。主公亲自来招抚你,只是因为他重视你。”
他在心里补充,只是因为东|突厥和洛阳太没用,降得太快,导致主公没事可做,跑南边来了。
主公你没事可做就回京啊!
听闻晋王殿下列了天灾列表,房公和杜公等朝中相公都忙得焦头烂额,晋王殿下更是一翻年就已经病了两次。打仗这么简单的事,别说全权交给我,就是裴行俨、长孙无忌等人,也能主帅一方,主公还是应该回京城早日登基。
李靖不是喜欢劝谏的人,但这次他不得不劝谏。他知道主公刚及冠不久,正是闲不住的时候,很想亲自打下所有江山。但现在主公扫平中原,北定东|突厥,西突厥也已经派人前来称臣,只剩岭南一地,大可不必如此强迫症,非要跑这么远来完成最后一块舆图填色。
高颎坐镇洛阳,一边屯田一边恢复东都附近生产秩序,扫平零星匪患。李世民带着自己的心腹下属来到长江边上,首先被李靖一顿劝谏。
李世民笑着对长孙无忌和裴行俨道:“李药师怎么也要转职谏臣了?我麾下的谏臣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长孙无忌和李靖共事过一段时间,对李靖较为了解。他面无表情道:“能把李药师逼成谏臣,主公你应该多多反省。”
裴行俨不了解李靖,也不妨碍他附和长孙无忌。
李靖见李世民麾下还是这么活泼热闹,十分头疼。
将来朝堂上不会也如此热闹?自己还是一直外放镇守边疆,别回朝堂了。
李靖不喜欢多话,劝谏点到即止,没有拉着李世民的袖子一直唠叨。
劝谏一句后,李靖就将冯盎的情况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唏嘘:“冼夫人和冯盎啊,我知道。”
他唏嘘的不是冼夫人和冯盎,而是冯盎那个出名的宦官曾孙。
凑巧的是,李玄霸写信让李世民暂时别回来,先把冯盎带回来时,也在唏嘘冯盎的曾孙。
冯盎除了有一个出名的祖母,还有一个出名的曾孙,名为高力士。
后世很多人知道冼夫人,知道高力士,甚至连冯盎都听说过,但绝对不知道,高力士是冯盎的曾孙,冼夫人的第七世孙,本名冯元一。
高力士常和李白捆绑出现,即著名的“高力士脱靴”,好像高力士是只知奉承唐玄宗才得宠的奸宦似的。
其实高力士是累有功勋的大忠臣,官至右监门卫大将军,晋爵渤海郡公,听闻唐玄宗驾崩后呕血而死,追赠扬州大都督,陪葬泰陵。而且,他还是满门忠良的冼夫人和冯盎之后。
武则天称帝时为按下朝堂不满,重用酷吏万国俊排除异己。众所周知,历来酷吏除了帮主人排除异己,还会自己滥用职权。
圣历元年,岭南遭灾,万国俊坐镇广州当监察御史,当时镇守岭南的是冯盎之孙冯君衡。冯君衡没有及时奉承万国俊,万国俊便诬告冯君衡指使岭南受灾的流民谋反。女帝诏令岭南讨击使李千里,将冯氏宗族和冼氏宗族毁坟灭族。
冯元一因年幼被免于处死,被阉割为奴。李千里怜惜他,将他带回宫中为宦官。冯元一被宦官高延福收为养子,改名高力士。
高延福出身渤海高氏,也是因罪净身入宫。或许是对冯元一的经历感同身受,他才庇佑年幼的冯元一。高力士后来被封渤海郡王,也是因为所认义父是渤海高氏出身,惯例册封祖籍地为封号的缘故。
明朝李贽夸赞:“高力士真忠臣也,谁谓阉宦无人。”
冼夫人的后人即使只剩下一个太监也恪守忠良终身,所谓满门忠良,被灭满门了也还是忠良,真不负君王。
高力士身为忠良勋贵之后,因被诬告而净身入宫,仍旧不改宏图大志忠君立功,以宦官之身得封郡公,却仍旧因身体残缺被人轻视侮辱,真是可叹。
对了,现在的渤海郡公正是他出身渤海高氏的师兄,高表仁。高延福大概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族人。
“高大兄,听闻你是渤海高氏出身,要不要在渤海高氏开办族学?”李玄霸道,“大唐以后会推广科举,渤海高氏的族人若以科举晋身,也算清贵了。”
高盛道无语道:“别说这么远,现在震得这么厉害,你都不害怕吗!”
李玄霸知道这场地震的日期,李玄霸与高盛道、房乔等人提前三日在帐篷里居住,以便于地震来后第一时间发出政令。
地震如约而至,众人先猛地站起,然后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面有惧色。
只李玄霸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一边看信,一边唠唠叨叨,没个正形。
见李玄霸这副轻松的模样,众人虽然很无语,但心中恐慌也消失不少。
这场地震都被李玄霸提前预知了,还有何可惧?当务之急,该是立刻赈灾,没空让他们畏惧天灾。
地震之后,窦皇后带着万贵妃和后宫妃嫔亲自搭建粥棚赈济灾民;宇文珠匆忙赶回京城,应对地震后京城可能出现的疫病;长孙康宁仍旧在李昭军中,与父亲长孙晟一起安抚突厥首领,商议再次分割东|突厥之事,待李世民快回京的时候再回来当皇后。
李世民也掐准时间北上,一路安抚灾民,平定骚乱,开仓赈灾。
李玄霸早就安排在京城居住的各地百姓代表,终于能完成他们的任务了。
他们改了一下标语,以各郡县宿老的身份,劝“秦王”李世民登基。
这天下本就该是“秦王”李世民的,正因为真命天子没有及时归位,龙脉才动荡不安啊!
“东都洛阳控制不住了,百姓们坚信你的谎话,都开始给大雄铸神像建庙宇了!”高颎急匆匆返京,对着搞事的李玄霸一顿喷。
李玄霸满头雾水。
长安的百姓还在看热闹,没有参与进这场皇袍加身呢,怎么刚成为大唐百姓不久的洛阳百姓如此激动?
没几日,李世民也派长孙无忌回长安求助。
“阿玄!你干的什么好事!我被洛阳百姓围着烧香叩拜,他们要逼我在洛阳赶紧登基!不登基不准走,怕又出现地震!你赶紧来洛阳把我救出去!”
李玄霸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宇文珠笑得差点呛道:“郎君,你赶紧去洛阳把兄公接回来,不然观音婢就要改道去洛阳当皇后了。”
李玄霸双手抱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高老师你别撸袖子,洛阳和我又没关系!不是你驻守洛阳……好吧,我的错,不对,是二哥的错!”
二哥你做了什么,才让洛阳百姓逼你登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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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百科上写高盛道是岭南高氏是错误的,他籍贯渤海,是渤海高氏。岭南高氏是因为高力士籍贯岭南,所以称呼高力士的家族为岭南高氏。但奇怪的是,高力士无后啊,怎么繁衍成岭南高氏(挠头)。族谱什么的真神奇。
第216章 有时仿佛陌生人
李世民真没做什么。他就是从大运河回来, 在洛阳下船补给,然后就走不掉了。
按照常理,李世民带着军队, 百姓应该远远绕道。但现在洛阳百姓就是围了上来, 还是求李世民登基, 李世民总不能让兵卒开道吧?
裴行俨和长孙无忌两个副将都袖手旁观,说这种事自己不敢擅自处置,让李世民看着办。
一同回来参加李世民登基, 等李世民登基后再继续回南方抚民和剿零星未灭的匪徒的李靖更是直接装病,把明哲保身发挥到了极致。
随李靖进京的冯盎瑟瑟发抖。
他经历了陈、隋,如今归顺大唐, 自诩见多识广。冯家虽然一直坐镇岭南,但也没有放弃诗书之家的传统, 冯盎也算熟读史书。无论是亲眼见的, 还是书中读的,冯盎从未见过这样的“被逼登基”啊!
冯盎这次进京带了一大家子人,让儿子们去长安长长见识。
若是不回中原,儿子们偏安一隅,可能会眼界狭小, 以为岭南那荒芜的地方就是一切,自己当个土霸王就满足了。要见到中原的繁华, 开阔了眼界,他们在岭南才不会犯错。
而且冯家人不需要全部都留在岭南,他其余儿子也要去朝堂找官做, 家族才不会被中原文化抛弃, 退化成为蛮夷, 所以冯盎把三十个儿子都带上了。
如今不仅冯盎瑟瑟发抖, 他三十个儿子也围着他们的老父亲瑟瑟发抖。
“父亲啊,以前隋朝皇帝登基也是这副模样吗?我在史书中没读到过啊!”
“别胡说,大唐皇帝和大隋皇帝哪能一样?我看大唐说不定是大汉!”
大汉之后,再无大一统的盛世王朝。现在仍旧有许多人都自称汉人,怀念那段哪怕皇帝平庸的时候,百姓也比乱世中过得好的历史时光。
魏晋南北朝几百年,大隋短暂统一后二世而亡,让世人都把隋朝也只当做乱世的一部分,一段只是让人喘口气的短暂平静。
预定会留在京中的冯盎次子冯智戴道:“哪怕如大隋一样有个近四十年的和平时期,也有一代人能在和平中度过了。”
冯智戴的弟弟冯智玳小声道:“大隋三十多年时光,至少有十年时光,百姓过得不一定有乱世好。至少我们岭南是这样。”
以前乱世时岭南还能偏安,只要他们冯家人行得正,岭南百姓就不会有太大的苦难。
但隋炀帝当政时,就是岭南也要服徭役。
冯盎皱眉制止幼子:“听闻太子殿下曾经是大隋的秦王,深受隋朝皇帝信赖,他不一定会乐意听到你诋毁隋炀帝。我让你们小心谨慎,谨防祸从口出,你忘记了吗?”
