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三合一章
听不出来系统先生语气中的无奈, 殷鹤还摆了摆手。
“不用的,系统先生,我一个人可以解决!”
区区燕骁而已, 小意思。
骂了那个目中无人的暴躁怪一顿, 他这会儿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只觉得放眼整个甲板上没有一个有一战之力。
谢弃云:……
怎么傻乎乎的?
他沉默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赤子之心也不完全可取,好在殷鹤说完之后及时补充。
“不过系统先生如果你下次也想看的话,我可以用水镜记录给你。”
哈哈哈,没错就这么做!
用水镜一记录, 相当于有了燕骁的黑历史, 下次他再瞪自己, 他就把燕骁的黑历史当众放出来, 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殷鹤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越想眼前越亮。
谢弃云听见之后还是没有打断他。罢了,让他高兴一会儿吧。
下次……他微微抬眼, 他会多注意一些。
……
燕骁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师尊知道了,在换了身衣服之后忽然打了个喷嚏。
额头上昏昏沉沉的, 还有些滚烫, 他伸手一试, 发现居然感染风寒了。自从蜕去凡身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得风寒,还得得益于殷鹤昨晚把他扔在雨里,燕骁磨了磨牙,黑着脸出来准备让厨房帮他煮碗姜汤喝。
昨夜一夜大雨, 阵法也在闪电雷鸣中被冲击的有些不稳, 秦镜之在甲板上检查了一下飞舟法阵,便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看见一个人影远远出来, 过来时发现是燕骁。
只是叫秦镜之有些诧异的是燕骁此时脸色滚烫,表情难看,看着竟像是得风寒了。
这风寒也会在修士之间传染吗?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心里疑问一闪而逝。
“燕师弟这是要去哪儿?”
燕骁撞见秦镜之有些不想说,但他去厨房一趟飞舟上的修士肯定会知道,而且早上文陆那个告状精又看到他了……这时候只能压下火气道:“没什么,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不小心淋雨了,今天去厨房要一碗姜汤喝喝,祛祛风寒。”
暴雨入体喝姜汤确实有效果,只是秦镜之顿了一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是如实道:“飞舟上的厨房没有药姜,只是一些止血的东西。”
不过他忽然想起来殷鹤之前发烧,后面药物都是他给殷鹤,对方自己熬的,应该有些存留,这时候看向燕骁。
“燕师弟或许去殷师弟那里能找到药姜。”
燕骁:……
殷鹤?
又是他!
他脸色抽搐了一下,不太想去殷鹤那里。一想到那张脸他就记起了他昨晚脑子有病的样子,这时候一股火烧起来,霍然转头就准备离开。
秦镜之没想到说起殷鹤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有些惊讶。
分明之前还未曾这样……?他眯了眯眼,总觉得在昨晚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着燕骁要离开,秦镜之还是道:“燕师弟如果没时间的话可以让执法堂的弟子代你过去拿。”
这句话叫燕骁脚步一顿。
执法堂弟子?这倒可以。
殷鹤还在甲板上练剑,远远就看到一个执法堂弟子四处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见到他后眼前一亮,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手里的剑微停了一下,本来以为这执法堂的弟子是路过呢,谁知道对方却干脆停在了他不远处,像是在等他练完一样。
一直到殷鹤再次停下,对方才犹豫着上前。他之前从未和殷鹤接触过,只是听过殷鹤的名声,此时被派来借东西也是有些担心。
但是因为上面吩咐又不得不来,在看到对面红衣青年收了剑时,立马走了过来。
“殷师兄好。”
“那个”因为要借东西,他先行了一礼才尴尬开口:“听大师兄说,你这里有剩下一些药姜,不知可否借给我一些?”
“或者拿东西换也行。”
殷鹤:……就这?
感情站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借药姜?他神情有些无语,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呢。见这个没见过面的陌生同门还算礼貌的份上,看了他一眼。
“有是有一些,不过被我放在船舱房间里了,你等一下跟我来拿。”
张超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多谢殷师兄。”
他在师门中就向来胆小怕事,此时见任务能完成,不由狠狠放松下来,叫殷鹤看着都以为自己有多可怕了呢。
他带着那位师弟绕过风帆,往前面走着,看对方四处抬起头来,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一直到房间门外殷鹤才停了下来,转过了头。
“到了,你先在外面等着吧。”
他也没叫人进去,而是打开房间门,直接走过去从柜子里翻找之前剩下的包裹。
而张超则站在门外,心虚的猜测着燕师兄不知道正在哪里监督着他们。
也不知道燕师兄是怎么了?也不自己来借,非要让他们执法堂来,而且不仅如此,还要求在不远处监督,像是生怕发生了什么一样。
只是一份姜而已,不至于吧?
然而背后寒芒在刺,叫张超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想着让燕师兄这么重视,这可能是什么神姜呢,他也不能小看。
此时雨后朦胧的光线顺着风帆照进船舱的窗纸之上,隔着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就像是张超说的,燕骁确实在附近监督着。
在让人帮他去借东西之后,自己坐在飞舟顶端隐去了身形。
此时见那个张超这么顺利就借到了药姜,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有些不满。这小弱鸡平时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对其他人倒是好说话。
燕骁心里嗤了一下,想到这姜块是给自己的这才勉强舒服了些。
只是他顺着视角从窗户看下去,却看到殷鹤踮起脚来,不动用灵力伸手半天都够不到包袱。
红色的长袍系在腰间,并不十分紧,但是却莫名勾勒出了其中的弧度。
——很细。
他伸出手下意识地丈量了一下,发觉殷鹤的腰肢自己一只手就能举起来。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瘦不拉几的,平时也没见少吃啊。
就这样还想当师兄……
燕骁挑了下眉,偷望着心底活动频繁。
殷鹤拿东西拿着拿着却总感觉莫名其妙像是有人在看他一样,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结果外面就只有张超一个人。
那个执法堂的弟子这时候正紧张的盯着他的货架,视线完全没有那么强烈。
殷鹤:见鬼了?
他狐疑地四处望了眼,没看到什么之后又继续转过头去。好在这次没有刚才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了。
应该是错觉吧?
心里念头一闪而逝,他就将姜块的盒子拿了下来,出门扔给了张超。
“给。”
“看看行不行?”
红色的药盒扔进手中,张超打开看了眼,在看到之后,却只看见了几块凡姜。
好像也没什么出奇的?
他刚有些奇怪,察觉到身后燕师兄似乎又在不耐烦,连忙笑着点头。
“可以可以,真是麻烦殷师兄了。”
欸?这么会说话?
执法堂真是难得出这么一个有眼色的师弟,殷鹤矜持的点了点头,被马屁拍的十分舒服。
燕骁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张超叫了他师兄。
不就是两个字么,居然这么得意?
不过张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叫殷鹤师兄?他不悦地目光落在张超身上,叫张超隔着很远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晴空当照的,穿的厚实的同门忽然脸色微变,叫殷鹤还以为他是生病了,临走前破天荒地勉强关心了一句。
“昨天下过雨,今天很容易感染风寒,你还是多注意一些吧。”
张超受宠若惊,尴尬的笑了笑后点头道:“多谢殷师兄。”
一直到人走了殷鹤才收回目光来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回味了一遍刚才那句“师兄”。
……
张超走到角落里刚拿出姜盒来,眼前一片黑影闪过,他抬起头来就被燕骁一把接过去。
在给了几颗灵石当报酬之后,燕骁脸色黑了一下,瞥向这个执法堂的弟子。
“你刚才叫师兄做什么?”
张超:……
殷师兄是真传弟子,按辈分他就得叫师兄啊。被燕骁问的懵了一下,他不由皱眉有些怀疑。
难道燕师兄和殷师兄之间的不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不仅借东西要让别人去,还不许其他人叫彼此尊称?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燕骁神色就更不好了。看着这个把殷鹤哄的很高兴的擅长拍马屁的弟子,冷哼了声。
“以后不许叫殷鹤师兄。”
那家伙不是希望自己叫他“师兄”吗?果真朝三暮四,被其他人一叫居然还真的答应了。他心中阴鸷,想到这儿又有些恼羞成怒。
“呃,是。”
张超识相的点了点头,想着果然再也不能掺和进剑尊真传之间的恐怖内斗了,以后这种跑腿的事就是再多给十个灵石他都不干了!
看着燕骁拿着东西离开,他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燕骁警告完人后一脸嫌弃地将药姜拿到厨房,本来是想要让厨房的杂物弟子顺手煮了的,但是在看到对方打开盒子的时候却皱起眉,忽然一把拿了过来。
“算了,我自己来吧。”
“万一你不会煮怎么办?”
杂物弟子:……
他干这一行都有五十年了,煮个生姜汤还能不会?然而看着燕师兄暴躁的脸色,他还是没能说出来,只能让开位置让燕骁自己来。
殷鹤身上总有股好闻的香气,就连房间里也是,那装着药姜的盒子在他房间里摆放了一天,表面上竟也沾染了一点气息,靠近后叫人总能若隐若现的闻到。
燕骁喉头滚动了一下,脸上更烫了。
杂物弟子看到燕师兄一路从脸上红到脖子,还以为是厨房里太热了,走过去刚准备打开窗户。只是他乍一动作,立马被人叫停。
“你干什么?!”
杂物师弟:……“我开窗啊。”
煮汤火都烧开了不开窗怎么行?而且他不都是热成这样了吗?
谁料燕骁在瞥了眼后轻咳了声:“不用开。”
“就这样挺好的。”
他嗅了一下厨房里的香气,下一刻身体微僵,又有些嫌弃自己的动作。见鬼,他肯定是被昨晚入魔影响脑子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殷鹤身上的香气还挺好闻的?
这家伙身上没有一点剑修的样子,一张嘴说不出一句好话来,也就这点上才稍微比其他人强了点。
燕骁皱了皱眉,.欲.盖弥彰的在心底解释,仿佛这样就能开解他刚才的行为。
……
张超本以为给燕师兄送完药姜就算完了,没想到没等他回到飞舟大堂,迎面就碰到了秦首席。
秦镜之看见他过来的方向就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毕竟向殷鹤借药这件事还是他给燕骁出的主意。
面前的执法堂弟子慌慌张张的,边走还边擦着额头上的热汗,等到看见大师兄后顿时有些惊讶首席今天怎么也在这儿?
平时一个两个的全部都在房间里修炼,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出门就碰到了三个。
这样想着,张超还是抱了抱拳:“大师兄。”
秦镜之微微点头,不经意道:“刚才去给燕骁送东西了?”
他忽然询问,叫张超有些惊异,不过还是老实应了一声:“燕师兄让我去殷师兄那儿借个东西。”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燕骁反应如何?”
张超有些奇怪大师兄问这个做什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大概在生气吧,我看接过药盒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他没说燕师兄不让他叫殷鹤师兄这件事。
秦镜之若有所思,想到今天早上燕骁一听见殷鹤名字就表情剧变的态度……微微顿了顿。
见这执法堂弟子此时正疑惑地等着他,抬眸神色温和:“没事,你回去吧。”
“我不过随口一问。”
他随意打发走了人,没引起疑心,一直到擦肩而过,秦镜之才收回视线来。
他很不喜欢这种有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昨晚燕骁和殷鹤到底怎么回事?指节轻轻地叩在剑柄上,秦镜之眯了眯眼。
“不急。”
“总会查清楚的。”
第二天飞舟在青山镇停留,殷鹤刚走出船舱就听到了大师兄的声音。
“青山镇属于悬剑峰镇压的区域,刚刚在上空的时候飞舟收到了从青山镇上传来的求救信号,长老让我们停留一日查探清楚,谁愿意和我一起下飞舟?”
嗯?
青山镇出事了?
殷鹤疑惑了一下仔细回忆剧情,没想起来有这回事。他眉头微皱,在秦镜之询问,其他人还在商量时,突然站了出来。
“我去。”
这段时间修炼比起他之前那么多年都要深刻,殷鹤自从上一次在比试台上极限突破,抓住剑意打压了玄蔺之后就知道像他以前那样龟缩在山上闭关是闭不出什么成果的,关键时刻还是要历练,只有在一次次的经验中才能成长。
他现在太缺乏经验了,不过现在就是机会。
看到殷鹤毫不犹豫的站出来,秦镜之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就连燕骁也震惊地看了过去,没料到殷鹤的选择。
这小弱鸡今天倒是长胆子了。
不过青山镇情况不明,连最基本的情报都没有,这次进去恐怕危险无比。他皱眉想要阻拦,秦镜之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转过身询问。
一柱香时间后,六七个弟子都愿意下去,燕骁脸色阴晴不定,也站了出来。
他不过是担心让殷鹤这家伙一个人出去会泄露他那天晚上入魔的事情而已,必须得亲自看着他才能放心。
他心中这样想着,警告地看了眼殷鹤。
殷鹤:……
神经病啊,他又没有看他。
不过想到燕骁喜欢别人骂他这件事,他忍不住神色有些诡异。
这倒确实是个神经病。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相看两厌的迅速移开。殷鹤是讨厌,而燕骁……燕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殷鹤就心虚气短。
大家都忙着正事,两人的神色变化没有人发觉。
一直到秦镜之商量好路线之后才想起殷鹤:“殷师弟是要和我一起,还是和燕师弟一起?”
他们收到的是青山镇一处小型修真世家的求救信,为了确保不是陷阱,在进入镇中时打算将人分成两批,一批直接和秦镜之去那修真世家里询问,一批在镇中暗处查探。
而燕骁则负责暗中这一批人。
这句话一出来,其他人都看向殷鹤。燕骁虽然没转头但是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剑,竖起耳朵听着。
殷鹤:……
他能哪个都不选吗?
