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辛励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 怔住了。
他迅速反应过来,挺直了脊背,转过头去深呼吸了一下,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道:“我……我刚刚可没有亲你。”说着, 他抹了一下嘴巴, 耳朵尖儿连着脖颈都红了,像着了火一般。
孟瑶华喘匀气之后, 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见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禁说道:“过来。”
辛励飘来飘去的眼神终于肯与她对视了, 他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干嘛?”
孟瑶华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说道:“俯下头来。”
辛励从善如的俯首靠近她,二人咫尺之间, 呼吸可闻,孟瑶华抬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抹了一把, 笑道:“有灰。”
被她摸过的地方犹如火烧一般,滚烫非常,他潋滟的桃花眼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
孟瑶华捻开手指,是一抹极淡的轻红色,刚刚他偷偷做坏事时, 沾了她一抹胭脂。
辛励的目光划向她的手指,脸色瞬间爆红,像煮熟的虾子,人证、物证俱在, 他辩驳不了。
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孟瑶华轻声叹道:“不是讨厌我了吗?为何还要救我?”
“为何呢?我也想知道为何?”辛励见她没有纠结那个吻, 心里的窘迫之感渐渐缓解了一些。
“讨厌我却又偷偷亲我,金公子, 你这人还真是矛盾啊。”孟瑶华喃喃低语道,“可我不愿不明不白的被人误解,我能知道你为何讨厌蛊人吗?”
辛励眼中的旖旎渐隐,他垂眸看着她说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话音未落,他便起身拾步欲往外走。
“金公子!”孟瑶华在背后叫住了他,“蜜娘多谢金公子今日舍命相救,如今我已安全,歇芳楼也被烧了,再没有理由留在这里,我们……就此别过吧。不日我便收拾行李回落月城去,多谢金公子不杀之恩。”
辛励的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胸间剧烈起伏,半晌之后,他方才平复了心情,刚想淡淡的回一句“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却蓦然想起严查两都茶楼贩私茶的事情确实是自己有意准的,他之前确实也存了赶她回落月城的心思,可是……
他缓缓转过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坐回了榻前的兀子上,轻声说道:“歇芳楼没有被全部烧光,只有听风阁受了些损失。此次走水是因琼云馆而起的,修缮听风阁的款项也必由琼云馆来索赔,你若这么匆匆忙忙就走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孟瑶华:“……”仔细听着,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只是自己并不是真的想离开洛阳,而是寻个借口撬开他的嘴,只有知道了他和蛊人之间的恩怨,自己才好走下一步。
辛励见孟瑶华有几分意动,以为自己说动了她,便又适时补了一句:“到时候讨回赔款,还可以将歇芳楼扩一扩,岂不美哉。”
孟瑶华见他顾左右而言他,还是不肯说他与蛊人之间的恩怨,心里很是有几分挫败,她掀开被子欲要下榻更衣,身子却没有太多的力气,刚一下榻迈步便是一个踉跄,她差点跌到地上。
而几乎是在瞬间,她被那人稳稳的扶住,不由分说的被塞回了被窝,他甚至十分好心的给她掖了掖被角,末了劝道:“你身子还弱着,即便想回去也莫要着急。”
说罢,他的神色明显低落下来。
孟瑶华看了看他,垂眸细思一番,斟酌着开口道:“金公子,你是个好人。”
“是么?我很荣幸。”他不冷不淡的回道。
孟瑶华再接再厉道:“好人是很会倾听别人的故事的。”她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目光坚定,不容他退缩半分。
辛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不想听,他不想听她是如何对另一个男人如痴如醉,甚至愿意为那人舍命的故事,这对他来讲太残忍了,不是吗?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拔不动步子了,认命的叹了一口气道:“讲!”
“我的家乡在南疆的一处深山里,四周被河流湖泊环绕着,在十万高山峻岭之间,像一盘明月落入清泉石涧之上,故又名落月城。”孟瑶华娓娓道来。
“南疆暑湿瘴气横行,南民生活多艰,稍有不慎便有殒命之忧,大抵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百姓为了对抗南疆恶劣的生存条件,逐渐发明了蛊术,驱使蛊解毒瘴,不失为一种求生之道。”
“落月城的蛊只为求生而存在。”孟瑶华着重强调了这一点儿。
辛励垂眸淡笑了一声回道:“也不尽然吧,这些年来中原屡屡出南疆蛊人害人的事情,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孟瑶华如何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讽意,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落月城的蛊只为求生,不为取死,若被落月城主发现谁拿蛊来害人,必会将其抓到落月城处死,绝无例外。”
空气静默了,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是孟瑶华打破了岑寂,她指了指自己道:“你可知我的本命蛊是怎么伤的?”
辛励心中一蜇,心道:她终于要说了么。他清湛湛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金公子可能不知道,我们落月城的人一降生便被族里的长老取一滴血送去蛊房,蛊房里的蛊自会感应,等年满三岁的时候,便由族中长老亲自操持着种蛊,这便是本命蛊的由来,我的本命蛊是相当罕见的医蛊。”
辛励蓦然想起李御医的话来,李御医断定她是精通医术的,甚至不在李御医之下,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我年少那会儿,落月城与汉人的矛盾日益尖锐,甚至到了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地步,我那个时候很天真,一心要洗去落月城被世人泼的脏水,一路从落月城出发,翻跃十万大山,顺江漂流来到汉地,专为汉人治疗疑难杂症,告诉他们蛊并不害人,只有脏了的人心才害人。”
“你这么做,很危险。”
“我知道,但人不轻狂枉少年,我自认行的坦荡,问心无愧,可最后还是折戟了,也几乎断送了性命,我被族人送入落月城,昏迷了半年才醒过来。”孟瑶华抬头看着他说道,“可是,我不后悔。”
辛励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冰凝,他的眼睛再不敢看她,声音晦涩低沉道:“当真不后悔吗?即便留得残生尽是苦痛和折磨。”
“我是个坦坦荡荡的落月人,我的蛊没有害过人,这便足够了。”孟瑶华想了想回道。
辛励立马想起了蛮蛮的话,几乎要羡慕嫉妒死那个让她如此倾心相待、愿意舍出本命蛊的男人,他醋味十足的问了一句:“是季时臣吗?”
孟瑶华呆住了,这谁??!
辛励好心的给她解惑道:“你让如此魂牵梦萦的男人,是季时臣吗?你的前夫。”
孟瑶华嗫嚅了一下,粉拳轻轻的擂了枕头一下,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人设是富商的前妻,才不是什么落月蛊女呢!
啊啊啊!她纠结羞耻的脚趾扣地,果然人只要撒了一个谎,便要用千百个谎来圆,她的脑海里迅速翻阅着最近读阅过的风月小说,开始一板一眼的编故事道:“他跟落月城无关,嫁给他是后来的事了。”
辛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是了,她早就把那人给忘了,想必也不是她的前夫,见她不提那人,他也很识趣的略了过去,于是他接着问道:“既然你自己精通医术,那如何恢复本命蛊你也是知道的?”
孟瑶华想到那个恢复本命蛊的法子,脸色瞬间爆红,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她故意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辛励见她面色可疑,显然不信她的说辞:“那你脸红什么?”
“我这是羞愧的,不可以吗?”孟瑶华强词夺理道。
只是辛励是何等聪明之人,见她如此神态,又联想起她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突然福至心灵的瞥了她一眼道:“男人?”
“啊?什么?”孟瑶华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整不会了。
“本命蛊的恢复跟风月之事有关?”辛励一本正经的问道。
“……”孟瑶华真的又羞又恼,她的玉指俏生生的指着门口道,“出去!”
辛励这会被撵反而不走了,他定定的看着孟瑶华道:“这是治病的事儿,你严肃些。”
孟瑶华被他这句话噎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她索性也将脸皮置之度外,强装冷静的回道:“怎么?金公子连这忙也肯帮?”
“未尝不可,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愿意。”辛励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孟瑶华截住了,她淡淡的看着他说道,“恢复本命蛊是何等重要之事!我的心得多大才会将此事托付给你?!你如此厌恶我,你我之间想必是有些恩怨在的,我怕被你突然伸出的冷刀子攮死。”
辛励的目光移向窗外,沉默良久之后才说道:“说了这么多,沈娘子不就是想知道我与蛊人之间究竟有何仇怨?”
孟瑶华怔然,她深吸一口气道:“你愿意说吗?”
“我父母的早逝,便是拜蛊人所赐。”辛励简明扼要的说道。
“原来如此。”孟瑶华心里一想,完了!果然是不可调和的矛盾,自己还是想的过于简单了。
他之前愿意救自己,此刻还留自己躺在澄园,想必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再多的,应该就没有了。
自己不能强人所难,刚刚那个吻,就当发生在梦里吧。
“对不起。”孟瑶华轻声说道,她的手遮挡住眼睛,小小声跟他道歉,浅粉色的衣袖却被泪水沾湿了。
“人又不是你杀的,你道什么歉?”辛励回道。
“告诉我,他们是谁?落月城绝不姑息为非作恶的蛊人。”孟瑶华哽咽的问道。
“没什么,我已经亲自报了仇。”辛励伸出手指抹掉她脸庞的热泪道,“哭什么?”
孟瑶华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气愤有蛊人出去害人,堕了落月城的名声?是心疼他小小年纪便失去父母双亲?还是难过他们之间至此永远的隔了一道鸿沟,不知道,这些她都通通不知道,但就是想哭!
“心疼我呀?”辛励状似随意的提起,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子深深的看着她,目光里有说不出的在意,“你看,不妨这样,我不喜蛊人,你又有病在身,无法回到你的家乡,恰恰我也是可以治你的病的,我们在一起吧,直到等你病好之后回到你的家乡为止,如何?”
孟瑶华将搭在眼睛上的手移开,愣愣的看着他问道:“你图什么?”
辛励失笑的摇了摇头,庄重的问道:“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趁着你还没记起心爱之人,吻你。趁着还能拥有你的时候,吻你。就很光明正大的吻你,将一切的一切都置之度外,就当这是个梦吧,一个任由自己放肆的美梦。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只消偷的片刻光阴的幸福,也知足了。
第32章
“我饿了。”孟瑶华鼻尖红红, 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辛励叹了口气,认命的出门命人给她张罗些可口的饭菜。
孟瑶华攒足力气, 在他出门之后, 下榻、穿鞋、走至门口处, 一把将门栓插上,动作迅速且流利, 一气呵成。
辛励听到门扉响动的声音, 回头一看:“……”
孟瑶华有些脱力, 扶着墙在梳妆台前坐下, 她抽开抽屉,傻眼了。
这是辛励的房间, 抽屉里面哪里会有脂粉钗钿,只是几根他日常用的发带, 一把做工古朴且精细的桃木梳子,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家的物件。
孟瑶华默然片刻,只得起身走到门前,在门窗的窗纸处点开一道小口,她盈盈秋瞳往窗外一望, 见辛励还站在院子里,不由提声请求道:“金公子,麻烦你将蛮蛮唤来。”
辛励看着窗洞上露出的那只黑漆漆、怯生生的眼睛,笑道:“何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女儿家的事, 你怎么懂?”孟瑶华自问做不出向他讨要胭脂的事来,是以坚决要蛮蛮来。
辛励冲随从招了招手, 不一会儿蛮蛮便小跑着赶来了。
孟瑶华在门内细声嘱咐蛮蛮去洛园给她拿些胭脂水粉,钗钿珠环过来, 辛励在一旁听得分明,末了,他幽幽的说道:“原来是这事儿,不必那么麻烦,这里有现成的。”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没有现成的也能给立马变出现成的来!
