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猝不及防的热潮只一下就把人淹没,盛檀被席卷时,腰上支撑的力气随着湿烫触感迅速抽空,化成一场久违的雨,异常脆弱的感官汇聚到一处,她周围光景碎成一片片漂浮的光斑,耳中声响四散成杂音,只剩下彼此激烈的心跳,和无法面对的水声。
她腿生理性地发抖,身后倚靠的玻璃窗没有能抓的地方,唯一可以借力的只有半跪在她身前的人。
陆尽燃扣着她膝盖的手,微微动作的头颈,成了她陷入深海中仅存的孤岛。
盛檀心被捏成两半,一半恼恨一半坍塌,她不想败在身体反应里,因为被挑起的情.欲就受制于他,她更重地要去抗拒,甚至伤他,但还没等动,他就已经抬起头,唇瓣湿漉漉,从下向上,定定注视她眼睛。
他浓稠目光像一支呼啸的箭,穿进她胸口,她莫名被钉住,忘记抗拒,对视不过一两秒钟,他再次俯首,继续吮上她。
比之前更高的浪猛扑上来,盛檀羞愤地溢出轻声,紧紧咬唇,被握着的膝弯坚持乱扭,要挣脱他掌控,他停住,又一次稍稍移开唇,仰起脸,迎上她要杀人的眼神。
盛檀胸口急促起伏,恨恨垂下眼,掉进他深黑的瞳仁里。
这样的高度差,这样羞耻的姿态,让今晚彼此身份间该有的距离彻底颠倒,仿佛是她居高临下,他俯首称臣。
盛檀呼吸突然一顿,有种感觉随着他视线袭来,酸涩地醍醐灌顶。
陆尽燃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要发泄他的痛苦,不是受到太大刺激要跟她在这里做,或许他是为了取悦她的身体,让她舒适让她爽,但更多的——
他在消除今天晚上,她因为“谈今科技创始人”,“中昱集团下一任继承人”这种猝不及防的头衔,而产生的情绪落差。
没有什么高不可攀,没有什么门第差距,他在她面前不是被簇拥被恭敬的小陆董,他就只是她的阿燃。
要消弭这些她介意的,不安的,她很难消化的转变,他真实身份背景对她的影响,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能比他此时此刻的行为更直接?
不管我是谁,我处在什么位置,我都心甘情愿俯身在你面前,拥抱着舔舐着,换你哪怕一秒钟的欢愉。
——“我永远爱你。”
——“我永远属于你。”
——“我永远匍匐在你身边,等你触摸垂怜。”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她偏偏听得一清二楚。
盛檀看懂了陆尽燃直勾勾的双眼,雨不止从下方洒落,也抑制不了地涌上她眼眶。
她不禁偏过头,避开他的直视,眼圈暗暗发红,有种心事被贯穿的失措,原本蓄起来的力量也跟着溃散开。
陆尽燃探入她拥挤的水道,搅动卷走那些很久没流动过的淋漓,他吞咽几下就会离开,抬头,重复地去看她,每一次在灯光里对望,他都在无声跟她说话。
还记得吗。
喜欢吗。
舒服吗。
会不舍得我吗。
檀檀,你要拒绝吗,我给你机会,你坚持拒绝,我就放开。
但一次一次,陆尽燃抬起又低下,分开又深埋,盛檀再狠的话堆积在嗓子里,都被他神情打破,变成断续的闷声。
她捂住嘴,有些怨愤,有些自暴自弃地闭起眼,来不及了……什么都没空讲了,她很久没有过这种体验,心理也处在崩溃临界,承受力太薄弱,这么快,她就轻轻抽搐着,靠在玻璃上,一片滂沱。
陆尽燃唇上都是雨滴,他就这样站起来,搂住盛檀深吻,把淡淡海盐喂给她尝。
这是她否认不了的罪证。
盛檀胸腔里涨得窒息,她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身体变化,知道他现在忍得有多胀疼。
她承认自己当下的仓皇,说不出软话,只会颤声激他:“……够了吗?陆董接下来还想怎么样?在这儿做?用不用我主动掀裙子给你?你做情人……是不是也要让我给你服务?!”