虽然秦镜之和燕骁他都讨厌,但……还秦镜之吧,在那伪君子看过来时殷鹤撇了撇嘴。
“我去修真世家那里。”
青山镇上的镇长也是出自这羊姓的小世家里,明面上查探还是直接去更方便。秦镜之点了点头,看向燕骁。
“那就劳烦燕师弟带好其余师弟了。”
燕骁见殷鹤没选他,冷哼了一声,但情况不明也没说什么,只是道:
“我知道。”
两队人分开从飞舟上下去,一进入镇中就迅速分开。殷鹤和秦镜之还有两个师弟一起进入镇子里后不由四处看了眼。
从表面上看镇子里一切正常,凡人和修真者混居着,因为只是村落边的镇子,其中修真者也不多,整个镇子中只有一家带着修真标志的店铺。
殷鹤看到那个带着“羊”头的印记,就知道这是镇子上那个羊家的,在走过去询问了一下之后就问到了方位。
“你们找羊府啊。”
“从这里直接走过去,一直走到最里面就是。”
他积极起来还叫同门们有些不适应,这二世祖不是来添乱或者闲逛,而是真的来查探的?
在殷鹤刚开始站出来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是在飞舟上呆的实在无聊所以才下来的,没想到对方好像是认真的?
“好。”
“我们过去看看吧。”秦镜之对殷鹤笑了笑,顺着刚才问路的方向过去。
只是一路上走过去,越往正中走越是荒凉。按理说作为一个镇上唯一的修真家族,附近本不应该这么荒芜,但是秦镜之他们走过去之后却一个人也没有碰到。整个大路上冷冷清清的,和前面的烟火气简直不像是一个地方。
秦镜之微皱了一下眉,走到羊府门口时示意旁边师弟过去敲门。
羊府修建的倒是符合一个修真世家的标准,在镇子上也算是气派。只是门前的灯笼上沾染着灰尘,在风一吹时摇摇晃晃的,看着有些冷清。
门叩叩响了几次,才听到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声音隔着不远跑了过来,边跑还边疑惑喊道。
“谁啊?这大白天的还有谁过来敲门?”
“这不都好多天没人来了吗?”
那声音隔着门框被听到,叫秦镜之和旁边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殷鹤也想到:这是发出的求救信号一直没有人理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止是他奇怪,在那道声音过来时,秦镜之就看向了开门的管家,那管家先是放出一道灵镜来看了看,这才放心开门。
“是人啊,那就好。”
是人?
殷鹤有些疑问:“之前来敲门的不是人?”
老管家脸色微变了一下,没有先回答,而是问:“几位是?”
秦镜之这才拿出悬剑峰的令牌来表明身份:“老丈,我们是悬剑峰弟子,在路过青山镇时看到了镇上的求救信号,请问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是悬剑峰弟子,那管家整个人就松了口气,肉眼可见的变得高兴起来。
“原来是悬剑峰本宗的高徒。”
“还请恕罪,真是失礼了。”
他边打开门引着几人往里面走,边为难解释:“不是老朽谨慎,实在是这几日府上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不由得大家不小心。”
“在你们之前,羊府这条路那些凡人全部都无法进入,昨天也有人敲门,但是老朽过去打开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神色有些恐惧,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什么人也没看到不至于如此,这管家虽然修为不高但好歹也是一个练气修士,胆子没那么小。果然,在秦镜之刚想着时老管家就道:“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就在老朽眼皮子底下——门口那灯笼忽然就变成了白灯笼!”
惊恐到极致的声音有些沙哑,配合着荒凉的羊府,叫殷鹤听着忍不住摸了摸手臂差点被吓到。
这怎么那么像鬼故事啊!
好端端的灯笼突然变白了?而且一个修士还没有发现?
他倒吸了口气,想着该不会是有鬼祟作怪吧?
修真界的鬼物不是没有,只是殷鹤这还是第一次见。秦镜之听着前面老管家的描述第一反应也是鬼祟,但是目前并没有亲眼见到,于是也没有下定结论,而是看了眼府内。
“其他人呢?”
羊府内房屋不少,但是一路走过来见到的人却不多,除了隐约几个人影外就只有前面的老管家了。
李管事叹了口气:“那些普通人早在出事的时候就遣散了,剩下的都是羊家人,大家出不去,这会儿都只能在祠堂里避着。”
祠堂内有羊家老祖坐化前留下的遗骸,多少能庇护一些。
这些日子这座府中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他们这些姓羊的无法出去,外面人也没有进来的,大家只能坐着等死。好在都是修士,即使是不吃不喝也能撑些日子。
秦镜之他们跟着这位管家走到祠堂,便看到五六个长相相似的男女聚集在祠堂内,神情紧张,看到老管家领着外人进来了瞬间警惕起来。直到李管事解释清楚之后才放下心来,只是仍旧有些不敢靠近他们。
李管事察觉到有些异样,才听前面羊府的三少爷道:“刚才你去开门时府内又有异动了。”
“什么异动?”同行的弟子开口。
听见询问声,羊成指了指面前的坛子,庇护了他们这么多天的羊府老祖宗遗骸不见了!
这么些日子,能让他们稍微有些安慰的就是祠堂,可是刚才就连祠堂也出现问题了。这叫几个人此时宛如惊弓之鸟一样,看哪里都觉得危险。
殷鹤皱眉看了眼那坛子,一阵风吹过里面空荡荡的,只是他手中的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就连上次碰到燕骁触发了危险的绿柏虫也安静的躺在储物袋里。
秦镜之瞥了面色惨白的几人一眼,平静道:“不用惊慌,今夜我们会守着羊家。”
“只是几位最好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一遍,我们也好弄清楚这东西是冲什么来的?”
秦镜之本就修为高超,又是名门子弟,说话更有信服力。
一听见悬剑峰的高人愿意留下查看,几位羊府的亲属都慢慢冷静下来,在道了声谢之后,反应过来皱眉让人上茶。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小妹觉醒灵根时不知道怎么的出了意外,陷入了昏迷之中,从那时起后面府中的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了。”
他说的羊府五小姐现在还未醒来。
秦镜之眯了眯眼,不确定问题是不是出在这位五小姐身上,只先道:“带我去看看那位五小姐。”
这时候也顾忌不得什么,羊成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进了后院。
那位五小姐果然像是他所说的那样还在昏迷,秦镜之伸出手来查探了一下,眉头微皱,目光又转向羊成。
“这位五小姐是不是羊家血脉最浓郁的一位?”
羊成有些意外这位年轻的元婴修士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小妹从出生起就血脉返祖,更接近阴灵根的先祖。”
羊家先祖就是因为天生阴灵根才能迈入元婴,归入悬剑峰,后来在镇上建立家族,因此当五小姐被查出阴灵根之后整个羊家都重视无比。即使是到了现在五小姐陷入昏迷生死不知,也依旧让人用冰棺保持着对方安全。
秦镜之叹了口气,他刚才替这位羊五小姐把脉的时候一瞬间就发现对方.体.内.的灵根在衰退。
原本成型的阴灵根这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渗透侵蚀,完整的灵根已经被毁了一半,就算是救回来也不能再修行了。
这倒也叫秦镜之终于确定——对方是为了阴灵根来的。
准确的来说,是阴气。而需要这种东西的向来都是阴鬼夜祟之类。对方应该是在羊五小姐觉醒之时察觉到了她身上的纯净阴气,所以才入侵羊府,一步一步的蚕食羊家的阴灵根血脉,如果羊五小姐被吸收完下一个就是羊府的其他人了。
只是那东西看起来十分谨慎,这么久隔绝了羊府结界之后却从未露面,只是暗中在动作,看起来灵智不低。
秦镜之瞬间判断出对方修为应该也在元婴期,就是不知道是元婴中期还是后期了。
殷鹤看到秦镜之表情就知道他看出什么来了,这人虽然讨厌但是能力还是有的,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在羊府其他人出去之后悄悄询问:“怎么回事啊?”
“你询问血脉是什么意思?”
靠近的体温热乎乎的,叫秦镜之微怔了一下,随即才回过神来。
“确实可能是阴鬼作祟,我们今晚守着一晚试试。”
他刚才给燕骁那边发了信号,就是不知道这羊府之中消息还能不能出去。如果不能……那他大概就要再提高一些那阴鬼的修为了。
殷鹤一听见鬼物作祟,脸色就扭曲了一下。
还真是鬼物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身为一个在现代长大的普通人,殷鹤之前一次鬼都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
周围环境阴森,自从知道作怪的是什么之后简直看哪里都有问题。
看见他下意识地握紧剑,秦镜之开口:“你若是怕的话就跟紧我。”
殷鹤:……怕什么怕?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怕。”
“只是鬼物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他强撑着解释,秦镜之挑了下眉没有戳穿。
只是殷鹤转身下一刻就在心底呼唤起了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系统先生。”
“真的有鬼吗?”
刚刚察觉到了环境改变,分出视线还以为二徒弟真的不怕的谢弃云:……
“嗯。”
他顿了一下:“你将他们当做魔族一样的死物就行。”
阴祟鬼物大都是人死后怨气不散而成,与活人相异,确实已经算是另一种物种了。
殷鹤听见系统先生的话,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只是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咳,系统先生,遇到危险你不用出手。”
“只是你能一直看着我吗?”
有人看着应该就没那么害怕了吧?
而且还是他最信任的系统先生。
谢弃云察觉到殷鹤瑟瑟发抖的目光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只是却有些奇怪二弟子为什么会怕“鬼”?
一切物种在修为面前都是一样。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来。
“等着吧。”
察觉到系统先生真的在,殷鹤终于放心下来,握着剑的身体也由一开始的紧绷恢复正常。
秦镜之看着他表现还有些奇怪,这么快就调整好了?他还以为殷鹤会向他寻求帮助……不知为何心底一丝遗憾闪过,他顿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
因为出问题是从五小姐身上开始,殷鹤他们由祠堂守在了五小姐的房门外。他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搭起来的火堆,和其他人一起等天黑。按照羊家人的说法每次天黑羊府中都会更加森寒,这时间往往也是鬼祟出没的时候。
在布置了阴灵阵之后秦镜之将血符洒在四周刻意收敛了气息。
殷鹤守住一边也没有暴露自己的存在感。只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等到天黑那阴祟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直到了深夜里殷鹤面前的火堆闪动了两下,他倒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来,那血符却仍旧没有被触动。
一阵风吹过,像是寒气掠过门外最终却没有进来一样。
秦镜之快速走到房间里,却发现那羊五小姐的阴灵根又衰退了。刚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甚至阴灵阵都没有触动,却依旧让鬼祟吸食了阴气。
殷鹤皱眉忍不住猜测:“难道是通过梦境?”
他前世听鬼故事的时候那些鬼好像都是通过梦境来吓人的,也不知道这里一不一样。
他不过随口一说,秦镜之却恍然抓住了灵感。
梦境……确实有可能。
他眉梢微松了一下,只是却发觉这时入梦更加难办。
那鬼祟如若只将梦境针对羊五小姐一个人,那他们就是守一天都抓不到破绽,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梦境转移到他们身上来。
只是鬼祟大概是根据形体和阴气本身来辨认人的……秦镜之看了眼其余羊家人。
这几人血脉稀薄,阴气根本不能像羊五小姐一样吸引鬼祟,而且都只是筑基期,引入梦中也没用。
秦镜之冥思苦想时,忽然将目光看向了殷鹤。他记得殷鹤生辰好像与阴时相关……如果用灵力稍微混淆说不定能瞒过那鬼祟。
殷鹤被看的心底发毛了一下,什么啊?
这么看着他做什么?
他微微皱眉,就听秦镜之突然询问他出生时日,虽然疑惑但还是老实说了。
“丁丑年,亥时。”
纯阴时日,果然……
秦镜之抬眸:“刚才你提醒我了,鬼祟可能是从梦中而入,要想抓到鬼祟只能模仿羊五小姐入梦。”
“而只有和羊五小姐同为阴属的人能够做到这件事。”
也就是殷鹤本人。
殷鹤眼睛睁大才反应过来说的就是他自己,表情古怪了一瞬。模仿羊五小姐……这不是得穿女装打扮成羊五小姐的样子吗?
他迅速反应过来秦镜之刚才的为难是怎么回事。
居然是要他穿女装?!
对女装大佬有阴影的殷鹤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只是门外羊家人瑟瑟发抖,而房间内那个无辜的受害者脸色又惨白了一分。
只纠结了一瞬,他就咬牙别扭的冷哼了一声。
算了,情况不一样,他这可是为了救人。
要是能救下这一府的人……女装也没什么吧?他在心里叫着系统先生的名字,想要听听系统先生的建议。
殷鹤心里的倾向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谢弃云其实早就知道他心软,此时对于他的选择也不意外,只是轻笑了一声。
“不害怕鬼了?”
才反应过来入梦不仅要女装还要直面恶鬼的殷鹤:……
“不、不害怕。”
忽然意识到系统先生是在逗他,他眼睛睁大反应过来没想到系统先生居然这么可恶。
“不过。”
在别扭了两句之后,殷鹤还是轻咳了声:“换上女装,在梦里系统先生也能看着我吧?”
红衣青年声音低软,此时语气中微微有些歧义。
高坐云端的谢弃云怔了一下,垂眸望着他,脑海中一瞬间竟浮现出了他女装的样子……
第二十六章
燕骁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还以为他看错了。秦镜之叫他根据水镜里的衣服去铺子里买一套来, 还要什么胭脂水.粉。
这家伙是被女鬼附体了?
他表情古怪了一瞬,旁边其他几个同门也有些复杂。
“这……应该是大师兄那边有什么事吧?”
