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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6 章


    托兵部尚书酒后“失言”的福, 刚得知谢大将军狼子野心的大臣们拉上早就知情的百官之首兼谢大将军的亲爹谢丞相一起,抱着“救驾”的心态来到承恩殿,


    然而好心办坏事, 实在不巧。


    兰微霜和谢淮清被这么一搅和, 都挺难受。


    “你去……看看, 是什么事。”兰微霜偏过头,缓着气,懒得动弹。


    谢淮清笑着又亲了他一下, 然后起身, 边穿衣裳边说:“我独自去, 这忠君爱国的贤臣名声怕是再也不能有了。”


    兰微霜懒洋洋的:“正好, 谢将军擅长的是犯上作乱。”


    “臣是奉旨犯上作乱,陛下可不要冤枉臣。”谢淮清一本正经。


    兰微霜莞尔。


    待穿好衣袍, 谢淮清又随手理了理散乱的发, 然后俯身下来再度吻了兰微霜一下, 说:“我很快回来。”


    兰微霜倦倦地应了声好。


    寝室之外, 九思垂首静候, 看到只有头发都还没梳齐的谢大将军出来、还自在地要代陛下见朝臣时,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住——这么久了, 九思还是没有习惯谢大将军和他们陛下之间的关系。


    谢淮清从容地想,旁人是理解不了他和兰微霜对彼此的信任的。


    兰微霜是君, 谢淮清是臣,但兰微霜不疑心谢淮清功高震主、弄权谋反,谢淮清不顾虑兰微霜兔死狗烹、过河拆桥。


    所以兰微霜犯了懒, 能直接指使谢淮清代为接见朝臣问政、不怕被架空, 谢淮清也敢接、不怕是设局要治罪他的僭越不臣。


    谢淮清想,能和兰微霜心意相通, 何其有幸。


    至于旁人要如何揣测,随他们去,当戏看了,还挺有趣。


    比如眼下这大太监九思的反应,还有想要面圣、结果只见到了谢淮清的众朝臣的表情,都很精彩。


    尤其是看到谢淮清这发冠不整的模样……朝臣们心路历程精彩纷呈。


    陛下身体文弱,若是与谢大将军独处时,这谢大将军强取豪夺……


    “淮清你……陛下呢?你不能仗着陛下仁善,便如此不知进退、僭越不恭!”谢照古毕竟是谢淮清亲爹,又是百官之首,当下连忙提着气率先质问。


    谢淮清一脸和气地回答:“陛下倦了,吩咐我来问问诸位大人有什么要事。”


    众朝臣:“……”


    反了反了,这谢大将军是要反了吗?!这是装模作样都不装一下,想要囚困天子、擅专摄政吗!


    这怎么敢的……


    当今陛下又不是刚登基的三岁小儿可轻易拿捏,他谢淮清虽有赫赫功绩但也是在沙场而非朝堂,比起陛下拿出的诸多利国利民之物、治国有方之策,谢淮清哪来的胆量敢夺权?


    不过转念一想,朝臣们竟不觉意外,毕竟早就觉得谢淮清功高震主,又听说了谢淮清对陛下心怀不轨……只是没想到,谢淮清敢这么光明正大。


    朝臣们看看谢淮清,又隐晦打量起本是同阵营的丞相谢照古来,毕竟谢照古是谢淮清亲爹,到底是忠君还是支持自家儿子,都不一定。


    接收到暗中打量的目光,谢照古一口气没提上来,愣是止不住呛咳起来,咳得面红耳赤、胡子都在发抖,最后只能抬手指着谢淮清训斥道:“逆子,你这是想造反吗!”


    谢淮清一脸无奈:“父亲,何来此问?给我按个造反的罪名,难道对谢家有什么好处吗?”


    谢照古:“你、你……”


    “父亲,诸位大人不用急,当真是陛下吩咐我来的,你们不是有要事吗?还是早些说了吧。”谢淮清仍是一派让人揣测遐想的过于平静。


    朝臣们沉默不语。


    能怎么说呢,说我们是来救驾、确保陛下安危、建议陛下把谢大将军你请离皇宫的?


    有人甚至琢磨着,想要建议陛下把谢大将军发配去小地方练兵算了……虽然不太仁义,但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陛下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礼部尚书还寻思着,陛下真的应当选秀了!必是陛下后宫空悬,才让谢大将军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还敢付诸实践!


    这些话,若是陛下在,也不是不能当着谢淮清的面说出来,但眼下只有谢淮清,陛下的面都没见着,那就必然是不能说的了。


    谢淮清本以为这些朝臣是当真有正事,毕竟今日金国的人才被带回来,兰微霜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纵然自己懒得动也还是指派了谢淮清。


    但眼下看来,谢淮清觉得他们倒不像是有正事,这一个个的表情,比较像是“谢大将军觊觎陛下”之事东窗事发了。


    殿内寂静片刻后,谢淮清没了耐心:“看来诸位大人并不着急,既然如此,便不要在陛下寝宫耽误时辰了,都回去吧。”


    说罢,谢淮清悠哉转身。


    刚才他从屏风后的寝室方向过来,如今赶完人,竟是打算继续回陛下寝室去了!朝臣们面色发苦,这都什么事啊,本来打赢了金国高高兴兴的,结果内乱又要起了。


    “谢淮清!”谢照古厉声喊道,身为其父,不能像其他朝臣那样继续不置一言。


    同时另一位尚书也开了口:“谢大将军留步!”


    谢淮清好整以暇转回身:“诸位到底有没有事要禀报?”


