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与我相守这很难么 > 17、醉酒
    窦姀摊开了纸条,只见字迹浓墨,萧散有劲,上面写道:


    问卿安否


    我多一心是为悠也


    故经有其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窦姀看了新奇,倒还真在手心比划出魏攸的名,又在底下添一心。


    她脸飞红,只觉得一时燥热,匆匆把东西收起来,便去屋外吹风散热。


    屋檐树梢的雪还未化,天甚是寒凉,春莺与芝兰却在聊得热火朝天。苗婆子不屑凑近丫头堆里,便独自坐石桌旁剪红纸。偶尔听见忍不住了,也会说上两句。


    窦姀一出来,苗巧凤率先看见。


    边剪纸,边笑着搭话:“过两日就是姑娘的生辰了!这日子恰巧赶在大年初二,姑娘可有想吃的,说出来老奴好早早备下!”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从前都是姨娘陪自己过生辰,可惜今年却......窦姀感叹,“还跟从前一样,汤饼,长寿面就好了。”


    春莺听罢,便在一边打趣笑道:“过完年咱们姑娘可就十六了,是不是也要开始忙活亲事?就像湘姑娘和筝姑娘那样!”


    若是以前,自然能和那个姐姐一样。


    可是如今窦四姑娘已经死了,她是“表姑娘”,甚至连娘家人都冒不出,想结亲可谓艰难。


    窦姀念罢,心中苦笑。


    苗婆子显然看出什么,瞪春莺一眼,笑骂:“就你这丫头天天惦念这些,姑娘还没急,你倒先急起来。这亲事哪有那么容易相看呀,筝姑娘还大咱姑娘两岁,现在都没个着落。可惜了魏氏还算挺好的人家,魏大郎君又如此厚道。”


    挺好的人家......


    窦姀想起魏攸讲过的故事,名义上他虽是魏家的嫡长子,可却不是他爹的亲儿子,他爹也不善待他。那么嫁过去的人,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但魏攸又能拿捏得了他爹,说退就退。这件事上,窦姀很难判定。


    大年过去,转眼到了生辰。


    因着过年的缘故,这几天府里哪哪都很热闹。就连平日药房狗眼看人低的婆子,沾着喜气,说话都变客气了,每日笑脸迎人。


    清早窦姀收到云湘送来的糕点,大娘子送的一匣子珠钗。意料之外的,就是主君和云筝两人,他们竟也送了东西来——云筝送了几盏琉璃灯,主君送的则是名家字画。


    收到这些礼时,她很是高兴,同时却还在期待一人——不知他会不会记得。


    窦姀已经很久没见过弟弟了。


    这几天她虽送着粥,窦平宴却从未让人回过一句,她不清楚窦平宴是不是还在生气。


    往常每一年的生辰,都有弟弟送来的礼。若是今年还照常的话,她就可以告诉自己,弟弟确实没有生气,他只是忙功课而已。


    可是窦姀隐隐期待了一整天,也没等到他的人来,甚至连一句慰问的话都没有。


    晚上窦姀吃了长寿面,准备早早入睡。


    现在虽然刚入夜,连戌正都没到。可她今日有点兴致缺缺,也没心思做旁的事了。或许睡一觉,不再去想,又是新的一日开始。


    窦姀刚熄了一半的烛盏,忽然有人来敲门。


    以为是春莺或芝兰,一打开门,却见窦平宴提着两坛酒站在风雪中。


    窦姀高兴的愣住了。


    他的斗篷被风吹得呼呼响,两人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动静。窦平宴终于忍不住了:“阿姐,不让我进去吗?”


    窦姀方醒,朝他笑了笑,拉着弟弟的手臂进屋。


    屋子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烛盏,半明半暗,窦平宴放下酒坛,扫了一圈问道:“今日过生辰,阿姐这么早睡吗?”


    窦姀垂下头,终于委屈道:“嗯,我以为你忘了......”


    他胸口突然一震,徐徐拉起她的手,好像块珍玉似的轻轻摸。


    两人站在方桌边,离得极近,他的声音就这样呼在面前:“......我忘了你竟如此难过么?”


    窦姀终于抬头,破颜一笑:“自然了,你是我弟弟!存心与我生分我能不难过吗?”