许多盘成色上品的胭脂流水似的送往澄园,头面首饰就更多了,只是都被抹去了禁庭的标志。
蛮蛮看得咂舌称叹道:“石榴,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该不会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吧。”
小十六微微仰着下巴道:“差不多吧。”
孟瑶华也被这场面震惊住了,她随手试了两盒胭脂,成色都比齐国公府供给的好,心道: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本以为齐国公府的富贵已是人臣中的极致,没想到啊没想到,跟金公子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难怪这金公子去歇芳楼从来都要最贵的雅间呢,他花费的起。
孟瑶华就着胭脂水粉提了提气色,又选了两支她喜欢的钗子插在发髻上,大致算了算价钱,等回头让夏禾她们将银两送来即可。
等孟瑶华装扮一新后,饭菜也置备妥当。
蛮蛮刚要陪她用些饭菜,便被小十六借故拉着跑了。
辛励垂眸敛下淡淡的笑意,心中暗想:好小子,为兄真没白疼你。
孟瑶华见状忙道:“都要吃饭了,这两孩子去哪儿?”
辛励道:“不必理会,左右饿不着他们,小孩子贪玩些也是有的。”
孟瑶华:“……”
辛励自己没吃多少,都夹给孟瑶华了。
一顿饭,两人吃的心猿意马。
孟瑶华指着七彩素丝道:“我要吃紫素丝。”
辛励眸中微诧,他分辨不出哪个是紫色?哪个是朱色?哪个是墨色?
刚刚为了与她独处,布菜的随从都被他撵了出去,这会儿也不好再叫人进来。
他停箸深思,目光里很有几分自厌,连时常翘起的嘴角都微微朝下弯着,他竟然连这个小小的请求都满足不了她。
孟瑶华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心中蓦然一涩,她夹起紫色素丝放在他的碗里道:“之前你弟弟来找过我。”
辛励猛然抬头看向她。
孟瑶华示意他将碗里的素丝吃了再说。
他十分听话的夹起饭菜来,一一吃掉,样貌很是乖巧。
“我治好你的眼睛,你帮我恢复本命蛊,如何?”孟瑶华认真的看着他说道,这也就意味着她与他的关系是平等的、互相治愈的,也是有时限的。
在有限的时间内,做他们想做的事儿,这个时限一过,二人桥归桥,路归路,绝不纠缠。
反正她的目的是治好本命蛊,回到落月城,而他的目的她不大清楚,因为有父母之仇隔着,他的家族肯定不会同意他娶蛊女的,想必他自己也不愿意。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不如这样吧,各取所需,对双方都公平些。
辛励听到她的提议后,神色晦暗不明,他淡淡的问道:“小十六都跟你说了什么?”
孟瑶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说你眼睛不好,想让我帮助你恢复。”
“什么时候的事?”辛励又问道。
“端午之后。”
辛励点了点头道:“你的提议,我应了。”
孟瑶华眸间一亮,又给他夹了两箸可口的小菜,她暗暗观察着,发现他爱吃麻油拌的小菜,遂多给他夹了些。
用完膳后,辛励抬眸对她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怎样恢复你的本命蛊了吧。”
孟瑶华指着窗外说道:“看呀,好大一只花蝴蝶。”
她兴高采烈的朝窗外看去,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鲜活,辛励自然而然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窗外灰蒙蒙的一片,他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他的颊间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
他的眼前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在一瞬间开放,绚丽而光彩夺目。
“骗你的,窗外没有蝴蝶,是我想亲你了。”孟瑶华低声羞赧的说道。
辛励:“……”他的心绪跌宕起伏,像春江潮水一般暗流涌动。
她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身量很高,她在女子中属于高挑的,可要想吻到他的脸,还是需要踮起脚尖才行,她如今还呆愣愣的维持着轻轻掂起脚尖的模样。
辛励看着她嫣红的樱唇,垂下眼眸,将她揽入怀中,自然而然的吻了下去。
他的性子是霸道的,吻也是,秋风扫落叶般,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对她予取予夺。
她几乎是瞬间软在了他的怀里,仰着头,任他为所欲为,是她要亲他的,她是主动的!她是主动的那一方,这厮在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可她从来没有亲吻别人的经验,又不愿意心安理得的被动承受,喘息之间无时无刻不想着奋起反抗,两厢勾缠,由情势向一边倒,逐渐势均力敌,而后又被那人霸道压下。
她就快要窒息了!亲亲都能憋死,说出去会笑死人的。
“换气,傻瓜!”辛励声音微哑中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这个都要人教吗?”
谁用他教了?!她明明可以自学成才的,她是之前没有经验,这次临场发挥的不错,她很满意。
只是,跟他比不了。
一吻毕,二人都喘息着平复着内心的激荡,孟瑶华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直接被他打横抱起来走。
孟瑶华:“……”这副身子的娇弱程度真是没谁了,一定是本命蛊作祟,她实际上才没有这么弱呢!
辛励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声音十分柔和的问道:“现在亲也亲了,可以告诉我如何才能恢复你的本命蛊了吧。”
“嗯。”孟瑶华将脸一同缩入被窝里,她在锦被里声音闷闷的说道,“其实,跟你想的那个样子也差不多啦,就是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本命蛊受到滋养就会重新生发。”
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是以,她决定说一半留一半,她也没骗他,只有行了那风月之事才会受孕,只有受孕的时候,她身体的自愈能力才是最强的,本命蛊由此得到滋养,会自行恢复的。
辛励悄悄把被子往下拽了拽,将她一张热的通红的小脸露出来,然后问道:“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是哪样?”
“是敦伦之礼。”孟瑶华憋的俏脸通红,一鼓作气的说道。
辛励在一旁也听羞了,他的耳朵尖儿悄悄的红了起来,一路顺着脸颊红到脖颈。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和离呢?”辛励干巴巴的问道,试图缓解一下微妙的气氛。
孟瑶华眨了眨眼,又开始编故事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身子不适合跟着他到处跑,舟车劳顿的。他又一年到头不在家,等他有空了,我也该凉凉了,不和离等什么?!我也很想活命的。”
辛励点了点头,了解了。
想必她开歇芳楼也是存了恢复本命蛊的心思,她自然不是那种浪荡之人,她只是在竭尽所能的自救罢了。
思及此处,他心里突然闷闷的,想起自己那日的粗鲁与误解,很有几分自责。
“我有空的。”辛励自我保证道。
孟瑶华觉得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她的老脸都要烫炸了。
“你……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合适?”辛励紧接说道,“我随时奉陪。”
这件事马上就要敲妥了,孟瑶华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忐忑极了。
她应该安心的,不是吗?
孟瑶华左思右想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要不三日后,那天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我看行。”辛励点头同意道。
孟瑶华打了个哈欠,泛起了困意,辛励给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些东西。”
“嗯。”孟瑶华前脚刚应完,后脚就陷入沉睡之中。
辛励从房间里走出来,关好房门,心却沉到了谷底。
她的精神头儿已经越来越不济了,刚说完话就能睡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出了澄园之后,直接回了上阳宫。
“盛福,将宫里珍藏的秘戏图都给朕找来。”辛励一本正经的吩咐道。
盛福闻言一喜,这是陛下第一次主动要求看这个,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列位先皇保佑啊!只要陛下对男女之事感兴趣了,日后何愁没有子嗣呢。
于是,辛励独自在上阳宫用了三日功,博览群册,不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通宵达旦、废寝忘食。
三日后,他满腹经纶的回到了澄园。
第33章
辛励踏着落日余晖回到澄园, 晚膳正被端了上来,他刚好赶上饭点。
小十六又将蛮蛮拽走了,待二人走出院子, 蛮蛮后知后觉的说道:“我算是发现了, 有你哥在, 我就不能和我阿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小十六睨了她一眼,安慰道:“我不也没和他们吃吗?走着,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蛮蛮撅了噘嘴, 跟在小十六身后犹疑的问道:“你说他俩能成吗?”
“能!”小十六无比肯定的说道, 旁人不知道他哥这三天干嘛去了, 他可是门清的。
听小十六答的这样干脆利落,蛮蛮安心的点了点头。
厅内, 孟瑶华乍一见了三天没见过的人,一时有几分怔愣, 他……倒是准时。
两小只一抬脚跑不见了,八仙桌上只坐了她二人,因为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二人相处比平时要拘谨些。
席间二人相顾无言,但又彼此默契的给对方夹着爱吃的饭菜。
孟瑶华想到一会儿要多费些力气, 遂比平时吃的稍稍多了些。
辛励见她胃口不错,心中一喜,自然而然也跟着用的多了一些。
只是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孟瑶华抬头看了他数次,越看越羞涩。
辛励自从进了澄园之后, 这颗心一直在加速跳动,他也是非常紧张的, 只是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故而面上显得十分冷静。
然而,她一直在悄悄打量他,待他鼓足勇气去看时,她又羞赧的垂下了头。
大概他们之间的缘分格外不同,辛励颇感新鲜,寻常夫妻都是在洞房花烛夜才真正熟络起来,而他们却是因为有够熟络,才……才决定……
他摸了摸袖中的金钗,按照宫里的规矩君王临幸了宫妃之后是要赐赏的,皇祖父、父王皆是如此,他自小在禁庭之中耳濡目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只是他的帝王身份不宜暴露,也就不能明着赏赐她什么。
他这三日闲暇之余,在司珍局转了好久,才寻到一枚衬得上她的金钗,今日之后,她的长发只会为他而绾起,用他送的金钗,想到这里,他唇畔弯了弯,露出一道温润和煦的笑意来。
“笑什么?”孟瑶华开口打破了岑寂。
辛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他心底有秘密,但不肯告诉她。孟瑶华眨了眨眼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不妨说出来,给我也听听。”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辛励面上有些不自在的卖起了关子。
说到待会儿要发生的事儿,孟瑶华也微微不自在起来,她碰了碰鼻子,放下象牙箸,声音小如蚊子一般:“我吃好了。”
“嗯。”辛励也紧扒了两口,放下了饭碗,他也吃好了。
孟瑶华忍着羞涩,命人打开热水,她抱着香喷喷的红纱衣一股脑钻到了隔间的浴室里,边一路小跑边局促的说道:“你不许偷看。”
辛励失笑的摇了摇头,回道:“慢点跑,我不看。”说着,他去了另一个隔间去沐浴。
设计这个园子的人倒是个颇为知情识趣的,辛励住的地方自然是整个园子的主屋,主室旁的配室留有一间十分宽阔的浴室,被一张八扇屏风从中间隔开,本就是夫妻共享的浴间,如此一来倒多了几分半遮半掩的趣味。
当然,辛励没好意思进这个隔间,而是去了完全相反的隔间。
孟瑶华在浴桶里蹲了好久,当她听不到主间的声音了,这才放下心来沐浴,又在浴室消磨片刻,再泡下去就浮囊了,她才磨磨蹭蹭的出了浴桶。
小心翼翼的穿好红纱衣,然后做贼心虚的往主间望了望,见里面没人,她才迅速闪回榻上,羞的只差拿被子蒙住脸了。
“蜜娘!”她听到隔壁有人叫她,罢了,就当没听见。
“蜜娘?”那人又开始叫她。
“睡着了。”孟瑶华掐着嗓子小声应道。
“那可怎么办呢?我忘了拿里衣。”那人遗憾的叹息道,“罢了,就这样出去吧。”
“别!别!别!”孟瑶华大惊失色,这是他的园子没错,但这园子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啊,他红果果的出来到处晃荡,还要脸不要,于是她提声喊道,“你略等一等,我叫人给你送。”
“我不习惯旁人碰我的里衣,我还是出去自己穿吧。”那人回应道。
孟瑶华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磨人的人,即使知道他是故意逗她,她也认了,在她看来,他真的可以说出做到,什么都干的出来,她可跟他丢不起这个脸,这要真那什么,日后该如何见人啊!