不然也不会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了,不过还是先买着看吧。
燕骁“啧”了一声, 停下脚步回复给了秦镜之。
今晚已经过去, 要想捉住鬼祟怎么也得再过一个晚上, 因此秦镜之也并不着急,在收到燕骁的回应之后眉梢松了些。他和燕骁之间的传音符没问题,看来那个鬼祟的结界只能限制元婴之下的羊府众人,而他和燕骁都是元婴期所以不受限制。
这鬼祟修为大抵在元婴中期,只是因为能力特殊, 可能有入梦方面的天赋, 所以手段难测了些。
他神情放松下来, 看向殷鹤:“殷师弟可以稍微休息会儿了, 一会儿晚上还有得忙。”
殷鹤:……
行吧,只是想到秦镜之让燕骁去买衣服,等会儿燕骁回来岂不是能看到他穿女装的样子?他神色就有些噎住。
只是答应已经答应了, 这时候只能眼不见为净了,顶多当燕骁那个嘴臭怪是空气好了。
殷鹤气咻咻的抱怨。
谢弃云有些好笑, 不过也没在这时候刺激二徒弟, 只是看着殷鹤找了个空地练了会儿剑之后下午去睡了几个时辰。
鬼祟手段出其不意, 从昨晚进入羊府开始到现在每次休息大家都要轮流守着,发现如果有人入梦,就立刻叫醒。
好在也许是昨夜那鬼祟得逞吞噬了羊五小姐的一丝灵根,今天白天倒是安分的很。大家等了半天, 到了傍晚的时候燕骁终于买了东西过来了。
成衣铺子订制衣服也需要时间, 若不是他砸了金子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燕骁有些奇怪秦镜之去的那羊府应该也有女眷在,随便借一身就行了呗, 怎么这么麻烦还得重新订做?
在外面等的不耐烦时,他趁着其他人去买胭脂水.粉.的时间,根据秦镜之在水镜之中提供的猜测在周围查探了一圈,尤其是青山镇的坟场乱葬岗之类的,不过都没有发现有鬼祟成.精.的影子,不由微皱了一下眉。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去才提着东西回来。
殷鹤正坐在梳妆镜前百无聊赖,就听到了外面一瞬间的嘈杂声,“咯吱咯吱”的木门被推开又关上。
等到李管事再次出现的时候身后就跟了燕骁一行人。
几个师弟见状都对大师兄行了礼,才看向现在的情况。
“现在是怎么回事?”
“怎么做?”
人多眼杂,秦镜之只在水镜中说了要去羊五小姐经常买衣服的成衣铺里订制身衣服当.诱.饵,具体的计划却没说,连燕骁也不知道。
这时候在燕骁询问之后,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殷鹤。
“这次主要是靠殷师弟。他和羊五小姐一样都是阴属性,用灵力混淆认知之后应该能迷惑住那鬼祟。”
“燕师弟将衣裙给我吧。”
燕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靠殷鹤,那不就是……这些东西是给他穿的?!他神色震惊,来的路上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殷鹤这爱面子的小弱.鸡.也愿意?
即使是沉着脸,他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游移向殷鹤,只是一瞬间就对上了殷鹤恶狠狠的眼神。
“看什么看?”
“我这是为了救人!”
他强调了一遍救人,有些不满。
燕骁:……他也没说殷鹤不是为了救人啊。只是下意识想要像往常一样反驳的话被噎住,到喉边也没有说出来。
燕骁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不耐烦道:“知道了。”
殷鹤气死了,懒得理他,伸手想要接过衣裙,却见秦镜之没有立刻给他,而是问:“殷师弟知道怎么穿吗?”
他刚想开口,脑海里系统先生就说话了。
“院子里有女眷在。”
是啊,他不知道院子里还有女眷呢,应该清楚的。
在秦镜之看向他时,他目光转过去。
“麻烦哪位帮我写一下穿衣顺序。”
拿着衣服让人家指导太失礼了,殷鹤就干脆让女眷在衣服上贴上小纸条,到时候自己拿进去辨认就行。
互相看了眼,一位年长些的女眷走了出来。
“老身来吧。”
她接过衣服,没一会儿就重新递给殷鹤。
殷鹤这才拿着东西进厢房。
燕骁在面前的门被关上之后忽然转头看了秦镜之一眼,不知道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主动指导殷鹤怎么穿衣服,他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好心?
秦镜之坦然对上他目光,神色清明。
“燕师弟看什么?”
燕骁冷哼了一声:“没什么,只是随便看一眼而已。”
两人在门外都没有说话,在殷鹤进去换衣服的时候警惕地巡视着四周,担心那手段隐晦的鬼祟突然出现。
而殷鹤哼哧哼哧了半天终于关好了门窗,拿着衣服看了半天,忍不住嘀咕。
“这也太麻烦了吧。”
他身上除了外面的云纱红衣之外最多就只有两件。
而手里这一套……殷鹤粗略的数了数就被惊到了。
“女修真是太辛苦了。”
听到耳边天真的发言,谢弃云挑了下眉,淡淡道:“换吧。”
“我在。”
本来是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一句话,在这时候静谧的环境中说出来却有些叫人不自在。殷鹤一个人进来卧室时刚才本来也有点害怕鬼祟偷袭,只是被系统先生这样一说……他就总觉得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有人在看着。
在转身时忍不住想到:系统先生是绑定在他脑海里的,那他平时换衣沐浴的时候系统先生知不知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叫殷鹤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耳后忍不住有些滚烫。谢弃云顿了一下,就看到二徒弟在应了一声之后忽然整个人红了起来。
雪白的耳垂上晕染上颜色,谢弃云忍不住移开目光。
没有人再说话。
空气中安安静静的,殷鹤深吸了口气将衣服的顺序记下,咬牙一口气换了过来,一直到将最后一件裙子穿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僵.硬。
……
“我好了。”
他低声道,看向对面的镜子。
西厢房本来就是女眷居住的,现在腾出来给了殷鹤,因此在房间内还放置了一个木质的梳妆台。
幽幽的铜镜照射着对面,映出了殷鹤此时的身形。
因为羊五小姐平时里穿的都是些浅淡衣服,因此燕骁买的也是一身白色衣裙,上面绣了一只仙鹤云花,腰带牢牢的束在了腰肢上,将衣裙衬得更加飘然。
唯一有些违和的就是殷鹤的头发,看了镜子半天感觉有些怪怪的,殷鹤伸手将头上的发带拿了下来,任由一头乌黑鸦发倾散。
“这样好像顺眼多了。”
他自言自语,谢弃云目光转向他,神色顿了一下。
见系统先生半天没说话,殷鹤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是不是太难看了?”
“男修女装就是好奇怪,我自己也看不习惯。”也不知道那个李玉溪是怎么装扮的,居然一点也看不出女装大佬的感觉来。
相比于李玉溪刻意的用梅树雌雄同体的特性柔化五官。殷鹤的五官更加英气明丽些,带着丝俊秀的少年气。在穿上清冷的白裙之后衬托着纤细的身形,竟然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谢弃云对上镜子里青年无辜丧气垂下的凤眸,目光在像是小扇一样的浓密睫毛上停留了一息,脑海中竟浮现出一个词来。
“我见犹怜。”
他微闭了一下眼睛,在殷鹤还在纠结的不敢出去时淡淡道:“没有难看。”
“什么?”
殷鹤诧异地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就听见系统先生道:“很漂亮。”
他低沉的声音一贯是冷漠冽然的,此时却微微有些淡,叫殷鹤一瞬间竟然差点没听清。等到反应过来后莫名的就轻咳了声。
糟糕,又想脸红了怎么办。系统先生的声音太好听了,每次这种时候就很叫人容易心跳加速啊!
殷鹤定下心神来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脸颊。
“那个,既然好了我就出去了,该让那个羊夫人帮我上妆了。”
鬼祟又不是傻子,男女光靠衣服分辨也不行,妆容也是要变一变的。在殷鹤走出去时,犹豫了一下在门外还是提起了裙子。
他毕竟是第一次穿女装,走路总害怕踩到裙角。
秦镜之他们在外面等的无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燕骁刚想轻嗤一声怎么这么慢,就看到面前的木门被推开了。
殷鹤提着白裙走出来,在出现的前一刻,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就褪去了,面对秦镜之他们扬起头来。
他才不会在秦镜之他们面前不自信呢,反正只是穿一次女装而已。谁没有过黑历史啊,唯一叫他尴尬的就只有系统先生了。
心里想着,殷鹤看向几人。
“穿好了。”
“可以开始画了。”
逆着光线推开门的青年身形雌雄莫辨,微微扬起的白衫被风吹的拂起。
燕骁目光在他秀气漂亮的眉眼间望了眼,看着转过头来云鬓雾鬟,清冷柔弱的美人,心中陡然一跳。
殷鹤穿女装居然是……这个样子。
对方肌肤极白,又被殷家养的好,此时站在阳光下都不知道是他皮肤更白,还是那身雪衣更白了。
燕骁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这身在普通镇子上订制的衣裙配不上他。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他迅速回过神来,只是握紧剑却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不敢与殷鹤对视。
院子里静悄悄的,殷鹤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有人回答,不由将眼神重新看向了秦镜之,希望他回应。
毕竟他是这里主事的。
秦镜之和殷鹤目光对视,看清其中疑惑的神色,心神一怔后回过神来。他也没料到殷鹤女装会如此合适,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披散下来换上衣裙而已,就叫人忍不住多注视几眼。
他微微皱了皱眉,克制住心神中的怪异,对羊夫人颔首道:“麻烦夫人了。”
羊夫人点了点头,走了出来,只是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放在殷鹤身上。这青年当真是她见过颜色最盛的,之前还未注意,此时所有人却都忍不住偷看他。
她带着殷鹤坐在铜镜前端详了一下眼前青年脸庞。
青年颌线清晰却又柔软的面容还泛着些朦胧的乖巧,一双眉毛秀气如远山,只是往常大概总是飞扬起来的,才显得有些跋扈。
最漂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分明,眼尾又微微上挑,像是天生泛着红一样。
她拿着脂.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画了。最后勉强在殷鹤脸上点了两下,轻轻给那唇上添了些颜色。
“殷公子。”
“这个颜色怎么样?”
燕骁买了好几盒唇脂,颜色有深有浅,殷鹤低头看了眼也有些分辨不出来,下意识就在心里问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你觉得哪个好看?”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和心上人约会,在出门时询问心上人穿什么好,叫谢弃云微微怔了一下,目光不由看向桌上。
过了会儿淡淡道:“海棠色。”
清淡的海棠色鲜妍又不过分浓艳,十分适合殷鹤。
殷鹤立马就听系统先生的选了这个颜色。
羊夫人见状,也点了点头。
“殷公子好眼光,这个颜色确实不错。”
她伸手轻点了点,落在殷鹤唇上。
淡淡的花香气从唇上蔓延开,叫殷鹤有些新奇,下意识笑了一下又克制住。
镜子里青年的眉眼霎时生动了起来。谢弃云盯着那唇色看了会儿,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鹤没有再出声,等到画完之后又任由羊夫人给他拿了两对耳坠来。白色珍珠莹润光泽,但却没有他肌肤细腻。
因为没有耳洞,他干脆就施法定在了耳后,好在被头发遮掩也不太看的出来。
等到一切弄好之后已经晚上快要到子时了,上一次羊五小姐被吸走灵根大概就是这个时间。
殷鹤躺到了羊五小姐的冰棺里后,皱眉看向其他人。
“那就开始?”
“哦,行。”
被殷鹤女装看愣了的同门弟子们尴尬地点了点头。
秦镜之也看了眼时间。
时间到了,现在刚刚好。他在殷鹤躺进去后又叮嘱了一遍需要注意的事情。
“殷师弟,等会儿我会出手模糊你身上的阴气,让你的阴气与羊五小姐无异,你需要在入梦时保持清醒。”
“如果在梦中那鬼祟出现,便想尽办法将这血符贴在对方身上。”
这样他们就能通过血符连通梦境,找到那鬼祟踪迹。
这是之前早就商量好的,不过在开始前秦镜之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次要殷鹤直面一个元婴中期的鬼物,并不简单。
殷鹤握着剑点了点头,为了不让目的太明显,血符被他藏在宽大的袖口里,这时候牢牢压在手臂之下。
“我知道了。”
燕骁见状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了旁边,目光始终诡异地没往殷鹤这儿看。
随着月色移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殷鹤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他现在无论是身形还是气息都和羊五小姐很像,在缓慢放慢了呼吸之时就像是昏迷了一样。
众人静静地等着,没过一会儿殷鹤就感觉到身上有些冷了。
冰棺之中温度本来就低,只是现在的温度比之前还冷些,好像是忽然之间就置身于森寒鬼域之中了一样。
耳边冷风呼啸着,殷鹤克制着长睫颤动,一动也不动。只能茫然地嗅着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也分不清是唇脂上的海棠花还是他自己衣服上的了。
随着眼皮渐渐沉重,在不知不觉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心神便已经不在原地了。
冰棺外的人没有发现殷鹤面色不对,他从躺进去到现在便一直是这样,只有殷鹤本身能体会到那种奇妙的感觉。
乾坤袋里的绿柏虫疯狂触动着,显示他已经来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甚至可能比之前几次还要危险的多,只是此时殷鹤却无法知晓。
只因被梦境鬼域中拉进来的人是无法保持清醒的,羊五小姐就是在觉醒灵根时一瞬间被外力摧毁根基,昏迷中堕入其中。
殷鹤睁开眼睛后也有些茫然,随着视线只看到了面前一座黑色的鬼域坟山伫立在眼前,而周围都是来来往一样和他眼神同样呆滞的人。
他刚进来站在原地没多久耳边就听到了一道嘶哑的声音。
“过来。”
“过来。”
坟山里的呼唤声一声接一声,只不过其他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谢弃云瞥了眼就知道那些没有听到的人都是已经被鬼物吸干,彻底化为亡魂的修士。
这里面修士来来往往不少,可见这鬼物已经做下不少的孽债。
而秦镜之他们这次却明显判断失误了。
这只鬼物……大概在元婴后期,马上就要突破后期圆满冲击化神了,没有限制他们传音只是因为这鬼物天性谨慎。
他感应一瞬便知晓这鬼物是尸气天然成型,吞噬阴灵根走上大道的,这次盯上羊府中众人也不是意外,只是化神必须而已。
谢弃云回过神来,一指点向殷鹤眉间,殷鹤一激灵被鬼气迷住眼睛的状态便一瞬间被驱散了,抬起头来还有些诧异。
“这就是梦境之中?”
