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好……好什么好!
朝臣们在谢淮清的“厚颜无耻”中终于回过神来。
“陛下!”礼部尚书季三顾连忙道, “这……谢将军是男子!”
兰微霜奇怪道:“这事实,朕难道看不出来吗?”
谢淮清笑了一声。
季三顾:“……陛下,定国公、镇北大将军、男子身份, 封为皇后, 这哪哪都……谢丞相, 丞相大人想必是舍不得的吧?”
季三顾“祸水东引”,谢照古叫苦不迭。
“陛下,臣……”谢照古踌躇间突然想到, “婚嫁章程早已革新, 陛下金口废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听凭本人意愿, 故臣虽为淮清的父亲,却也不便以此插手些什么。但是陛下, 老臣作为大夏丞相, 陛下婚事亦是臣等应当分外重视之国事, 老臣亦认为, 淮清的身份不合适……”
兰微霜不疾不徐道:“谢将军乐意, 朕喜欢,哪里不合适了?诸卿是见不得朕高兴吗?还是对劳苦功高的谢将军有偏见?”
朝臣们:“……”
陛下, 这话叫人如何敢接啊……
“好了,朕知道诸卿都是忠臣贤良, 今夜既是出于顾念朕的安危才来的,便不计较你们的莽撞了,都回去吧。”兰微霜往外挥了挥手, 然后起身回内室。
谢淮清自如地跟上, 朝臣们看得五官都想错位、牙疼得很。
这谢淮清和陛下,到底何时看对眼的?
方才陛下说到乌金院……
其实乌金院刚在馥城名声大噪的时候, 有心的就探查过背后的底细,也的确查到了点谢淮清沾手的痕迹,但当时对东家何妨何公子的背景是半点不知,不过既然和谢淮清有关,旁人也就没再深入,反正乌金院没什么把柄可抓。
直到乌金院东家即当今陛下的事情暴露,此前探查过的才恍然大悟,陛下虽然明面上没给谢淮清什么差事,但私下里倒也没让他闲着。
如今想来,陛下和谢淮清大概就是在乌金院经营的过程中好上的?难怪旁人半点没察觉到。
朝臣们出宫的路上深思熟虑着。
都到了要把谢淮清立后的地步了,陛下没有玩笑的意思,谢淮清自己也不觉得男子之身、好好的定国公和大将军被封为皇后有什么问题,两人竟这般情深意笃……
倒也不算坏事。
挺利于江山稳固的,只要陛下和谢大将军能一直情深意笃下去。
但问题是,能吗?
谢大将军且不说了,陛下乃一国之君,这后宫里纵然能有男子,但总不能只有一个男子,总要绵延子嗣、开枝散叶的,哪怕只有一个皇嗣那也得有、江山需要皇储。
可谢大将军看起来一不能生,二也不似有这容人之量的……
真愁人。
不过,经过一整天的辗转反侧,次日宫中除夕夜宴时,这些知情的朝廷重臣们不约而同地“想开”了。
——不管了,反正他们又不能干涉陛下的决定,与其愁那么多,不如相信陛下自有主意!
陛下深谋远虑,江山承继、皇储之事,陛下能想不到吗!不用他们瞎操心,回头又搅扰了陛下好事!