她认命的说道:“你消停一会儿,躲到浴桶里去,我给你将里衣送去。”
“好。”那人的应答声里带了低沉的笑意,终于老实了。
孟瑶华看到屏风旁的月牙兀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套轻丝薄袍,她脸蛋热热的抄起衣裳便走,边走边问道:“你藏好了吗?”
浴间里偶尔有水声传来,那人却回道:“藏好了。”
藏什么藏?!他压根就没藏!还端端的坐在浴桶里,四平八稳,老神在在的。
孟瑶华是捧着衣裳,倒退进去的。她看到一个兀子便如看到一个救星一样,连忙说道:“我把里衣给你放到这里吧。”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绣鞋猝不及防的踩到一小滩水,脚底一滑,眼见要跌倒,却在下一刻落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当心!”那人声音沉沉的说道。
“你你你你……你放开我,先把里衣穿上。”孟瑶华又惊又吓磕磕巴巴的说道。
“过来给我擦背。”辛励见她站稳,便松开她一溜烟钻入浴桶里。
“金公子,你富贵如此,缺佣人吗?”孟瑶华没好气的问道,这人还真是打蛇上棍、得寸进尺。
“不缺,但我喜欢你给我擦。”辛励脸皮十分之厚,悄然红透的耳垂却出卖了他。
孟瑶华想到一会儿二人要做的事,面上十分羞窘,她想着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啊,肯定是要接触的,就当提前预预热了。
于是她低垂着头,拿起旁边的丝帕,蓦然抬头却愣住了,他的身子完全没有少年人该有的细腻平滑,背上布满了长长短短的疤痕,伤疤纵横交错,甚至凌乱不堪,她心头一紧,停顿了好长时间都没将丝帕覆上去。
辛励久久不见她有所动作,微微眯了眯好看的桃花眼,意味不明的问道:“怕了?”
孟瑶华猛的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一想到他是背对着她,她的反应他看不见,于是开口回道:“没有,只是在想若是你受伤的时候碰见我,必不会落下这许多伤疤的。”
“哦?是吗?蜜娘的医术这么厉害?”辛励笑道。
“那是!我可是落月城最出色的蛊医。”孟瑶华骄傲的说道。
“行叭,最厉害的蛊医给我擦背,是我的荣幸。”辛励慵懒的坐在浴桶里,低声笑道。
“先说好,我只负责擦上面。”孟瑶华约法三章道。
“嗯。”辛励同意了。
二人在浴室腻乎半天方才出来。
辛励见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几乎是瞬间,身子一紧。他摸了摸她的袖口道:“都沾了水,不妨换一件吧。”
孟瑶华从善如流,刚将纱衣褪下,辛励也褪了自己的里衣,他打横抱把她抱起,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自己也覆了上来。
孟瑶华瞬间被青草般的男性气息包围起来,她羞怯怯的抬眼望着他,心里紧张极了。
此情此景,她蓦然想起他那日凶巴巴的样子,身子狠狠一颤,红润的脸色几乎是瞬间煞白成一片。
“别怕,蜜娘,别怕我。”他低声在她耳边轻喃着,所有的动作都放缓了不少,他虔诚的落下今日的第一吻,纵然这片刻的幸福如镜花水月般又怎样?!
这一刻,她是他的。
他的温柔与珍重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她,她尝试着睁开眼睛,想要恢复本命蛊,想要怀娃娃,都是要经历这么一遭的,况且眼前之人又是这样的美貌,说来她也不亏,她之前看了数本风月小说,书里都将这事儿描述的极为动人,男女主角都喜欢的不行,想必这事儿不赖。
她应该尝试着接纳眼前之人。
于是,她张开了怀抱,双手轻轻揽上他的脖颈。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自认对这事儿满腹经纶的辛励,面对实际情况,应对起来颇有几分捉襟见肘之感,他的鼻尖、额头急出了薄汗,还是没找对地方。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生涩至此!像个青瓜蛋子,在他们中原一带,富贵人家的小郎十四五岁的时候,就给安排通房通晓人事了,他的容貌、财富如此出色,不……不可能还是第一次吧?
这不是造孽吗?她!
孟瑶华此时又记起了自己的人设,对啊,她是嫁过人的,应该对这事儿不陌生,太青涩了反而容易露馅,于是她强撑着面皮,想着自己看过的数本风月小说里的情节,决定要掌握指挥权。
但她实际上也是第一次啊!面对这事儿,无异于睁眼瞎!
正当她准备一鼓作气之时,身下传来一阵剧痛,她面色一白道:“哎呀!好痛!出去!”
辛励也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紧紧抱着她耐心的哄着,等将她安抚住,他才缓缓的有所动作,他也很痛。
孟瑶华哭的惨兮兮的看着他,可怜巴巴的问道:“好了没?怎么还没好?骗子!金公子,你这个大骗子!明明说一会儿就好的。”书上都是骗人的,怎么这么痛?!这事儿哪里好了?!
辛励低头吻住她不停叭叭的小嘴,动作却十分温柔有耐心。
她渐渐也得了几分趣味,偶尔溢出一两声娇吟,每当这时便会招来他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金公子……金公子……”她低声喃喃道。
“叫我予安,我的表字。”他闷哼一声喘息道,“或者安郎。”
孟瑶华被他折腾的不成样子了,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予安,予安……我的安郎……”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与他一起共赴极乐之境。
第34章
内室陡然散发出一阵阵奇异的香气, 非檀非麝,却清雅宜人。
辛励在这样的香气催发下,又拉着她来了一次。
屋内的香气却愈发浓郁了。
孟瑶华一怔, 她将手腕凑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心中颇为吃惊, 她对他说只有敦伦之礼才能促使她的本命蛊恢复,其实是说一半留一半的, 那并不是真的。
依着蛮蛮的消息, 只有怀孕才能滋养到本命蛊。
可为何?为何她的本命蛊却开始恢复了, 也比以往更加的有活力。
她为了解惑, 又拉着他来了一次。
本命蛊又比之前更有活力!孟瑶华彻底呆了!
这……这事儿这么大补的吗?
辛励见她如此,问道:“可好受了些?”
孟瑶华心里一喜道:“它醒过来了, 你看。”于是,她将皓雪般的手腕凑到他眼前。
辛励抬眸一看, 似乎看到一小截金丝样的东西,在缓缓的游动,它只有小指甲那么长,很是微弱。
他握着她的手腕慢慢摩挲,突然感到一道凸起, 他将她的手腕凑到眼前一看,两道又长又深的刀疤横亘在皓腕之间,显得狰狞而突兀,一看便知是受了极严重的伤。
他心里蓦然一闷, 哑声问道:“怎么伤的?”
“析蛊毒割的。”孟瑶华淡淡的回道,似乎极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辛励在称帝之前, 是北疆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对各种武器造成的伤口了如指掌。
如此狠厉的刀疤足以致命, 这是要命的,不是救命的。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轻轻的在这两道伤疤上落了一个吻,疼惜万分,却什么都没有问。
孟瑶华心中一软,眼圈里酸酸涩涩热胀的厉害。
他顺着她的伤疤吻遍她的全身,一直吻到她的内心深处,荒漠在一瞬间长成绿洲。
“安郎,安郎……”她抱着他的头,低声呢喃着。
辛励心里仿佛裂开一样,疼痛难忍,他顿了顿回应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要怕。”
浓烈的蛊香顿起,床榻之上,满园春色。
次日,孟瑶华的身子好像被碾过一样,酸痛无力,精神头儿倒是前所未有的好。
辛励看着素白的床单上铺着的落梅,目光露出几分诧异。
孟瑶华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嗫嚅了一下,杏眼滴溜一转,急中生智道:“抱歉,我月事来了。”嗯!是这样的,没错!她坚决不承认这是她的落红。
辛励看她一脸心虚的模样,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孟瑶华强撑着起床梳妆,辛励站在她的身后,拿起桃木梳子帮她梳发,本意是好的,人却是笨手笨脚的,她被梳子扯的头发疼,更心疼她被梳落的头发,好说歹说的让他把这活儿让给夏禾。
夏禾笑吟吟的接过桃木梳子,精心的给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辛励摩挲着手里的金钗,适时为她插上:“很适合你。”
两人的视线在铜镜中相遇,孟瑶华的视线仿佛被烫了一下,她自然而然的转去打量铜镜里映出的那支金钗,做工考究,一见就价值不菲,比宫里的东西还要好,她顿了顿,展颜朝他盈盈一笑道:“好看的,谢谢。”
桃枝进门来伺候,将床单撤下放在竹篓里,预备今天送去浣衣坊洗掉,却被出门的辛励施施然劫走了。
桃枝:“……”
辛励用了一碗热粥,神清气爽的回宫上朝,文武百官明显感觉到皇帝陛下今天心情不错,甚至还时不时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一脸严肃的帝王固然可怕,可面带微笑的帝王更可怕!!群臣吓尿了!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合帝意,自陛下登基以来,他就没怎么笑过,这乍然一笑,很让人摸不着头脑,怎能不让人胆战心惊。
辛励没功夫理会群臣的心路历程,他今日一整天都在想着蜜娘,想着她的温香软玉,想着她有没有想他,哪怕只有一瞬间。
明明早晨才辞别她,不到晌午他又想她了。
临出宫之前,辛励特意嘱咐盛福将宫中珍藏的白玉膏拿来,女儿家都是要好的,这白玉膏去疤效果一流,她肯定会喜欢的,他又亲自选了几样可口的小点心装了盒子,想着带给她吃。他又命人将上好的绫罗绸缎都翻了出来,在盛福念念叨叨的介绍下,挑了两样最好的包起来,他将自己的包裹填的满满当当,像极了出门在外多时,临回家前给妻子带礼物的丈夫,而且还是新婚燕尔的丈夫。
等他将政事都处理妥当之后,马不停蹄的回了澄园。
一进他日常居住的枕月轩,并没有看到蜜娘,他的心里蓦然一怔,整个人都空了。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涌出千百个想法,最主要的还是他怕她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当做是交易。
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暗暗给自己鼓气,纵然她如今还没有爱上自己,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他可以得到她的心的,转念又一想,即便得到她的心又怎样?她会为自己停留吗?自己能娶她吗?
辛励的心思逐渐平静,面上晦涩难明,很是挫败。
“哎,你呆呆的立在此处做什么?”他身后传来那人甜糯的声音,他心中乍然一喜,忙扭头去看,却见她笑意盈盈的立在石榴花下,团扇掩面,低声娇嗔道,“呆子!”
孟瑶华身后跟着夏禾和桃枝,每个婢女都提着一方食盒,她见辛励回来了,忙命人上膳。
热气腾腾的饭菜被依次呈上来,辛励坐在她身侧,恍然有一种回家的错觉,他将自己带的小点心和布料都一股脑的交给了她。
孟瑶华笑纳了,面上并无不喜之色。
等膳食摆放完毕之后,孟瑶华不等辛励开口,主动将随从遣散。
她刚刚去小厨房做了几样可口的小菜,每样都颜色艳丽而丰富。
“你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看到我身上的色彩?”孟瑶华开门见山的问道,他助自己恢复本命蛊很有成效,自己答应他的也应该做到。
辛励低头未答,耳朵尖儿却悄咪咪的红了。
见他难得羞窘,孟瑶华面色一热,终是反应了过来,她低声道:“坏胚!”
她顿了顿又轻声问道:“能看到多大的范围?”
“方圆半丈,与你相关即可。”辛励答道。
孟瑶华点了点头,她夹了一口凉拌时蔬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猜猜是什么颜色的?”