冯智玳忙垂首:“不敢。”
冯盎叹气:“能亲眼见证这件事,也是我们的福气。如果将来大唐真的如大汉一样,能成为持续百年以上的盛世王朝,我们冯家替大唐镇守岭南,将来史书上必有我们浓墨重彩的一笔。”
冯家人都挺起了胸。
他们世代留在岭南,荣华富贵世代相传,所图的除了家业的延续,就只剩下青史留名了。
冯盎对次子冯智戴道:“你早年征战过多,有旧伤在身。我将你留在京中,除了让你当质子,也是因为长安的气候可能对你的身体更好,名医也很多。如果你的身体好转,跟随这样的皇帝,说不定不会忌惮我们冯家在岭南的地位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必等到下一代。”
冯智戴拱手,心生向往。
能跟随这样的皇帝,哪怕只是给陛下牵马,也比留在岭南当土霸王扬眉吐气。
被父亲勒令在角落里垂首反省的冯智玳眼珠子转了转,眼中出现一丝狡黠。
李世民被迫留下来安抚洛阳百姓,高颎去长安城把李玄霸找来解决问题。
李世民坚称,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一定是阿玄的错!
高颎也认为,只有李玄霸会这么折腾,也才敢这么折腾。
当高颎到了长安,听到李玄霸坚称一切都是李世民的错时,他难得迷糊了。
难道洛阳百姓把李世民“扣住”不准离开,真的是意外?
百姓怎么敢这样做?!
现在李世民还只是太子,李渊才是皇帝。虽然朝中都知道李世民是实权皇帝,但名义上李渊禅位也得资源。李世民若真的在洛阳登基,那就是篡位自立。
这天下难道还有被百姓逼迫“篡位”的皇帝??!
高颎都快八十了,这场面他真的没见过。
李玄霸惊讶一番后,冷静下来,心中的惊讶变成了兴奋。
被扣住好啊!这效果比自己布置的戏台更好!
李玄霸请高颎留在长安,与裴世矩、苏威两位老臣一同准备二哥的继位典礼,然后带着早就准备好“劝进登基”的演员们从长安出发,一边监察沿路灾区官吏救灾赈济情况,一边将洛阳的事宣扬出去。
洛阳百姓深信太子李世民才是真命天子,在隋朝小皇帝自焚时,隋朝皇帝就已经将天下禅让给李世民。李世民迟迟不登基,才导致国运无人镇压,龙脉出现震荡,地龙愤怒翻身。
李世民根本就不该当什么太子!他是被隋朝皇帝禅位的大隋秦王李世民,直接就该当皇帝!
沿路灾民遇到地震本来很麻木,早就习惯了自己扛。
大唐刚建立,太子都还在亲自带兵打仗,能给他们减免徭役赋税就不错了,谁能指望官府会救他们?
官吏们居然派人来探查他们的受灾情况,把他们组织起来清理废墟,恢复生产,还给他们发粮食。灾民们都担心今日吃了官府的粮食,明日就会被拉去高丽战场,或者被拉去又修一条运河。
但那也是明日的事了,灾民们还是乖乖听话,没有反抗,活过今日再说。
一日、两日、三日……日日官吏们都只是安排他们清理废墟,补种田地,没提把他们迁徙到边塞,也没说要打高丽。
突厥倒是打了,那是太子殿下自己打的。太子殿下还是大隋秦王的时候就爱去草原抓突厥可汗,现在又去草原抓了几个,和老百姓们没关系。
灾民们聚在一起干活时窃窃私语。
“这就是话本中说的好皇帝吗?就是那个汉文帝,我还以为话本都是假的呢。”
“什么?汉文帝真的存在?我还以为那是村老用来哄小孩的故事。”
“大汉不是很久很久的事了?那什么三皇五帝是不是也是大汉的皇帝?”
“我也听过这个故事!三皇五帝一起争夺天下,最后是秦始皇和汉高祖决战楚河!”
“啊?是秦始皇吗?不是西楚霸王项羽吗?”
灾民中也有读过几本书的庶族地主。
庶族地主在好时节能吃饱肚子,能游学读书。天灾一来,他们就沦落得和曾经租种他们田地的佃农差不多。如果挺过灾难,他们重新建好房子,补种田地,恢复元气肯定比普通的农人强。但在那之前,他们也只能领赈济粮为官府干活来维持生命。
庶族地主一般都是村中宿老,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比较“接地气”,不会以和农人交流为耻。他们就是如今声势还很弱小的寒门庶士。
听到这些人错漏百出的“传说故事”后,他们按捺不住,凑上去为同乡们说起真正的“史书故事”。
虽然他们说的大部分是“野史”,“史”的部分不太多,故事足够“野”,但他们对灾民们说,大汉的“文景之治”“汉武盛世”“孝宣之治”“光武中兴”“明章之治”“永元之隆”,都是真的。
灾民们瞠目结舌。
居然有这么长的王朝?居然有这么多好皇帝?居然有这么多官府会赈济而不是趁着天灾更加横征暴敛的“治世”?
大汉统治下的祖宗们日子也太好过了!
寒门庶士很想说,其实在大汉也有横征暴敛,比如汉武帝晚年,百业凋敝,天下户口逃亡过半。只是汉武帝晚年醒悟,且有个好孙子汉宣帝,大汉又重新变得强盛。
话到嘴边,他们却说不出口。
灾民们肯定会说,那也是有盼头的好日子。哪像现在遇到一个坏皇帝,接下来的肯定是乱世,而不是期待下一个皇帝是好皇帝。
能坚信王朝不会覆灭,乱世不会到来,只需要等到下一个好皇帝,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
“那这样的汉朝,怎么就灭亡了呢?”灾民们很疑惑。
“因为大汉皇帝也以为自己天命所归,肆意虐民,不再好好对待百姓,百姓就揭竿起义,如现在反了大隋一样,反了大汉。”一位口音稍有些古怪的儒士打扮的中年人道,“谁对百姓好,百姓就愿意支持他,一直让他当皇帝;他对百姓不好,在王朝统治下和乱世差不多,那么不如进入乱世,百姓和皇帝都别想活。”
灾民们笑道:“这话可不兴说,小心被砍脑袋。”
不过他们只是笑一笑,没有在意。
旁边的小吏摇摇头,背着手离开,也没在意。
毕竟现在乱世余波未平,这里的百姓和小吏,说不定都当过“民贼”。
只是天下重归和平,百姓不当贼也能活得下去了,他们才从“民贼”变回了“百姓”。
“王夫子,你怎么在这?”一位武将打扮的人找来,“殿下召见你,我找了你好久。”
灾民们吓了一跳。我们中混入了一个大官?!
刚才满口反言的儒士起身理了理衣袖衣摆,抬手将发冠扶正,跟随武将离开。
待他离开后,灾民们才再次窃窃私语,尤其是寒门庶士讨论最为激烈,连小吏都参与进来。
“刚才那人是谁啊!”
“是我们村的夫子。不对,也不算我们村的人,他说他四海为家,到处收学生。”
“四处开书院?!这不就是汉末的大儒吗!他叫什么名字!”
“听说叫王云,字守义。”
“难道是太原王氏的大儒?!”
“不是,听闻是南边的。”
“那就是琅琊王氏!是琅琊王啊!”
居然亲眼见到了一位世家大儒,好像是史书中的人从泛黄的书页中走了出来,士子们激动不已。
农人们挠挠头,好像也有点激动。
那可是话本中的人物呢!是能举起城门的大儒!
“王夫子,我都提前通知你了,你居然还让我好等。”坐在树下看书的李玄霸收起书本,开玩笑道,“不愧是世家大儒,这腔调你真是拿捏准了。”
王云苦笑:“晋王殿下,难道不是因为你提前到了一日,我才没有在住所等你吗!”
李玄霸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一位布裙荆钗,笑容温婉的女子粗声粗气道:“殿下,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老欺负我男人。”
李玄霸将书卷插入腰间,笑道:“我可不敢欺负琅琊王氏的大儒,天下士人都会唾弃我。许久不见,真是认不出你了。”
王云作揖,浅笑不语。
王云,字守义,自北魏起就已经居住在京兆郡的琅琊王氏子弟,知世郎王薄的新身份。
王云的再塑造,李玄霸的老师们都有参与。
他们虽骂李玄霸是狂士,但参与此事的热情非常高。李玄霸坚信,老师们脑后都有反骨。
当然,高颎等人只是在好奇,只短短几年,能不能把一介铁匠贼帅培养成世人交口称赞的大儒?
如果大儒真的能像李玄霸所计划的那样造势造出来,他们这群有大儒之名的人,心情会很复杂。
一边,他们很厌恶“大儒是造势造出来”这个说法;另一边,如果一个铁匠短短几年就能成为大儒,那儒家先贤教化万民的理想就不是空谈,而是路途虽然艰险遥远,但能够达到的终点。
王云虽是铁匠,也识得字,读得几本书,不然也成不了“知世郎”。他十分聪明,几乎过目不忘,理解能力也很强,只在西京待了一年,就被李玄霸那些真正的大儒老师“外放”去游学了。
现在李世民即将登基,登基之初就要广召天下有名望的隐士入朝为官,王云就正在征召列表内。
正好路过王云隐居的地方,李玄霸便和故人小聚一番,聊聊近况。
王云很好奇:“洛阳可是晋王殿下的计谋?”
李玄霸黑着脸道:“不是。我觉得是二哥做了什么!”