这梦境也太夸张了吧?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谢弃云淡淡解释:“阴鬼类修士都有天然鬼域在,修为越高,鬼域的压制性就越强。”
不过这鬼域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殷鹤津津有味的听着,四处偷偷看了看:“这里面好阴森啊。”
一进来就有种阴寒入体的感觉,殷鹤甚至觉得他呼吸到鼻尖的风都带有血腥气。
谢弃云有些无奈:“在里面务必不要丢失剑。”
不用系统先生说殷鹤也知道,连忙点了点头。
“系统先生放心吧。”
他克服对鬼祟的恐惧,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那坟山看着近走起来却很远。殷鹤每走一步,都感觉到神思恍惚了一瞬,随即又握着剑立刻回过神来。
只是他心知肚明,那鬼物虽然始终没有现身,但是去坟山的每一步路都在侵蚀人丹田,不着痕迹的吸取着阴气。普通修士大概只要受到召唤不知不觉的走到坟山面前,甚至没有见到那鬼物就会被吸干阴灵根,彻底化为游魂。
可见即使是在自己的鬼域里,那鬼物也依旧谨慎无比。
谢弃云知道对方是在冲击化神的关键时期,所以步步小心,不过这时候的鬼物也是最容易击溃的,甚至只要让他走火入魔,就能以绝后患。
殷鹤边走边运转灵力加持,随着在梦境中的时间加长,外面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燕骁看了冰棺一眼,有些皱眉:“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他传音给秦镜之,心里担心殷鹤又不肯承认。
秦镜之也看向了棺内。
殷鹤此时应该已经被拉入梦境之中,看起来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确实是通过梦境的缺口来蚕食灵根。
但是已经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冰棺里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叫他们也无从判断殷鹤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不过看着殷鹤呼吸正常,秦镜之还是道:“再等等吧。”
再等一柱香时间,如果他们还是没有收到殷鹤的消息再动手。
燕骁有些不悦,但是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这时候只能忍耐了下来,只是心中数着时间时却越发焦躁了,时不时地就要转头看一眼面前燃起的香柱。
香炉里的灰积落了一地,就在外面的人等的焦急的时候,殷鹤终于走到了坟山外。
他在快靠近坟山的时候,刻意让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下任由鬼气侵蚀,装作和其他人一样呆滞的模样僵.硬.的往前走,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心里却在想着系统先生的话。
观察这只鬼物的状态,如果发现他此时正在吸收阴灵根的关键时刻,可以将自己体.内秦镜之特意伪装过的阴气一瞬间转化为在剑修大比上领悟的本源生机剑气,用阴阳相克,生死相悖的法子,在对方想要吸收的时候一剑将这鬼物引入雷劫之下。
这个方法最为危险,但也最为简单。中间需要临场反应迅速,有一步差错都不行。
想到有系统先生在看着他,殷鹤握紧剑,一瞬间有了决定。
他历练不就是为了成长吗?方法就在眼前,怎么能连险也不愿意冒呢。
而且殷鹤深吸了口气。
身穿白衣的青年身形孱弱,但眉眼却飞扬。
——他也想试试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
坟山里的尸鬼在察觉到有人过来之后睁开了眼,从阴气中清楚这是被他从羊府中牵引过来的那道心神。
对面摇摇晃晃的影子此时已经被鬼气侵蚀的站不住了,正是最后的收割时间,只要他将最后这一丝阴灵根吞下炼化,就能在青山镇引动雷劫突破化神,返回鬼城之中。
殷鹤感觉自己平生最大的演技都发挥在这里了,他等了半天装的感觉自己都快要装不下去了,才察觉到有人出来。
坟山的地下走出来一个浑身尸斑,脸色诡谲的中年人来,在看到殷鹤时眼前一亮就像是看见食物一样。
他谨慎的隔着距离检查了一遍,发觉是自己熟悉的阴灵根之后这才走了过去,边走边道:
“闭上眼睛。”
“很快就结束了。”
鬼气遮住双眼,尸鬼继续迷惑着人心,想要像以往一样自然而然的取出阴灵根,只是在他动作的一刹那却忽然被一双手按住。
殷鹤眼神清明,哪儿还有半分被迷惑的影子。他迅速地将血符贴在他身后,在尸鬼发觉不对,下意识想要动手时,电光火石间逆转剑气。
那被尸鬼握在手中的阴气一瞬间变成了生机浓郁的生之剑意,穿破天际从他掌心扎根而下!
他握着双手,表情不可置信。但是生死相克,生气一接触到尸身就开始疯狂蔓延。
殷鹤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按照系统先生的教导,趁着这尸鬼这时候被生机缠住无法逃脱,这时候聚集全身灵力——引动了天雷!
外面抱剑等着的燕骁他们刚察觉到血符的连接,就猛然听到一阵巨响。
羊府夜色上空迅速地积攒了一片片乌云,一道紫黑色的天雷在天空中闪烁,直直地落到了冰棺外面。
燕骁脸色巨变。
天雷?那个鬼物是元婴后期!
不止是他反应过来,秦镜之也反应了过来,这时候迅速开口:
“别多想,赶快进入梦中。”
如果那鬼物是元婴后期此时还引动了雷劫,那殷鹤一个结丹修士在里面……
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靠,那个小弱.鸡.不会出事了吧?
燕骁正担心着殷鹤,在进入后却意外的看见一只尸鬼脸色狰狞地倒在地上,在被生机侵蚀的走火入魔时被一道天雷猛地劈下!
而殷鹤则持剑跪坐在原地,一身白衣都被血染红了。
殷鹤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会儿去坟山的时候.硬.抗了鬼气侵蚀,这时候被反噬了而已,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外表看着就很严重了。
跟尸鬼近距离接触真是要命。
呸呸呸,刚才真是痛死他了。
他刚想要兴奋地向系统先生说自己成功了,结果激动之下气血逆转,手握着剑眼睛一闭却晕了过去。
“殷鹤!”
在殷鹤倒下的一刹燕骁下意识地想要过去,但是却慢了一步。
一道寒芒闪过,落在鬼域之中的身体冷不防被一只手接住。
谢弃云看了眼晕倒的二弟子,眼神莫名。
弟二十七章
燕骁愣了一下, 没料到会看到师尊。
师尊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念头一闪而逝,谢弃云就已经抬起头来。
“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将羊府里的人安排好。”
他只淡淡看了眼那个在雷劫中打滚的鬼物, 那尸鬼就身体陡然一僵, 像是被什么极为恐惧的存在注视, 下一刻,就在惊恐中被紫色天雷打在身上灰飞烟灭。
鬼域顷刻之间开始溃散,秦镜之低头应了一声时再抬眼,师尊已经不见了,而晕倒的殷鹤也已经被带走。
燕骁“啧”了一下, 有些不安:“你说殷鹤不会有事情吧?”
刚才晕倒那情况总叫他有些不放心, 虽然燕骁也烦躁自己这么担心这小弱鸡干嘛。但是想到殷鹤可能喜欢自己……他就总忍不住将目光多落在对方身上。
秦镜之回过神来, 看见燕骁皱眉的样子淡淡道:“不会。”
“有师尊在, 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师尊的修为,刚才一眼就左右了雷劫,燕骁这才放下心来。
“也是。”
他勉强按捺下对小弱鸡的担心, 转头处理鬼域残留的事情。
而秦镜之则有些多想,师尊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刚才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想到刚才殷鹤遇到危险时师尊千钧一发之际现身, 他心中就有些古怪。
……
羊府众人等了半天, 在府外的天雷出现时就心惊胆颤, 担心几位高人出什么事。在一柱香时间过后,外面雷消云散终于平息下来。
他们抬起头就看到秦真人和燕真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带血的尸衣。
他们目光在身后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位殷公子, 不由有些奇怪。
“殷公子……”
羊成忍不住问。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 微笑道:“殷师弟刚才不舒服已经先回飞舟了。”
“不过诸位放心,并没有什么大事。”
他将手中的尸衣扔在地上:“这是那只迫害羊府的尸鬼在雷劫下所留, 按照品类来说能炼制一件阴性的上品法器,此次便算作是对羊府的补偿了。”
羊府毕竟是糟了无妄之灾,这代最有天赋的弟子灵根也被蚕食的七七八八,往后怕是难以在周边立足,不过经此一事能活下来已经算不错。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在得知那盯上他们的尸鬼是元婴后期鬼物,甚至马上要化神的时候众人更是脸色惊惶。
他们老祖宗修为最高时也不过元婴初期,被这样一位恐怖敌人盯上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几人千恩万谢,燕骁这时咳嗽了声。
“不用谢我们。”
“我们只是去收了个尾,将鬼域残留的鬼气收纳了而已。这次重创尸鬼的是殷鹤,你们以后要感谢就感谢殷鹤吧。“
在检查尸鬼尸体的时候秦镜之和燕骁就发现这尸鬼是因为被生机剑气逆向侵袭身上的尸气才引动雷劫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整个悬剑峰修炼出生之剑气的就只有殷鹤。
在剑修大比上对方爆发的那一幕还在眼前,燕骁怔了一下,看着尸鬼掌心的残留,忍不住自语。
“这家伙还真是胆大。”
用生机侵袭鬼气又引动天劫,任何一个时机把握错了都要出事,连他都不敢保证有十全把握,没想到殷鹤却做到了,还是在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人的时候,他想到这儿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秦镜之也高看了殷鹤一眼,他原本以为那尸鬼出事是因为师尊在的缘故,现在看来却是因为殷鹤。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确定当时的尸鬼是在化神的关键时刻的……
脑海中的思绪一转,庭院里的众人已经惊呆了,包括同为悬剑峰同门的弟子们,他们本以为这尸鬼伏诛是大师兄和燕师兄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联手诛杀的,没想到却是殷鹤干的?
他竟这么厉害?!
羊府众人反应过来,连忙感谢殷鹤。这时候羊成看了羊夫人一眼,两人犹豫了一下,去祠堂拿出了一个盒子。
“羊府现在也没什么了,不瞒诸位,这是我家老祖坐化时留下的,本是等待后辈中能出一个有缘人,现在看来也没有人能打开了。”
“这次羊府脱险多亏了殷公子,羊府上下感激涕零,便劳烦诸位将这个盒子送与殷公子,就当是此番羊府的谢礼。”
羊成惭愧的说完,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因为是给殷鹤的,秦镜之等人也不好拒绝。他伸手接过来,淡淡点头。
“我等会带到的。”
他看了眼其他人:“现在带我们去看看羊五小姐吧。”
“刚才尸鬼鬼域已毁,羊五小姐应该已经能醒过来了。”
“只是方才我们在鬼域之中见到了羊五小姐的游魂,对方神志已经被侵蚀的不浅,就算是醒来恐怕也会痴傻。诸位心里有个准备。”
这件事在这么多日小妹一直不醒时大家就有了准备,听见秦真人的话,只是擦了擦眼泪点头。
“能醒来就好,总归还是活着的。”
“家祖在世时和南边的问药谷有些关系,等到小妹好一些,不行我们全家再去问药谷寻医。”
家里人都已经遭难,此时羊成便成了主事人,叹了口气苦笑。
听到问药谷,秦镜之指尖微动了一下,想到自己身上的剧毒,倒没说什么,只是想着:他或许也应该去问药谷一趟?
只是他母族便出身问药谷,秦镜之至今怀疑这无解的奇毒就是问药谷中出来的。
他只微微走神了一刹,连站在一起的羊成都没有发现。等到回过神来后,便道:“走吧。”
……
殷鹤只感觉自己很累,很疲惫,全身疼的连手臂也抬不起来,回到飞舟之后也依旧昏睡着。
谢弃云带他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在将殷鹤放下之后伸手查探了一下二徒弟体.内的灵力。在发觉只是灵力枯竭心神耗损之后眉梢微松了些。
刚才他本可以不出现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在看到殷鹤闭眼倒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现了身形,将人接到了怀里。
船舱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在殷鹤脸上,在那张漂亮苍白的面容上映下了几道光影。谢弃云出神的看着,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很陌生……
他从未对人生出过担心的情绪,这还是第一次手中的动作先于心中想法,在他还没想明白时就已经出手了。
在殷鹤落在怀里时心里复杂的感觉才平息下来。
他垂下眼,想到殷鹤听到自己的指导,毫不犹豫的就实施了,也不担心一个结丹修士对上元婴后期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的信任仿佛是知道自己不会害他一样。
心里涨满古怪的不像话,在谢弃云寒冰似的心湖中微微泛起涟漪。他看了会儿后,在阳光下消失在了原地。
秦镜之他们回来的时候便收到了师尊命令,让他们回悬剑峰。
“师尊没再说什么?”燕骁皱眉看过来。
秦镜之摇了摇头:“没有。”
他心里也有许多疑问,奇怪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出关过的师尊此时怎么出关了。而且……只让他们回去,也未等他们复命。
看船上弟子的样子,他们都不知道剑尊过来过。看出师尊不打算张扬,秦镜之便也什么都没说,只敛眉遮掩住心思。
“殷师弟大概是在他房间。”
“我们过去看看吧。”
燕骁早在羊府的时候就有些担心殷鹤,只是此时听秦镜之提出来,却有些犹豫了。脑海中他心魔入体时要殷鹤骂他的画面再次出现,燕骁有些别扭,他去看殷鹤不会被殷鹤误会他放过这件事不计较了吧?
就算是殷鹤暗恋他,这件事他也不可能轻拿轻放!