辛励微微眯了眯眼,打量半晌后,垂眸不语,他还是看不出来。
孟瑶华朱唇轻启,将饭菜轻轻叼在嘴里,她蓦然靠近他,将饭菜亲口渡了过去:“没关系的,即便看不清色彩,还可以尝到味道的,是什么?”
“笋丝、干丝、云腿……”辛励的眸底瞬间风起云涌,被她的热辣大胆狠狠地震慑住了。
大概,今天的晚膳吃不成了。
他将她揽入怀中,深深的吻了下去,直将她吻的筋消骨软,这才舍得放开她。
“身子不舒坦还来勾我,欠收拾!”他低叹一声,抹了抹她的嘴巴,将她抱在怀中继续用膳。
孟瑶华这顿饭吃的十分潦草,不知其味,他给她夹了,她便张嘴吃了,他问她味道,她便点头。
末了,他状似无意的提起:“蜜娘,我的眼睛不急。”
她知道,可是她不想亏欠他或者说是占他的便宜。
名义上,孟瑶华身上来事儿,一般男子都会格外避讳着,并不同这样的女子同房,但辛励仿佛百无禁忌一般,虽然她几次三番的暗示他,今晚不能行房,他还是赖在她身边不肯走,到晚间休息时,他借着给她的手腕涂抹白玉膏的机会,自然而然的拥她入睡。
孟瑶华的手腕凉津津的,很舒服,本来两道丑陋的伤疤,如今被人在意的,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觉得这样有点点危险,不应当是这样的,他如此粘人,到时候自己反而不好脱身。
于是,她建议道:“虽然歇芳楼被烧了,但洛园还没有,我的身子如今好些了,日后还会搬回洛园去住,金公子也是忙碌之人,不妨这样,等你我都方便时,我们再见面,如何?”
辛励身子一僵,他垂眸看着她,思绪飞出千万里,她的身子已然给了他,女人总是缺乏安全感的,她莫非是问自己要名分?
他想了想,而后安抚道:“名分的话,日后会有的。”
“嗯???”孟瑶华惊得从他怀里坐起来,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金公子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上说不要,其实是想要的!辛励如是想,他思量了片刻道:“给我一点儿时间。”
孟瑶华真的被吓住了!但她转念思及眼前之人的行事风格,她瞬间头大如斗。自己的目标是怀有身孕,如今依自己的身体条件,恐怕这事儿有点困难,少不得要喝些送子汤调理,她哪里敢在澄园喝这玩意儿!
所以,她不能长时间住在澄园!尤其是在跟他行完房之后!!
于是,她又软声道:“可我还是在洛园住着安心。”
辛励:“……”
良久之后,他轻叹一声道:“澄园和洛园离着不远,我们将这两个园子打通不就可以了。”
“嗯???”孟瑶华彻底呆住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都洛阳寸土寸金,澄园和洛园之间还隔着两个园子呢!若把那两个园子买下来,花费靡巨。当然他财大气粗,不在意这几个钱,可住这一带的非富即贵,那两个园子的主人是朝中勋贵重臣,这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他一介商人之子,怎么可能做得到?!
见她不信,辛励摸了摸她的头道:“明天就动工,乖,现在好好睡觉。”
睡?还睡什么睡?!她哪里还睡得着!
第35章
听风阁被火烧毁了, 歇芳楼内部都被浓烟熏过,有些地方炭黑炭黑的,需要重新装潢规整一番。
因为火是从琼云馆起的, 而琼云馆背后的东家是承恩侯府, 是以遭殃的商户心里皆是戚戚然的, 那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谁敢找太皇太后的娘家索要赔偿?
便是官府断案, 也是重重拿起, 轻轻放下, 言语规训的很严厉, 却没多少实际处罚,孟瑶华自是清楚他们这些官官相护的道理, 也就没等赔偿下来便雇佣人手重新修葺歇芳楼,重建听风阁, 左右她也不差这几个钱。
却万万没想到,几日后琼云馆主动送来了赔偿,而且数额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每一项都是顶格赔的,将这些赔款拿来修葺茶楼, 绰绰有余,绰绰有余。
不仅歇芳楼这一家受大火影响的商户如此,是所有受灾商户都有这些待遇,众人拿到赔款莫不感怀皇恩浩荡, 能出手治得了承恩侯府的只能是当今圣上。
而且传闻今上虽然是太皇太后嫡嫡亲的亲孙子,但二人一向面和心不和, 能将女帝逼的主动退位的人,确实有足够的本事迫着承恩侯府下血本赔人损失。
孟瑶华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之后, 垂下眼眸,她对皇帝的印象只有一个,那便是薄凉。
为此,她到手的钱可能有他的恩惠在,她内心其实是无感的,在其位谋其政而已,这也值得夸赞吗?
一日,孟瑶华和辛励出门游玩,沿途又听人谈论此事,言辞之间对当今圣上颇为赞赏,赞赏他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辛励听得一阵舒爽,他觑着眼暗暗打量孟瑶华,试图从她的嘴里听到夸赞他的话,等了半晌孟瑶华都毫无动静,辛励不禁引导道:“蜜娘觉得今上如何?”
孟瑶华冷笑的勾了勾唇道:“没接触过,不予置评。”
辛励心里一凉,他知道孟瑶华一直是个性情随和的人,从她嘴里几乎听不到什么恶言恶语,如今民间都在传他亲自从洛阳令手里接过此案,重新审理判罚,说他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歇芳楼亦是其中受惠者,按道理来讲对皇帝的这个做法不说感恩戴德吧,应该也是十分庆幸的,不会被她“没接触过,不予置评”八个字给打发了。
她不是不想置评,她应当是相当讨厌皇帝了,才会如此说。
辛励心中一滞,不知自己身为帝王哪里做的不好,被她讨厌了。
他仔细想了想,之前二人未曾相识,毫无交集,自己应该没有得罪她的地方。之后二人虽然认识了,但她并未识得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无从讨厌起,可见她讨厌的不是金公子。
然而刚刚自己谈及当今圣上时,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之感不似作假,她是讨厌皇帝的,而且非常讨厌!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
辛励低声对她说道:“听闻今上少年登基,勤政爱民,颇得人心。”
孟瑶华抬头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这不是应该的吗?当官不为民做主,尚且要回家卖红薯,更遑论皇帝。”
辛励一噎,竟无言以对。
他突然回想起她的父亲是罪臣之后,她对皇家有怨怼之言,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他又问道:“我的意思是说,今上如此英明,你何不寻找机会为你父亲翻案?”
“啊?”孟瑶华朱唇轻启,她爹好端端的在长安任宰执之臣,位高权重的很,给他翻什么案?!她兀自疑惑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人设原本是罪臣之女的。
她现在脑子十分凌乱,继续强行圆谎道:“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何必再折腾这一遭。”
“你且说说你父亲是因何事犯案的?”辛励追问道,他急需了解她,想要消除二人之间的障碍,矛盾就得一点点的解决掉才行。
他登基以来没审过沈姓臣子的大案,可见蜜娘的父亲是犯在皇祖母手里了,皇祖母在位的时候,虽然有时候手段雷霆,但并不是暴君,他低眉沉思了片刻,结合眼前之人的蛊女身份,心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她爹莫非也是受当年的巫蛊之祸影响了?
孟瑶华见辛励的脸色变来变去,她生怕他识破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将话题岔开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辛励见她守口如瓶,只得将心思暂且按耐下。
桃枝、夏禾两个贴身侍女听他们二人说话,冷汗直冒。这金公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很有可能为自己惹祸的。毕竟如今跟他好的,是前皇后娘娘啊!
虽然他现在对当今圣上颇有几分赞赏,但若知真相后的他又会如何看待当今圣上?又会如何对待眼前之人呢?
还好还好,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做不得数的。
辛励何其敏锐,早就将她身后那两个婢女的复杂神色收在眼底,她们看他的眼神似悲似怜,很是奇怪。
好在游玩很愉快,途中遇见的这个小插曲也就像石子坠落激起的水花,最后又归于平静。
没过几日,孟瑶华听闻澄园与洛园相隔的两个园子,被那人盘了下来。
晚间用膳的时候,辛励状似无意的提起:“这四个园子都曾引用洛水,修葺起来倒也方便,只要将四个园子的水路勾连在一起即可,再打造几艘精致的小船,我们想住澄园便住澄园,想住洛园便住洛园,岂不方便?!”
孟瑶华真真是惊住了,他是怎样说服高官出手园子的?难道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区区几日,他便将两座园子都给拿下,属实是……
此刻她尚且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要辛励稍稍流露出对那两座园子感兴趣,两个园子的园主便心领神会,只差主动奉上了,只是辛励不可能占臣子这点儿便宜,他又兑了另外的庄园和银两给二人,这才妥当了,当然用的是给十六修葺私邸的名头,只是命这二人守口如瓶,不必声张,若外面传出不必要的流言蜚语,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圣上的闲话谁敢说?
二人再三保证后唯唯诺诺的退下。
只是他二人不说,旁人未必不能发现端倪,别的人讳莫如深,承恩侯府却未必。
辛励在洛阳不仅严查茶楼收购私茶的事情,而且在琼云馆走水后,从洛阳令的手里亲自将案件接下来,重新审理,现在又一口气买下两座园子,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背后都有耐人寻味的动机。
承恩侯府花了不少力气,才渐渐挖出歇芳楼的当家娘子沈蜜娘,陛下种种异常行为皆跟这个叫沈蜜娘的女子脱不了干系。
承恩侯世子楚天河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随着太皇太后权力的收缩,楚家的生存空隙越来越狭窄,若楚家一直是外戚倒也没什么,只是太皇太后曾经称过帝,楚家就不能单纯的算作外戚之家。
他心里是有怨的,姑祖母当年是有机会将皇太子之位指给父亲的,那是楚家离皇权最近的一次,只是后来她又放弃了。
姑祖母未必不知她放弃的是整个楚家的活路!辛励那等心狠手辣之人能饶过谁?!
楚家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俯首就戮,要么揭竿而起!如今重要据点琼云馆被毁去了,着实有些可惜。
楚天河默默沉思着,辛励如今的劣势是没有子嗣,可他冷眼旁观了这么几年,发现辛励对此毫不在意,他很有几分要传位给十六王爷的意味,十六王爷很可能会被立为皇太弟。
是以,别的王爷到了年纪之后都出宫立府了,只有十六王爷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朝中有人猜测这位是要入主东宫的。
可如今看皇上的动作,又不像了!
皇上在给十六王爷备私邸?!如果这件事是真,那个叫沈蜜娘的女子极有可能已经怀有龙嗣了。如果这件事是假,那依辛励不亲近后宫的模样,十六王爷最有可能成为储君。
无论如何,十六王爷与沈蜜娘都对辛励十分重要。
楚天河拧了拧眉头,目光落在书案上的信件上,安插在长安的御医回信说太皇太后的老毛病又犯了,再如此反复几次,她的病情将无法被控制住。
留给楚家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为楚家拼得一线生机。
打击辛励最有效的方法无非两种:要么杀死沈蜜娘,要么杀死十六王爷。当然,如果二人能全死了,是再好不过的了。
十六王爷长居深宫,时常与帝王同吃同行,一时不太好下手。
那沈蜜娘常在洛阳街头出没,倒更容易得手!楚天河敲定一计,终于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要怪就怪她命不好,跟谁不行偏偏要跟辛励扯上关系。
楚昭仪得知辛励很可能在外面金屋藏娇,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涩,她眼圈红红的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样貌虽然及不上孟瑶华,可也算是清丽可人,他……他为何就是不喜自己呢?那蒋妃的模样还不及自己呢,也能得了陛下青眼,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楚家人嘛?!
