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上钩 > 第 56 章 56.
    包厢里的灯不知道被谁打开,光线乍然晃眼,周浮光极度惊恐加上剧痛,狼狈地摔着根本爬不起来,反射性挡住脸,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叫声,大明星的骄矜荡然无存。


    全剧组几乎都在,惶惑地挤在走廊里,最前面跟着陆尽燃进包厢的这些人把现场情景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一个能保持冷静。


    “艹……我草你妈的周浮光!”江奕满脸煞白,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去就抽了周浮光一巴掌,“你要干什么?!”


    周浮光被打得偏过头,虚浮眼睛从焦急挤上前的简梨脸上经过,瞳孔缩了缩,定在陆尽燃背上,只是一个死死抱着人的背影,就让周浮光抑制不住抖动,刚才陆尽燃看他的那一瞬目光,要把他挫骨扬灰。


    几秒钟内,后门车声逼近,停在门外,来接应的人不明状况,下了车眼看着要进来,周浮光忽然清醒,咬牙往起站,有恃无恐地吼道:“一帮小角色,看见就看见了,能把我怎么样!这事又不是我要做的,有人来兜底,陆尽燃我告诉你——”


    门被拉开。


    两个身形高壮的男人堵在门口,陆尽燃跪在地上抬头看过去,视线撞击的一刻,两人明显愣住,脸色骤变,没空看周浮光一眼,转身就走,飞速上车启动。


    江奕带头追过去,对方速度极快,于事无补。


    陆尽燃紧搂着盛檀,一只手按亮手机拨出号码,森然盯着洞开的后门,寒声交代:“后门方向,叫人截下京c尾号734的商务车,再开一辆车马上过来!”


    不到三分钟,疾驰的黑色路虎在后门外戛然停下,梁原急切跳下驾驶座,不用进去迎,陆尽燃已经用大衣裹好盛檀,抱着她冲出来,直接迈上后排,严密地把人箍住,黑暗里,他脸颊贴紧她额头。


    梁原只看到陆尽燃闪过的侧脸,心头发憷,利落安排人摁住里面的周浮光,一点不敢耽搁,猛踩油门直奔最近的医院。


    盛檀意识溃散,一团棉花似的窝在陆尽燃怀里,失去对外界的感知,只知道自己安全,她不记得过多久才捕捉到一抹光线,照着沉重眼帘,费尽力气依然睁不开,又继续昏睡。


    她浑浑噩噩飘着,恍惚走在某间夜店的悠长走廊里,脚步声空空回荡,她心慌地朝前跑,闯进大厅,一堆酒水四溢的卡座里坐满了人,舞台上有个戴面具的女歌手,正在唱首慢节奏的英文歌。


    她怔愣望着,那是她自己,当年还上大学,妈妈刚生病,课业到了最烧钱的阶段,爸爸生意才稳定,刚买了南湖湾别墅不久,还要大笔投资,钱很紧张,她拿碎片时间快速赚钱,通过朋友来了这家夜店唱歌。


    夜店规格很高,是个有调性的静吧,客人也经常非富即贵,老板给歌手的薪水开得高,唱歌又可以蒙面,她歌声足够好,老板满意,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唱了一个月,相安无事,直到当时还是闺蜜的赵知宜看她赚钱,缠着也要来试试,赵知宜学表演,在校期间接不到戏,羡慕她收入,她三令五申让赵知宜在夜店必须安


    分,保护好自己,才带她过去。


    可惜赵知宜唱歌不达标,老板坚决不要,后来看她身段好,才留下做服务生,薪水虽然不及歌手,比一般打工也要高出不少。


    做服务生一样要戴面具,赵知宜非要选闺蜜同款,跟台上唱歌的她戴的一模一样,都是遮住大半张脸,露出嘴唇下巴,两个人身高身形很像,唇形差别不大,她看着赵知宜,如同见到分身的自己。


    驻唱第二个月,店里来了个能烧钱的“贵客”,据说是知名房产商溺爱的小儿子陈东韦,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一出现就花钱如流水,店里很多漂亮服务生兴奋不已,想多卖酒,如果能扯上一点关系玩玩就能捞更多,她敬而远之,只管唱歌,然而赵知宜蠢蠢欲动。


    赵知宜暗恋闻祁,可当时闻祁还在国外,惦记也没办法,更想要眼前的捷径,等她发现时,赵知宜跟陈东韦已经行为亲密,好在只是在店里,她还没摘过面具。


    她生气失望,让赵知宜尽快停下,陈东韦不是什么好人,赵知宜固执己见,她也不想再管,那个晚上,她工作完下台,脱掉唱歌时候固定穿的斗篷,露出身形,刚进走廊,就突然被人抓住,酒气熏天地要亲上来。


    她激烈推拒,狠狠打了对方耳光,才看清那个人是陈东韦,他咒骂一声,直接扯掉她面具,眼里凶光毕露,骂道:“婊子,不是你犯贱贴上来的?装什么装,漂亮算个屁,给老子等着!”