他微皱了一下眉,秦镜之淡淡看了眼。
“燕师弟如果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燕骁:……
“等等。”
他立马开口,在秦镜之看过来前道:“咳,好歹殷鹤这次也算是立下大功,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他反复的样子就连秦镜之也看不过眼,神色复杂了一瞬。等到两人到了房间外时就看到不远处稍微打开了一扇窗户在透气。
殷鹤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快醒了,这时候正坐在榻上发呆。
秦镜之敲了一下门,过儿好半天才听见“进来”的声音。
殷鹤起来之后还有些茫然,毕竟不是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由危险无比的鬼域来到温暖的船舱里都能立刻反应过来的。
他只记得自己本来是想要和系统先生说什么来着,结果却突然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来这儿的。
这会儿见秦镜之他们进来,就有些奇怪了。
“是你们送我回来的?”
秦镜之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殷师弟不知道吗?也对,殷师弟那时候已经昏迷了,应该是没有看见。”
“是师尊送你回来的。”
“师尊”这两个字一出现,殷鹤就愣住了,在开口之前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从入门到现在总共就没见过师尊两次,昨晚昏迷居然是师尊送的他。
“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他第一反应就是秦镜之戏弄他。但是……秦镜之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啊,戏弄他这种事燕骁干才比较合理吧?
燕骁被看的冷哼了一声,还是道:
“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好运才能撞上师尊。”
他们两个都没觉得是殷鹤和师尊有关系,师尊特意而来,只以为是阴差阳错而已。没想到却被殷鹤碰上了。
一听燕骁这语气,殷鹤就是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真的是师尊送的他啊……
神色古怪的回过神来,殷鹤就轻咳了声,下意识偷偷在心底询问系统先生。
“你说这是什么运气啊,随随便便就碰到了。”
“难道师尊是正好出门办事?”
他自言自语了两句,随即又立刻紧张起来。
“系统先生,你没被他发现吧?”
在他眼里系统先生就像是藏身在修士身上的灵一样,他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对方安危。怕他被剑尊发现当成邪祟一剑搅杀。
谢弃云沉默了一下,本来想要顺势透露一下消息,让殷鹤反应的。但是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敌意那么深。
担心“自己”杀了“自己”。
长时间的沉默叫殷鹤有些皱眉,脸色微变,不会真被他说对了吧?
系统先生真的出事了?
他急忙地叫了两声,谢弃云才回过神来。
“没事。”
脑海里的声音顿了一下,只好在殷鹤松了口气的神情下复杂道:“没有被发现。”
“不用担心。”
坐在山上的剑修眼皮跳了一下,殷鹤却眉梢立刻放松起来。
“那就好系统先生,你刚才没说话差点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咳咳,你稍等一下啊,我先应付完面前这两个。”
他记起秦镜之和燕骁还在面前,这时候见系统先生没事,便立刻收回了和系统先生对话的心神。
秦镜之一直观察着殷鹤脸色,看到他是真的诧异之后便知道这位殷师弟确实并不知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真的是意外……
他心里想着,将羊家托他带来的盒子从袖中拿了出来。
“对了,刚才差点还忘了这个。”
“这是羊府里的修士感激殷师弟此次出手,托我带来赠予殷师弟的。”
他将盒子递给殷鹤。
殷鹤没想到还有这个。第一次做好事被人感激,他表情略微怔愣了一下,不过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也行吧。”
毕竟也是冒了那么大的风险除鬼,被送谢礼什么的好像也正常。
他嘀嘀咕咕了两句,虽然不知道那谢礼是什么东西,但是心里居然也有点高兴。有一种做好事被人看在眼里的舒爽感。
燕骁不知道殷鹤心情,见他醒来之后身体恢复,行动也自如,不自觉悬着的心这时候也放了下来。
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注意到殷鹤此时的衣着。他从羊府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换衣服,此时还是穿着那一身女装。
漂亮苍白的青年柔弱的坐在榻上,扬头动作时耳边的珍珠耳坠几乎能晃花人的眼,燕骁心脏猛地又跳了一下,在羊府中时那种不自觉地便想要将目光放在殷鹤身上的感觉又来了,叫他飞快的移开眼来,粗声粗气道:
“既然醒了还不换女装。”
“一大屋子男修,穿着女装像什么样子。”
他声音.欲.盖弥彰的明显,叫秦镜之都多看了一眼,但殷鹤却没有发觉,只觉得燕骁烦人。
这人有完没完了,老是找事。
他穿女装怎么了?又没出去船舱外面?而且他这不是刚刚醒吗?
殷鹤无语的皱了下眉,在燕骁看向他时,做了一个口型。燕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殷鹤刚才没出声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骂我!”
两个字像是暗号一样,叫燕骁脸色霎时间变了。
一股火从心底烧到面上,秦镜之转过头时,就看到燕骁气的脖子都红了。
秦镜之:……
这是在做什么?
“燕师弟?”他不由疑惑询问了一声。
燕骁死死握着剑,瞪了殷鹤一眼。
“我、没、事!”
只是他到底是扭曲着脸闭上了嘴。
殷鹤得意坏了,果然有用!
让燕骁嘴贱,现在心虚了吧?他眼底的得意几乎都快溢出来了,在秦镜之看过来时,轻咳了声。
“那个,我刚刚苏醒身体不舒服,劳烦燕师弟帮我去烧桶热水了。”
“正好我沐浴一番,将脸上这妆容卸下来。”
这种吩咐的话往常燕骁绝不会同样,甚至会直接冷笑拔剑指着殷鹤,但是此时却像是被什么噎住一样在黑着脸半天之后还是冷哼了声。
“要什么热水,小心烫死。”
威胁成功的殷鹤心满意足的靠回去。
秦镜之本以为今日的惊讶已经足够多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看起来……像是燕骁有把柄在殷鹤手中一样。
他心里想着,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目光在殷鹤面容上看了眼,不动声色。
“既然殷师弟要烧水沐浴,那我就不打扰了。”
“还有一日就会回到悬剑峰,有事师弟可以发传音符给我。”
还有一日就要回去?
听见时间,瞬间叫殷鹤刚才气了燕骁的高兴消失了不少,淡淡道:“知道了。”
秦镜之转身离开,在出去之后就看到了在厨房烧水的燕骁,目光一掠而过收回了眼神。
……
殷鹤故意为难燕骁,足足烧了两趟水才结束。
浴桶里被放的满满的,坐在铜镜面前殷鹤还有些不满。
“你买胭脂水.粉.怎么不买洗的东西啊。”
“这些东西怎么弄不下来?”
他刚才沾水擦了擦,结果擦了半天脸上的脂.粉.还在,像是防水一样,叫殷鹤不由想起了前世女孩子用的化妆品,这不会真防水吧?
那要怎么洗?
燕骁深吸了口气,看着殷鹤在铜镜面前鼓捣不耐烦道:“这东西有那么难刮吗?”
“你用除尘术试试。”
他伸手就想给殷鹤来个除尘,被殷鹤眼疾手快的遮住脸躲过去。
开玩笑,就燕骁那个粗鲁的手法,让他施展除尘术他脸怕都得除一层皮,还得自己来。
殷鹤用灵力在脸上试了试才小心的抹掉那点妆容,随即又把唇上的海棠色擦掉了,燕骁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遗憾。
好在殷鹤回过头来时他第一时间就收回了眼神。
“好了吗?”
“真是麻烦。”
殷鹤把柄在手,不和他计较,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差不多了。”他看了眼那身女装,有些嫌弃:“燕师弟把这身女装拿去烧了吧。”
穿过的女装放在身边总觉得有些别扭,而且这东西还进过鬼域,殷鹤很迷信的觉得不能留了。
燕师弟?
燕骁额头跳了一下,差点气笑了,不过在看到地上的衣裙时却耳后突然红了一下,叫他刚才的生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殷鹤等了半天等着这暴躁怪生气,结果却没想到燕骁握了握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居然真的拿着东西出去了。
殷鹤:……这么听话?
这人今天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啊?
他狐疑地想了半天,最终只能归结在是把柄太好用了上。
燕骁出去后握着这身衣裙,本来是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用灵火焚之一炬的。只是刚升起这个念头,鬼使神差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手里的白色衣裙布料简单,但握着却仿佛还能感觉到温度一样,燕骁不自觉的拿了起来,想要闻闻是不是衣服上和上次的药姜盒一样也会沾染上香气,下一刻又觉得自己这举动太过尴尬。
真是有病!
他想什么呢?
但是莫名的经过这一打岔,那件衣裙他竟然也没烧掉,而是留在了乾坤袋里,找了个盒子单独装着。
做完这一切之后燕骁抬起头迅速地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看到这才放下心来。
“燕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刚好出来的执法堂弟子远远看到燕骁背影有些疑惑,不知道燕骁一个人在那儿低头做什么呢。
燕骁回过神来,指尖仿佛还有衣裙的触感,他握紧手压下心虚脸色不变道:“没什么。”
同门只听到燕骁语气烦躁:“刚好路过而已。”
看着燕师兄大步离开,真的路过的执法堂弟子一脸懵然,还有些不明所以。
燕师兄最近脾气怎么越来越差了?
之前燕骁只是偶尔不耐烦,现在好像每天心情都很差,难道修炼到瓶颈期就会这样?
大家莫名其妙,但都明智的默认最近不去燕师兄面前晃荡。
殷鹤等到燕骁走了之后才放心的关上门沐浴,这时候才有功夫询问系统先生之后的事情。不过系统先生并没有说多少,他只好遗憾的压下好奇心。
谢弃云听着耳边的水声,眉头微皱了一下。
殷鹤将身上的女修装扮都洗去之后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等等,如果是那位师尊带他回来的话,那他女装师尊不是都看到了?
对方是什么反应?
殷鹤印象中悬剑峰几位长老都极为古板,若是被他们看到自己女装指不定要怎么想呢,那剑尊呢?
泡在浴桶里的人动作微停,又哭丧下脸。
谢弃云静静打坐,没有睁开眼。
本来.皮.相.色.妄于他都是如浮云一般,只是这段时日面对殷鹤时他心湖总是无法平息,便也只能闭上眼睛,忽略耳边水声。
只是偏偏殷鹤却没有意识到,时不时就会想到他。
譬如现在在谢弃云清净六根时,殷鹤忽然冒出水面来开口。
“对了,系统先生,系统先生。”
“你有没有看到师尊抱我回来时的脸色?”
秦镜之说是师尊抱他回来的,但是殷鹤都无法想象“抱”这个字出现在那位高坐云端的剑尊身上时是怎么样的。
他觉得对方一定是袖袍落下,一只手拎着他而已,只是秦镜之太夸张了。
谢弃云自然能想到殷鹤在想什么,在对方吐槽时淡淡开口:“确实是抱。”
他顿了一下,又问:“问对方脸色做什么?”
殷鹤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师尊看到我穿女装有不好的印象吗?”
“也不知道其他人解释了没有。”
他忧愁地在水里钻进去又钻出来,耳边甚至都能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谢弃云有些无奈。
“他不是那样的人。”
似乎是怕殷鹤不理解,谢弃云淡淡道:“他并不关注这些。”
“也是哦。”
他只是一个小炮灰,师尊可是连那些气运之子都望尘莫及的人,怎么会那么关注他。他想到这儿猛地扎出水面来,动静稍微大了些。
谢弃云心神微晃,终于还是睁开了眼,下一刻,对上了殷鹤弯起来的眼眸。
第二十八章
飞舟一连行了一夜, 终于到了悬剑峰山下,远远看着熟悉的山峰,殷鹤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出来一趟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不情愿, 但是时间长了居然还有点不舍。
毕竟只要到外面, 就不用和那些讨人厌的师兄弟们朝夕相对了。
谢弃云虽然不知道殷鹤心态,但也看出他表情苦闷,顿了一下。
“不想回去?”他忽然问。
殷鹤点了点头:“你不知道我住的地方离燕骁那家伙太近了,之前那家伙在北境还好,一天又碰不到面, 现在回到峰内一出门就能对上, 洞府就在隔壁, 想想就窒息。”
谢弃云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奇妙用词, 重点关注在他说话的内容上。
这倒确实不妥。
燕骁误生魔气,两人又向来摩擦不断,放在一起早晚会出事。
他只沉吟了一瞬就有了决定。
殷鹤说完之后见系统先生没回应, 还以为是他也没办法,毕竟这是悬剑峰内的事情。他眨了眨眼又反过来安慰系统先生。
“我说的也是夸张了些, 其实也没什么了, 虽然燕骁那家伙讨厌, 但我也不是没有他把柄,你看他昨天就听话了。”
“实在不行还有系统先生陪着我啊。”
殷鹤的话天真又随意,似乎并不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系统”有一天会离开,而是默认两个人永远会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 谢弃云竟对这样的想法不反感。
他微微垂眼, 竖瞳盯着殷鹤,过了会儿后, 淡淡应了一声。
殷鹤立马笑了起来。
几个人到了山腹的时候就下了飞舟,再往上就不能再坐飞行法器了,不然便是对各位长老和尊上的不敬,他们下来之后秦镜之目光向后看了眼,见所有人都已经到齐,这才道:“这次回来几位长老都在问道场中等我们。”
“大家一起过来吧。”
知道这次剑修大比之后涉及到剑冢名额,其他人也不意外,只是却互相看着,猜测这次剑冢的名额会有谁的。
殷鹤也撇了撇嘴,觉得应该轮不上自己。
剑冢名额听说还要看往常做任务的表现,殷鹤之前一次任务也没做过,虽然剑修大比能加一点分,但谁知道呢。这也是殷家大长老在知道后叫他去讨好师尊的原因。
他往常太过懈怠了,又不合群,综合起来还有些比不上其他人。
随着大家都上了山,燕骁刻意走在离殷鹤稍远一点的地方。他自从昨天藏了殷鹤的女装之后见这家伙见鬼的居然有点心虚。不过他一直沉着一张脸,其他人也看不出来什么。
问道场上四位长老并肩而立,远远看到这一群门派内的.精.英弟子们回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庶务长老刚要上前,这时候却动作停了一下,忽然接到了一道命令。半天之后表情古怪。
“怎么了?”