如今酷暑已过,转日秋凉,陛下已到了回长安的时候了,但太仆寺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她心中更是晦涩难明,只能用太皇太后身子不太康健为由,劝陛下回长安,免得他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了眼,却未料被陛下反手安排送回长安。
楚昭仪一口郁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
其实也好,她非得借此出宫的机会,看看那个被陛下娇藏起来的女子是何许人也!
第36章
歇芳楼隔壁的商户因为得了琼云馆一大笔赔偿, 已经收拾好行李预备去扬州闯荡,孟瑶华顺势把那块地皮盘了下来,想扩一扩歇芳楼。
她盘算数日, 心里有了大概的章程, 这日正好准备去歇芳楼说与工匠听。
洛园里, 她刚刚站起身来,蓦然心中一空, 然后心尖传来一阵难忍的疼痛。
孟瑶华顿时脸色煞白如纸, 双手扶着案沿缓缓坐下, 真是奇怪, 自从和那人有了风月之事后,她的本命蛊在一点点的恢复着, 心慌、心痛、胸闷等症状已经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这一时的蛊伤发作倒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也提醒了她仅仅如此无法完全恢复本命蛊, 还是得怀有身孕,这是最后一张底牌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愿这个办法有用。
蛊伤乍然发作,今日订好去歇芳楼的计划也泡汤了, 孟瑶华索性在洛园的桂花树下小憩,安心将养。
阿莞正巧今日来洛园找她说话,其实在漱玉楼一别后,阿莞对当时的状况十分懵, 事后还呆愣愣的给她道歉,这个傻姑娘以为她也喜欢孟放。
孟瑶华只能对阿莞说自己与孟放不是那种关系, 孟放大概早已心有所属。
阿莞听后,心里颇为遗憾难过, 倒也并未过多纠结,自己消化了几日倒也释怀了。
阿莞少时从名师学习剑舞,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她一向言语诙谐有趣,性情爽朗大方,与她交游,十分开怀。
孟瑶华一边拈葡萄吃,一边听她绘声绘色的讲有趣的见闻,二人时不时的捧腹大笑,前仰后合,氛围相当融洽。
忽然有随从来报:“禀主子,门外有贵客要来讨口茶水解渴。”
孟瑶华眉头轻蹙,她挥了挥手道:“引去前厅即可。”
“是了,但她要当面答谢园主。”随从回道。
阿莞清了清喉咙,侧头凑到孟瑶华耳边道:“这不像是口渴,倒像是来试探什么。”
孟瑶华点了点头,她也有这种感觉,于是她看了看阿莞,突然心生一计道:“不妨给她来个偷梁换柱。”说着,她将阿莞拉在主座上坐下,她自己选了客位坐好,然后冲着随从一指阿莞道:“今天,她是你们主子。”
阿莞促狭的冲她眨了眨眼道:“这天下再没有比你更机灵的。”
一切妥当之后,阿莞迅速进入角色,她挥了挥手命随从把人引过来。
片刻之后,一阵环佩作响,一名带着幕离的妙龄女郎姗姗而来,孟瑶华抬头遥遥一望,蓦然怔住!
那不是楚贤妃身旁的女官吗?!!她怎么在这里!!她此时还不知楚贤妃已然被降为楚昭仪了。
电光火石间,孟瑶华想了很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来人更震惊!!她万万没料到在这里见到孟瑶华!!孟瑶华不是被陛下撵回齐国公府了吗?!她合该躲在长安羞于见人,怎么会来洛阳?
听说陛下跟洛园之主关系不一般,难道……来人心内一惊,她抬眸看到主位上是一名陌生的艳丽女子,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这口气并没有松的很愉快,此刻孟瑶华在这里是见过陛下了吗?还是她与自己一样,专程来洛园试探的?
来人按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她抬眸打量着阿莞,见她容色娇艳,身段妖娆,是比大多宫妃要好看,她最大的短处就是出身不太好,一介舞姬想要入宫为妃,恐怕不易。
不过,她若能进宫倒是一桩好事儿,只要进了宫哪里还有她恃宠而骄的机会?只是这等好事儿不应由自己的主子来提,回到长安后将此消息“无意”间透给蒋贵妃,一切静观其变即可。
来人思及此处,敛眉浅笑道:“多谢主家招待。”
阿莞见这人进院之后,悄然打量打量这个,打量打量那个,半晌都一言不发,眸中神色变来变去,颇为复杂的很,有些奇怪,见她终于开口了,阿莞笑着回应道:“日行一善,广结善缘总是好的,姑娘切莫客气。”
二人客套一番后,那名女官临行前又忍不住打量了孟瑶华一眼,眸中意味不明。
楚昭仪的仪仗缓缓行着,不久之后,那名女官骑马追了上来,悄无声息的进了轿辇。
“怎样?”楚昭仪低声问道。
“娘娘,奴婢在洛园看到了皇后娘娘。”女官神色中带了几分郑重,恭声回道。
“什么?孟瑶华?!你是说洛园之主是孟瑶华?”楚昭仪大惊失色道。
“不!不是,洛园之主是另外一个女子,看样子皇后娘娘也是前去做客的。”女官边回想当时的情景边说道,“那名女子模样甚是娇艳动人,身段也很是不错。”
楚昭仪听到女官的描述,不由问道:“那人容色比蒋妃如何?”
“要更出色些。”女官实事求是的回道。
“比……”她刚想问比自己如何?但想了想改了口风道,“比孟瑶华如何?”
“还是皇后娘娘更胜一筹。”女官回道。
楚昭仪点了点头,本来以为在长安的人如今大剌剌的出现在洛阳,难道孟瑶华还没死心吗?孟瑶华跟洛园之主到底是何关系?还是说洛园之主是孟瑶华特意给陛下安排的,想借此机会邀宠?!
楚昭仪内心无比悔恨,她离开洛阳的时机过早了!反而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下次切莫如此鲁莽行事,只是陛下一直待在洛阳也不是那么回事,这事还得需要家里出力,自己将他劝不回长安,兰台的御史想来可以。
如是想着,她心中才渐渐安定了一些。
然而,孟瑶华在洛园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宫中的女官会来洛园讨水喝?前世在深宫生活十余年,她早就不信什么巧合?洛园到底有何需要宫中之人探听的?!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了?不!不可能!看那女官的神色,想必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洛园之主。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没来由的想到清晨那阵突如其来的心痛,那不是蛊伤发作,而是本命蛊对危险的感知提醒,看来洛园是真的不能住了,她当即命人收拾行李,将金银细软搬到船上,暂借金公子的澄园一住,若澄园还是不能避险的话,她只能回齐国公府了,她相信就算有人对她孟瑶华出手,也没人敢对齐国公府出手。
她转头对阿莞说道:“阿莞,刚刚那人来的蹊跷,想必并非好事,你从洛园出去之后,千万小心。”
阿莞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好了,我不仅剑舞练的好,剑术也不是盖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能没点儿武艺傍身?!”
孟瑶华点了点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阿莞见孟瑶华一脸认真的神色,不禁正色道:“刚刚那人打量了你好几眼,你应该多注意才是,话说你最近招惹了谁?竟引来这些尾巴。”
孟瑶华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她低眉思索了半晌道:“兴许是琼云馆赔钱的事儿?听说琼云馆背后的东家是承恩侯府,那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恰恰琼云馆给歇芳楼的赔款最多了……”当然这也解释不通为何是楚贤妃身边的女官来打探消息,而不是承恩侯府派人来打探消息,只是她不想阿莞过于担心她,随口诌了个借口。
她话没有说尽,二人对视一眼,皆能领悟对方的意思。
阿莞冷笑一声道:“果然一碰这些达官贵人准没好事儿!”
二人已没了玩笑的心思,孟瑶华需要打点洛园事宜,阿莞亦有些庶务在身便起身告辞,好巧不巧,阿莞的马车车辕突然裂了,她临时借了孟瑶华的马车回漱玉楼。
未料,在马车过一条窄巷时,箭簇破空的声音突然袭来。
阿莞心内一惊!她迅速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跃窗而出!
马车几乎在一息之间被数枚箭羽穿成筛子!
数十名穿黑衣的死士朝阿莞扑来!双方瞬间缠斗在一起!!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被这么多高手围攻,不多时阿莞便落入下风,但好在她为人机灵,打不过便想尽一切办法逃跑。
她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边打边退。
那群死士所占方位极为刁钻,想要逃脱绝非易事。
阿莞一个不防,便被一束冷剑钻了空子,寒霜般的剑尖朝她的面门直刺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柄寒剑突然断了。
“我说各位,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太好吧?”一道调笑声响起。
“莫要多管闲事!”死士冷然回道。
“别的事儿本将军管不着,但你们在齐国公府附近杀人,未免也太过张狂。”孟放出手,局势立马扭转!
一刻钟后,数十名死士在巷道安静挺尸。
孟放吹了吹剑尖,利索的将其收入鞘中,他垂眸看着一旁受伤的女子道:“阿莞姑娘,别来无恙。”
阿莞双眸雪亮,心擂如鼓,她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顿时语塞。
“蜜娘呢?你怎么会乘坐蜜娘的马车?”孟放目露忧色,连声问道。
阿莞眼睛暗了暗,抬头回道:“蜜娘就不劳孟将军惦记了,告辞!”虽然她嘴上说的硬气,但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小心!”孟放伸手扶了她一把,见她站稳后立马松了手,他看着不远处被刀剑砍的七零八落的马车问道,“你从洛园来?”
阿莞并不想与他过多言语,“今日多谢孟将军出手相助,改天必有重谢!”
孟放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道:“看在蜜娘的面子上,这个给你,这马暂且借你骑一骑。”
从此地回漱玉楼还有一段距离,阿莞并未推辞,强撑着伤势翻身上马,她冲孟放抱拳道:“多谢!”
孟放记得这是妹妹的好友,不禁追问道:“阿莞姑娘,蜜娘还好吗?”
阿莞刚要回好的很,突然想起自己今天遭遇的这场暗杀,她敢百分之百打包票,这场暗杀十有八九是冲着蜜娘去的,假如真是琼云馆背后的东家做的,她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只得被动承受,如今眼前这人有权有势,若他肯庇护蜜娘,也算一桩好事儿。
于是,她问道:“孟将军为何如此关心蜜娘?她好她坏,与你有什么相干?”
孟放闻言沉默,父亲三令五申不让他暴露蜜娘的真实身份,所以面对阿莞的这个问题,他无法直言相告,只道是:“她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阿莞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垂眸道:“孟将军既如此说,我便信你一次。”她执马鞭指了指地上的死尸道,“这些大概全都是冲着她去的。”
孟放悚然一惊,他强行拦住阿莞的去路道:“还请阿莞姑娘把话说清楚。”
“我的直觉,孟将军想知道更多还是得亲自问蜜娘去。”阿莞说罢拽着缰绳欲走。
孟放放了个信号弹,召集了一队孟家部曲护送阿莞回漱玉楼,他决定亲自去看看蜜娘。
楚昭仪身旁的女官去洛园讨水与阿莞代蜜娘遇刺的消息传到辛励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宫回澄园,听了暗卫的禀告,他收回了踏出宫门的脚,转身去了御书房。
楚家当真以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吗?
辛励怒极反笑,他们可真是会找死!
