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乃兮
书房的好纸被折腾掉不少。
“姐姐什么都没想起来。”
苏楚瑶画得相当稚嫩,天赋实在不在绘画上。她挺有自知之明,画到后来垂下脑袋唉声叹气:“我该听娘亲的话,好好学。这样就能给姐姐画得像一点。我看着这些都想不起来当初的事。以前学着用不着,现在要用拿不出手。”
孩童骄纵,可不傻。
她嘟嘟囔囔说着:“为什么女子不能科举?这样我学了就能和哥哥一样去国子监。我科举考不了,娘亲还不给我挑选合适的人。反正迟早要嫁人的。”
苏千轶:“……”差点忘了这孩子刚离家出走回来。
为什么要学作画?为什么要习字念书?
苏千轶救不过来那些纸,将其放到边上晾晒。她脑中的念头自然而然冒出:“这世上没有谁生下来就会写字作画,也不是人人都擅长写字作画。但你见过几个大字不识的夫人?”
“人人趋之若附,有它的道理。若是你真念得好书,或养活自己,或天下闻名,而非走到哪里都只是‘户部尚书苏明达大人之女’,你嫁人不嫁人,想要嫁给谁人,都能由你说了算。”
话说完,苏千轶愣怔住。
这话好耳熟。
苏楚瑶想不明白,不理解,小脸上充满疑惑:“那姐姐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太子?姐姐若是想要嫁一个好人家,官家子多得是。”
苏千轶回过神,对着苏楚瑶笑笑。她也想知道。
她点了点自己受伤的脑袋:“记不得了。”
苏楚瑶撇嘴。
苏千轶可不敢细说。她失忆前不仅一定要嫁给太子,晚上还和两个爬墙男人偷情。今天偷一个,明天偷另一个。厉害得不行!
折腾了足够长的时间,侍女送来饭,苏楚瑶被迫一起吃了顿寡淡的饭菜,再纠结皱眉见证苏千轶喝下苦药,同情极了:“姐姐下回千万别受伤。一桌子菜没放盐,还要吃药。”
苏千轶心有戚戚:“嗯。”
姐妹两达成共识,依依不舍的苏楚瑶终于被带走去午憩。刚离家出走回来,她午间醒来后,必少不了娘亲数落。
苏千轶送走人,一样回到房间休息。
睡着睡着,苏千轶猛然握紧拳头睁眼。
啧,她再怎么感到缺少关爱,也不该脚踏多条船!她为什么想不开?苏小侯爷和太子那么熟络,是她该随意染指的么?
若说他们之间,是苏小侯爷给了她信物,她得想办法还回去。要是说两人属于交换信物,岂不是说明她还要从苏小侯爷那儿拿回自己的东西?
一个崔仲仁没解决,再来个小侯爷。
苏千轶睡不着。
苏千轶想问失忆前的自己:你怎么睡得着?
她翻转身子,合上眼片刻,又往另一边翻转。翻转来翻转去,好半天没睡着,干脆重起身。她幽幽喊了声:“春喜。”
春喜从外间进门,来到床边:“小姐?”
苏千轶:“小侯爷每年回京是什么时候?”
春喜:“每年过年。冬天北方征战不易,雪下得极深,边塞少有战事更难以务农。苏小侯爷这时会带部分私兵回京城过年。在春日之前折返。”
“知道了。”苏千轶长叹一口气,陷入思考。
苏小侯爷每年回来的时候少,崔大人去年才入京,她和太子又相敬如宾。她这些年与三人之间往来不多,没被别人发现。
现下崔大人和太子走在一起,处理崔大人的事是当务之急。到年末临近过年,到时可再处理苏小侯爷的事。
春喜在一旁静静候着。小姐失忆后,很多事记不得,性子比往常外露得多,如今在陷入思考时的姿态,倒让她清楚,小姐还是小姐。
她心中一样有小小忧虑。小姐要处理的事情不比太子崔大人这些贵人少,一失忆,事务堆积下来,回头必有麻烦。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实在不行,只能……
春喜正想着,苏千轶忽得叮嘱春喜:“明天扎针,记得提醒我问问御医,我几时可以出门。我现在走动头不晕眼不花。”
是时候出门给太子高调买点礼物,再亲自送人。
她要让崔大人清楚知道,她,心中必只有太子。
春喜应下:“是。”
苏千轶拿过衣服穿起来:“再去书房。现在没人值守,把我的所有私房钱都翻出来。我要看看我还有点什么东西。门口守着,来人记得提醒我。”
春喜:“是。”
苏千轶穿好衣服。两人一前一后,没让人跟着,再次来到书房。上午书房里拿出来画画的文房四宝全部收好,屋子里干干净净。
春喜张望了一眼四下,确信没有人在书房周围,这才关上门,合上窗。
她主动把书房里她所知道的各种“私房”全部翻找出来。每翻找出一样,但凡她知道来路,都会给自家小姐交代一声。
“这盒子里,放的是家中长辈每年过年打赏小姐的钱财。”
“这抽屉里,放的是小姐写着玩的书。”
“小姐好友郭小姐和徐小姐送的笔墨。”
“二小姐和公子送小姐的礼物。”
零零碎碎,什么物件都有。
苏千轶慢慢松了口气。
看起来书房除了那枚玉佩,其余都不是什么重要私房。里面挑不出可以给太子的物件,好在也挑不出她脚踏更多船的证据。
她看来没那么傻,把一堆把柄放在书房。
这枚玉佩哪怕拿出来,或许也不会暴露她和苏小侯爷之间特殊关系。不然春喜不可能知道这件事。以前的她对春喜并不算全然放心。
苏千轶完全没想到的是。她失忆,对律法不通。即便是八岁的苏楚瑶都知道,男女同姓,其生不蕃。一旦发现同姓成婚,杖六十,判离。
哪怕苏千轶和苏小侯爷站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两人不可能。旁人就算发现了玉佩,也不会以为是定情信物。
这才是玉佩能大胆放在书房的缘故。
私房摊开一桌,全然想岔的苏千轶取了其中的钱,塞进桌上一个钱袋。她零散估算,金银数量不多,大约几十两。纸钱大面额的是有几张。
阔绰,自在,但自寻死路之人。
苏千轶力求在其中寻找活路。
她将钱袋收好,忽听到书房外来了脚步声。
春喜手脚麻利,一把将桌上所有东西塞入书桌下暗处抽屉中。塞不下的大件藏回原先位置。
屋外传来叩门声:“小姐,徐小姐和郭小姐递了拜帖,您身体可好?可要见一面?苏小侯爷今日仓促回京,刚也送了拜帖。太子早让人候着,一旦您能见人,便让人通知他。”
屋外侍女说着:“若要见,四人都要陆续见上一面。若不见,小的这就去婉拒。”
苏千轶睁大眼,心中赫然一惊。
徐祖月和郭妙华她可以理解,太子她也能理解。
苏小侯爷怎么回来了?他总不能,是因为她回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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