旁边炼器一脉的铁长老转过头来,看到庶务长老一脸复杂的模样,有些奇怪。
这家伙脸抽筋了?
陈长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刚才接到了尊上命令。”
他顿了一下才道:“此次回返的途中悬剑峰弟子殷鹤和其余几位弟子在一天之前救助了青山镇的羊氏众人,斩断了一只元婴期尸鬼道途,立下了首功。”
“这次剑冢名额恐怕会多上一位了。”
殷鹤原本并没有在剑冢名额上,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差了一点,但是加上斩杀元婴期尸鬼这件事便不一定了。
羊府的救助就算是按任务榜来算都是难度极高的高阶任务,完成一项就能被列为重点考察弟子,更何况殷鹤还赢得了剑修大比前十。两项相加,刚好越过了剑冢设立的那条线。
其他两位长老还有些不可置信,那个青山镇的任务是殷鹤完成的?
是他们知道的那个殷鹤吗?
他们表情狐疑,都怀疑陈长老是不是收了殷家什么好处了。陈长老无语了一瞬,将刚才剑尊点入他识海里的画面传给了其他三人。
三位长老看后这才压下了质疑,只是表情却惊讶不已。
“不过只是出去了一趟,这位殷家小少爷真是变化不小。”
何止是不小,铁长老都觉得自己说轻了,这简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殷鹤之前是什么修为大家都知道,这次出去不仅突破了筑基期,成功晋升结丹。还在剑修大比上领悟生机剑意,战胜了玄铁剑妖玄蔺。
现在又独自一人闯入鬼域,引动雷劫……
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其他人做出来,他们或许还不会那么讶异,可这是殷鹤……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殷老鬼他们怕是做梦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旁边拿着拂尘的云长老摇了摇头。
陈长老擦去额头上的汗,也这样想着。而且这位殷师侄不知怎么的,还得了剑尊的眼。
同为真传,其他两位可没见剑尊这么关注啊。在上山之前特意传了当日的镜像给他,让他压下争议,公正的给殷鹤记上大功,这样剑冢的名额便是顺理成章了。
在看到这段镜像之后,没有人会质疑。
原来高高在上的尊上也有心细如尘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就看到弟子们已经上来了。
问道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了,除去这次参与剑修大比的,还有一些本就在门内的弟子同外出做任务的弟子一起回来了,看到他们回山门之后都点了点头。
秦镜之自然回礼,殷鹤虽然不喜欢那些人,但也勉强颔了颔首。
其他同门:……
不就是赢了一场剑修大比吗?竟然那么高傲?
燕骁“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却压下唇角忍住。
这家伙……还摆师兄的面子呢。他神色好转了些,叫周围走在燕骁旁边的同门猛地松了口气。
吓死了,燕师兄终于正常了,刚才身边气氛诡异到他都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位燕师兄了呢。不知道自己给周围同门造成的惊吓,燕骁在挑了挑眉后就收回了目光。
底下这场交锋台上长老并没有看到,此时见这些弟子们回来,不由满含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次出门大家都做的不错。”
“没有堕悬剑峰的脸面。”
不过除殷鹤之外叫其他几位长老有些诧异的是,在剑修大比上秦镜之竟然没有赢过燕骁。想到对方应该是当日状态不好,几位长老压下了在当场询问这件事的念头。
“今日召集各位来,是因为外出的弟子们现在都回来了,按照流程,便也在问道场内统计功劳,将悬剑峰向来最重视的剑冢名额分布下去。”
“距离剑冢开启还有十五日时间,各位在得知名额之后也好早做准备。”
听到“剑冢名额”底下都哗然了一瞬,剑冢之所以最为受剑修青睐,便是因为极为难得。
这剑内枯冢都是当年剑尊以一己之力,收集万万年来各个剑道之上的大能者集齐而成,上面都留有各位大能的剑道留影。
剑修进入剑冢之中修炼不说修为一日千里,便是能与其他大能留影们相性相合,留下剑道种子便已经是极大的好处,因此才被古往今来的剑修们追捧。
只是这剑冢是只有悬剑峰的弟子才能进入的历练之所,因为太过珍贵几乎能改变修士道途,所以每三百年一开启,只有在峰内重点培养为悬剑峰立下大功的弟子才有机会进入。
而且最为苛刻的是,剑冢之中还有年龄要求。若是在百岁以内未曾进入剑冢,就算是以后跻身长老之位超了年龄也无法进入。可以说能进去都是天才剑修中的天才。
往届和现在许多剑修聚集在一起,都在等这次,好在记起上首四位长老都在,立刻安静下来。
陈长老向下看了眼,属于合体期的威压笼罩问道场,压下弟子声音之后神色这才肃然起来。
“下面我公布此次十个剑冢名额。”
“有异议者可以当场提出。”
“第一位,悬剑峰首席——秦镜之。”
秦镜之担任首席多年,处理峰内各项事务,实力高强,做过大大小小的任务,同门们都受过他照拂,因此并没有异议。
陈长老点了点头,开始念下一位。
“北境指挥使,燕骁。”
燕骁在北境历练时接取了悬剑峰驻守魔地的任务,这么多年诛杀魔族无数,令人闻风丧胆,因此在听到燕骁的名字之后也没有什么争议。
“文陆。”
“马文赫。”
“周轩。”
“赵天庆……”
随着名字一个个的念下来,在念到“殷鹤”的名字时,场内寂静了一下。
殷鹤,他凭什么?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陈长老立刻就补上了殷鹤接取青山镇任务的事情。将殷鹤镜像放出,成功解答了其他弟子的疑惑。
殷鹤也没想到自己的影像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还入选剑冢了?
那个三百年只有十个名额,全悬剑峰往届至今都一起竞争的剑冢名额?
他不是在做梦吧?他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脸颊,在感受到疼痛之后立马收了回来,只是表情却还有些茫然。
“青山镇的任务原来也算功劳啊。”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谢弃云勾了一下唇角:“青山镇是悬剑峰下属之城,当然也算。”
而且以殷鹤现在的表现,并不算是他徇私。
殷鹤走出来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由多了起来,都有些惊异。没想到短短这些时日这个纨绔子弟变化居然这么大。
刚才镜像里的人几乎都叫人不敢认了。
秦镜之和燕骁也是第一次见这镜像,他们进入的时候鬼域之中的战斗已经平息下来,因此并没有看到殷鹤是怎么出手的。
在看到用自己当.诱.饵.诱.使尸鬼出来,又逆转无形剑气的殷鹤时,心中都有些复杂,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豁的出去。
殷鹤虽然心里茫然,但是在站出来之后就自信起来。是啊,他也不算是是毫无贡献。陈长老将进入剑冢的令牌给他。
殷鹤伸手接过来后,装入了储物袋之中。
“多谢长老。”
陈长老点了点头。
“好。”
“此番名额已经公布结束,还有人有异议吗?”
他目光看向下面,在殷鹤名字刚出来时的质疑声已经没有了。显然对这次名额也都服气了。
陈长老眉梢略松:“既然这样,诸位就回去准备吧。”
“十五天后在后山集合。”
拿到名额的弟子表情激动,而没拿到的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振作起来争取其他机遇。
殷鹤本来是跟着人群准备回洞府的,结果在转身之前却被人叫住了,他疑惑的回过头来,还有些奇怪。
“陈长老,还有何事?”
现在集会已经结束,大家都已经散了,这会儿叫住他是有事吗?
陈长老轻咳了声:“是这样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山腰的洞府都需要暂时关闭。那边的弟子都已经搬离了,殷师侄你今日也不用回洞府去了。”
“这是你的新洞府。”
“里面的东西都在新洞府之中。”
殷鹤愣了一下,看到燕骁也被庶务堂的弟子叫住显然是接到了一样的通知不由眉梢松了些。
“系统先生,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我今天也太幸运了吧?”
先是意外的中了剑冢的名额,又是担心已久的和燕骁当邻居的事情解决了,简直猝不及防,好像所有的幸运都集中到了一起。
他差点笑出来,又想到陈长老还在面前,咳嗽了声假惺惺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他顿了一下又迅速补充:“不过陈长老安排的很好,我很喜欢。”
陈长老:……
你小子不是还没看到新洞府呢吗?
不过他这时也隐约回过味儿来,剑尊这样安排只是为了把殷师侄和燕师侄分开,也对,两人性格不合住在一起多少叫人头疼。
他笑了笑:“那殷师侄就回去吧。”
殷鹤美滋滋的看了眼新洞府,和燕骁一样转身。
燕骁皱了下眉,没想到一回来洞府就出问题了,不过他对住在哪里感觉都一样,也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只是等到了新住所之后他才发现……原本是和殷鹤相邻的,但是不知道哪个庶务堂的弟子安排的房间,殷鹤的房间这次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几乎是两个山头,他下意识地拦住了庶务堂的弟子。
只是按照长老命令分配的弟子还有些茫然。
“怎么了燕师兄?”
燕骁深吸了口气,假装不经意问:“殷鹤呢?”
“他洞府怎么这么远?”
“殷师兄啊。”
庶务堂的弟子看了他一眼,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听说燕师兄和殷师兄不合,所以长老特意调开了吗。”
“燕师兄是有什么问题吗?”
一句话叫燕骁微微噎住,他若是说有问题岂不是就承认不想和殷鹤分开住了,怎么可能。他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原本准备开口的话又咽下去,燕骁压下了表情。
“没什么问题。”
那庶务弟子这才讪笑着离开。
燕骁被庶务堂的话糊弄过去了,秦镜之却没有。他身为悬剑峰的首席,日常也经常与庶务堂打交道,对庶务堂的陈长老再熟悉不过,往常他并不会是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人。这次却特意将燕骁与殷鹤分开……
叫秦镜之深思的是,据他所知山腰的洞府似乎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搬离的理由,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找了个借口一样。
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叫他微微垂下了眼,又想起了在鬼域之中忽然出现的师尊。
当真是巧合吗?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谢弃云忽然若有所觉,在殷鹤进入洞府前淡淡看了他一眼。秦镜之额角微微刺痛,刚才在想什么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殷鹤来到和燕骁隔了一个山头的新洞府,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地跑进去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家底,虽然陈长老早就说搬过来了,但是在亲眼看到所有东西都原模原样的在那儿之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不错不错。”
“这些家当一个都没少。”
谢弃云瞥了眼,发现洞府内都是一些贵重些的灵器木材之类的东西,不知道二徒弟为何这么紧张。
察觉到系统先生的疑惑,殷鹤边清点边解释道:“这些东西虽然搬不走,但是却可以卖钱啊。”
“等到我有一天被赶出师门的时候就提前卖了这些东西跑路。”
他连以后的事情都计划好了。
在殷鹤看来书里他过的那么惨,除了实力不够之外就是没攒到灵石,乍然被赶出去身无分文就很容易出事。但是现在从此刻做起,只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使有一天那些主角们以莫须有的罪名再次将他逐出去他也能过的很好。
“对了系统先生,到时候我们就去三仙岛,我还没出过海呢。”
和系统先生一起流浪应该很不错吧,他们两个御剑飞行,可以走遍整个修真界!
谢弃云听他左一个逐出师门,右一个自力更生,不由有些头疼,开口道:“没有人会将你逐出师门。”
这句话笃定无比,殷鹤却只以为是系统先生在安慰他,摇了摇头。
“系统先生不用安慰我,我有心理准备的。”
“逐出师门而已,不是大事,反正秦镜之和燕骁厌恶我,师尊也不喜欢我。”
谢弃云:……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他突然解释:“据我所知剑尊已经多年没有下过山了。”
却在不久前救了殷鹤回来。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个事实。
殷鹤愣了一下,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路过吗?”
所有人都以为剑尊只是路过而已,他之前也是坚信不疑的。
谢弃云挑了下眉:“如果只是路过,你在鬼域之中的镜像是怎么被记录下来的?”
殷鹤恍然大悟:“所以不是路过,师尊是特意去了趟青山镇,这是其实对我进入剑冢的一个考验?”
他一下子发散思维,甚至以为青山镇就是一个隐蔽的试炼场,悬剑峰几位长老都在暗中看着。
完全没有怀疑到系统先生身上来。
谢弃云沉默了一瞬,瞥了殷鹤一眼,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殷鹤很快地自圆其说,构想了一套完整的流程,猜测完后感慨地拍了下手掌,像是得出了什么至理名言一样。
“看来考验真是无处不在啊,在修真界中决不能懈怠!”
“系统先生,不行,我得赶快抓紧时间去练剑了,今天被耽误了一会儿,今日的剑法还没有练完呢。”
他说完就被激励到,眉头微皱,迅速地拿起剑出去,像阵风一样风风火火。
洞府中安静下来,正处于山巅之上的谢弃云睁开眼睛来,就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知道是陈长老安排好洞府之后来找他复命。
门外长老敛目屏息,过了会儿才听见尊上让他“进来”的声音。
陈长老还在想今天的事情,将燕骁到新洞府之后拦下庶务堂弟子询问的事情禀告了一遍,便见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问:“你觉得本尊是什么样的人?”
淡淡的声音在对面响起,陈长老耳朵动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小心翼翼屏息了半天时忍不住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尊上平静的双眸,意识到尊上是真的在问他,不由斟酌着开口。
“尊上修为第一,剑道如渊,叫人敬仰。”
没有人知道坐在上首的尊上修为究竟到如何地步了,甚至有人猜测剑尊已经到了大乘期,这个修真界中完全无人接触过的境界,这才是最叫人感觉敬畏的。
陈长老说完之后还在琢磨着尊上询问这个的用意。
谢弃云却摇了摇头:“我很令人害怕吗?”