王云失笑:“那就是百姓自发请求秦王殿下登基了。恭喜两位殿下,这就是民心。”
李玄霸道:“是民心,也是悬在皇座上的利剑。二哥能被百姓簇拥登基,那么百姓也能把他屁股底下的椅子翻了,再簇拥一个人登基。王夫子,这层纸,就由你给百姓点破了。”
王云收敛神色,再次沉默作揖。
孙宣雅摸了摸鼻子:“每次听你这么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疯了。”
李玄霸道:“狂士就是这样。老师们都说我有魏晋遗风。”
孙宣雅笑得把优雅仕女的皮都笑破了,重新变成了龇牙咧嘴的农妇大笑:“我这些年也读了好多书,殿下你别诓我,魏晋遗风可不是这样。”
李玄霸摊手:“我说是就是。我现在也是文坛领袖,我说了就算。”
孙宣雅笑得直不起腰,王云的大儒面具也绷不住了,忍俊不禁道:“三郎君所言极是。”
李玄霸与两位故旧随意聊了几句,没有留他们用饭,亲自把他们送了出去。
这不过是晋王殿下听到了王夫子夫妻二人的名声,好奇地召见他们,然后心生敬佩地亲自将他们送到回家而已。
王云得了晋王殿下的赏赐,将赏赐捐赠给官府赈济百姓后,继续过着以往清贫的教书夫子生活。
只是这一次,他不需要再出外寻访学生,只要开坛讲学,台下便学生如云。
孙宣雅的女学也终于办了起来。稍稍富裕一点的寒门庶士,都愿意请孙宣雅来教导他们的妻女读书习字。
李玄霸与他们匆匆相逢,又匆匆离去,继续做着各自的事。
洛阳中,百姓都把隋朝皇帝的衣服翻出来了。
李世民看着百姓们进献的“从犄角旮旯里找出的隋朝皇帝丢掉的皇袍”,扶额叹气不止。
“当我傻吗!这明明是新绣的!”李世民咬牙切齿,“洛阳百姓把我堵着不准离开或许是他们自发的行为,但这皇袍绝对是阿玄的准备!”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道:“是啊,然后呢?你还能定他私自缝制皇袍的罪?”
裴行俨起哄:“快定罪,我早就看不惯……嗯?李二,你怎么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李世民拔腿往外跑:“阿玄来了!他催命似的让我开门!”
长孙无忌和裴行俨面面相觑。
李世民没有住在还未修缮好的皇宫中,而是住在了一直有打理的他和李玄霸曾经居住的小院子里。
李玄霸隔着门就听见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裴行俨说他坏话的声音,试探性地在心里喊了一声,果然把二哥喊了出来。
李世民一开门,就飞起一脚踹向李玄霸,吓得宇文珠花容失色。
兄公的武力值多可怕,这一脚踢中了,我家郎君岂不是要断好几根骨头。
但李玄霸却面无惧色,连躲都懒得躲,李世民果然停到了他面前,然后抬脚轻轻在他衣服下摆踹了个脚印。
李玄霸抬脚踹了回来。
长孙无忌和裴行俨倚着门叹气,就像是门神。
谁家兄弟是用互踹打招呼?!
裴行俨:“我弟弟才刚出生。你和你家兄弟……哦,你和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都一般。”
长孙无忌虽然不和兄弟互踹,但他开始和裴行俨互踹。
宇文珠看得分外无语。这群男人为何如此幼稚?大街上还有百姓偷看呢?你们不要脸面吗?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李世民和李玄霸都不在乎脸面,长孙无忌和裴行俨等下属的脸面也被李二郎和李三郎吃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打过招呼后,搂着李玄霸的肩膀道:“小五呢?我被堵在洛阳,他居然不过来救我?”
李玄霸道:“我离开了长安,他得坐镇宫中协助母亲赈灾。”
李世民脸上笑容消失:“很严重?”
李玄霸点头。
李世民把手臂从李玄霸肩膀上放下来,自嘲道:“就算我登基,也阻止不了天灾。”
李玄霸道:“但你可以成为一个会赈灾的皇帝。”
李玄霸停下脚步。
李世民往前走了几步,见弟弟没跟过来,狐疑地转身。
裴行俨和长孙无忌疑惑地看着李玄霸。
李玄霸撩起袍子,俯身跪下:“如今乱世未平,天灾又至,民不聊生,急需一个好皇帝。请太子殿下登基,救世济民!”
李世民面色大变,他一把把李玄霸拉起来,训斥道:“我说过,无论现在还是以后,你都不可跪我!若你都将我当皇帝,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李玄霸道:“我就替天下百姓跪这一次,以后不跪了。”
李世民嘴唇翕动,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李玄霸道:“二哥,登基吧。”
李世民道:“如果我现在趁着民势登基,百姓反噬可能就是一代而亡。”
李玄霸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不是二哥早就知晓的道理?”
李世民道:“但水本不会这么湍急。”
李玄霸道:“我承认,我在其中做了微不足道的一点贡献。”
李世民双手按在李玄霸的肩膀上,手指不由收紧。
李玄霸感到了肩膀的疼痛,但一声不吭。
长孙无忌和裴行俨沉默地退了几步,想躲又不敢走。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刚刚还和他们并行的晋王妃宇文珠,以及李玄霸带来的护卫,现在全都不见了。
“阿玄,有时候我会出现错觉,你不仅是我的双生弟弟,还是一个对我有敌意的陌生人。”
“我发誓,这真的是错觉。我对二哥绝不可能有敌意。”
“对,你只是对皇帝有敌意。”
“错觉。二哥,我建议你去找孙医师看病。”
李世民收回手,帮李玄霸抚平肩膀上的褶皱:“算了。你的计划是什么?我怎么登基?总不能真的在洛阳登基,那我就是篡位了。”
李玄霸道:“父亲会在最近的吉日宣布禅位,你在洛阳领旨,百姓进献皇袍,你身披皇袍,步行穿越灾区,带着你的下属走上一旬半月回长安。你进城那日,父亲会带着百官在城外迎你,为你戴上帝冕。”
李世民嘴角微抽:“我从未听过还有这样的登基典礼。”
李玄霸道:“现在有了。唐文帝会成为超越汉文帝的千古明君,这一场登基典礼会成为后世皇帝梦寐以求的仪式。哦,对了,记得留下遗诏,告诉你的后世子孙,别乱给你加谥号,搞得谥号都不值钱了。”
李世民:“……哦。”
好了,他家气死人的阿玄回来了——
二更合一,欠账-1,142w、143w、144w营养液欠账+3,目前欠账4章。
今年春晚还不错,看完了才开始码字,本来想日九,现在只能欠欠地日个六,明天再让李世民登基了。
大年初二也是好日子(强行)。
再次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217章 登基前最后一夜
晋王李玄霸到达洛阳, 洛阳的百姓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连街上的行人都变少了。
李玄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不过是一躲在二哥身后的谋士,还能比二哥这个带兵打仗的更声名狼藉?
“谁声名狼藉?!声名狼藉不是这么用的!我那是声名赫赫!”李世民先怼了回来, 然后心虚地咳了一声, “我这不是担心你来了之后镇不住他们, 就先帮你扬名了。”
李玄霸好奇:“你给我扬的什么名?”
李世民没说话,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就像是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
“呼风唤雨!”
“撒豆成兵。”
“招引雷电!”
“夜审鬼神。”
李玄霸看着面前两人。
李玄霸:【一个早死的勋贵公子,一个早早被赶出门的勋贵公子, 这一世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都变成了活泼开朗的纨绔子弟了?】
李世民道:“活泼开朗确实有一点,但纨绔还不至于。”
裴行俨和长孙无忌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道:“我和阿玄说话, 没和你们说话。”
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对视,直觉这两人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李玄霸道:“算了, 你自己搞出来的事, 你自己解决。等以后天灾频繁,百姓让我登坛作法的时候,你就知道头疼了。”
李世民先睁大了眼睛,然后双手抱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李玄霸道:“你不是声名赫赫吗?怎么会想不到这个?”
李世民辩解:“我只是战无不胜,算无遗策的是你!所以算无遗策的你算到了我今日的失误吗!”
李玄霸:“……”
裴行俨和长孙无忌倒退着离开房间, 并体贴地关上门。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并制止今日当“门神”的罗士信和宗罗睺探头探脑。
“打架呢, 看什么看?他们哪一日不打?”
“啊,又打啊?”
确实没什么新奇,罗士信和宗罗睺便不好奇了。
李世民虽然小小地坑了李玄霸一把, 但坑到李玄霸是未来的事, 现在李玄霸有了可怖的“妖道”名声, 确实剩下的布置好做了许多。
现在持续百年以上的大一统王朝只有汉朝, 魏晋时的登基制度比起汉朝时已经改变许多。
不过刘邦当年登基的时候一群哥们七手八脚一拥而上帮他胡乱布置,上朝时皇帝亲自跑下来和朝臣们滚作一团厮打。现在要延续汉高祖的朝堂制度,还真不太可能。
当名声在外的李玄霸说起汉高祖时的朝堂,洛阳的大儒们纷纷表示,李玄霸定了就行,先满足百姓让太子殿下登基的急需,其他的等回长安再补。
高颎扶额:“你真的要你二哥披着百姓缝制的百家皇袍,步行回长安?太子殿下还同意了?”
李玄霸道:“高老师放心,此举一定会被后世千秋万代歌颂。”
高颎叹息:“前提是,李二郎是一个不愧于百姓的好皇帝。”
李玄霸眨眼:“二哥有信心。”
高颎道:“我昨日问大雄,大雄说他没有。”
李玄霸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老师一定听错了。”
高颎又叹了口气,叹完气后忍不住失笑:“他既然同意,哪怕嘴上说没有,心中也是有这个雄心壮志。”
看到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少年志气,高颎心头也燃起了火苗。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唐建立,预言中的明君登基,老朋友们都不愿意死在家里,各个都往外跑,他或许也该与老朋友们一样,重新出山,再撩发一次心中的志气。
围洛阳已经是重新出山?这哪能算,不过是围着洛阳屯田而已。
有了高颎的支持,洛阳城中有话语权的勋贵老臣本就不多,全都哑声仍由李玄霸安排。
魏徵匆匆赶到,拉着李世民和李玄霸不知劝谏了什么,第二日还是臭着一张脸帮忙干活,没有坚持己见。
李世民和李玄霸窃窃私语。
“什么坚持己见?他根本就没劝我们啊,只是又抱怨完为何把他蒙在鼓里,他也能帮忙。”
“抱歉,又把你忘记了。”
“哈哈哈哈,你别重复这句话了,他已经快气死了。你不是因为他已经很忙碌,前不久累病了一次,所以好心地不给他增加额外工作吗?”