除夕宫宴上,只有大夏自己人。
姜帝一天都等不及,今日已经辞行返姜了。
至于金国的皇帝和储君,一脸苦相,还是独自过吧、好好思乡,别来凑这个年节热闹了。
宫宴开始没多久,兰微霜就正色宣布道:“朕要立大将军谢淮清为后,择最近的一个良辰吉日举办婚典。”
知情的朝臣们面不改色,初闻的朝臣们大惊失色,再一看谢淮清——谢淮清一脸端庄。
朝臣们:“……”
总之稀里糊涂,大夏就有皇后了。
就是这皇后人选太标新立异、史无前例……
不过倒也的确符合他们陛下的作风。
宫宴结束之后,谢淮清仍然和兰微霜一起回承恩殿,朝臣们只能放平心态、视作寻常。
谢照古和谢缘君出宫回丞相府,谢照古在马车上止不住叹气:“没想到淮清和陛下……此前,为父曾疑心过陛下有龙阳之好、格外针对你,之后陛下同意选秀,为父又钻研着送云闲入宫、谢家大概能出个皇后,万万没想到,陛下确有龙阳之好、我谢家确出了皇后,却是淮清……”
谢缘君宽慰道:“陛下和淮清都是冷静周全之人,父亲不若放宽心。”
不放宽心又能如何呢?谢照古点点头。
今夜雪重,下马车时谢缘君回头提醒谢照古小心脚下,结果自己却没注意到夜色中被白雪覆盖的一条树枝,摔倒时位置不巧,头撞到了门口的石狮子,在谢照古和周围仆从的惊悸中昏了过去。
谢缘君再醒过来时,已经将至午夜了。
见他醒了,仆从连忙去禀报,谢照古闻声赶来,松了口气:“缘君,可有何处不适?”
谢缘君却不似往日温平有礼、及时回应父亲的问题,表情有些发木。
谢照古暗觉不好。
谢缘君抬起头,看向谢照古,无悲无喜似的说:“父亲,从前我总是沉溺在自己的仇恨当中,竟从未问过,您的谢家为何这般纵容我?”
不妙的预感成了真,谢照古神色复杂地看着恢复了记忆的谢缘君。
……
“找个时间,我去给你娘上柱香吧?”
承恩殿内,兰微霜看着话本打发时间,突然想到这件事。
谢淮清坐在他身侧,手上在做玉雕,闻言怔了下,然后含笑点头:“她应该会挺高兴的……微霜,有件事需要跟你说。”
兰微霜抬眸。
谢淮清温声说下去:“能先问问你,之前为什么有段时间特别针对谢缘君吗?”
兰微霜愣了下,接着好整以暇地反问:“你是想跟我说谢缘君的身世?”
谢淮清笑了笑:“你果然知道他不是谢家亲生子。我此前想过要同你说这件事,但自从你我心意相通之后,我们相处的时间总是很短暂,我便总想不起来,且我觉得你大抵是知道一些的,便没有太上心。”
“现在说起,其实不止谢缘君身世这件事,还有,你可知道为何我与谢缘君相貌上有两分神似,乃至于当年谢缘君被带回谢家、无人怀疑他身世?”
兰微霜放下了话本,好奇道:“这我倒真不知道了,为何?”
原书剧情里根本没涉及,兰微霜也没特意调查,原本只当是原书设定来看了,但这会儿谢淮清的意思,显然其中还有内情,大概是这个小世界运转过程中进行了自我补充,系统以前有提及过这种情况,挺正常的。
“我生母,和谢缘君的生母,不出意外应该是亲姐妹。”谢淮清道。
二十多年前,先帝在位选秀,那一届秀女当中有位容貌格外出挑的,性情也不同于寻常、待皇帝都冷冷清清,先帝便极为中意她,还允了她出宫回家乡访亲。
然而她一去不回,和青梅竹马的真爱私奔逃跑了。先帝震怒,抓了那妃子的娘家人,才知那妃子与娘家不睦已久,选秀之时是被药晕了强绑到国都的,本就没感情、甚至有仇怨,自然无所谓逃跑后连累娘家人。
先帝将那妃子的娘家人都降罪杀了,此后始终没有忘记这奇耻大辱、一直命人搜寻妃子的踪迹。
数年后,竟当真找到了——那妃子与竹马还有了一个十岁的孩子。
那孩子便是后来的谢缘君。
谢照古与谢缘君生父生母的交集,则要追溯到更早时。确切来说,是谢照古与谢缘君生父的交集。
谢照古并非名门出身,是科考高中又得了太傅青眼、娶了太傅独女陆琼瑰后,才格外顺利的扶摇而上。