    等她重新呼吸上来,余光瞥到惊惧躲闪的赵知宜,而她竟然紧急换了另一张面具,连裙子也换成宽松遮身形的。


    她不可置信,陈东韦把她当成了赵知宜,她为了保护闺蜜,决口不提名字,而赵知宜却第一时间撇清,唯恐被她牵连。


    她干脆辞掉夜店驻唱的工作,回到学校,几天后赵知宜找到她,声泪俱下道歉,跟她说,陈东韦已经被家里带回去了,不会再来,店里现在很安全,老板请她回去继续唱,薪水再涨两成。


    那时她还天真心软,容易相信人,给老板打电话确认过,晚上就去了,等她换好衣服,老板让她直接到后面包厢细谈,她站在包厢门口,莫名心惊肉跳,在服务生推门送酒时,鬼使神差躲在一边,把手机镜头先悄悄伸了过去。


    她拍到了陈东韦一群人的嗑.药现场。


    歪扭模糊的镜头,摇晃不稳的画面,但依旧触目惊心。


    是陈东韦悬赏找她吗?赵知宜为了钱,为了不被查出面具真相受到迁怒,跟可能早就被架空的老板一起骗了她。


    她浑身冰冷,转身就跑,陈东韦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她,紧跟着追出来,几个人肆无忌惮把她按住。


    陈东韦哈哈笑着拿根注射器比划在她眼前:“打了老子就想躲?被老子找到了吧,还敢偷拍?!干嘛,要举报啊?来,一起上天堂试试,看你还怎么跑!”


    她当时可能是疯了,不顾一切挣脱掉,仗着知道店里的侧门位置,拼尽全力跑出门外,外面是条荒凉的窄街,她依稀记得前面两条街就有公安局,报警……报警!


    刺耳引擎声,粗重磨砺地面的车轮声,在死寂夜里是催命的符咒。


    没有地方能躲,她一边超出极限地奔跑,一边僵硬地按着报警电话,她有他的视频证据!能让他翻不了身!


    她手指只来得及摁出一个“1”,陈东韦嗑.药后猩红着眼睛驾驶一辆越野车,在空旷街上开出极速,无所顾忌,径直朝她撞上来。


    下一个数字没有机会按下,她身体似乎脱离了地面,绝望地飘在半空。


    她当时哭了吗,不知道,不记得,生命抽成随时会断裂的一线,短暂的刹那里,她抽空的脑中想着刚确诊要住院的妈妈,想爸爸能否照顾好她,想……


    想曾经被她扔在那所房子里的高中生。


    想阿燃这几年过去了,是不是已经长大,有没有怨恨过,还是早就忘掉她了。


    她本来还打算……打算等自己拍电影红了,有钱了,能够站稳脚了,暗地里偷偷去看他一下。


    身体撞到地面,手机摔碎压在身下,她的灵魂半透明,跟此刻在药物作用下半昏半睡的自己重叠。


    盛檀想要醒过来,疲倦压着她,无论如何也挑不开眼,她朦胧看着当年的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都是吵闹的仪器。


    有人在哭。


    哭的到底是谁,她却从来没能看清过。


    只记得命悬一线,有什么撕心裂肺的痛感在拉扯她回来,让她必须活着,否则好像就会有另一条命去给她陪葬。


    她体征恢复时,毒驾撞人逃逸,还扭曲事实,污蔑她在夜店卖笑捞钱,活该去死的陈东韦已经因涉嫌吸.食和贩卖违禁品入狱,她那个烂到不能再烂的手机,数据居然被恢复,证据提交,而按理说一定会不择手段报复她的陈家,销声匿迹,一次也没骚扰过她。


    像一场弥天的噩梦,被谁中途全盘接住,轻飘飘放下。


    盛檀在雾气里摸索,一眼是从前那家夜店,一眼又是今晚被拖进去的包厢,她明明没能在昏迷前看到陆尽燃的眼睛,可他又躁又狂的目光如有实质,穿过混沌,戳在她心上。


    快点醒……


    他会怕。


    病房里光线调暗,陆尽燃俯身守在床边,手抚在盛檀额上,一遍一遍摩挲,感受着她过低的体温在掌心里逐渐恢复,他自己却不能缓解,还是那么凉。


    她暖过来,他就不能碰了,再碰,会把自己身上的冷过给她。


    “燃燃……”江奕自以为和陆尽燃很熟了,可今晚出事后,他就没能靠近他身边,现在也只是站到门口,低声劝,“医生说了,盛导没事,那巧克力里的药除了让人短时间脱力昏睡,实际没什么伤害,你别这样,我看着担心。”