“嗯,但这样说,他就不生气了。不过最后我不还是补充了吗?他消气了。”
“哈哈哈哈,他迟早被你气死。”
李玄霸的窃窃私语是真的窃窃私语,李世民的窃窃私语笑得超大声。门口抱着一大堆文书的魏徵转头就走,薛收跟在后面劝慰魏徵别和李二郎李三郎一般计较,他们从小到大就是这副模样,以后估计也改不了。
长安有房乔和杜如晦坐镇,洛阳有了魏徵和薛收帮忙后,李玄霸赶在他们两人生日之前完成了洛阳的“登基”仪式。
己卯年十二月,晋王李玄霸带着皇帝李渊的旨意前来迎接太子李世民回京登基。
根据百官商议,为安抚百姓,特意将登基仪式更改,让太子在洛阳披上百姓送上的皇袍,在长安戴上皇帝李渊禅位的帝冕。
此番仪式前所未有,群臣讨论激烈,最后晋王李玄霸拍板决定,就按照这个做,以表示太子登基不仅是天命所归,更是民心所盼。
于是太子李世民在东都洛阳已经半荒废的宫城前,从百姓的代表手中接过了百姓缝制的皇袍。
百姓凑上一百条丝绸,就像是缝百家衣一样,集体缝了一件样式规格的细节齐齐不对的皇袍。
这估计是有史以来,最寒酸的皇袍。李世民却脱下了太子衣冠,换上了这一件寒酸的皇袍,披散着头发走出洛阳城。
洛阳百姓想要跟随,被李世民和李玄霸三番五次劝回去。
有的人回去了,有的人继续跟随。直到夜晚,剩余的洛阳百姓才返回洛阳。
李世民将大军留在洛阳,只带着玄甲军和心腹重臣,没有骑马,渴了喝水囊里的水,饿了啃干粮,沿路不允许官吏和百姓接待,靠着双脚从洛阳走回长安。
“百姓遭灾,我怎能让你们耗费珍贵的粮食来供奉我的饭食?”
“若沿路富户有多余的粮食,请以工代赈,施舍给遭灾的百姓,让他们帮忙重建家园。我绝不会因为你们仁义扬名而忌惮你们,请诸位放心施行善举。”
“若有冤情尽可来拦路,若有困难也尽可来拦路。我若解决不了这一路百姓的困难,又怎么能登临九五之位,解决天下的难题?”
“就算我真的解决不了,我也要知道自己的无力,以告诫自己今后要竭尽全力当一个好皇帝。”
李玄霸给李世民写了几页剧本。李世民扫了几眼后,把握到大意后就自我发挥。
李玄霸虽然大病初愈,也一直拄着竹杖跟随在李世民身旁,偶尔李世民还会扶李玄霸一把。兄弟二人仍旧像以前那样相互扶持,相互陪伴。
“是啊,他就是我的双生弟弟。阿玄,别冷着脸,给老人家笑一个。”
“哎,我弟弟从小就不爱笑……喂!我刚说你不爱笑,你怎么就笑了!你故意的吧!”
李玄霸露出二哥标志性灿烂微笑,老人家直夸两人果然长得像。
李世民搂着弟弟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他的心腹队伍里,有一位如今没有丝毫名气的纯粹混资历的亲戚将这一幕记在心中,当晚就在帐篷里打好了草图。
晋王离开长安时找到他,让他跟随左右,为太子的登基仪式绘制一幅叙事风格的长画卷。
“太子和晋王真是厉害。”这位低调的亲戚,未来的著名画家阎立本叹息道,“看到他们,我都想弃画学武……啊?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你们俩在干什么!”
李玄霸道:“二哥听说你在画画,就拉我过来看你画得如何。至于为什么我们要从帐篷外面伸一个脑袋进来,我也不知道。”
李世民扯开帐篷帘子:“学武就学武,为什么弃画学武?让我看看……画得不像啊。”
李玄霸道:“肯定经过了艺术加工啊。如果只需要画得像,那随便一个画匠就能画。我们的小表舅是画家,青史留名的那种。”
李世民歪头问道:“多有名?”
李玄霸道:“大唐一共有两位最出名的画家,就是他和吴道子。他因为半路专心仕途,只比后辈吴道子差一点,在绘画界的地位上略输吴道子一筹,将’画圣‘的名号遗憾地拱手让……唉?你推我干什么?”
阎立本涨红着脸道:“出去出去,不要打扰我绘画!”
什么叫把“画圣”的名号拱手让人!我本来可以成为画圣?
能被尊称为“圣”,谁稀罕仕途啊!
阎立本的母亲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清都公主,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外婆襄阳公主也是北周武帝的女儿。所以他比李世民和李玄霸小几岁,辈分却比两人高,是两人的小表舅。
他因出身在大隋仕途受阻,但在大唐,凭借着他大唐外戚的身份,只要他想当高官,稍稍努力一些就能当。
所以什么鬼仕途,有“画圣”的名号重要吗!仕途什么的,不是还有兄长吗!
阎立本想起了绘画本事与自己相差不离的兄长阎立德。没错,让兄长走仕途去,“画圣”的名号是我的!
这官,我不当了!
……
“阿玄,你又使坏。”
“哪里?我这不是怕他误入歧途吗?你难道不想后世人介绍’画圣‘的时候,添一句’画圣是唐太宗的表舅‘吗?”
“我一点都不想。我希望后世介绍的时候,说画圣是我表外甥。”
“扑哧。”
李世民和李玄霸并肩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中的星星。
“明日就要进京了,这是我最后的轻松日子了。老实说,我有点害怕。你看史书里,再好的人当上皇帝都会变得六亲不认。你现在这么嚣张,要是将来我变了,给你挨着翻旧账,你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以我的身体,说不定还没等到你翻旧账,我就先病逝……嗷!”
李玄霸在他哥当皇帝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挨了一顿狠揍。
当前来劝说的人得知李玄霸挨揍原因后,纷纷摇头离开,无一人劝说。
宇文珠:“兄公,别揍脸上,明日百官见着不好看。哪怕打瘸了也没事,就说路途遥远累的。”
李玄霸:“……夫人?!!”
李世民咧嘴龇牙:“好嘞!”
宇文珠微笑消失,脸色阴沉:“郎君,活该。”
说完,她转身就走,并把所有人都劝走,让他们别挡着李世民揍李玄霸。
李世民捏拳头。
李玄霸撩起衣摆,转身爬树——
昨天家人看灯会的时候中招发烧,除夕熬夜,初一带他去医院,回来倒头就睡,忘记请假了,抱歉。
去医院的时候看到中招的人特别多,人满为患,大家也注意保暖,别乐极生悲。
虽然我没悲,还笑出了牙花。常熬夜的我没病,天天嘲笑我弱鸡的人病了,哈哈哈哈。
还有一更,补昨天更新,把登基搞完。
碎碎念:
后世人介绍阎立本时,常常误以为他是画圣。其实画史界尊称的“画圣”是吴道子,他中途跑去当宰相了,所以艺术成就惜败吴道子。
母亲的表弟应当是表舅,已改。
第218章 众人蹈舞拜新君
李渊表情麻木地被百官簇拥着前来长安城前迎接李世民时, 心中无喜无悲,只是有点感慨。
李玄霸离开京城前,李渊终于见了李玄霸一面, 质问李玄霸自己已经决定禅位, 为何李玄霸要逼迫他如此?什么百姓逼迫李世民“登基”, 这不是把他最后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李玄霸却告诉他:“父亲,有没有一种可能,洛阳百姓把二哥扣下, 不是我的计划。你也是饱读圣贤书的人,百姓能覆了大隋这条巨舟,也能载起大唐这条巨船。他们连隋炀帝都敢挫骨扬灰, 为何不敢拥立自己希望的皇帝?”
李玄霸离开后,李渊思索了许久。
他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李玄霸, 知晓了老友来探望自己时, 为何常常叹息“李三郎真是狂士”。
李渊毕竟是李玄霸的父亲,他对李玄霸有许多误解,但也比常人对李玄霸了解更多。
他知道李世民怜爱百姓,但只是怜爱。李玄霸对百姓,却像是对他们的苦楚感同身受。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玄霸虽病弱,但也是娇养在国公府的富贵公子, 怎么就对草芥般的百姓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李玄霸所重视的百姓,甚至连大字都不识,没有理想, 没有未来, 甚至连自我都不存在, 只是如野兽一般只为活着而活着, 只是在地里刨食就竭尽了全力。
那些贫民只是长相与他们相似,但与他们已经完全是不同的存在。
大隋的贵族最早承袭自鲜卑北魏,人人都喜好打猎。一些贵族打猎时,会将平民百姓驱逐至林间,如猎物般追逐猎杀。
草原贵族在打猎享乐的时候,就常这样对待自己的奴隶和牧民。李渊认为这很野蛮,很鄙夷,但即使贵族会因为这种残暴的行为被惩罚,但顶多是贬官罚钱,绝不可能抵命。
这就是平民和勋贵的区别。
皇帝为了王朝的延续对平民稍好一些,以免发生民乱,这是李渊能理解的事。李玄霸所做的事已经超出了这个范畴,成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存在。
不仅李渊,稍稍窥见李玄霸所作所为真实想法的人都是如此感慨。
不过他们也就感慨一下。因为有许多先贤都与李玄霸一样狂,狂士不独李玄霸一人。
莫道君踽踽独行,在遥远的前方,已经有许多先行者。
再说了,天命所归的开国帝王身边,总会有思想异于常人的大贤,如同明暗双星一般相互依偎。这不正合了李世民和李玄霸双生子的身份吗?