不是的……
事实上她鬼迷心窍地相信,他不会在这儿做到底,从最开始他扯坏她衣服,他就没有过这种打算。
他只是单方面地给予她。
所以她心底里并不怕他,也没能强硬到底,她……信任他。
陆尽燃掐着她脸颊,处在绝境一般咬她颜色凌乱的唇肉,他不说话,眼角淤着黯沉的红。
他抚平盛檀长裙的裙摆,从窗边抱起她,挡着自己腰以下的位置,走回包厢里把她放到没人坐过的干净椅子上,提起门口两个大纸袋,问她:“我买的,我叫人送来的,穿吗,嫌不嫌脏。”
盛檀其余的话都哽住,心一下疼得发麻。
她抿唇抓着扶手,缓过两秒,抢下他手里的衣服,打算自己换上。
陆尽燃却没松手,在她露出接受的意思时,就把她托起来,伸手关了大部分的灯,只有远处露台里留了点亮度照明,包厢里昏暗一片,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他扶着她站稳,划下拉链,去脱她早就不成样的裙子。
盛檀心绪还没稳定,怕泄露自己的软处,习惯性地拒绝他,挡开他手臂,嘴上也不示弱,哑着说:“我自己会换,陆董算算花了多少钱,我照价还给你。”
她说完不自觉抿起唇,别开眼,不想在昏昧气氛里撞上他眼睛,又想起什么,自嘲地笑笑:“差点忘了,我手里现有的钱也是陆董之前给的,电影还没上映,我没有新的进账,拿什么还你。”
陆尽燃把她两只手腕交叠扣在身前,力量的交锋她当然落了下乘,在裙子脱落的前一刻,他把大衣先披在她肩上,让她身体妥帖被遮住,才垂着眸弯下腰,亲手给她穿上新裙子。
最贴身的底裤没有提前准备新的,盛檀忍着湿腻感,并紧双腿,没有才对,要是有,说明陆尽燃早有预谋要做什么,那她真要怀疑自己对他的判断了。
陆尽燃给她系着胸前的扣子,胸垫可没还她,他手指隔着衣料若有若无触到,低声说:
“还?盛檀,既然不可能爱我,就学着继续利用我,我身上有值得你花心思的东西,谈今科技是你的,tan视频也是你后花园,就算你觉得恶心,它们也是为你存在的,你要拍电影,我替你开路,你那个教授男朋友给不了的,我给你。”
“所以,”他系好最后一颗,抚住她脸颊,抬着她承接自己压低的吻,“别想着放开我,我对你有用。”
盛檀眼尾火辣辣的酸痒。
拿他的公司,做让她利用的筹码,她连永远不爱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就算放弃被爱的念头,也要守她吗?!
陆尽燃把口罩戴她脸上,他西装在桌上沾了菜汁,早就脏得不能看,因为被她穿过,他还是爱惜捡起来,一手抓紧,一手牵着她出去。
走廊里没人,整层楼,甚至整栋似乎都是空的,陆尽燃推她进电梯:“这家店也是你的,在包厢里做任何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盛檀指尖抠着掌心,看他按了地下车库,她就按一楼,戳几下手机干脆地叫了车,被他按住取消。
“你——”
“你忘了?你少一件衣服,”他凛凛看她,声音沉在她耳边,“坐我的车,干净,我换另一辆,还不行吗。”
盛檀耳根腾的烧起。
是少一件……
不就是被他扯坏的?!现在不就还放在他衬衫口袋里?!丝薄料子都能透出蕾丝的纹路!他还说得出口!