    这话说完他就不吭声了。


    窦平宴转头去解桌上的酒,一边解一边说:“我想送你的生辰礼还在路上,今日赶不来,只能先以酒贺阿姐的生辰了。”


    窦姀瞧这其中一坛似是眼熟。


    果然木塞一开,就闻到一股槐花香。她惊讶一笑:“这不我埋在假山后没取出来的那坛吗?你竟要用我的酒贺我生辰,出去问问,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怎么不行?”窦平宴反而振振有理:“这酒反正都是阿姐要送我的,那便是我的,上回没去挖,我只不过今日顺便挖出。况且,我还多带了一坛来。今日父亲与母亲赶庙会去了,还回不来。既然过生辰,我便陪阿姐喝个痛快。”


    他一打开,这坛酒却比槐花酒醇香浓烈多了。


    两人在炕上相对而坐。


    一人添了一盏,一盏又接一盏的喝。好在槐花只是甜米酒,也不浓郁。


    窦姀心里藏着太多想问的话,喝到一半时,才终于开了口:“他们都说这些时日你在闭门温书,连门都不愿出,可我却分明觉得不是。你是不愿见我,对不对?”


    窦平宴闻言垂眼,默然不语。


    “我不知你为何突然这样了,为了安心,便一直告诉自己你只是苦读而已。难道还是因为上回的玩笑,你在生我气吗?”


    “不,不是。”这句他倒极快地回应,“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就是不愿见她了。


    窦姀不懂有什么因果,看他还要一盏接着一盏喝,忽然握住他的手拦下。窦平宴望向她,瞳孔中明显一颤,竟不甚将酒液洒出去些。


    她也不在乎手背的酒,而是问道:“这是为何呢?”


    弟弟不肯说,只是将手从她手心抽了出来。


    手心空了,窦姀心也跟着一凉。


    正要慢吞吞收回手,手腕倏尔又被他拉住。


    只见他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细细擦掉她手上的酒液。擦尽了,也没丢,反而把帕子收了回去。


    窦平宴垂着眼说:“有一事我钻了牛角尖,怎么也没想明白,前段时日只是走火入魔罢了。阿姐别担心,如今我已经好了,怎么可能不见你呢。”


    有他这一句话,窦姀可算放了心。至于是什么事,好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给弟弟继续满上酒,两人痛痛快快喝着,又说了一些旁的话。喝光了一坛,还有另一坛新的,窦平宴也直接倒上。


    这一坛他带来的酒也不知怎么酿的,竟格外浓醇。


    窦姀没吃几盏,头已经有些昏沉,总觉得好难抬起,还得支一边手撑着。


    两人说到小时候捉的一只蟋蟀。


    那时候窦平宴觉得新奇,便将它养在笼子里。后来有一日,竟发现那蟋蟀死了,至今他都不知那蟋蟀怎么死的。


    窦姀抬起头,眼眸透亮而沉醉。


    她扶着案桌起身,头却还是晕,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就这样呆呆望向他,不知怎么软软一笑:“你不知道了吧!其实是我......”


    窦平宴正等着听她说完,可她却不笑了,好似委屈状呜咽道:“我想逗它,就放它出来......可是不小心把它踩死了......”


    “好呀,你倒是敢杀生。”


    窦平宴淡淡说,却觉得这醉酒的模样可心又好笑。


    杀生两字,倒真把人唬住了。


    窦姀头昏沉,却觉得魂儿好像飞上了九霄。


    迷糊中只担心蟋蟀死了,弟弟生不生气,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我还为它烧了纸,做了法事......下辈子它会投个好胎,不能做蟋蟀了,蟋蟀太小,这样一踩就死了......起码、起码也得是飞禽......”


    怕他生气,她急着俯过去按住他肩。


    窦平宴瞧那摇晃不稳的身子,怕她摔倒,先伸手扶住她的腰,随之轻轻一笑:“在哪儿做法事了?我怎么不知?”


    窦姀老实地呢喃:“梦里...”


    他又是一笑:“阿姐梦里可真是什么都有呢。”


    窦姀微微笑,点起头。她昏的脑袋都快成两半了,一半是想说的话,一半是充杂的事。不知怎么的,她竟数着梦境脱口而出了:“是呀...什么都有...有蟠桃宴,有瑶池,还有个仙人...他说他是我的如意郎君呢......”


    窦姀这话一吐完,忽然腿脚一轻,被拽的跌落进一个怀中。那人揽着她的腰,一手攥着她下巴,徐徐琢磨道:“如意,郎君?”


    屋中的光影昏沉,火苗半明半昧,跳动在他微微一蹙的眉间。


    窦平宴盯凝她犯迷糊的脸,胸口好像有什么在猛烈地跳。攥她下巴的手指一紧,忽然,不管不顾地低下头…


    是白芷的香夹杂着醇酒味儿,让她晕晕沉沉想起旖旎的梦......


    起先只是蜻蜓点水的扫过唇边,如雨润,如轻拨,如试探,好似万物之始的混沌。再后来气息不畅又难捱,她不慎松了齿,随之就有个什么东西滑进口中......


    她觉得头更晕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才要结束。


    可又好像没结束,她仍在怀中,腰身紧攥。


    那人捏起她的下巴,轻轻笑问:“你的如意郎君,他会这样亲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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