众人在等候的时候思索许多。当他们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望向前方乌压压的人群时,他们心中的诸多思绪被震得一扫而空。
又是一年冬季,万物的生气都被紧锁在地底,长安城外望去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一行步行的军队从远方缓慢但步履坚定地走来,带起尘土一片,就像是从云雾中出现。
稍近一点,他们能认出为首披散着头发,搀扶着身边拄着竹杖的年轻人就是他们要等候的人,新的皇帝李世民。
李世民披头散发,身上的“皇袍”洗过几遍,变得皱巴巴的,看上去颇为落魄。
他身旁被搀扶着的李玄霸只穿着上比李世民好一点,但走路一瘸一拐,看着比李世民更凄惨。
他们身后的玄甲军出征前盔甲上涂的金漆早就已经磨掉,满是痕迹的盔甲上面蒙上了尘土和泥点,似乎是早上寒露未干时就出发,让盔甲上的尘埃沾染上寒露,变成了难看的泥点。
在玄甲军的两边,有身体挺得笔直,从衣着上可以看出没有官身的士子;有身体岣嵝,衣着简陋,神色更显惶恐卑微的农人;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穿着各种奇装异服,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胡人……
这群身份各异的人,居然能学着玄甲军,勉强排成了整齐的队列。他们远远看去,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玄甲军居然被一群百姓簇拥着。
“到了。”李玄霸喘了口气,拍开兄长的手,“到前面去。”
失去搀扶的是李玄霸,李世民却感到自己步履维艰。
但他还是扬起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果断道:“好。”
不过往前迈步的时候,李世民还是担忧道:“你走得稳吗?要不你在后面悄悄牵着我的衣角?”
李玄霸没好气道:“滚。我走得稳。”
李世民又笑了笑,才迈开脚步。
李玄霸拄着竹杖,虽然走路一瘸一拐,但也确实如他所言,稳稳地跟在了李世民身后。
其余人则落后李玄霸一个身位,跟着兄弟二人继续朝着长安城门迈进。
“父皇,我回来了。”
李世民站在李渊面前行礼,笑容一如曾经。
李渊怔怔地看着李世民,眼泪不知道为何落了出来。
他们父子算计到如今,在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倒像是回到了曾经。
“辛苦了。”李渊哽咽了一声,先揽过李世民的肩膀,轻轻抱了一下脏兮兮的儿子,又揽了一下李玄霸。
李玄霸身体一僵,但还是顺从地和李渊像是寻常父子那样亲昵了一下。
“那些人真的是百姓?”李渊抬头看向跟在玄甲军身侧,表情有些惶恐的人们。
李世民点头:“嗯。他们非要送我来。有些人甚至洛阳的百姓。我好不容易把他们劝了回去,有些人骑着马又赶来,非要护送我。我有玄甲军,哪需要护送?”
李世民又笑了笑,眼中亮晶晶:“他们说春秋战国时,游侠们就常自发护送贤君。他们只是效仿先贤。”
贤君难道没有护卫吗?
有。
贤君有护卫,和游侠们自发护送贤君有关系吗?
没有。
所以他们就来了。
或许他们中也有想在新君面前谋求富贵的人,就如古时游侠护送贤君也可能希望获得贤君重用一样。但没关系,论迹不论心,何况,论心又真的无好人吗?
“民心化作滔天巨浪淹没了大隋,巨浪又将大唐高高托起,送大唐直入青云。”李渊叮嘱道,“二郎,要谨记民心的可怕。”
李世民收起笑容,拱手作揖:“父亲,我一定谨记。”
“好。”李渊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终于变得洒脱了,“好。”
他又将视线投向李玄霸。
李玄霸也作揖:“我一定会谨记。”
李玄霸:【谨记时刻提醒二哥你。】
李世民无奈地瞥了李玄霸一眼。这时候你就别再惹我发笑了好吗!会破坏现在肃穆的气氛!
李渊笑道:“你们二人又在用旁人听不懂的方式窃窃私语了。”
李世民轻轻干咳了一声。
李玄霸乖巧闭“心”。
李渊挥挥手,让李玄霸站到一边。他从裴世矩手中托起的托盘上将帝冕捧起,戴在了李世民的头上。
他此番出来没有戴帝冕,只穿了一身帝王常服。
李渊身上的帝王常服十分华丽气派,但头上只有一尊普通金冠。他脸上没有疲态,眼神却十分疲惫。
李世民身上的皇袍皱得就像是庶民的衣服,但头上却戴着帝王旒冕。他的身体很是疲惫,但浑身上下唯一干净的脸上洋溢着充沛的活力,只是五彩旒帘遮住了他平易近人的笑容,让他平添了几分疏离。
苏威上前,手中托着真正的皇袍和玉带。
李渊将皇袍拿起,李世民却没有将身上的脏袍子脱下。
李世民道:“这是百姓送给我的皇袍,穿在里面即可。”
李渊听到李世民这仿若命令一般的话,心情复杂。
但他没有反驳,顺从地把手中的皇袍穿在了李世民那身皱巴巴袍子外面。
李玄霸拿起玉带和环佩,为李世民穿戴剩下的佩饰。
李渊已经够给他们面子,没有在这样重要的仪式上给他们甩脸色,李玄霸很知足了。
兄弟二人在外行军打仗时不可能有太多奴仆伺候,他们早就习惯了为彼此穿戴自己不太好穿戴的配饰。
李世民低头瞅着自己腰间的挂饰,觉得很配李玄霸的衣服,就解下来挂李玄霸的玉带上。
他又对乖乖站在李渊身后的李智云招招手,又取下一个锦囊挂李智云腰带上。
“我和阿玄不在长安的时候,集弘辛苦了。”李世民拍了拍李智云的肩膀,“集弘长大了。”
李智云无奈道:“二兄,我早就长大了。”
李世民道:“好吧好吧,小五早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见不到我和阿玄就会哭鼻子的孩童了。”
李智云更无奈:“二兄,我从来都没有因为见不到你和三兄哭过。”
李世民道:“你有。”
李玄霸道:“你可闭嘴吧,拉家常等登基典礼结束再聊。”
李玄霸用眼神示意急匆匆赶回来参加二哥登基,现在正用眼睛瞪他们的老师们。
李世民赶紧闭嘴。
就算他当了皇帝,老师们也是敢给他布置罚抄作业的。
虽然他很喜欢练字,但这与罚抄是两回事。
李世民穿戴上皇帝冠服后,本来很是威严,让玄甲军和随行百姓在没有得到命令时,就齐齐跪了下来,不敢瞻仰天颜。
但他们耳边很快就传来了李世民拉家常的声音。
新陛下在絮絮叨叨地感慨弟弟长大了,然而弟弟坚称是兄长记错了。至于他们也已经很熟悉的晋王殿下,则一如既往地让他兄长闭嘴,注意场合。
虽然百姓仍旧跪在地上,心中的惶恐不安却少了许多,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李玄霸制止住李世民不合时宜地拉家常后,继续预定好的仪式。
礼乐响起,众臣高呼“陛下”,在李玄霸和李智云的带领下,鼓掌、旋转、轻跳、作揖叩首、三呼“万岁”,又鼓掌、旋转、轻跳、作揖叩首、三呼“万岁”,如是三次,作“蹈舞礼”。
李世民从如今是“弘农杨氏”族长,原蔡王世子,现受封蔡国公的杨道玄托起的托盘上接过酒杯,举杯示意,高呼“众卿平身”。
群臣才复站直。
群臣结束“蹈舞礼”后,玄甲兵和他们身前的李世民心腹部将起身,李玄霸和李智云再次引领部将和玄甲兵行“蹈舞礼”。
李世民再次举起酒杯,让众人平身。
玄甲兵几千人的“蹈舞礼”声势浩大,震得百姓和群臣先心生恐惧,又忍不住感到心潮澎湃。
而之后,胡人出列,站在最前方的却是大唐的平阳公主,李昭。
李昭仍旧穿戴将军服饰。她戴着头盔站在李世民的部将中,李渊等人居然没有认出来。
李昭取下头盔,胡人使臣高声唱名。
东|突厥始毕可汗、颉利可汗等,西|突厥莫贺设阿史那泥孰等,吐谷浑天柱王等,还有高昌等西域小国派来的王子、亲王,皆在李昭的带领下,三行“蹈舞礼”,作揖下拜,口称“天可汗”。
众人震撼,不敢置信。
李世民再次举杯。
“众卿,平身!”
西域诸王,皆为众卿!
“陛下万岁!”
“天可汗万岁!”