车已经取消了,她杠着再点,这次附近却没有接单。
电梯直接到了地下二层,盛檀心浮气躁地收起手机,不再管陆尽燃,径直上了他的车,闭着眼让司机马上开走。
几秒钟后,另一辆车紧随在后面。
盛檀一路没有睁眼,猜测只要自己睁了,就会忍不住往后看,她手背挡住眼睛,闻着车里和那件西装上如出一辙的淡淡檀木香,睫毛间逐渐濡湿。
他堆积越多,情感越重,她好像越无法心安理得去面对,觉得亏欠太多,自己敏感的防御层还在试图抵抗,不断攻击他,把伤害累加更深。
为什么……
因为意识比她更早发现,他真的要入侵进来了,是吗。
或许,他已经进来了,比她察觉到的更早,现在这些强烈的对抗,更像是她的排异反应。
这世界上真有人能防住疯狂执着,咬死不放的陆尽燃么。
她原以为她能的。
车接近家里,盛檀睁眼,目光落到后视镜上,后面的车还保持相同距离,一直跟随。
她按亮手机,给陆尽燃编辑微信:“到家你就不用跟了,我不会让你上楼,你别逼得太紧,想做情人,你就有点情人的分寸,偷欢结束了。”
盛檀手一抖发出去,盯着屏幕,有点懊恼地往车门靠了靠。
……什么情人。
被他影响了。
她想撤回,但陆尽燃肯定看到了,欲盖弥彰,她定了定神继续发:“《独白》的四千万和这次投资,我不会让陆
董亏钱,你作为演员的分成,也还按原合同,我不占你便宜。”
盛檀手指攥了攥,又给他发最后一条:≈ldo;还有,秦深不是我男朋友,我没跟他恋爱。14[]14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点下发送的同时,手机猝然黑屏。
……没电了?!
盛檀握着手机,再重启也打不开,不知道有没有发成功,车停在单元门前,她开门下车,听着随后抵达的停车声,没回头,拢紧大衣快步进去。
等单元门关上,声控灯熄灭,她才站住,在昏黑里转头往外看了一眼。
陆尽燃只穿着一件衬衫站在料峭寒夜里,被风鼓动,勾勒出瘦削很多的轮廓,直直盯着她方向。
只看他眼神她就知道,他没收到那条信息。
盛檀最快速度上楼进门,充电开机,微信还没点开,江奕的电话先一步打过来:“盛导,《独白》的杀青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盛檀昏沉沉想起,杀青宴的确该办了。
“没有,你们定喜欢的就行。”
“大伙儿想热闹,想玩得尽兴,那我就包个适合的夜店了啊,后天晚上,”江奕吞吞吐吐,“还想问你,咱们……能叫燃燃来吗,组里都想他。”
盛檀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盖住自己,静了两秒,有点鼻音:“叫吧,杀青宴,男主角没道理不参加。”
江奕一乐:“那太好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你放心,我肯定不说是你让的。”
“对了盛导,”他又提了一句,“今天晚上有条八卦新闻,说闻祁闻总,好像是要听家里安排订婚了,大家族继承人嘛,挺正常,我想着跟你说一声,你应该能静点心,少个麻烦。”
挂断电话后,盛檀没开灯,就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往外看。
她这套房子位置一般,俯瞰也见不到京市多少夜景,就像窥不透这忙碌拥挤的城市,有多少她不了解的金字塔端和纸醉金迷。
她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出身,凭着一点天赋才华在大染缸里拼命争夺的小导演,还没拿到三大电影节的奖,没有足够骄傲的成绩。
她以为自己能清心寡欲,不受羁绊,只管往前走,可她要走得多快,才能撇掉爱欲纠缠,能跨过相隔的阶层。
闻家已经够呼风唤雨了,闻祁在圈里能断她路,又年长涉世早,照样要联姻,那他呢。
她再不关心财经,也知道中昱集团,上次寿宴,还听到了议论,闻家在中昱面前不够看,远远不及。
陆家禽兽不如,一路没有杀死小儿子,又想在他强到折不断时让他回去继承,做了中昱的继承人,还自由么。
不也要结婚,身份匹配,门当户对?