    也就是他,还能进病房,剧组别人都在外面,除了周浮光的事,更被真实面目的陆尽燃吓得不轻。


    他也明白了,几辆车拦截住那辆商务,谈今科技梁副总亲自开车战战兢兢接人,昂贵私立医院的单人病房说住就能马上匀出来,素人演员陆尽燃,怎么可能是个大学生


    那么简单。


    陆尽燃一言不发,手指小心地触碰盛檀睫毛,低下去用冰块似的嘴唇贴贴她眼尾鼻尖,呼吸不稳。


    病房门被轻声敲响,医生又过来查房,仔细看了盛檀现状后说:“放心吧,没事了,那种药效力很短,对人体无碍,现在病人不算是昏迷,是近期太疲劳,睡着了,让她自然醒过来吧,睁眼就等于恢复,睡眠充足了,她一醒,精力还能比之前更好。”


    “如果不想住院,也可以带她回家睡,”医生忧虑地看着陆尽燃,“我看你的情况要更严重点。”


    陆尽燃没有表情,一直沉默,黑漆漆的眼瞳瘆人。


    他开门送走医生,在门外徘徊的梁原终于找到机会,紧几步过来说:“燃哥,警方目前低调处理的,尽量不给盛檀姐造成影响,跟你预料的一样,周浮光没打算隐瞒,张口就说被闻祁指使的,药物,整个流程,接应的车,都是闻祁安排。”


    “但是闻祁那边什么证据都没留,”梁原握着拳,“他早有准备,不可能把自己套进去,周浮光自以为聪明,其实从丢资源开始就是闻祁的套,警察审讯过了,闻祁干干净净,有人背锅。”


    他吞咽一下,忐忑地拿出一瓶包厢里的苏打水。


    这种周浮光硬要喂给盛檀的水,一共预备了七八瓶,已经检测过成分。


    梁原硬着头皮说:“其余都被警方拿走了,这是我事先收的,也找可靠机构复检过,里面加了……催.情用的药,大概二十多分钟起效,药性应该很强……”


    陆尽燃抓着瓶子的手青筋暴起,硬塑料的瓶身在他指间变形。


    梁原骇然,说不下去。


    事实就是,巧克力只是开胃菜,为了让盛檀不反抗,再喂她喝下苏打水送走,车程在二十分钟内,那么她被送到某个目的地时,药效正好发作。


    闻祁安的什么心,他不能在陆尽燃面前宣之于口,就目前这个程度,他都快:“去参加杀青宴之前,我们得到的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今天的事,和上次车祸可能有关系,闻祁在里面到底扮演什么角色,还不好说。”


    关于上次电影节之前出的那场车祸,陆尽燃始终认为不是意外,他们明里暗里查这么久,痕迹不多,今天傍晚,突然就拿到线索,证明车祸跟已经病死在监狱里的陈东韦有关,多半是陈东韦的亲生哥哥为弟弟寻仇。


    早不来晚不来,巧合赶在这个时候,目的昭然若揭,就是为了绊住他,让他晚到夜店。


    他查不到的,闻祁也不可能查到,那就代表闻祁那里,有参与了上次车祸的人去配合他,他才会知情。


    如果他真被绊住,再晚到几分钟,后果不能设想。


    陆尽燃睁了睁眼,凝视着手里凹陷下去的苏打水瓶,声音从寒潭里捞出:“随便他是什么,对我没有区别,让他付够代价,后悔活得太久就行了。”


    远处走廊转角传来轻微的嘈杂声,陆尽燃在病房门口寸步不离,梁原走近了一点奇怪看过


    去,等见到来的人是谁∞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神色一紧。


    剧组三个人围着刚赶来的秦深往病房走,在最前面带路的是副导演之一,还在安慰秦深:“秦教授,你别太紧张,盛导稳定了,我想着你是她男朋友,平常你还那么关照我,我应该通知你一声。”


    秦深一脸焦心,连声道谢。


    这个副导演参与核心不多,主要负责外围事务,秦深之前不管盛檀在不在,总来剧组探班帮忙,一来二去跟他熟了,让他有事务必告知,他今天又落后,没见到出事现场,不了解陆尽燃的反应,自作聪明叫了秦深过来。


    他,和剧组很多人,都信了新闻,认定秦深就是盛导的正牌男友。


    陆尽燃守着病房门,副导演凑上来,还当他是没脾气的小奶狗:“燃燃,秦教授来看盛导了,你让他进去。”


    他唇动了动:“滚。”


    副导演以为幻听了,茫然问:“……什么?”