百姓再不顾对皇帝和权贵的恐惧,皆叩首高呼“万岁”。
有士人学过“蹈舞礼”,以畅想身居高位时向皇帝拜谢。他们纷纷跳起了“蹈舞礼”,虽然动作别扭,参差不齐,但此时无人嘲笑他们丑态,也无人斥责他们僭越。
百姓不知道“蹈舞礼”是什么,但他们见到众人起舞,也都笨拙地学了起来,一边作揖一边鼓掌一边高呼万岁,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做了三次。
由护送李世民回长安的百姓牵头,长安城中被禁军远远隔开的百姓也跟着高呼万岁,鼓掌起舞。
一时间,长安城内四处都有人高呼万岁,鼓掌起舞。
“蹈舞礼”已经不是“蹈舞礼”,而变成了民间最普通、最欢快的舞蹈。
唯独高呼“万岁”不变,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从城外传到城内,又从城内传到城外。
声浪震天。
地震之后小的余震不断,地上的水汽和尘埃升腾成云,长安的天空已经阴了许久。今日虽然天气不错,但仍旧有些薄云,天光昏昏不见大日。
不知道是高呼“万岁”的声浪荡开了薄云,还是时近晌午,本就该是太阳出现的时候。阳光劈开云雾,金辉洒向大地,昏霭散尽,一片敞亮。
刚经历乱世,又遭遇天灾的百姓掩面痛哭,高呼“万岁”,声嘶力竭,仿若受伤的野兽在嘶吼。
李世民没有再说平身。
他默默地将酒杯递到嘴边,然后一饮而尽。
大隋的秦王,大唐的新帝,哪怕十一二岁刚上战场时都心中无惧。
此刻,李世民居然对过于沸腾的民意,过于炽热的期盼,心生畏惧了——
一章半合一,补昨日更新,不算补营养液的欠账。
碎碎念:
关于“蹈舞礼”:
后世常念的段子“颉利可汗给唐太宗跳舞”,其实不是真的献舞一曲,而是“蹈舞礼”。
当然,宴会的时候颉利可汗肯定会跳舞,大唐的宴会都要唱歌跳舞弹乐器自娱自乐。但史书中重点强调的“献舞”,就是“蹈舞礼”。
“蹈舞礼”是北魏完善的,臣子对皇帝的最高礼节,只有重大的典仪,和有特殊大事的大朝会上,大臣才会向皇帝行“蹈舞礼”。
而在外交场合,“蹈舞礼”就是“称臣礼”,具有十分重大的外交象征意义。
比如大唐请回纥出兵的时候,回纥曾经想让大唐使臣行“蹈舞礼”,被大唐使臣严词拒绝,保住了大唐的颜面,回纥因此迁怒,找借口杀死了几个大唐使臣团中的奴仆和太监;
南诏在安史之乱后决定重新臣服大唐,就派来歌舞团表演简化版的“蹈舞礼”,试探大唐让不让和好-
最后再啰嗦一句,大家熟悉的“三跪九叩”礼具体成行是在清朝。之前虽有“三跪九叩”,但并不是一定要“三跪”和“九叩”,每个朝代都有不同的规定。
唐朝的最高礼节就是“蹈舞礼”,即在“三跪”中插入“旋转跳跃我鼓着掌”,比“三跪九叩”难度系数高多了。
我不负责任的猜测,恐怕就是“蹈舞礼”太难了,宋朝之后,才会逐渐简化成“九叩”就够了。磕头比跳舞容易多了。
第219章 唐太宗晚年弊政
大唐新帝登基, 百姓载歌载舞喜极而泣,这过程注定是史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说史书,阎立本已经在脑海内构图了。
回长安后, 他的兄长阎立德也被李玄霸托付了绘画的重责。
阎立德绘画的名声在当世本是和阎立本齐名, 甚至在原本历史中的唐朝皇室那里, 更欣赏阎立德的绘画。
所以阎立德的绘画多是政治任务,比如西南少数民族领袖面见唐太宗,文成公主入西藏。因此改朝换代后连摹本都很少流传下来, 才在后世名声不显。
李玄霸争取让阎立德的绘画摹本也流传下来,好给阎立本竞争“画圣”的称号制造难度。
“画圣”虽然不一定是吴道子,但也不一定是阎立本, 那才有趣。
不过李玄霸也认为阎立德争夺“画圣”称号有点困难。因为阎立德不仅是个画家,也是建筑家。不仅唐高祖的献陵和唐太宗的昭陵都是由他设计修建, 唐太宗晚年如大部分皇帝一样开始“累了一辈子我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沉迷修建的豪华离宫别苑,都是由阎立德主持修建。
就算这个时空自家二哥不会修太多没用的豪华宫殿,但城池修缮、水利道路基础工程等营建,李玄霸的“计划书”都排到十年后了,何况二哥真的很想住豪华的大房子。
宇文恺的族人中虽然有些能工巧匠能帮忙, 但如宇文恺一样的建筑家却是没有。将来大唐的大型建设都要由阎立德这个史书中已经认可的“建筑家”牵头,阎立德将来会很忙。
现在阎立德就已经赴任汤泉宫监工了。
李世民回宫后没有第一时间住进大兴宫, 仍旧住在自己原本的太子东宫,以表示对太上皇李渊的尊敬。
等天气转暖,李世民才会给李渊举办一个隆重的搬家仪式, 住进这座从隋文帝开始, 就属于皇帝的宫殿。
“虽然隋炀帝自登基后, 大兴宫一年难得住一次人, 挺荒凉的。”李玄霸道,“父亲真好,先帮你暖房子了。”
李世民欲言又止,不想说话。
他被沸腾的民意惊得做了一宿的噩梦,梦见了当初江都隋炀帝被王薄砍头那一幕,台上的人变成了自己。
虽然这噩梦结局不太差,弟弟突然跳上来,和王薄说砍错人了,你仔细看看,王薄一拍脑袋说真的错了,帮自己松绑,然后自己就醒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王薄。
或许还是以后都别见面了,他看着膈应。
李世民这时候才明白,弟弟当时为何要说他最好别去看王薄处死隋炀帝这一幕。
那时自己还不是皇帝,总觉得弟弟小瞧了自己,这有什么不能看,难道还能比战场血腥?
现在自己刚当了皇帝,居然就做了个荒诞的噩梦,真是麻烦。
还好李世民心大,就算做个噩梦都有个滑稽的结局,倒是没有真的造成心理阴影。
李玄霸见二哥居然不接自己的话,好奇道:“你难道刚继位兴奋过度,没睡好?你是小孩子吗?”
李世民无奈道:“谁当皇帝都会兴奋过度,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倒不是兴奋过度。”
他丝毫没有犹豫地把自己的噩梦告诉李玄霸,并抱怨王薄那一手斩首隋炀帝,对历朝历代皇帝而言,大概都有点过分刺激了。
死掉的前朝废帝很多,被揭竿而起的平民砍头的皇帝还是头一遭。
李玄霸不仅没有安慰二哥,还笑得喘不过气:“居然还有我出场?什么叫绑错人了?你这算什么噩梦?”
李世民抱着手臂道:“确实挺可怕,也很生气,气得我想把绑错人的王薄流放!”
李玄霸道:“王薄早就已经乘着一叶扁舟自我放逐海外,就当是被流放了。”
李世民翻白眼。是是是,王薄没了,现在活着的是琅琊王氏的王云大儒。
李玄霸想了想,切换心音:【不过你晚年时,也兴修宫殿、亲征高丽。可惜没有重修大运河,也只征了一次高丽,只激起一次民乱,所以肯定不会被百姓砍头,别害怕。】
李世民尖叫:“闭嘴!”
李玄霸才不闭嘴,细数唐太宗晚年兴修的宫殿。
简单来说,唐太宗花了十年时间差不多平定了周围的蛮夷,成就了“天可汗”的成就,又花了三四年时间休养生息,恢复民生,让当世长安城中的粮价差不多达到了汉朝文景时期。
虽然大唐还有许多地方百废待兴,还有许多国土待开发,还有许多朝堂上的问题需要梳理,光是继承人问题就足以令唐太宗头疼。唐太宗绷了十几年的神经还是松懈下来,“朕当了十几年的皇帝,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于是勤俭节约爱民如子虚心纳谏的唐太宗,劝谏也不想听了,大房子搞起来,徭役征起来,开始享受。
贞观十四年,唐太宗动用一百多万劳力,兴建翠微宫。不过,翠微宫位置没选好,住着不舒服又废弃了,阎立德也因此被免官;
贞观十八年,唐太宗又命阎立德在骊山脚下建造汤泉宫,也就是后来著名的华清宫。同年,唐太宗开始准备亲征高丽,又是大举徭役。阎立德不仅要修建汤泉宫,还要督建大船;
贞观二十一年,唐太宗在四月命令阎立德在太和宫的基础上新修翠微宫,在七月命令阎立德在仁智宫的基础上修建玉华宫……
这些宫殿都是在废旧的宫殿遗址上新修,还不提扩建已有宫殿修筑的离宫别苑,比如从仁寿宫扩建的九成宫。
不用捋其他人的记载,只捋一捋阎立德这个历史中并不出名的人的传记,就可以看到唐太宗晚年时动用了多少徭役。
至于唐太宗修了宫殿又有点后悔,把一些宫殿荒废不住或者开放给百姓——徭役都已经服过了。
【群臣当然劝谏了,以前虚心纳谏的唐太宗这次不纳谏了,说出了千古名言,“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唉,可惜听过这个千古名言的人很多,知道出自“水能覆舟”的唐太宗之口的人却不多。】
李世民已经把腿往外跑,试图抛出弟弟的心声范围。
李玄霸岂能让他跑出去?当然是追着李世民在东宫不大的庭院里绕圈子。
【知道“福手福足”吗?百姓为逃徭役自折手脚,这是贞观十六年你发的勅令,“今后自害之人,据法加罪,仍从赋役。”第二年你就修汤泉宫,准备征讨高丽了。】
【根据记载,贞观十六年天下户口一千六百万,你修个宫殿都要征一百万。又要修宫殿,又要打高丽,哪那么多百姓给你造?剑南道的百姓在因为服役错过秋收,“民至卖田宅、鬻子女不能供,谷价踊贵”,民乱来啰!】
李世民一边跑一边回头骂道:“和我什么关系!我又没做过!”
李玄霸道:“那你跑什么,又不是你做的。”
李世民还真停下脚步。他一屁股盘着腿坐在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有道理,你继续说。我和你一起嘲笑他。”
李玄霸脸上开心的笑容瞬间消失,高昂的心情变得索然无味。
李世民把失去兴致的弟弟拉到对面一起坐在地上:“别跑啊,继续继续,接下来呢?继续在心里告诉我。”
李玄霸:【没什么,就一边平叛,一边减轻徭役,平息民怨呗。】
“哦。”李世民也感到索然无味。
当不把弟弟口中的“唐太宗”当成自己了,李世民听到隔壁的“唐太宗”干得不好,还饶有兴趣指指点点。
于是他开始锐评隔壁唐太宗政见得失,并一边锐评一边询问弟弟细节。
李玄霸嫌烦,几次想走,都被李世民拖了回来。
李玄霸:“我们非得坐在冰凉的地上聊这个?”
李世民站起来,衣服上的灰尘都懒得拍,拉着弟弟往屋里走,并高声吩咐早就避得没影的宫人添炭火。
“哇哦,他彻底放飞了!听上去就很开心。当昏君确实是有点开心。”
“呵,这昏君给你当,你当吗?”
“我有阿玄你帮忙,不用太苦也能当好明君,我才不当昏君。你这不就借着父亲的名义以工代赈,给我修汤泉宫了吗?以后也交给你了。”
“哈?怎么变成我的工作了?”
“说来我真的喜欢打猎,你再帮我想个法子,不劳民伤财也能每年至少举行一次大型狩猎。”
“哥,你是不是有病?别给我安排奇奇怪怪的任务!虽然我确实已经准备好上书,每年和外夷在草原上会猎一次,彰显君威,联络和草原部落的感情,但这和满足你的狩猎需求没关系!”