不然二徒弟为何总是觉得他会逐他出师门?
陈长老怔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在尊上似乎只有闲情问这一句,并没有需要他再回答。
陈长老不由松了口气。
……
殷鹤完全没有懈怠,在和系统先生说了之后就整整练了一夜,新洞府处在外出的几位上届弟子之间,空旷安静,练剑也不用被打扰。
最舒服的是院子里还有一棵玉兰树。
在一剑刺入风中晃下来几朵玉兰之后殷鹤就更喜欢这里了,练了一晚上后累了也没有着急回洞府,而是直接合衣躺在了树下休息。
红衣青年衣衫热烈,和纯白的玉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殷鹤闭上眼睛,冷不丁被欺负的玉兰树上就掉下来了一朵兰花落在了他额头上,殷鹤顺手拿过来遮住眼前初升的太阳,留了半只手挡在额前。
他这副样子太过风流不羁,叫谢弃云微微顿了顿。
殷鹤一晚上没休息也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挡住刺眼的阳光之后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只是东升西落的太阳并没有那么容易躲避,玉兰花只遮住了眼睛,脸颊还是晒的有点难受。
树下眉眼骄扬的青年皮肤被晒的红红的,殷鹤长睫颤动了两下,又实在不想起来,只是在迷迷糊糊间叫了声“系统先生”。
不同于白日里时的清脆朝气,睡着的殷鹤声音更加沙哑,甜丝丝的还有些软意,模糊间不知道在向谁撒娇一样。
谢弃云脑海中闪过了这个词,耳朵竟被叫的有些发麻。
“热?”
他突然开口询问。
殷鹤晒的难受,听到似乎有人询问他热不热,委屈应了一声。
玉兰花都晒皱在了眼尾。
谢弃云定定看了他会儿,忽然伸出手来。
清冷的柔风从面前拂过,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天边的太阳已经被隔绝在了小院之外。
第二十九章
殷鹤一觉睡醒只觉得舒服至极。
玉兰花香气扑鼻, 呼吸里仿佛都是那种清淡的味道,而且在地上睡了一早上,起来后身上居然也不疼。
殷鹤迷糊的睁开眼睛, 愣了一会儿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早上晒的他脸颊通红的太阳此刻已经向西落下。
糟糕!
他不由贴了贴脸, 想起了自己噩梦一样的脆皮皮肤。本来以为会摸到晒的滚烫的脸颊,谁知道这次却一切正常。
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皮肤这段时间是越来越敏感了,一晒都容易难受,没想到今天倒是坚强的没出问题?
想了半天想不出结果来,身上舒舒服服的, 殷鹤也不费脑子想了。不由握着剑伸了个懒腰, 随意用清洁术清理了一下就打算出去。
回来一天一夜了, 还是先去吃个饭堂吧, 这会儿不吃饭下午饿了就很烦。
想起什么,殷鹤边走边和系统先生道:
“对了,系统先生, 上一次走的匆忙我都没和你介绍过悬剑峰吧?”
“这些山峰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走出院子后到了可以御剑飞行的区域然后才悄悄道:“但是食堂的饭菜一定要去吃!”
“食堂有个胖师傅手艺简直绝了!”
就是一向不注重口腹之.欲.的剑修都经常到他那里排队。殷鹤在外面馋这一口很久了,只不过第一天实在太忙才没有功夫去的。
他去的时候傍晚人还挺多, 但比起中午已经少了不少, 殷鹤随意拿了个碗筷排到最后。在他走过来时食堂里的剑修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看了过来。
殷鹤自己不自觉, 但是他在剑修大比上进前十和勇闯青山镇鬼域这件事在悬剑峰上还引起了一阵热议,这时候见正主过来大家都有些好奇。
一个人变化居然真的能那么大?
之前给殷鹤看过病的周齐皱了皱眉,神色狐疑。但是无论是镜像还是比试都是众人亲眼所见证据确凿的事情,这才更叫人震惊。他从前向来是看不上殷鹤这个二世祖的, 却没想到这次对方能逆袭拿到剑冢的名额……
心里古怪别扭的不止是他, 几乎所有之前认识殷鹤的都有些忍不住。
殷鹤排队排着排着就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他,忍不住皱眉回过头去。
饭堂里望向这边的剑修迅速收回了目光, 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聊天吃饭起来,好像根本没有人看过去一样。
殷鹤:……
奇怪,他摸了摸后背,皱眉盯了会儿后见这些人都没有回头的打算,也懒得理他们了。排到前面将饭票给了饭堂师傅。
“所有的菜都要一份。”
要这么多能吃完吗?
周齐忍不住想。
殷鹤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他买这么多菜就是想要系统先生也尝尝。有好吃的当然要分享给最喜欢的人了,要不然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迅速地用青瓷碗装好饭菜,殷鹤就端着饭找到了一个包间,迫不及待的将东西放下来。
“好香啊。”
“系统先生,你能不能吃东西?”
他记得系统先生是有实体的,应该也能吃吧?
谢弃云抬起眼来,没想到打这么多是给他的。他辟谷多年从未食用过这些食物,即使是这里大部分都是用灵米灵草做的。
只是见殷鹤十分期待的样子,他顿了一下,还是道:“可以。”
殷鹤眼前霎时亮了起来,将打好的饭菜摆在旁边,转头看了外面一眼。
“嗯,包间里应该不会有人随意进来。”
“不过系统先生你还是不要显示出实体了,就像是上次收剑穗一样,悄悄拿走就可以了。”
“我们一起吃。”
红衣青年声音雀跃,全是能和他一起分享的高兴。
谢弃云神色不自觉也温和了起来,如果是有人在这里便能看出剑尊眼底竟带着笑意。一抬手桌面上的青瓷碗便不见了。
谢弃云身处山巅静室之中冷彻无垢,那只十分有烟火气的碗出现在这里突兀无比。
他本来是收了碗想要放在这儿的,但是在看到殷鹤低头吃了口叽叽喳喳的推荐之后,还是迟疑地拿起了筷子。
十分凡俗的味道入口,谢弃云垂下眼来,并没有觉得十分好吃。但看到吃的津津有味的二徒弟,还是将那碗菜尝完了。
殷鹤眼巴巴地等着:“好吃吗?系统先生。”
谢弃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嗯。”
殷鹤脸上这才笑开。
他就说嘛,这么好吃的饭菜系统先生一定会喜欢的。他要是被逐出师门最不舍得应该就是这些饭菜了。
殷鹤揉了揉肚子,本来是想要喝口清茶休息一会儿的。谁知道还不等他消食,这时候却听见了敲门声。
二楼的包间里互相都挂了牌子,听到声音的时候殷鹤本来没打算理会,直到外面叫出了他名字。
“殷师弟在里面吗?”
是秦镜之的声音?殷鹤皱了一下眉,昨天分完洞府之后他就没见过这位大师兄,他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对方毕竟是师兄,在悬剑峰内还得守点规矩,殷鹤只好不情愿地给秦镜之打开了包间。
“大师兄有事找我?”
他也没有客气,对上秦镜之目光后直接询问。
底下吃饭的人一个个装作不经意间地看上来,秦镜之似乎毫无所觉一样,只是笑着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到处都找不到殷师弟你。一个时辰前殷家的人来悬剑峰了,此时正在外厅之中由陈长老招呼,殷家长老托我带话给你,殷师弟快过去吧。”
啊?
殷家来人了?
殷鹤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件事。他还以为上次的写信之后殷家暂时不会找他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神色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扬了扬下巴。
“多谢大师兄,我知道了。”
他转身持剑离开,秦镜之留在包间外目光无意间在房间里瞥了一眼,却发现了少了一个的青瓷碗。
他没记错的话楼下的饭堂师傅说殷鹤是点了八个菜,怎么会少了一个碗?
心里略微有些古怪,秦镜之眼神微顿了一下。
……
殷鹤匆匆赶到会事外厅的时候陈长老已经和殷家的大长老寒暄过一番了,殷鹤进来之后有些诧异,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大长老……
看起来还挺重视他的,他心里撇了撇嘴,知道都是因为自己拿到剑冢名额的消息。若是往常家里虽然不缺他灵石,但也不会这么关注他。
他进来后陈长老就笑了一下:“既然殷师侄已经来了,那你们就先聊吧。”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殷万年点了点头站起来送别:“有劳陈长老。”
他们这些世家族长在悬剑峰的长老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见陈长老离开,殷万年才看向已经将近一年没见的殷鹤。
见到殷鹤愈发出挑优秀后不由有些高兴。
“好孩子,不声不响就拿到了名额,不错不错。”
“叫我还多担心了些时日,没想到你心中早就有想法了。”
他还以为殷鹤对剑冢名额不感兴趣呢,谁知道对方后面在青山镇表现出色,现在就拿到了。
殷家这一辈没什么出色的小辈,殷鹤头上几位族叔没有修剑的,都去了其他门派,只是修为虽然不错,但也谈不上挑起大梁。
之前殷家只不过将殷鹤当小辈似的宠着,没想到这段时日他给了家里这么大惊喜,看起来确实是长大了。
殷鹤:……
他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谁知道青山镇会是考核呢。但见大长老这么高兴,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族中估计都在为这件事高兴。
大长老眉梢松了些,看到殷鹤表情,拍了拍他肩膀:“其实今天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过来看看你。”
“你既然中了剑冢名额最近就不要分神了,专心准备进入剑冢的事情,其他一切有殷家在。”
他说到这儿又嘱咐:“如果缺什么的话一定要传信给家里,我到时候让人给你送来。”
剑冢是重中之重,在进入之前殷鹤一定要做好准备。
殷鹤当然也知道这个,想到自己现在的法器,摇了摇头。
他带的东西都刚刚好,够用了,而且剑修要那么多外物做什么。这还是他从系统先生那儿听来的,面对大长老时他只是道:
“我准备好了,大长老。”
见大长老继续说下去肯定又要说到让他去讨好师尊,每天问安之类的,殷鹤抬起头连忙岔开话题。
说自己等会儿就去准备闭关,大长老总算停了下来,欣慰道:“好。”
“既然要闭关就早点去吧。”
“我先下山去了。”
一直到看到殷家大长老身影离开,殷鹤才皱了皱眉。
他一直没说话,谢弃云看了出来,忽然开口:“世家本就是如此。”
“并非没有亲情,只是亲情之中总会有利益牵扯。”
在殷鹤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悬剑峰弟子时,他只是家族里因为年龄小而讨喜受宠的小辈,如果遇到利益冲突超过他本身的价值,即使是心痛不舍,家族中也会果断舍弃他,毕竟家中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影响到全部族人。
而如果反之,殷鹤此时价值提升成了进入剑冢的.精.英剑修,甚至有望百年内达到化神,成就不斐。
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没有人会抛弃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
殷鹤从小在世家中长大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即使是亲情之中也未必是全然单纯,他只是有些怅惘而已。
如果是几个月前刚得知剧情,或者是在玉寰城外刚刚突破金丹时,他肯定还会不甘气愤,但是刚刚奇异的是,在和大长老对话时殷鹤完全能看出来大长老是因为什么而高兴,但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反而出奇的平静。
心里情绪微微有些怪异,殷鹤握紧剑,发现大长老的态度对他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他对殷家是这样,殷家对他也是这样。
只是……殷鹤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你也会这样用利益衡量一个人吗?”他声音微微低下,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是“会”还是“不会”?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谢弃云忽然笑了一下。
殷鹤被笑得有些茫然,才听到系统先生道:“不会。”
以他现在的修为并不需要再去衡量什么,普天之下也没有任何利益能够打动他,他所做出的选择,目光所及之处,只是因为他愿意而已,没有其他任何理由。
听出系统先生的潜台词,殷鹤忽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烧,伸出手去捂了捂,轻咳了声。
“好了,我知道了。”
反正系统先生不会去衡量他就好了,至于其他人,他们爱量就量去吧,反正他也不会少块肉。
他深吸了口气,忽略滚烫的耳朵,完全没心思去想刚才的事情了。
陈长老返回外厅的时候殷万年已经离开了,他看着殷鹤心情不错的离开,还有些奇怪到底聊什么了这么高兴?
陈长老摇了摇头,继续处理堆积的事物去了。几天的时间一闪而逝,他再不抓紧时间,马上就到剑冢开启的日子了,到时候事情更多。
说起来这段时间虽然秦师侄回来了,但是因为要闭关,庶务堂的事情也没有减少多少,忙的他这把老骨头脚不沾地的,唉,本以为秦师侄回来至少能休息一段时间呢。
秦镜之这段时间确实是要闭关。
他修为卡在元婴后期已经不少时间,随着愈发靠近化神身上的毒素就越是难缠,上一次在剑修大比上就是个例子。
只是剑冢比剑修大比危险的多,上一次能出的岔子这次却绝对不行,在剑冢之中毒素发作失去力量,就等于是将自己喂食给了剑冢之中的剑气,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此在进入剑冢之前秦镜之一直在压制修为,尽量让修为克制在界限之上,以免忽然毒发修为倒退。
他深吸了口气,等到剑冢出来后去问药谷的念头愈发迫切,一日不能处理好这毒他一日就不能晋升化神。
这对秦镜之这种野心家来说无异于凌迟。
洞府外天色瞬息而逝,秦镜之放出些毒血来,吃了颗清心丹,继续稳定伤势。只是在闭上眼时或许是因为今日白天见过殷鹤,所以不经意间眼前却浮现出了那日剑修大比上输给燕骁时殷鹤的神情。
红衣青年愤怒微红的眼眶在眼前一闪而逝,像是一阵火一样燃起他心底的胜负.欲.,不甘心更甚了些,叫秦镜之神色复杂的发现——他居然失去了冷静。
被殷鹤看见过他最虚弱的时候竟对他影响这么大?