    “听不见?”陆尽燃平静说,“我让你们滚。”


    剧组几个人齐刷刷呆住,秦深急得越过陆尽燃的肩想往里看,但陆尽燃比他高出一截,很难做到。


    他眉心拧紧,猜测盛檀还没公开澄清关系,陆尽燃多半不确定真相,于是脱口而出:“陆尽燃,你守好做弟弟的本分,你用什么身份挡在这里,我才是盛檀的男朋友,来看她照顾她天经地义,让我过去!”


    一切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偷拍的照片,辗转痛苦的猜测,都不及被当面,被亲口说出来“男朋友”三个字的穿心。


    陆尽燃笔直地站在原地,胸口捅进一柄刀,肆意翻滚搅动,看着真正的自己佝偻地蜷着身,血流如注,他唇角扯开:“谁承认的?八卦新闻么?”


    病房里外,除了他和秦深,其他人大气不敢出,都在极度紧绷地关注着门口,没人看到病床上的盛檀睁了睁眼,吃力露出一线眸光。


    她还没有真的醒,昏睡里听到陆尽燃的声音,难言的心窝发疼,能挑这一下就是极限了。


    从病床的角度望过去,是陆尽燃的脊背,和秦深处在走廊灯光下的正脸。


    盛檀还没恢复思考能力,一切都靠本能,察觉到秦深在那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陆尽燃会被刺激。


    她张了张口,微弱地发出一声:“秦……深。”


    想让秦深走,让秦深别进来,别说不该说的话,但多余的她哪里有余力讲出来,只叫完一个名字,她眼睛就不甘心地再度合上。


    陆尽燃被两个字钉死在那里,血液不再流了,凝固冻结在冰塑的身体里,甚至没能回过头去看她。


    秦深却犹如得到了特许,情绪涨高说:“听见了吗?她醒来就叫我!她想见的人是我!陆尽燃,平常你要怎么样就算了,现在她躺在病床上,你还要违逆她意思?”


    他强行去推陆尽燃的手臂,之前还坚不可摧的人,在短短一句名字里布满裂纹,秦深一鼓作气冲进去,快步走到床边。


    陆尽燃转身,眼睁睁看他靠近盛檀。


    她的男朋友,被她喜欢着,爱着的人。


    他最多只是个活在缝隙里,不能见光的所谓情人。


    她叫秦深,是让他滚开么。


    秦深只差一步就能碰到盛檀的被角。


    陆尽燃勉力跳动的心脏烂成一滩泥,他无声笑了一下,突然抢上前,拽住秦深衣领,对他的挣扎视若无睹,力量碾压着,强硬把他拖出病房,扔进走廊里。


    陆尽燃垂眼俯视他的怒火,没有温度地看了梁原一眼:“都弄走,一个也别留。”


    他甩上病房门,拿下衣架上的大衣,掀开被子,按医生说的把盛檀从头到脚包严实,双臂牢牢抱紧,再踢开门走向电梯。


    电梯直通地下车库,梁原清走了闲杂人,一路屏息把车开向同样能走车库,不会让盛檀吹风受冻的那套房子,陆尽燃高中时的住所。


    半小时的车程,盛檀没能醒过来,睁了几次眼,很快就闭紧。


    陆尽燃把她揽在腿上,压着她头贴进自己颈窝里,把她往怀中用力地裹,嘴唇太冰了,试探亲她额角,克制不了地再碰她鼻梁嘴唇。


    盛檀……


    我不奢望爱了。


    我要一点点的在意就行。


    别在我面前喊他的名字,我受不了,哪怕给自己模拟过很多次了,亲耳听到亲眼见到,依旧受不了。


    陆尽燃搂着盛檀上楼,室内开了空调,温度适合,他把她从大衣里剥出来,放进卧室里他的床上。


    她抱过他的床上。


    盛檀眼睫簌簌,应该快醒了。


    陆尽燃眼里灼热,看到扔在床头,被她讨厌的那副手铐,他提起来,给她盖好被子,独自走进客厅。


    卧室门没有关,床头正对着沙发的一角。


    陆尽燃坐在能被盛檀一睁眼就看见的沙发上,拿出外套口袋里那瓶蹂.躏到不成形状的苏打水。


    他抬起左手,用手铐把自己固定在旁边柜子的拉手上,随后,他拧开瓶子,形状漂亮的眼睛静静注视里面溶了催.情药物的液体,仰头喝下去。


    姐姐……


    心疼我吗。


    再玩我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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