“看吧,我就说你肯定能做到。”
“滚!”
“哈哈哈哈!”
李世民在坐榻上捧腹大笑,笑得东倒西歪。李玄霸满脸嫌弃。
李玄霸等李世民笑够了,才平静道:“对于你晚年的怠政,很多人为你辩解,说皇帝多修个宫殿怎么了,比其他皇帝修的少,你还是明君;剑南道是被官员逼反的,和你没关系;百姓逃徭役是租庸调制整个税制的错,换谁当皇帝都一样;四川百姓都是一群懒汉懒婆娘,二十天的徭役就受不了,要卖儿卖女,就是一群巨婴欺负你是好人……”
李世民抬手打断:“等等,前面的评点还算客观,后面一句话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说这样恶毒的话?”
李玄霸道:“后世人比你我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离当世的贫苦百姓更远。你更有魅力,著名少年将军美强惨,千古明君白月光,他们喜欢你,自然千方百计为你说话,给你添麻烦的百姓自然都是刁民。”
李玄霸笑了一声,道:“只是他们再喜欢你,也不能跑到唐朝来替他们口中的刁民服徭役。就算当世百姓被骂作’刁民‘又如何?他们该反还是会反,该动摇大唐统治根基还是会动摇大唐统治根基。”
“冰冻非一日之寒,王朝覆灭的根本除了昏庸的皇帝,还有让百姓活不下去的土地政策。每一次民乱之后都是严重的土地兼并和朝堂信誉的丧失,每一次民乱都缩减了王朝的寿命……”
李玄霸还未说完,李世民接嘴道:“那我们按照你的口头禅,’先定个小目标‘,争取贞观年间一次民乱也别发生!”
李玄霸的笑容再次消失:“你知道贞观年间有多少次天灾吗?”
李世民咧嘴笑:“这不是还有你吗?除了你,我还有小五可以用。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这就把小五派出去监督官吏赈灾!”
李玄霸认真地问道:“你知道小五下月就要成亲了吗?”
李世民点头:“你说什么废话?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要给他册封楚王妃呢。该成亲的时候就回来,成亲后带着王妃一起去。”
李玄霸:“……你开心就好。”
李世民震惊:“你居然不替小五说话?!你居然同意了?!”
李玄霸露出和李世民刚才一模一样的认真表情:“当然。我们都这么忙,凭什么小五还能有婚假?再说了,你不是允许他把弟妹一同带去吗?就当是结婚旅行,游山玩水了。”
李世民:“……你开心就好。”
阿玄真是坏心眼啊。啊?这主意我出的?是的,我也是坏心眼。
李世民本来当了这个民意推上去的皇帝压力很大,听到隔壁唐太宗做得不完美也能被称为什么千古白月光明君,他压力顿时就没了。
“你以后要多说说隔壁的事,让我开心开心。”
“哈?”
李玄霸看出他哥是认真的,剧透的乐趣顿时少了大半。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哥终究还是对他的剧透免疫了?这怎么能行?他的人生还这么长,迫害不到二哥不高兴。
李世民拉着连头发丝都透着沮丧劲的李玄霸去找李智云,告诉李智云接下来的重任。
小五啊,你已经长大了,要替兄长承担重责了。二兄相信你!
“说来你’看见‘的唐太宗,最后有反省错误码?”
“有,他说……”-
“吾在位以来,所制多矣。
奇丽服玩,锦绣珠玉,不绝于前,此非防欲也;
雕楹刻桷,高台深池,每兴其役,此非俭志也;
犬马鹰鹘,无远必致,此非节心也;
数有行幸,以亟劳人,此非屈己也。
斯事者,吾之深过,勿以兹为是而后法焉。”
——《帝范》,唐·贞观二十二年,李世民撰-
李世民拉着弟弟,视线望向远处,目光幽深。
他才及冠没两年,没人教过他如何当一个好皇帝。说实话,他心里真没谱。
但另一方时空那个已经走完一生,有得有失但仍旧被称为千古明君的自己,或许能成为自己的“帝师”。
“你记得《帝范》全文吗?”
“记得。”
“写给我。”
“嗯。”
另一个时空的唐太宗文皇帝,大唐新帝李二郎在这一方时空,虚心受教了——
欠账-1.5章。目前欠账3.5章。
这一卷以李世民的《帝范》为结尾语。正文还剩最后一卷“贞观之治”,预计三、四月完结。
碎碎念:
1、
十六年七月敕。今后自害之人。据法加罪。仍从赋役。(自隋季政乱。征役繁多。人不聊生。又自折生体。称为福手福足。以避征戍。无赖之徒。尚习未除。故立此例。)
——《唐会要》
州县督迫严急,民至卖田宅、鬻子女不能供,谷价踊贵,剑外骚然……大船一艘,庸绢二千二百三十六匹。山谷已伐之木,挽曳未毕,复征船庸,二事并集,民不能堪。
——《资治通鉴》
2、
陛下贞观之始,视人如伤,恤其勤劳,爱民犹子,每存简约,无所营为。顷年以来,意在奢纵,忽忘卑俭,轻用人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以来,未有由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何有逆畏其骄逸而故欲劳役者哉?恐非兴邦之至言,岂安人之长算?
陛下贞观之初,损己以利物,至于今日,纵欲以劳人,卑俭之迹岁改,骄侈之情日异。虽忧人之言不绝于口,而乐身之事实切于心。或时欲有所营,虑人致谏,乃云:“若不为此,不便我身。”人臣之情,何可复争?此直意在杜谏者之口,岂曰择善而行者乎?
——《贞观政要·慎终》
3、
文中所引用的《帝范》的“吾在位以来,所制多矣……斯事者,吾之深过,勿以兹为是而后法焉。”后一段是,“但我济育苍生其益多,平定寰宇其功大,益多损少,人不怨;功大过微,德未以之亏。”
李世民:虽然我干得不够好,但我还是功大于过,干得不错,╭(╯^╰)╮哼!
4、
李世民晚年确实比早年昏庸,但不是昏君,比大部分皇帝都好。
不过当皇帝是往上比不是往下比,说“唐太宗比昏君强”这句话本身就是在侮辱唐太宗。拿唐太宗和昏君比,唐太宗本人能再气死过去一次。
封建帝王本就有他的局限性,大家喜欢厉害的老祖宗很正常,但新中国的老百姓,对封建帝王不必滤镜太厚了。
敲文案,我排雷过了,“李世民有封建帝王局限性”。
第220章 动刀先动自己人
新帝新气象。
本来李世民想给李渊点面子, 虽然十二月登基,还是想再过一年才改元。
这次李渊主动让步,让李世民改元。
民意都沸腾成这样了, 还是顺着民意更好。李渊都已经当太上皇了, 也不再计较这些虚名。
李玄霸悄悄和李世民说, 大概是父亲信了他说的将来后世王朝的皇帝会把他移出开国皇帝队伍的话,所以只想着让大唐多延续点时间,这样父亲的祭祀才会长久一点。
李世民捏着拳头让李玄霸别胡说八道, 父亲既然在做好事,阿玄的嘴就别这么损。
李渊主动要求改元,李世民也只能顺从了。
于是第二年, 李世民仍旧改元“贞观”,广封功臣。
李玄霸终于拿了双亲王的俸禄, 并且得到李世民的提前承诺, 将来他除了世子之外的孩子,儿子都封郡王,女儿都封公主。
李玄霸冷淡地拒绝了李世民给次子封郡王的好意:“臣纵观先代,宗室供养一直是历朝历代的负担。臣的孩子有能者自能出将入相,无能者臣也能教导他养活自己, 无需陛下额外开恩。”
李世民要求再三,都被李玄霸拒绝。
李世民又看向李智云, 李智云当然是三兄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
李智云笑道:“臣与陛下亲近,臣的儿子肯定也与陛下的太子亲近。他们已经近水楼台,若是还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封爵, 那就是他们的本事不足以封爵。三兄曾经说过, 人是守不住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富贵的, 这是祸不是福。”
李世民叹气, 只能收回旨意。
李玄霸和李智云都拒绝了皇帝的额外封赏,原本被李渊大肆分封的宗室纷纷请求降爵削爵。
李世民安抚了一番后,将宗室中有功劳者重新封为郡王,削掉了李渊滥封的宗室远亲晚辈的爵位。
李世民改元第一刀,居然砍在了宗室身上,朝臣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李世民砍了宗室的待遇之后,他的心腹大臣又站出来,请求削减自己和子嗣身上过多荫官。
他们的理由各式各样,有说自己的功劳不足以让子孙封这么多荫官,有说让子孙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有背家风,有拿着李智云转述的李玄霸的“人守不住能力范围外的富贵”当借口……
于是李世民改元后第二刀,是砍了自己麾下心腹的待遇。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后族长孙氏。
长孙氏不仅是李世民的后族,也是李世民开国的功臣家族。长孙晟不仅是李世民的丈人,也是李世民的老师,被封魏国公;长孙无忌不仅是李世民的妻兄,也是李世民的心腹爱将,被封赵国公。长孙氏一门双国公,实至名归。
长孙晟从西域归来后,亲自带领宗族中的长者,请求李世民不要过分厚待长孙家族。
“我长孙氏乃是有能有功,才能列为开国功臣。若陛下过分厚待长孙氏,后世史书会更注重长孙氏外戚的身份,忽略长孙氏的功劳。”
李世民拒绝,居然中途退朝。
长孙无忌扶着长孙晟站在宫门前不肯离开,长孙皇后也不断恳求。
之后李世民忍无可忍地把长孙无忌和李玄霸揍了一顿,路过的李智云都不小心挨了二哥几脚,才委屈同意。
他同意的时候,都当着朝臣们哭了,说“朕的弟弟不肯接受朕的好意,朕的丈人和妻兄也不肯接受朕的好意,朕的好意就这么烫手?”。
魏徵当众给李世民怼了回去:“晋王、楚王殿下爱重陛下,爱重大唐的江山,以身作则杜绝过分供养宗室的弊端;魏公和赵公为家族清誉着想,也为后世外戚立规矩。他们皆对陛下和大唐忠心耿耿,陛下不但不感动,还责怪他们不肯接受陛下的好意,甚至对晋王殿下和赵公拳脚相加,这岂是为君之道?!”