龙之逆鳞,触之必怒。
第37章
御书房内, 辛励召孟放觐见。
孟放刚刚被父亲从长安放回洛阳,他在北疆的试炼期满,皇帝总压着他的调令不肯发, 想必是有旁的安排。
孟怀鸣在长安狠狠的敲打了孟放一番, 转眼秋凉, 御辇也快回长安了,他思索再三终于肯将儿子放回洛阳, 命他常在御前行走, 好讨个不错的差事, 只是严令警告他别去蜜娘跟前碍眼, 可如今蜜娘被人盯上了,他这给人做亲兄长的就不得不出手了。
孟放还未来得及离开齐国公府前往洛园, 便接到了天家宣他入宫的御令,几番思索之下, 他蹙了蹙眉,隐隐约约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跟随绯衣使迅速入宫,年轻的帝王已经在等着他了。
孟放连忙向前见礼。
辛励摆了摆手道:“孟卿平身,朕今日召你前来是问齐国公府的安危。”
孟放浑身一紧,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不知皇上何出此言?!又不知该将皇上这句话深思几度?!是齐国公府哪里不好碍了陛下的眼了,陛下要借机敲打?!还是……
辛励在御座之上轻轻睨了他一眼,生怕这个直脑袋胡思乱想成别的,不禁直截了当的点明道:“听闻今日齐国公府附近有大批杀手出没?”
孟放心思流转, 闻言叩首道:“回禀陛下,确有其事!微臣恰巧在现场, 数十名杀手围攻一个女郎,幸亏那女郎有几分功夫在, 不然生死难料。”
辛励点了点头道:“岂有此理,天子脚下,煌煌东都,又在齐国公府附近,贼人太过张狂!”
闻弦音而知雅意,又因这事儿跟蜜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孟放主动说道:“臣愿请命彻查此事!”
辛励点点头道:“那遇刺的女郎可有报案?!”
“会报案的。”孟放道。
“此事便交由孟卿处理,逮到贼人之后,无论其受何人指使皆要从重处罚。”辛励淡淡的强调道。
“臣领命!”
孟放作为齐国公世子,自然知道此事内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无论如何敢对蜜娘下手的,他都不会放过。
况且陛下明显要深究此事!可见他对蜜娘亦十分看重。
辛励看着孟放领命退下,他手指搭在御案上敲了敲,而后命自己的暗卫营抽调些人马对蜜娘暗中保护。
至于楚家的事儿,就看孟放给他多大的惊喜了,若孟放有本事撕下楚氏一块肉下来,那么新的近卫营统领之职非他莫属。
辛励本来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对楚家多番容忍,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要了。
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辛励抽出几份案宗,命人暗中将里面的消息散给御史台,有眼色的御史已经在收集证据预备弹劾楚家了。
楚天河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刺杀成,反而被人揪住了小辫子,顿时气急败坏!
本来他这事儿做的挺隐蔽的,但他妹妹是个实打实的蠢货,居然敢遣近侍去洛园刺探消息,这下倒好,打草惊蛇了。
楚家一夕之间数位子侄被停职查办,太皇太后在病中惊坐起,听闻洛阳发生的事后,她垂眸想了想对阶下哭诉的楚天河道:“别承望我不知你们做了何事,这么多年来皇帝好不容易有个知疼知热的人,你们反而容不下?是何道理?无怪他生气。”
“可是,姑祖母,陛下此举是要将我们楚家置于死地。”楚天河痛哭流涕道。
“他是君王,不是你手里的面瓜,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分明,另外我自有保全楚家的良策,你切莫再画蛇添足了,退下吧。”太皇太后摆了摆手道。
楚天河见状只好退出太皇太后的宫殿,走在长长的甬道上,他深觉无力,姑祖母的身份地位再如何显赫也是辛家妇,不会全心全意的为楚家着想了。
他见一计不成又另生一计,只是他这次不会鲁莽行事,得计算周全才可。
楚天河渐渐跟太皇太后离了心,随驾洛阳的御史也吵成两拨,一拨继续咬着楚家不放,一拨因太皇太后病了,劝陛下回长安尽孝。
辛励被朝臣吵的耳朵烦,下朝之后自然而然的回了澄园。
见心心念念的姑娘在枕月轩指挥着随从布花种草,他心内蓦然一松。
“蜜娘。”辛励轻声唤她。
孟瑶华闻言回首,见他回来了,笑意盈盈的说道:“你这园子也太空旷了些,我移了些花草进来,显得热闹些。”
辛励点了点头道:“你喜欢就好,我一直都在外面忙生意,亦不是很懂这些园艺之事,倒是荒废了一座好园子,反而不美。”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共用午膳。
席间,辛励状似无意的提起:“蜜娘有没有想过将歇芳楼开去长安城?”
“长安?”孟瑶华秀气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她对长安半点好印象也无,更何况长安是帝都,她在长安总忍不住想起那个令人十分讨厌的人,连带着她对长安都没有多少好感!总觉得长安让人活的十分压抑与难过,于是她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去,我不喜欢那里!”
辛励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孟瑶华自然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她只好胡诌道:“东都洛阳都是寸土寸金的,更遑论长安城。再者说长安城的能人异士海了去了,我这点子微末本事岂是能在那里立足的?!更何况我在洛阳待习惯了,一时不想挪窝。而且我是蛊女,为朝廷深厌,所以啊,我弄好洛阳城的歇芳楼就好,可不能好高骛远。”
辛励垂眸思量片刻道:“家里生意变动,我近期需要去长安待上半年。”
孟瑶华:“……”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她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走?”
“约摸半个月之后。”辛励失落的回道。
孟瑶华点了点头,只剩半个月的功夫,她的肚子里现在还没有动静,这一别再聚变数太多,或许这一别之后再无相聚之时,她得抓紧时间了。
晚间休息时,辛励仍然不死心的问道:“我家里略有些薄产,在长安东西两市各有几间铺子,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孟瑶华伸出的葱玉般的手指堵住嘴巴,她温柔小意的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安郎今日不想我吗?”说着,她的腿调皮的去勾他,血气方刚的男人哪里经得起这样引逗,当即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捉住她俏皮的樱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她身段妖娆,声音甜糯,又花样百出,一连勾着他来了三次。
待孟瑶华紧紧缩在被窝里再也不肯放他进来时,辛励仍有几分意犹未尽,他长臂一揽,连人带鸳鸯锦被一同抱入怀中,开始跟她撒娇道:“蜜娘离得了我吗?”
孟瑶华生怕他再折腾她,神情紧张的攥紧被角道:“不许再来了!”
“这样就不成了?刚刚是谁勾的我?”辛励一阵好笑,意态慵懒的说道,“跟我去长安,好不好?”
孟瑶华顿了一下,理智回笼,坚决不肯,她摇了摇头道:“安郎,我睡了。”未几,娇鼾渐起,她似是睡着了。
辛励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锦被从她怀里抽出来给自己盖好,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交颈而眠。
等辛励睡下,孟瑶华缓缓睁开眼睛,她下榻走入隔间,夏禾早就将送子汤熬好盛入碗中晾着了,她出来的时候药正好温了,她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
孟瑶华着实奇怪,先前自己身子不好,不易有孕也有情可原,可如今她的身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怎么还没个动静?
她伸手看了看匿在腕间的本命蛊,还差最后一点点,可它已经停止恢复很久了,等闲风月之事应该不会再促进它恢复了,只能怀有身孕。
只差这最后一小点,她就可以恢复如初!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要走!而且还是去长安,长安不仅有令人生厌的狗皇帝,还有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的齐国公府。
父亲大概不知她与金公子的事儿,而且长安故人太多,并不如洛阳方便,她心中思索万千。
她将空荡荡的药碗放在案几之上,轻声嘘了一口气,她是有一点舍不得他,可还是不太愿意回长安。
先前楚妃派人来洛园试探,依旧让她摸不着头脑,接着阿莞又遇刺,她总觉得有张看不见的网要往她头上罩,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如果本命蛊完全恢复就好了,她将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也有足够的力气回到家乡落月城,远离两都的恩恩怨怨。
默立良久,孟瑶华转身回了内室,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真正的睡了过去。
然而,越想什么越得不到,三日后,孟瑶华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她挫败的靠在美人榻上,心里沮丧极了。
他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怀孕的事儿彻底没影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她把能做的都做了,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他不行??!
一想到这一点儿,孟瑶华瞬间五雷轰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这么长时间不就白忙活了!!
她惊得偷空暗里给他把了把脉,没觉得他哪里有毛病!
那是怎么回事?
桃枝得知主子的纠结之后,想了想说道:“听说中原的大家公子行完房后,若不想诞下子嗣便会赐妇人饮下避子汤,可金公子也没给主子喝过这些东西啊。”
夏禾想了想回道:“我听说这东西不仅有给妇人喝的,也有给男子喝的,莫不是金公子一直在悄悄饮避子汤?”
孟瑶华如遭雷击!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
她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的目的,决定一探究竟。
第38章
四日后, 离辛励回长安的日子还有八天!
盛福照例端了一碗避子汤给辛励,辛励临出宫之前都要一饮而尽的,蜜娘身子不好, 怀孕生子又是件极辛苦损耗元气的事儿, 左右他和蜜娘还都年轻, 不必急于要子嗣,等蜜娘的身子调理好了再要子嗣也不迟, 所以自从与蜜娘在一起后, 他自觉每日回宫都要饮一碗避子汤。
蜜娘每日要喝调理身子的药, 这避子汤他便主动饮了。
可如今他要回去了, 蜜娘却不愿跟着他去长安,他垂眸想了想, 这可不行!他离不得她的。
辛励看着盘着金龙的瓷碗,头一次觉得它碍眼, 如果他能和蜜娘有个孩子就好了,这样看在孩子的面上,蜜娘兴许会跟着他的。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了出去,或许澄园的日子太过温馨, 总带给他一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想,等蜜娘身子恢复了,她大概就真正的离开他了,他能抓住的只有眼前这短暂的时光。
虽然她的身子眼看着见好, 但她若不跟着自己回长安,不知她的本命蛊会不会退化?不行, 还是得继续想办法劝劝她才行。
辛励打定主意后,将苦涩的避子汤一饮而尽, 然后抬脚出了上阳宫。
孟瑶华的小日子终于走了,然而辛励也快走了,她心里一阵复杂,尤其是在怀疑他是不是悄咪咪的在喝避子汤之后。
不过人若时常饮避子汤,血脉中会自带一股寒凉之气,这对常人来讲难以验证,但孟瑶华毕竟是蛊医,有的是办法看他是不是在暗中饮用避子汤。
南疆有一种叫棘暖草的植物,用来查验人身体里的寒凉之气最合适不过了,只要用泡制棘暖草的水洗手,淡红色的水会瞬间变得清亮。
孟瑶华提前备了一盆棘暖草泡的水,等他回来之后哄着他洗洗手,一洗便见分晓,但若他真的在服用避子汤,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一时心乱如麻,若赶在平时倒也好说,以游山玩水的借口将他单独带出去几日,隔绝他偷摸摸饮避子汤的机会即可。可他马上就去长安了,时间有些来不及。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孟瑶华思绪万千之际,辛励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澄园。
二人各怀心事,但又将心事掩藏在心底,只露给对方一个浅浅的笑意。
孟瑶华起身拉着他的手道:“安郎临行在即,我备了些避邪祛霉的东西与你,讨个吉祥。”说着,她引着他往铜鱼洗里盥手。
淡红色的水瞬间变的清亮起来!
孟瑶华的心却坠入冰窟之中,他果然在偷偷喝避子汤,她鼻子酸涩极了,水灵灵的杏眸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辛励以为是离别在即她舍不得他,不禁心里一软,柔声安慰道:“蜜娘怎么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舍不得我呀?同我一起去长安……”
孟瑶华没等他说完,转身便跑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辛励随意用丝帕拭了拭手上的水渍,抬脚追了过去,却未料她已经插了房门,他心里酸涩柔软的一塌糊涂,她果然还是舍不得他,都关起门来悄悄哭了。
“蜜娘,开门。”辛励敲了敲房门说道。
孟瑶华伏在榻上,大朵大朵的泪花透下来洇湿了粉红色的鸳鸯戏水的床单,这么长时间都白费了!她喝的送子汤也都白喝了,她像一个穷途末路的赌徒,现在输得一塌糊涂,一无所有!