盛檀埋下头,那条发送失败的微信,也没再重新发。
—
盛檀联合业内资深的编剧,讨论了两天赛车主题电影的剧本,编剧几次问她男主角人选,她都没回答,第三天晚上就是杀青宴,拿到地址,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戴一顶浅色毛线帽,照镜子时候像个大学
里去上课的学生。
她看了会儿,别扭地跟自己赌气。
干嘛像个大学生,干嘛显得年龄这么小。
她脱掉,又换上牛仔裤长大衣,才出门。
江奕包的夜店距离不算远,盛檀叫车二十分钟到达,进去时距离定好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里面已经群魔乱舞,整个剧组,从演员到工作人员,只要在京市的基本都到了,本该在南方拍戏的周浮光居然也在。
盛檀跟他招了下手示意,周浮光笑得热情,她偏头看到简梨正帮着摆水果,路过周浮光身边时,小心翼翼给了他一个形状小巧的梨子。
有些事恰巧开窍,跟过去很多细节联动,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盛檀找个位置坐下,江奕凑上来问:“盛导,怎么样,这儿不错吧。”
盛檀“嗯”了声,没多说,因为当年那件事,她其实对夜店这样的地方本能排斥,但既然让大家随意选了,就不想扫兴。
她收回视线,不经意扫过江奕手里握着个小丝绒盒,挑眉问:“给谁的?”
江奕往后一藏,见躲不过,就红着耳朵拿出来给她看:“就一对耳钉,想送简老师。”
简梨?
盛檀笑了:“没看出来,你有这心思,怎么拍戏时候没努努力?”
江奕颓唐地往后一靠:“我是有,可简老师喜欢周浮光,我能怎么办,她眼里根本都看不见我,周浮光大明星,长得帅会哄人,她还从中学就开始暗恋了,我拿什么比。”
盛檀是真不知道,也有点自责对简梨不够关心,没忍住问了一句:“暗恋这么多年?周浮光知道吗?”
“不知道,周浮光不记得她了,她入行做编剧都是为他,好不容易碰上《独白》的机会,可惜,”江奕苦笑,“周浮光浪子一个,对谁都挺好,哪有什么纯粹的真心,都是为资源,他最近事业还挫折,马上掉出梯队了,几部大制作没争上,刚签了一个一番男主,结果临开机被截胡,要不然哪有空过来,简老师还傻傻地高兴,以为周浮光是为了见她。”
盛檀敛眸,以她对周浮光的了解,明白江奕说得没错,他最看重的是事业,为了资源什么都能拼,男女关系不过是陪衬和手段,他也有这个资本。
沉寂的日子太难,一旦爆红,就接受不了下坡路,但娱乐圈更新换代这么快,又拼背景拼人脉,除非演技过硬,否则怎么长久。
偏偏周浮光又静不下心钻研专业,跟陆尽燃对戏的时候反复被碾压。
盛檀握了握杯子,装作不在意问:“……燃燃来吗。”
江奕偷偷观察她反应:“来,按理说该到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我问问。”
盛檀见他要给陆尽燃打电话,连忙换了个位置坐,不想听。
她不关心,不在意,陆董多忙,爱来不来。
因为换位,也就转换了视角,盛檀看不到周浮光的方向,也没看到他趁四周没人注意站起身,绕到后面安静的包厢区,捂着嘴打了个电话。
“……是,她过来了,刚到。”
“……闻总,您确定那东西对她没有伤害是吧?你得保证,不然我……”
他忽然噤声,片刻后焦躁地弯了弯背:“那您言而有信,答应我的两部一番男主不能有变,一周之内官宣,给我角色加戏份,您说的都会做到吧?”