李世民的眼泪都被魏徵怼得快倒流了。
他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
魏玄成这老匹夫,明明很了解朕和阿玄,难道不知道朕为何难过?朕是想削宗室削功勋,但不想削阿玄和观音婢家族的待遇!一点都不想!
群臣都知道皇帝不想,也都对皇帝的痛苦委屈很理解,所以都哄着李世民。
特别是房乔和杜如晦,提及李世民的几位老师,他们要带头要求削减待遇,知道李世民心里不高兴,哄哭泣的李世民和哄孙子似的。
就魏徵这人头铁。
你委屈什么!真的委屈的人不仅没有出来说委屈,还被你揍了!
李世民脸色铁青,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见李世民脸色大变,魏徵又语气缓和道:“正因为陛下对晋王殿下和赵公亲近,晋王殿下和赵公才更想为陛下解忧。若陛下反而因此对晋王殿下和赵公心生间隙,晋王殿下和赵公多难过?”
李世民磨牙:“朕绝不可能因此与阿玄和辅机心生间隙!”
魏徵的语气回归冰冷:“既然陛下知晓晋王殿下和赵公的心意,又何必犹豫?”
李世民:“……”
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快气得从御榻上冲下来了,一边在心底骂李玄霸不厚道,居然不上朝,一边上前打圆场和稀泥:“理智上知道什么是正确,感情上却难以接受,这证明陛下对臣的看重,臣感激涕零。”
有长孙无忌牵头,其余大臣纷纷附和。
魏徵乖乖退回自己的行列,不再撩拨李世民。
李世民深呼吸了好多下,终于把心中气愤压了下去。
这三刀终于砍了下去。中书令房乔、侍中杜如晦、尚书仆射高颎随即上书,对隋朝原本的荫官制度动手。真实目的露出獠牙。
李世民先砍掉了宗室和外戚的待遇,又对自己的心腹下手。其余群臣看出了李世民的决心,也看出了支持李世民官制改革的人数不少,只能不再阻拦。
后世记载,贞观年间帝曰,“致治之本,惟在于审。量才授职,务省官员”,将京官和荫官裁剪三分之二。
待京官和勋贵荫官裁剪之后,李世民再对地方官制动手,再顺利不过,无人阻拦。
到谷雨纷纷,仲春将逝的时候,大唐初步官制改革顺利完成。
只要动了第一刀,走了第一步,接下来大唐再改革官制,就几乎没有阻拦。
不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李世民大动了一番后,朝堂就平静下来,只重视着夏收夏种,不再有新的朝政变化。
担心李世民频繁动作的朝臣们把写了一半的劝谏文书压在了案下,松了口气。
夏收十分顺利,连受灾的地方都成功度过了青黄不接。
今年李世民将大唐大部分地方都减了赋税,百姓在丰收庆典那日吃了个饱肚,剩下的粮食都存了下来,脸上有了笑容。
只要没有天灾,他们这次丰收的粮食,足以支撑到他们秋收不饿死。
若秋收也能顺利,那么明年开始交赋税了,他们也能支撑到下一次丰收不饿死。
秦王殿下果然才是真命天子!
夏至时,大唐满朝放假三天,李世民也得了三天假日,提着葡萄酒去晋王的别邸游玩。
自挨揍后,先借口养伤,后借口换季生病养病的李玄霸,就一直没有去过朝会。
虽然他仍旧干活,但都是睡饱了之后直接去宫里,参加李世民每日的核心班子小朝会。
魏徵曾弹劾李玄霸过于怠惰。
房乔因此弹劾魏徵过于狂妄,明知道晋王身体虚弱,不上朝是太上皇和太后的命令,居然还弹劾晋王,这是目无尊上,要治他忤逆之罪。
李世民本来都要和魏徵对骂了,看到房乔弹劾的文书,吓得赶紧当和事佬说算了算了,魏玄成真的没坏心思。
“阿玄,你不在朝堂,不知道现在朝堂有多乱。”外面都说现在朝堂很宁静,新帝深知“治大国如烹小鲜”的至理名言,李世民可没这么觉得。
他抱怨:“房玄龄和魏玄成对上了,他们每日的上书除了朝务,全是弹劾对方。魏玄成弹劾房玄龄擅权,把控官职选拔,有不臣之心;房玄龄弹劾魏玄成僭越,常插手非他职权之事,意在忤逆……他们是想让对方死啊!”
李玄霸躺在藤椅上,懒洋洋地品着二哥亲自酿造的葡萄酒,慢吞吞道:“他们知道这样的弹劾不可能让对方死,他们只是想让对方贬职,如果能免官反省就最好不过。”
李世民崩溃:“为什么啊!”
李玄霸放下酒杯。他很克制,葡萄酒每日只喝一杯,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们的上书说得很明白,魏玄成认为房玄龄过于揽权,房玄龄认为魏玄成过于僭越,这就是原因。”李玄霸道,“他们是很认真地弹劾对方,没有半分掺假。”
李世民抱着脑袋,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以前我的下属不都是相亲相爱吗?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阿玄,我好累。”李世民把李玄霸挤开,和李玄霸一起挤在藤椅里。
李玄霸嫌热,让人重新拿来一把藤椅,重新躺了上去。
“当皇帝就是累。”李玄霸打了个哈欠,“这才半年,现在就喊累,将来你要怎么办?”
李世民叹气:“说得也是。”
兄弟二人躺在藤椅上,微风习习,树影在两人昏昏欲睡的面容上摇曳。
“阿玄,你好闲啊。”
“富贵闲王就是这样,悠闲的闲。”
“呵。”
兄弟二人在藤椅上翻了个身,默契地拿起旁边竹桌上的眼罩往脸上一套,同时午睡。
夏至假期结束,尚书仆射高颎辞去官职,请镇伊吾城。
李世民批准,任命晋王李玄霸为尚书仆射。
因李世民当监国太子时兼任尚书令,因此尚书省不再设尚书令,尚书仆射为尚书省首长。
尚书省首长尚书仆射、中书省首长中书令、门下省首长侍中皆为宰相,尚书仆射为三相之首,又称首相。
李玄霸在家里睡得迷迷糊糊,被人从床榻上摇醒接旨,稀里糊涂成了大唐首相。
“二兄说知道三兄你早上起不来,所以你和三嫂就住宫里了,这样可以多睡一会儿。”李智云把圣旨塞李玄霸怀里,摸了李玄霸床头的青枣嘎吱嘎吱边啃边道,“弟弟我刚新婚就要外放,二兄也别想躲懒。我们兄弟要有苦同担。”
李玄霸揉了揉眼睛,打开圣旨看了许久,不敢置信道:“我不是和二哥说过吗,宗室不能当宰相,以免宗室过于干涉朝政。”
李智云笑道:“二兄说,他又不担心。现在他忙得焦头烂额,只能先顾着自己。后世子孙如果忌惮宗室,他们自己想办法。”
李玄霸问道:“他怎么不亲自来说?”
李智云笑得更厉害,差点被枣肉呛到:“他当然怕你不接啊,所以发了圣旨就带着嫂子和太上皇、太后去仁寿宫避暑了。当然,我娘也去了。现在京城就剩我俩……哦,我马上也走了,我们家就只剩你还在长安。”
仁寿宫?仁寿宫不是毁于隋末战乱……李玄霸敲了敲自己睡迷糊的脑袋,想起现在如今的时空和他前世的时空不一样。
因高老师坐镇西京,他和二哥也早早就来到了西京,所以京兆没有太多战乱,仁寿宫的损毁不严重,打理一下就能继续住。
仁寿宫还是他监督修缮的,就是担心李家祖传的高血压不耐热。虽然他二哥现在还没出现不耐暑热的症状,借着地震后的以工代赈,他还是在修汤泉宫之余,抽了部分工匠先替二哥准备好了避暑的去处。
所以父亲母亲阿姨二哥二嫂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全跑去避暑了?!
李玄霸满脸迷茫。
李智云啃完枣子,把枣核丢桌上,擦了擦手,正想再笑话二哥几句,宇文珠铁青着脸提着裙角跑进屋。
“郎君!观音婢真可恶!居然下懿旨让我代管后宫嫔妃和太妃,她去避暑了?!她究竟在想什么!!我一个外命妇管什么后宫!!”
宇文珠的声音尖得李玄霸耳膜刺痛。他从未听过自家夫人如此尖锐的声音。
李智云笑得差点呛到。
李玄霸揉了揉耳朵,面无表情道:“二哥也跑了,让我当首相,兼任长安留守。”
宇文珠停下尖叫,和自家郎君面面相觑。
……
“二郎,你说阿姊和三郎会不会生气?”长孙康宁靠在李世民肩头,李世民为她簪花。
李世民将手头所有花都簪在了长孙康宁发髻上,一边簪一边笑:“生气才好,让他们夫妻懒,只知道做他们喜欢的事,都不主动来帮我们。”
长孙康宁十分赞同:“就是!阿姊借口医学院忙碌,都不入宫来寻我,非要我出宫寻她玩耍,就该气气她。”
小两口理直气壮——
欠账-0.5,目前欠账3章。
碎碎念:
1、
西方爵位和官职的翻译都是比照中国已有的来,比如“公侯伯子男”以及“首相”。三省六部制时尚书省首长就是首相。
这个“首相”和明朝“首辅”是一个意思,明面上官阶和其他二相一样,实际干活(和背锅)时为三相之首。
2、
实际历史中李世民刚继位也是先精简官职。他削官是以削京官和宗室、勋贵为主,大部分又是自己当秦王时的“下属”,所以削减压力较小,效果很好。
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对比看一下宋朝和明朝的削减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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