    “谢大将军,为人臣子,当忠君、敬君。陛下是仁慈明君,对谢大将军信任爱重,谢大将军当不要辜负陛下才是。”


    不论如何,谢淮清现在还知道借着“是陛下吩咐”的名义行事,朝臣们心想,没见到陛下之前,还是不要同谢淮清彻底撕破脸。


    谢淮清笑了笑:“大人说的是。”


    这软硬不吃的模样,让在场的朝臣们都有些绝望了。


    “你……谢大将军,我等必要见了陛下才能离去,你莫要阻拦。”


    谢淮清清清白白道:“我并未阻拦,是陛下乏累,遣我来的,我已经说了几遍了。”


    然而还是没人信,毕竟谢淮清发冠都不整,看起来真的不太清白。


    有轻微的脚步声自屏风后传来,谢淮清先看了过去。在场其他文臣没这个耳力,注意力也不在其他地方,发现谢淮清侧头后又过了几息,才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


    是兰微霜倦倦地走出来了。


    “什么事这么难办,还没商议好?”兰微霜问。


    见他们心心念念的陛下出来了,朝臣们愣了下,松了口气之余连忙俯首作揖行礼:“参见陛下。”


    谢淮清朝兰微霜走去,当着众人的面轻声说:“陛下,各位大人似是觉得臣要造反。他们觉得臣对陛下不轨,扣着陛下不让他们面圣。”


    朝臣们:“……”


    谢大将军你为什么这么坦荡,坦荡得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兰微霜失笑。


    他本来懒得起身出来,但缓了会儿后,谢淮清还是没回来,他索性就慢腾腾起身来看看了。


    “陛下,犬子无状,是臣教导不严之过……”谢照古告罪道。


    “哪里无状了?”兰微霜一边问,一边走到了上前方的软榻坐下,谢淮清跟着他行动。


    谢照古被问得一顿,其他人也不明所以、摸不清兰微霜的意思了。


    兰微霜不疾不徐道:“当真是朕让谢将军代朕见你们的,你们来得不巧,朕困了、想躲懒罢了。”


    闻言,朝臣们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陛下分明就在一墙之隔的寝室之内,就算躲懒,至于躲这几步?而且陛下现在不是也出来了吗,哪里有困得不想动了的模样?


    他们陛下如此勤勉,若非被迫,怎么可能这般情形下让谢淮清代见朝臣问政!


    再看看谢淮清那自刚才出来就不整齐的发冠,还有陛下发间虽似打理过却连簪冠都没有、衣袍上甚至有褶皱!堂堂陛下怎会如此衣冠不整呢!


    必是他谢淮清刚才对陛下欲行不轨,结果被他们这些突然求见的大臣强行打断,谢淮清强留陛下在内室,陛下刚才才挣脱出来!


    但是,谢淮清功高震主,今日刚带着伐金大获全胜的功绩回馥城,姜国和金国皇室如今都还在馥城,大夏这厢喜出望外之余仍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置,此时难免瞻前顾后不便处置谢淮清。


    陛下当真怕了谢淮清吗?


    并不可能——纵使谢淮清有赫赫功绩,如今回了国都、人在宫城,陛下要他死他就只能死,但陛下如今已不是从前为达目的不计后果、动不动就砍人脑袋的暴戾性子了。


    为了不把事情闹大、牵制住谢大将军不要妄动,陛下舍身成仁、忍辱负重啊!甚至此时还在为谢大将军圆场!


    让他们大夏的一国之君如此牺牲,是他们为人臣子太过无能、窝囊!


    朝臣之中,谢照古更是羞愧难当,偏偏他又管不住谢淮清这个儿子,只能越想越无地自容。


    礼部尚书季三顾抬头看着兰微霜,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陛下……”


    兰微霜和谢淮清:“……”


    诸位大人们,这有点夸张了。


    光看他们的表情,就大抵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话说,“谢大将军对陛下不轨”这消息怎么传开的?原本谢照古和户部、兵部两位尚书不是闭口不言得很严实吗。


    兰微霜其实有些困惑,为什么这些朝臣都看到他和谢淮清同从内室出来了,但就是笃信必是谢淮清单方面图谋不轨呢?他这个皇帝看上去很像是会委曲求全的吗?


    “本是打算明日除夕宫宴上宣布的,但既然诸卿今夜正好来了,朕提前同你们知会一声,倒也无妨。”兰微霜慢条斯理道,“朕打算封后了,来年春日办婚事。”


    谢淮清站在他身边,闻言轻笑了下。


    而朝臣们——哎?


    陛下终于打算考虑充盈后宫了,是好事,但是怎么突然说起这事儿来了?难道是特意说给谢大将军听的?


    可这封后,皇后人选呢?


    “朕的定国公、镇北大将军谢淮清,既能攘外亦能安内,可在外沙场征伐,也可对内为朕操持乌金院,实在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朕甚悦之,诸卿觉得呢?”兰微霜和颜悦色道。


    包括谢淮清亲爹在内的朝臣们:“……”


    就算是为了牵制谢淮清,也不至于如此,而且以皇后之位来“牵制”也很不合理、说不定效果是反的……


    而且,陛下语气非常正经,陛下身边的谢淮清看起来也是并无异议……


    所以,陛下说的“朕甚悦之”,难道是当真的?不是忍辱负重?他们搞错了、误会谢淮清了?


    若只是误会,那就意味着……陛下和谢淮清两情相悦!


    朝臣们感到非常错愕,沉默无言,良久无人吭声。


    谢淮清便自己噙着笑率先开口,回道:“臣觉得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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