“我知道我知道……”他上了淡妆的脸也遮不住憔悴,“您说陆尽燃?不用那么在乎吧,您还特意找理由绊住他,不至于,他再怎么样就一大学生,我又不会真怕他,他在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尽快,您的车在后门按时接就行了,他发现不了。”
周浮光挂了电话,谨慎地确认没人过来,又抬头看了眼被停掉的监控,抹了把脸,深吸气回到前面。
时间到了,除了陆尽燃,全员都在场,盛檀说不用等,大家也就热闹起来,大几十人加上服务生,场子占满,有人跳上舞台坐话筒前唱歌。
盛檀坐在僻静的角落里,想找简梨问问她的事转移注意,找了一圈没看到。
简梨手足无措站在舞台另一边的光影里,看着周浮光递给她的两盒进口巧克力。
周浮光懒洋洋笑:“我知道你喜欢我,这不快到白色情人节了,为了名正言顺给你,我给全组都送了一份,这两盒不一样,一盒专门给你的,另一盒还得麻烦你,帮我转交盛导。”
他举起手:“我跟你保证,我和盛导没别的关系,就海岛拍戏时候,我在她面前贬低陆尽燃来着,她跟我生气,我挺后悔的,一直没机会道歉。”
周浮光的演技在这时候极致发挥:“可能盛导都忘了,但我心里有个结,借这个机会,你帮我给她一份吧,别说是我的,免得她多虑,她收下了,我自己就和解了,舒坦了。”
简梨攥着手:“你送檀檀,是为了道歉,送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周浮光压着燥意,细看简梨秀丽的脸,那种熟悉感更重,却还是没想起来,“想请你跟我试试,拍戏这几个月,我对你动心了,杀青后也在想着你,不可以吗。”
五分钟后,简梨抱着两盒巧克力,红着耳朵靠在没人的一角,回忆脸颊上刚被碰过的触感,几年暗恋总算得到回应,她眼角一片湿润,吸了吸鼻子,翘起笑容跑去找盛檀。
手里两盒巧克力,一盒抹茶,一盒坚果。
盛檀坚果过敏,简梨知道,自然而然把抹茶的给她,笑眯眯替周浮光隐瞒:“快到白色情人节了,店里赠送的,大家都有,我给你拿了一盒。”
盛檀随意一望,确实很多人都在吃,她也没注意口味是否一样,接过来,捏了捏简梨的脸:“怎么这么开心?”
简梨靠在她肩上:“檀檀,你知道暗恋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滋味儿吗?只能远远看着,拼命去追他脚步,就算擦肩而过的瞬间,都能私藏很久,望着他跟别人在一起,吃醋嫉妒也没有资格。”
盛檀心被一点一点掐住,眼前是另一个人的脸。
简梨搂着巧克力:“以为自己无坚
不摧了,等到被回应的那一秒才知道?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原来装出来的冷静,都是会碎掉的。”
她蹭蹭盛檀:“檀檀,你呢,你学会喜欢了吗?”
今晚夜店特意做成ktv的点歌模式,舞台上有人在唱歌,被满场起哄,让《独白》主要角色们上去,选一首契合人物的歌来唱。
乔微作为女主角,先被簇拥上去了,唱的什么,盛檀没有听到,脑中都是简梨问的话,手无意识剥开了巧克力盒子的塑封。
乔微唱完,整个场子都在尖叫,大喊着沈秋唱了这么动情的歌,苏白居然不在。
话音刚落,大门口曲折通向场地的入口处,就走进来一道修长人影。
那道影子太吸睛,即便现场喧闹,也第一时间被发现,江奕瞪着他大吼:“燃燃!燃燃来了!”