“我们一起去长安好不好?别哭了。”辛励在门外安抚道。
他越说软和话,越衬的她很傻!关键是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她也没有办法找补什么?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可以改变许多事情!
她现在心思很乱,她需要好好想想。
于是她开门对辛励讲:“安郎,我想静一静。”
辛励瞬间沉默,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收拾行李,呼仆唤婢带着妹妹连夜乘舟回了洛园。
辛励回过神来随后驾了一叶扁舟跟上,他翻身腾跃间上了她的船,将她紧紧的抱入怀里低声道:“别背着我哭,我看不见怎么哄你?”
孟瑶华挣扎!
辛励乃习武之人,她小猫儿般的力气怎么会挣开他的怀抱?!
“蜜娘,这么舍不得我?”辛励低头吻她,她偏着脸躲开,辛励俯身去追逐,“别拒绝我。”
孟瑶华叹了一口气,她不想他吻她吗?好像也不是。
明月照在洛水之上,精致的船只行的摇摇晃晃,船内娇哦清浅,孟瑶华心里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二人将分道扬镳。
她扯过薄被来盖上脸,口中的吟唱却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她有意叫的很急切,只听得她的声音,他会不会日后回忆起来有些许慰藉。
他一把扯开她头上的薄被,欲要低头深吻下去,被她娇喘着说道:“我背过身去,你从后面来。”
辛励闻言一滞,他深深的看着她。
孟瑶华鲤鱼打滚似的翻过身来,雪白的蝴蝶骨冲着他,而后娇声说道:“眼睛哭肿了,不想让你看见。”
“我不嫌。”辛励伸手欲把她捞回来,孟瑶华紧接着说道,“就这样吧。”
“什么意思?”辛励觉得她在一语双关。
“安郎,我们……到此为止吧。”孟瑶华终于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离了我,你的蛊能恢复了?”辛励内心一片冰凉。
“我之前想错了,本命蛊并不能因此而完全恢复,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孟瑶华说道。
“懂了。”辛励将后半句话吞掉,这段关系如镜花水月一般,但只有他一个人沉溺其中,她从来没有因此而对他有过半分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梦,该醒了。
“你肯与我欢好,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声音像她吗?”孟瑶华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甘心。
“不错。”辛励低声应道,他的动作却如狂风骤雨一般,明明不是这样的,却要故意这样回答,报复她的冷心薄情。
她的身子都要散了,还要强撑着不告饶,口中的娇声软语完全失了控。
他如恶魔低语般冷声说道:“声音大些,我爱听。”
娇啼婉转,听得人面红耳赤,听得人如疯如狂,她的三魂七魄被他一手掌握,予生予死,予杀予夺。
透骨的蛊香刹那间弥散开来,船内一室荒唐,她尖叫着攀上高峰,他附在她耳边说道:“说像也不像,她可没你这么……”滚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戛然而止,他的手指在她手心处留了一个字,而后他翻身下榻,跃窗而出。
孟瑶华瘫软在榻上,久久不能回神,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透过窗子,她仿佛能听到船桨划动的声音,他走了。
她大剌剌的躺在榻上无声垂泪,半年的时间太久了,她不愿意等。当初父亲离开母亲也是说半年之后就回来,结果半年之后他在长安娶了新的妻子,再也没回过落月城。
反正她的本命蛊再也不能通过这些风月之事恢复,只有怀孕一条路可选,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的,没必要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世间万事万物,有生有灭,不执便是乐,就……在此别过吧,虽然不够体面,但也算有始有终。
可是为何心会这么痛?是蛊伤发作了吗?应该不会吧,本命蛊不是好了很多吗?!
辛励撑着桨,红着眼圈,没有回澄园,沿着洛水一路北上回了洛阳紫微城。
她都不要他了,他还去澄园做什么?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里却愈发的空虚,她宁可和自己分开也不要和自己一起去长安,自己于她来说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任意丢弃,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女子?
孟瑶华的船终于进了洛园,她在夏禾和桃枝的搀扶下回到房中,刚欲坐下休息,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的生父孟怀鸣。
她的心里一阵突突,忙梳妆妥当,披了一件宽敞的斗篷去花厅给他见礼,父亲深夜造访,是出了什么要事了吗?
“爹。”孟瑶华从花厅外缓缓走入门内,“你怎么来了?”
孟怀鸣摆了摆手道:“速速命人收拾行李,跟我回长安。”
“啊?”孟瑶华一阵发懵!怎么这么突然?!
“太皇太后降下懿旨,特许你恢复凤位,即日进宫。”孟怀鸣解释道。
“啊?”这比前世足足提前了一个月!她还什么都来不及周转,真的是……
“好闺女,别发愣了,再迟就来不及了!”孟怀鸣催促道。
孟瑶华手脚发软的爬上马车,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连老天爷都不站在她这边,她口口声声拒绝去长安,如今却要急急忙忙的赶赴长安,内心十分挫败!
但好在她这皇后当不长,又会被狗皇帝废掉,她完全不慌,只是觉得折腾。等第二次出宫之后,她说什么也要把本命蛊完全恢复好,然后拍拍灰一溜烟的跑回落月城!再也不给他们复立自己第三次为后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深渊!
第39章
一番舟车劳顿, 孟瑶华回到了长安城,宫里派来的仪仗队已经在候着了,在长安齐国公府门前排了长长一大溜, 给足了孟氏的面子。
众人惊羡孟瑶华竟然还有此等境遇,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明明已经被皇帝撵回了家, 居然还有被接回去的那一天。
对此, 孟瑶华并不觉得如何皇恩浩荡, 她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几分厌烦。前世十余年的深宫生活让她如临深渊,大抵太皇太后与皇上在斗法,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她永远是被人当作筏子的那一个!
孟怀鸣单独将孟瑶华叫去书房,语重心长的劝她好好和皇上过日子。
孟瑶华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很多事不掌握在她的手里,前世她为了好好和皇上过日子,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努力, 然而最后还是没成功,重活一世,爱谁谁吧,她累了, 不想努力了。
孟怀鸣见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世上夫妻大抵都有缘法在,不要轻易放弃。”
孟瑶华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刚从父亲的书房出来,便碰到了三妹妹孟瑶清,形容娇美的姑娘站在书房到揽月轩的必经之路上,好像在特意等着她。
见她走过来了,孟瑶清盈盈一拜道:“二……”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娘娘万福金安。”
孟瑶华摇了摇头道:“自家姐妹,何必在意这些虚礼,还按之前的称呼便可。”
孟瑶清点了点头,紧张的看了她一眼,犹豫半晌方才出口道:“二姐姐,我刚刚在外祖家回来,听到一些事情。”
孟瑶华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孟瑶清走近几步,靠近她低声说道:“外面有传言说陛下在洛阳临幸了一个民间女子,十分钟爱,想必快要封妃了,蒋家都快急疯了。”
孟瑶华点了点头,了悟了为何太皇太后急急的将她接回宫中,太皇太后是担心皇帝直接将那民间女子封后?所以,急需自己这块挡箭牌?!
她敛眉浅笑道:“都是些道听途说的话,三妹妹过耳便忘罢,切莫往心里记。”
孟三姑娘点了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说罢,她福了福身,退下了。
孟瑶华回到揽月轩,夏禾和桃枝正在给她收拾行装,不过她这两个贴身侍女已经被她将要回宫的消息惊得六神无主。
桃枝忧心忡忡的说道:“万一陛下一时兴起要宠幸主子可怎么办?!”
孟瑶华淡淡笑道:“那必不可能,我刚刚听三妹妹说,陛下在洛阳有了相好,想必会带回来封妃。”她敢说这么肯定,自然是因为她前世从无侍寝之事,桃枝的担心属实是杞人忧天了。
话虽如此,但桃枝还是不放心的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
夏禾也有些惴惴不安的说:“要不奴婢备点鸽子血,以备不时之需。”
“……”孟瑶华敲了敲桌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桃枝与夏禾恨不得抱头痛哭一顿,就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主子。
齐国公府因为孟瑶华要回宫的事儿,忙的热热闹闹的。
而洛阳紫微城因为皇帝要回长安,也渐渐繁忙起来。
辛励自那日从澄园回来后,一直兴致不高,他有个特点就是高兴的时候喜欢处理政务,不高兴的时候还是喜欢处理政务,只是在他不高兴的时候,随驾洛阳的官员们就过得有点惨兮兮的。
辛励不是个爱迁怒别人的人,只是他黑着脸找重臣们商议家国大事时,总有几分沉沉的威压在,令人提心吊胆。
随驾洛阳的官员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就连辛励最疼宠的幺弟小十六也不例外。
小十六见他最近都没出上阳宫,有些奇怪,但又不敢直接问,他偷了个空回来澄园一趟,如今的澄园早已人去楼空,难不成兄长跟教习娘子吵架了?他只好撑船来到洛园。
蛮蛮正在洛水旁摘莲蓬,看到小十六的船后她头也不回的往洛园走。
小十六连忙叫住她道:“蛮蛮,蛮蛮,是我啊,十六!”
蛮蛮气鼓鼓的回头怒道:“看见了,我不瞎!”
小十六将船撑到岸边,脚尖一点腾跃到岸边,他疾跑几步拦在蛮蛮身前道:“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还不得问问你那好哥哥!他将我阿姐欺负的好惨!”蛮蛮怒道。
小十六更一头雾水了,他疑惑道:“怎么回事?确定是我阿兄欺负了教习娘子?!”
蛮蛮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日我阿姐被你哥当夜气回了洛园,你哥紧紧追过来,一直追到阿姐的船上,你哥肯定是动手打阿姐了,阿姐叫了半夜,末了,你哥欺负完人后翻窗走了,头都不带回的。后来是夏禾和桃枝将我阿姐搀扶上岸的,你说你哥过不过分?!”
小十六已经渐渐大了,也懵懵懂懂的知晓些人事了,听蛮蛮如此控诉,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还是很疑惑,二人这不挺好的吗?怎么又吵架了,他面色红了红问道:“教习娘子因何当夜从澄园返回洛园?”
蛮蛮顿时语塞,她支支吾吾的说:“我不知道。”
小十六见蛮蛮这副模样,就知她并非不知道真相,只说道:“阿兄马上要去长安了,他们是不是因此起了龌龊?!”
蛮蛮想了想回道:“大概是吧。”
小十六作揖道:“今日阿兄特遣我来看看教习娘子,教习娘子人呢?”
蛮蛮摆了摆手道:“那你可就来晚了,阿姐家去了。”
小十六一脸问号道:“什么家去了?洛园不是她的家吗?”
蛮蛮摇了摇头道:“哪能呢,就比如澄园是你家吗?”
小十六一时语塞,沉默良久方问道:“她何时回来?”
“不知道,这可就说不准了,看她夫君什么时候不抽风吧。”蛮蛮有些头疼的回道。
“什么?她有夫君?”小十六彻底呆住了。
“前夫!前夫!只是这前夫不知发什么疯,非得把她叫回家里,他们大概要复合了。”蛮蛮说道。
小十六愣愣的站在原地,消化着这惊雷一般的消息。
“他们要复合了,我阿兄怎么办?”小十六自言自语的说道。
“什么怎么办?你哥和我姐早就一拍两散了。”蛮蛮脱口而出,她自知失言立马用手指捂住了嘴巴。
“一拍两散?!”小十六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自己偷听到的,不作数不作数!”蛮蛮转身就跑!