而谢照古早年家贫、求学不易,幸有同窗的富家公子阔绰扶持,富家公子又从不因此高高在上看不起他、十年如一日地视他为挚友,谢照古到国都赶考的盘缠全是富家公子不求回报地赠与的。
谢照古高中后,仍与昔日挚友兼恩人时常问候往来。
然而好人没好报,富家公子家中突遭横祸、亲人和家业皆丧于火灾,只余当时正好因情场失意在外饮酒的富家公子得以存活。
谢照古有意相帮,然而富家公子却在家中丧事后销声匿迹了。
那富家公子,便是谢缘君的生父、先帝出逃妃子的竹马。谢照古再得闻消息时,便是富家公子与先帝妃子私奔出逃被追捕的时候了。
往后数年再无消息,直至富家公子与先帝妃子被先帝的人找到,夫妇俩不惧同死,却不愿意让年仅十岁的儿子也丧命于此,于是富家公子想到了已登高位的旧友。
被押送回国都的路上,富家公子想法设法托人暗中捎信儿给了谢照古,试着求他救一救自己的孩子。
谢照古的确救了。他寻了一具十岁乞儿病死的尸首,在这一家三口被押送的路上,趁着队伍停留客栈休息的时候,将十岁的谢缘君替换了出来,然后看着昔日恩友点火烧了屋子。
——先帝收到的消息便是,出逃妃子与奸夫畏罪举家自焚,一家三口皆命丧火海。
也是对方临死前那一面,谢照古发现出逃的这位妃子、恩友的妻子,竟与自己府上的妾室石雁回有几分相像,恩友的儿子也与自己的儿子有些神似!
接着,谢照古一边暗中给谢缘君的身份改头换面,一边探查了谢缘君生母的出身,发现其家中早年走丢过一个年幼的妹妹。
不过姐妹俩生母早逝,当时家中是继母掌管后院家事、生父仿若后爹,幼女走丢后找了几日没找到,又正急着举家搬迁赴新地方上任,于是生父继母一合计,索性就不找了!对外宣称幼女已夭折。
而那走丢后“夭折”的幼女,年纪与石雁回对得上,走丢的地方与石雁回年幼时乞讨求生的地方也对得上!虽再难深入求证,但若无意外,石雁回与谢缘君的生母该是亲姐妹。
这件事,谢照古没有告诉石雁回,但在带回谢缘君后,告诉了陆琼瑰——他需要陆琼瑰配合认子。
而陆琼瑰虽然对什么都冷冷清清的,却也不是任由谢照古说什么都应、随便安排的性子,谢照古得如实告诉她谢缘君的身份,为了让她心软一些,自然也说了谢缘君其实该叫石雁回一声小姨的关系。
但石雁回不知道,年少的谢淮清和谢云闲也不知道口中的大哥其实是表哥。
——谢云闲至今都不知道。
在得知内情之前,谢淮清也从未怀疑过谢缘君的身份。
这内情,是嫡母陆琼瑰告诉他的。
那年谢照古有意为谢云闲安排亲事,谢云闲不愿,在陆琼瑰的主意下写信向北境的谢淮清求助,随谢云闲的信一起的还有陆琼瑰的信,就是那封信告诉谢淮清的。
谢淮清此后一封信让谢照古打消了安排谢云闲亲事的念头,那信里就是用曝光谢缘君的身份、谢家满门一起死做了威胁。
这威胁一事只能由谢淮清来做,当时只有谢淮清是脱离了谢照古掌控的、他有这个能力威胁谢照古,而且他的脾性足够让谢照古相信他能做出这种事来。
若是换成谢云闲得知内情去做威胁、或是陆琼瑰拿捏此事去出头商议,谢照古但凡狠心一些,都能把她们从此埋在谢家宅院之中。
“不过,谢缘君三年前突然失忆了,倒是让我始料未及。”谢淮清慢条斯理地对兰微霜说,“他完全忘了为何我对他心存不满,这让我再见到他时,更不满了。”
闻言,兰微霜思索了下,然后莞尔说:“朕的皇后这么不满,那朕帮着罚一罚他谢缘君,还有欺君罔上的谢丞相,如何?”
谢淮清一怔:“这般……看来臣不止是宠佞,还是个祸水了,谢陛下恩典。”
兰微霜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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