盛檀神经一紧,扣着盒子管住自己,没跟大家一起往那边看,等他脚步声在她耳中压过了店里音乐和吵闹,一步步靠近,她才故作镇定地抬了抬眼。
陆尽燃穿黑色,长裤和宽松卫衣罩着高大笔挺的身形,衣袖撸起,腕上戴着手表,卫衣帽子很大,松松扣在头上,眉眼遮了一半,他鼻骨线条映着光,过分优越,唇微微敛着,扫清之前进组时的乖甜样子,显得冷峻凛冽。
盛檀隐隐觉得他情绪不好,表情是有些慑人的,但因为帽子冲淡,别人还没看出什么异常。
乔微的眼睛黏在陆尽燃身上,脸色很红,有人不明内情,激动喊:“正好燃燃来了,快上台,作为苏白,回给沈秋老师一首歌!”
盛檀坐着没动,看到陆尽燃望过来,可能只有半秒的对视,她胸口像塞进一只小狗,毛茸茸到处乱晃。
陆尽燃被一群人拥着上台,他也没有拒绝,坐在歌手的高脚椅上,长腿落地。
曲目正好轮到不知谁点的《水星记》,陆尽燃看了一眼台下,顺手扶住话筒:“不用换了,就这首。”
大多数人都站着,围在舞台边,盛檀坐在后面,越过重叠人影才能见着台上被笼在光束里的人。
前奏在响,陆尽燃揽过话筒,拉长高度,专门换了个一次性话筒套,在乔微一下子发白的脸色里开口:“不管作为苏白,还是作为陆尽燃,让我唱歌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盛檀心脏倏地缩起,捏着巧克力盒子。
他唇角弯了一下,开诚布公:“导演,你在听吗。”
满场陡然安静,除了知情的少数几个人,个个目瞪口呆,陆尽燃眼帘落下,声音低磁带哑,对她唱了第一句。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穿过时间缝隙,它依然真实地,吸引我轨迹。”
是谁爆出的第一声“靠”,盛檀不知道,她固定在座位上,定格般抬着头,茶色眼里成了两滩泉,映出一个人清晰的影子。
“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才敢说沉溺。”
盛檀口中泛苦,说不清是什么刺在嗓子里,苦得想逃离,想掉泪,她掩饰
地低了低头,手边没别的,就掀开了拆封的巧克力,拿一颗放进口中,想淡化那个味道。
她咽下,苦调更重,还是被声音牵引,再次看向舞台,陆尽燃坐在那里,是极具引力的漩涡,轻轻开合的嘴唇泛红,唱对她施下的咒。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靠近。”
到这一句词,盛檀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趁所有人入神,安静起身离开座位。
唱歌时灯光都在台上,台下场地偏暗,她在的墙边就更黑,她顺着路走出卡座区,往前拐进后面僻静的包厢区,歌声被阻隔一些,她才喘了口气。
“……盛导?”
盛檀没防备,一惊站直,看到是周浮光,绷直的肩又松了松。
“你在这儿干嘛?不出去跟大家玩?”
周浮光仔细判断盛檀的脸色,手心里都是汗。
他始终在暗处观察着盛檀,想了一万种能让她顺利吃下巧克力的机会,没等实施,她就自己拿了咽了,他心慌地算着时间,准备再等半分钟,趁陆尽燃没唱完,让安排好的服务员去喊她过来。
没想到她自己主动出现。
周浮光咽了咽,神情在光影下模糊不清:“我刚跟简梨表白了,有点紧张,在这儿待会儿,想好怎么办再出去找她。”
盛檀耳中充斥着陆尽燃的声音,尽量分心给周浮光,弯唇:“表白了就好好收心,把你过去那一套彻底改了,认真对她。”
周浮光胸口极速震着:“我对她还不够了解,她喜欢什么我都不清楚,盛导,你是她好朋友,跟我说说吧。”
他自然走向盛檀,投下的影子渐渐把她遮住,一首歌临近尾声,他伸了伸手:“盛导。”
盛檀本能地不适,不喜欢被人靠近,她皱眉往旁边躲了一下,一动,脚腕突然软下去,几乎跪倒。
周浮光隔着衣服搀住她手臂,关切问:“怎么了?不舒服?你撑着我,我送你去包厢躺着,再喊简梨她们过来。”
他抓住盛檀往包厢区的走廊里带,就这短暂的几秒钟而已,盛檀全身支撑力抽走,腿几乎无法站立,冷汗一层层沁出额角,她脸色煞白,发出的音量低到听不清。
她头脑还清醒,立刻确定这不是什么急病,绝对有问题!