“那你瞒着我做什么?”小十六追问道。
“都说是我偷听到的,阿姐并没有跟我明说啊,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呢,我岂不成了造谣的始作俑者?!”蛮蛮有些郁闷的说道。
小十六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沮丧的转身走了。
帝辇经过洛阳街头时,沿途百姓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山呼万岁声此起彼伏。
辛励隔着翠玉珠帘,看着门扉紧紧关闭的歇芳楼,心中情绪复杂难辨,他一直盯着歇芳楼门口看,试图再看那人来店里张罗着施工事宜。
可是,没有。
歇芳楼门可罗雀,往日的繁华和热闹都如过眼云烟一般,不见了踪迹。
待帝辇路过歇芳楼好远之后,辛励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小十六看着兄长失落的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不禁说道:“皇兄,别惦记了,她早就回家去了。”
辛励低眸看了小十六一眼道:“你何时跟市井长舌妇一般了?”
小十六不服气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蛮蛮亲口告诉我的,说教习娘子被她夫君接回家去了,早就走了!”
辛励眸色一冷,他手中的瓷茶盏应声而碎!好!好的很!难怪要跟他一拍两散!!原来是外面有人了!
她可真是!
辛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回头瞅了瞅被帝辇落在远处的歇芳楼,狠了狠心,刚欲说些什么,被小十六一把拦住。
小十六抬眸道:“我那日看蛮蛮颇为苦恼,想必教习娘子也不是自愿归家的。”
辛励一下子想起那个叫季时臣的富商,他摩挲了一下指尖轻声吩咐随从道:“将洛阳城内姓季的商户遣到长安去。”
近侍应声称是,忙离开帝辇附近,去给洛阳令传陛下口谕。
“……”小十六一阵沉默,不愧是他哥!
辛励端坐在帝辇里,表面上四平八稳,实际早就被那小娘子气的七窍生烟了,别让他再遇到她,否则他绝不轻易饶过!
这时他安插在长安的心腹快马加鞭将孟瑶华被太皇太后复位的消息递到他手上,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孟放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将他妹妹嫁人?!这下被太皇太后逮住了吧!不过无妨,等他回去寻个理由将那孟氏打发了也就是了,不算什么大事。
他忽然一顿,明白过来太皇太后将孟氏复立的目的,想必蜜娘的事儿已经被有心人传到了长安,太皇太后怕他将蜜娘立为皇后?!所以这才……
他垂眸思索片刻吩咐心腹道:“将沈蜜娘在洛阳的所有痕迹一一抹除干净!”
他生她的气归他生她的气,但不准旁人对她有半分觊觎!
第40章
延庆宫内, 博山香炉袅袅生烟,太皇太后喝完孟瑶华递过来的汤药后,微微醒了醒神后说道:“紫极宫地势低洼, 天一转热便潮湿闷热难当, 仲春的时候皇上率群臣去东都洛阳小住, 走了数月,前一程子哀家犯了旧疾, 他在洛阳听说了, 紧赶慢赶要回来, 大约还有一两日的路程就到长安了。”
孟瑶华面带着微笑听太皇太后把话说完, 然后适时的填补一句:“陛下孝心可嘉。”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是了,有这样孝顺的孙儿是哀家之福, 他心肠不坏,之前遣你回家亦是为你好, 眼见着他快回来了,身旁怎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呢,你呀别的不必忙活,将他照顾好哀家就知足了。”
孟瑶华敛眉淡笑道:“孙媳谨遵太皇太后懿旨。”已知皇上在洛阳有了知疼知热的人,太皇太后还撺掇自己往皇上身边凑, 居心何在?!她目光不经意的扫了楚昭仪一眼,随驾洛阳还能降了位分,这里面的内情着实耐人寻味。
孟瑶华心里暗道:凭辛励那个狗劲儿,谁伺候得了他?!若是赶在前世, 她可能就受太皇太后蛊惑屁颠屁颠的往辛励面前凑了,不过如今, 她但凡多想他一下都觉得晦气。
她胡乱应了太皇太后的话,脱身回了自己的云阳宫。
刚一进宫门, 便有嫔妃前来给她请安,蒋贵妃站在最前排,面色很有几分悒悒,听说她被太皇太后绊在长安了,这次没有随驾洛阳,然而皇上回来很可能带回一个心上人来,蒋贵妃失宠的日子近在眼前。
孟瑶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然而孟瑶华这淡淡的一眼在蒋贵妃看来已是刺眼至极!孟瑶华再如何不得宠她也是皇上正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她的娘家又是权势滔天的齐国公府,根基硬实的很,就连太皇太后都不得不借孟家的势与皇上分庭抗礼。
可是她失了皇上的宠爱还剩什么呢?!她将什么都不是,如今见了孟瑶华还好端端的坐在凤座之上,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
蒋贵妃在宫中飞扬跋扈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曾狠狠地得罪了皇后娘娘,如今落到这步境地,不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与楚昭仪一向交好的何美人看蒋贵妃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开口煽风点火的说道:“想必这宫里要添新的姐姐妹妹了,人多热闹。”
蒋贵妃见楚昭仪喝茶时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似乎在赞同何美人的话,对此蒋贵妃不禁回击道:“也是,不过再热闹也热闹不过洛阳,有的人随驾洛阳都能被降了位分,没有功劳亦没有苦劳,真真是天下奇闻。”
楚昭仪嘴角一僵,将浅笑挂在了脸上,她轻呷了一口香茶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自是能受得,就怕有人养娇了性子,只享得惯雨露,承受不了雷霆,天寒屋漏的,可怎生了得。”她此言是在内涵蒋贵妃的娘家是寒门小户。
蒋贵妃闻言一滞,强撑的气焰立马干瘪了。
两人一阵夹枪带棒、你来我往之后,齐齐望向了孟瑶华,她们不信孟瑶华没听到什么有关陛下在洛阳的风声。
孟瑶华微笑着看着二人说道:“圣驾马上要回朝了,诸位姐妹当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小心伺候才是。好了,本宫乏了,尔等退下吧。”
“姐姐,陛下回朝我等该如何安排?”有嫔妃不甘心的问道。
“照旧例即可。”孟瑶华回道。
楚昭仪深深的看了孟瑶华一眼,起身告退。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孟瑶华曾出现在洛阳洛园之内,与那洛园之主相谈甚欢,想必跟那人关系匪浅,甚至有可能洛园之主就是孟瑶华安排给陛下的。
思及此处,楚昭仪心神一凛,再不敢拿孟瑶华当个可有可无的花瓶来看待,这招釜底抽薪既能慌了蒋贵妃的心神又能给她添堵,还能笼络圣心,最关键的是孟瑶华居然凭此重登凤位,简直是一箭三雕。果然不愧是老狐狸孟怀鸣的女儿!
孟瑶华没什么心思去关心辛励这些莺莺燕燕的想法,她将众人遣散后,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抬腕打量了一番她的本命蛊,哎,就缺个尾巴了,它就是长不上来,令人心急!
一见金色的本命蛊自然而然的想起助她恢复本命蛊的人,想起那个洛阳少年,想到二人最后不欢而散,算算时间他大概已经到长安了吧。
孟瑶华甩了甩头,将那人的身影从脑海里甩了出去,既然日后不会再相见,多思无益,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正在这时,夏禾突然来报:“主子,陛下的御撵到重华门了,主子是否动身前去迎一迎?”
孟瑶华摆了摆手道:“不必,我的八字冲今日的门神,贸贸然去了,他反而不喜,不是有蒋贵妃抢着揽下这个差事吗?就挺好。”
桃枝不太赞同的说道:“可是太皇太后那边……”
“不必担心。”孟瑶华勾了勾唇角说道。
果不其然,三人正说着呢,紫极宫里的小太监前来宣旨道:“圣驾回朝,后宫诸妃皆不得去重华门迎候,违令者闭门思过十日。”
夏禾、桃枝:“……”
孟瑶华在心里暗暗撇了撇嘴,就辛励这个狗劲儿,谁稀得往他跟前凑?!不过有了这道圣旨,她可以光明正大在云阳宫偷懒了,而不必担心太皇太后的责问。
只是上一世这道圣旨是给她的,这一世这道圣旨是给后宫的。
送走紫极宫的人之后,夏禾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蒋贵妃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去重华门迎圣驾?!这……”
孟瑶华命云阳宫的人去蒋贵妃那里说明情况,不过蒋贵妃嚣张跋扈惯了,并不以为意。
孟瑶华得知后,摆了摆手道:“罢了,让她去吧。”蒋贵妃触了霉头,皇上必定会将她连坐处罚,闭门思过几日,这不挺好的嘛!她求之不得呢!
辛励兴致缺缺的回到长安城,文武百官在城门外迎候,蒋贵妃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站在前面翘首以盼,见着御辇过来了,孟怀鸣率文武百官行礼过后,蒋贵妃见缝插针的走上前去,盈盈一拜道:“陛下~”
辛励拧眉睨了她一眼,面上无可无不可,他低声道:“皇后没有告诉你后宫不得前来迎驾?”
蒋贵妃蓦然一滞,面上泫然若泣,声细如蚊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句:“陛下,臣妾挂念陛下。”说着,她朝御撵的方向看了又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辛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的问道:“你在找谁?”
“没……没谁。”蒋贵妃讪讪的笑道,她见辛励面色一直很冷淡,这才后知后觉的怕了起来。
辛励合上手上的书卷,扭头对盛福说道:“贵妃蒋氏御前无状,送她回宫面壁思过十日。皇后教导无方,连坐面壁思过五日。”
辛励的斥责口谕传到云阳宫的时候,孟瑶华丝毫不意外,有五日不必出门去任何地方,她求之不得!
若是前世的话,她肯定会伤心失望,自怨自艾,重活一世她别的没长进,就是看开了许多,强扭的瓜不甜!她不强求辛励这只瓜,日子果然舒坦了许多。
太皇太后得知辛励还没下御撵先罚了蒋贵妃又连坐了皇后,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后宫妃嫔中没他得意之人,他亦不留恋后宫,这可不行。
如今皇帝姿态优雅的坐在她的榻前,她颇有些头痛道:“哀家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唯一挂念的就是你的子嗣问题,寻常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年轻郎君早有娇儿绕膝承欢,你这却……哎,百年之后哀家如何跟你皇祖父交代,他生前可是最得意你了。”
辛励将滚烫的药汁轻轻吹凉,一口一口喂给太皇太后喝,颇有耐心,听太皇太后发完牢骚后他神色淡淡的回道:“大抵是缘分不到吧,孙儿自知杀孽深重,想必是个没子孙福的。”
“一派胡言!!”太皇太后猛然咳嗽两声道,“你若有中意的女子不妨接入宫中来。”
辛励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道窈窕的身影,他摇了摇头垂眸道:“并无。”
太皇太后见他不肯多说,缓了缓心神道:“这是后宫佳丽的牌子,你今日当着祖母的面高低翻一个。”
有宫监捧着红盘子进来,里面都是各位妃嫔的木牌子,辛励垂眸看了两眼,一瞬间觉得荒谬至极,他轻轻踢了朝朝一脚,雪白的狮子猫敏捷的跳上案几,一蹬腿在红盘子上扫了一下,雪白的大尾巴将红盘子上的木牌打乱,然而只有一个牌子被翻了过来。
皇后孟瑶华。
辛励:“……”他冷眼看着朝朝,决定扣它两日的小鱼干。
太皇太后看了看木牌,点点头道:“合该如此,皇上刚刚从洛阳回宫,孟氏也刚刚从齐国公府回宫,赶早不如赶巧儿。”
辛励无可无不可的瞥了木牌一眼道:“确实巧,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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