盛檀潜意识强烈,极力推开周浮光,她目光基本焕然,仍然冷冷盯着他,含混发出轻弱不堪的音:“你演技,太烂了。”
她跌下去,手已经抬不起来,周浮光咬着牙把她扶稳,带着她大步往走廊深处走,推开最里面的包厢门。
包厢里堆着杂物,还有一扇后门,门开了条缝隙,他把盛檀放到沙发上,急忙过去看,时间比预计的早,外面车还没到,他抓紧回来,拿起桌上提前备好的苏打水,拧开就要喂给盛檀喝。
闻祁说了,巧克力里面的药只是让她头昏无力,没有伤害,会特别渴,要尽快喂她喝水,喝的越多越好。
他匆匆给盛檀喂到嘴边,
以为本能驱使,她会自己喝,没想到盛檀都不能动了,还坚决不要,她艰难睁着的眼有如锋利的刀刃。
周浮光心里突突直跳,不敢违背闻祁的要求,硬要逼她喝水:“盛导,你喝吧,喝了就不难受了,你别怪我,我也没办法,他保证不会伤害你的,你说不定能嫁豪门呢,快喝。”
盛檀眼前一片模糊,意志只剩一线,脑中,耳中,疯跳的心脏里,在这个关口都是掏空的,竟然只有陆尽燃。
陆尽燃在这里。
阿燃在……
出去。
出去弄出声响!
他会发现!
盛檀摔下沙发,胡乱挥开水瓶,吃力摁着边缘,头昏得翻江倒海。
陆尽燃……
周浮光被她反应吓到,迫切地把她按回去,他手刚碰上她的肩,耳朵里就轰然一跳,隐约听见外面走廊里传来闷重奔跑声,和一阵阵推开包厢门的巨大撞击声,以及一个人的喊声。
他在叫盛檀。
一次一次,凌厉得穿透耳膜。
周浮光彻底慌了,他冲到门边上锁,再赶去后门,看到车影往这边开过来。
他又拿了一瓶苏打水,揽住盛檀的头喂给她,她一口不喝,恶狠狠怒视他,最后一丝神志也要抽离。
阿燃,阿燃……
外面索命似的声音极速逼近,周浮光架起盛檀往外带,锁住的包厢门骤然被踹响。
“盛檀!”
陆尽燃的嗓音隔着厚重门板已经失真,扭曲暗哑,一声声碾动周浮光的精神。
盛檀听不到了,但像是有所感应,拿仅存的一抹力气往门口转身。
阿燃……
车声渐渐清晰,但更震耳欲聋的,是外面的人握着工具,疯狂暴戾地不断砸着门锁。
一群人都在走廊,惊惶望着仿佛从未认识过的陆尽燃,根本不敢接近,那些想要劝说盛檀不一定有事,可能只是出去没听到电话的言语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锁在激烈的暴行下松动,陆尽燃一脚重重踹开大门,里面昏沉光线,盛檀失去支撑软在地上,而跑过来想找什么挡住门的周浮光面无人色。
外面的车近在咫尺。
陆尽燃眼底充血到通红,紧绷五指一把揪住周浮光的头发,把他甩到一边凸起的桌角,狠狠踩着他手掌狂奔过去,扑到地上。
盛檀看不到陆尽燃,但能感觉,她闻到他身上气息,泪乍然溢出长睫,所有恐慌挣扎被掐断,不需要再害怕,合眼陷进黑暗。
陆尽燃跪着抱起她,把她绵软的身体勒进怀里,牙关咬到腥甜。
他坚硬手臂发着颤,一下一下收紧,收到骨头胀痛,让她往自己冰凉失温的胸膛里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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