秦镜之神色微冷,心中想着:他或许应该离这位师弟远一点。
……即使是再怎么准备,开剑冢的日子还是很快就到了。
其他同门们在问道场等着,殷鹤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来,看了眼时间。
“到时间了。”
同样都有名额的几个弟子也先后到了问道场,这次开启剑冢的是.精.通空间阵法的云长老,殷鹤抬头看了眼云长老,有些好奇这剑冢要怎么开启。
“剑冢名额的十人站到这圆圈中来。”
地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太极八卦的图案,其他人依次站到了图案上,殷鹤也跟着一起站了上去。
下一刻,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燕骁站在了他旁边。
殷鹤:……旁边这么多位置,这人早不站晚不站,怎么这时候站了过来?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皱眉看了眼。
燕骁心里不自在了一瞬,又一脸没看见的样子抬起头,假装只是意外站在了旁边。周围那么多人大家都随意站着,殷鹤只好咽下了口中的话。
秦镜之本来是不想再关注殷鹤的,但是两人刚才的动作太明显了,他只能被动的看完全程,在云长老开口时迅速地转移注意力。
“人都到齐了?”
“是。”
秦镜之清点人数之后上前回复。
云长老点了点头。
“那就好。”
“既然好了,那就走吧。大家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不要分散心神。”
“在察觉到身边佩剑响动时灌入灵力,跟着我的动作来。”
剑冢并不在悬剑峰之内,而是由剑尊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空间,只有得到允许才能以剑气共鸣的方式打开剑冢大门。
随着大家动作,周围的空间一起产生了变化。
殷鹤放空了思维,只察觉到旁边的“金鹤”在手中“嗡嗡”了两下,不由将灵力注入,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
一阵阵凛冽的寒风从脸上刮过,显然是换了一个地方。
在云长老没开口时殷鹤没敢睁开眼睛来,担心穿过空间轮转时出现问题迷失在其中,毕竟独身跨越空间是只有渡劫期的大能才能做到的事情,就连云长老自己在没剑尊首可时都不行。
脸颊被剑气刮的刺痛,殷鹤长睫紧闭着死死握住了剑,只感觉一瞬间身体像是被万柄凶刃包围,就连耳边都能听见剑鸣之声。
像他这样不适的不止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表情痛苦了一瞬,燕骁甚至刹那间差点触发魔气,好在他及时控制住才没出现问题。
在空间转换落地之后,殷鹤才听到云长老的声音:“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诸位在里面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大家珍惜修炼,一个月后我会在此处接大家离开。”
至于在剑冢中迷失或者因意外而死亡的,云长老便没有说了,修真界中本就如此优胜劣汰,如果撑不下去,机遇也会变成索命刀。
殷鹤只听见声音再望过去时云长老就已经不见了,其他几个进来的弟子互相看了眼,暂时都没有打算分开,而是报团准备一起出去再说。
剑冢内从没有消息传出来,第一次进入剑冢,大家都是小心为上,就连秦镜之暂时也没有提议分开而是道:“大家都留有一道传音符吧,出去后若是遇到危险,可以及时互相联系。”
几位同门都点了点头,殷鹤也留下了一道。
不过他摸着手臂不自觉地看向了四周,隐约觉得这里有些危险。刚才落地时剑气那么强烈,连修士都受不了,但是地上的花草却生长的十分正常。
燕骁也发现了这一点,提醒了一句。
“离这些树木远点。”
众人下意识聚集了些,殷鹤在心底悄悄和系统先生道:“说是剑冢,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还以为一进来就会看到各种坟冢呢。”
谢弃云:……
“再往前就能看到了。”
这里的剑冢是他亲手布下,自然十分了解。刚进来的修士都会下意识的一起,不过剑冢却并不是什么合作的地方,每个人的机缘都并不相同。
他没说出来,知道殷鹤他们走一会儿就会自己明白。
果然走了半柱香左右的时候,秦镜之在转弯时回头却脚步一顿,发现少了一个人。
刚才众人就在一起,如果有事肯定不会瞒过去,可是秦镜之的灵力并未被触动,只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怎么了?”
见秦镜之停下来,燕骁有些不耐烦。
秦镜之看了他一眼:“少了一个人。”
这句话一出来,殷鹤就迅速找到了少了的人。是站在他左侧的一个上届弟子,刚刚还和好友说话,说着说着就不见了,而恐怖的是在场中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直到所有人都停下来清点人数的时候才看出少了一个人。
殷鹤:“他不会是死了吧?”
他心里下意识询问。
谢弃云目光瞥了眼:“没有。”
刚才那个弟子不过是进入了流火剑冢之中,他主修剑中之火,在路过流火剑的时候触发了考验所以才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如果没有通过流火剑道的考验便会永远无法出来。
听见系统先生的话殷鹤狠狠松了口气,他就说这才刚进来,要是一个个没的这么迅速,那也太可怕了吧。
接下来往前每走一会儿就会消失一个人,有时甚至同时消失两个人。在走到溪流旁边的时候,殷鹤一回头就发现燕骁消失了。
对方表情刚刚还有些不悦,一转眼便失踪不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镜之隐约猜到众人消失和所修剑意有关,他修炼风之剑意,而殷鹤主修生机,二者都是比较温和的剑意,所以此时才暂时没有分开。
殷鹤刚抬起头来,就看到秦镜之忽然停下来。
“我身体不适,想要停留休息一会儿。”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区域都和所埋之剑本身有关,殷师弟可以先行寻找自己的剑意之道。”
越和殷鹤一起走秦镜之就越容易克制不住思绪,因此在勘破失踪之事后此时提出分开。
他不愿意一起走,殷鹤还不愿意跟他同行呢,听见这话也没有犹豫。
“好啊,那大师兄就休息吧。”
“我先走了。”
他没有一丝迟疑就迈出了林子。
分明是他提议分开的,此时秦镜之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松了口气,反而在看到殷鹤干脆利落的离开时皱了一下眉,不过瞬间就被他压下,等到殷鹤离开之后,才克制住思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过去。
殷鹤终于和秦镜之分开了,这时候吐了口气。
“总算分开走了,和秦镜之那个伪君子在一块儿就是难受,他不高兴我还不愿意呢。”
“不过生机剑冢到底在哪儿啊?”
按照秦镜之所说这些地方的剑冢都各自有区域的话,殷鹤便有些迟疑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谢弃云睁开眼来,想到自己当初留在剑冢中的剑道印记顿了一下,忽然莫名开口:“你想不想得到剑尊当年遗留的那颗剑种?”
第三十章
殷鹤愣了一下, 没料到系统先生会问这个问题。
系统先生知道剑尊当年遗留的剑种在哪儿?
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随即迅速点了点头。这件事换作任何一个剑修来回答都是愿意的好吗。
虽然害怕师尊,但那可是天下第一剑欸, 修真界中的剑修就没有不想成为尊上那样的人的, 殷鹤也不例外。
不过系统先生不会是在逗他吧?
殷鹤又想到系统先生也很厉害的样子, 有些不确定。
谢弃云看出他的疑问,挑了挑眉。
“从这里一直往前走。”
前面越走越荒芜,路边的草木已经越来越少了,殷鹤还是相信系统先生的判断,咬牙走前去。
他和秦镜之他们之前走的那段路还好, 众人只是小心避开了这里面的生物, 除去有人时不时的失踪之外不算危险, 但是现在这条路却不一样。
在顺着系统先生说的方向走过去之后, 殷鹤就只感觉到无数剑气朝他刮了过来,叫他走路都有些困难。
这里的罡风好像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更加剧烈一点。
难道系统先生说的是真的?
心里将信将疑, 殷鹤忍着四周的剑气罡风一步步小心往前,才走到几百米, 忽然耳边一痛, 他伸手摸了一下, 因为刚才.硬.扛着这里的诡异剑气他口鼻已经开始流血了。
谢弃云神色不变:“边走边运转剑意抵挡罡风。”
殷鹤脸上被刮了一道道小口子,听见系统先生的话也没犹豫,立刻调动丹田灵力一剑挥出。
两道剑气相撞,殷鹤后退了一步,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刚才是在和一道无形的剑意对决, 刚才刮的他寸步不前的罡风就来自于此。
看来不赢过这道剑气便不能通行。
殷鹤握紧剑没有气馁,在虎口被镇的发麻时又一剑刺出。这一次有了准备那剑意没有再逼退殷鹤, 反倒叫他狠狠反手压下。
殷鹤眉头紧皱,刚要彻底斩碎这道无形剑意,却察觉到这剑意倏然化作柔风,十分迅速地让开了路。
殷鹤:……
怎么连剑意也欺软怕.硬.啊,打不过就马上投降?
他表情无语了一瞬,有些复杂。
谢弃云很少观察进入剑冢的人,因此也并不知晓这道剑意会如此,沉默了一下,还是道:“穿过树林,前面有个石山。”
殷鹤回过神来,不再关注刚才那个怂怂的剑意,兴奋的往石山走。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这里有多危险,边走边警戒着。
进入剑冢之后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全靠着修士手中的流沙来分辨,殷鹤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眼前景色的变化。
和之前的绿意盎然比,现在的地方全是由石块构成,看着莫名有些森冷感。他转头看着四周伫立的石柱,握紧了剑。
谢弃云感觉到石碑的震动,这上面是他突破渡劫时所留,和剑冢内其他三道考验不同,这石碑上只有一道考验,却也是最难的。
找到这里的人必须进入剑尊记忆之中——与上古异兽搏杀。
并且没有他的首肯无人会找到这里来。
毕竟在剑冢开放最初谢弃云只是留下一道剑种看守这里而已,并没有在此传道的打算。只是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他静静看着殷鹤,将这道石碑的考验告诉殷鹤之后等待着他的决定。
与上古异兽搏杀?
殷鹤很明显的凝重了些,任何东西只要沾染上“上古”这两个字就绝对不简单。毕竟现存的宗门典籍上上古异兽可比现在的魔族可怕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修真界中再没有那些异兽的踪迹了。
当时还有修士感慨若是那些异兽横行,此时修真界中还不一定是什么样的格局。
而现在居然在剑尊的剑种考核中看到了上古异兽,还是在记忆之中……难道剑尊是从上古的时候活下来一直到现在的?
殷鹤很轻易的冒出这个念头,有些震惊。
“剑尊居然年龄这么大了?”
这简直是与日月同寿了吧?这年龄阅历,难怪看不上年下的那些剑修们呢。
殷鹤嘀嘀咕咕两句,将谢弃云说的沉默了一下。
“修真界中年龄并不重要。”
从前还从未有人说过他年龄大,这还是第一次,却叫谢弃云心中古怪。
殷鹤摇了摇头:“也是,这不是重点。剑尊年龄大就大也没什么,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又不是他喜欢剑尊,想要和剑尊修成正果,他现在思索的应该是——到底要不要参与考验。
听云长老说考验一旦进行就无法退出了,可是这可是上古异兽,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物种殷鹤估计都不会这么犹豫。
这个物种秦镜之和燕骁来了也有很大可能会放弃,毕竟历练是为了增长能力,而不是丧命,若是将命留在这儿修为增长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弃云看着他眉头微皱,苦思了半天,最终忽然握紧剑。
“不行,难得找到这里,就这么走我还是不甘心。”
他顿了一下,才在心底和系统先生道:“我想试一试。”
虽然犹豫了半天,但当最后的决定说出来时殷鹤声音却坚决了下来,不再不确定。谢弃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并不意外。
殷鹤便是这样,看似会疼会害怕但是实则道心最为坚定。他自己看不清楚,但是谢弃云知道,眼前的青年身上已经有了“闻道”的决心。
不是成为什么天下第一剑,不是力压众人,也不是在修真界中搅动风云,而是——闻道。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很纯粹,也很简单,但这才是真正的修士应该具备的。
“嗯。”
“过去吧。将手放在石碑上,就能进入剑尊的梦境之中了。”
周围石林空旷,竖立在中间的石碑巍然凛冽,只有一道显眼的剑痕留在上面。只是靠近一步,似乎都能嗅到那尸山血海之中出来的肃杀之气。殷鹤握紧自己的佩剑,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做好准备之后伸出左手来,按在了石碑之上。
一刹那间比之前空间转换更为无形的时空之法在脑海中闪过,殷鹤一睁眼就看到了漫天的血色,空气中仿佛也是血腥的味道。
和石林极其相像的地方全是枯骨,不知名的异兽骨骸铺就在道路之上,殷鹤甚至在地上看到了宗门典籍中提到的异兽“蝶鬼”,只是此时那异兽之上只剩下干着枯血的骨骼,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这里的一切都安静到静谧,可是危险却叫人不寒而栗。一进来乾坤袋里的绿柏虫就疯狂闪烁着,提醒着殷鹤这里可怕。
殷鹤垂下眼,听见系统先生说:“这里并不算太危险。”
“越往石林内越是递增。”
殷鹤点了点头,既然已经进来了便不再说什么。
在察觉到耳边风声有变时来不及多想什么,忽然迅速地提剑侧挡,就看到一只新生的蝶鬼从面前飞跃而过,而对方刚才刺过殷鹤耳边的便是触角之上的尖刃。
殷鹤隐约记得典籍上说蝶鬼极为厉害的便是藏匿,这个异兽天生有时空飞跃的本领,可以轻易藏匿在任何一处地方。而身上的触角则会随时化为利刃收割,曾经在上古时蝶鬼就造成过无数杀戮。
殷鹤身上的灵力疯狂运转着,在一击不成蝶鬼隐藏之后疯狂的警惕着四周的建筑。
石林的地形空旷,不如密林之中便于隐藏,这就是殷鹤的机会。剑气无形中笼罩住这片石林,既然是按阶梯递增的那么殷鹤猜测这里第一阶梯暂时只有蝶鬼一种异兽。
作为石林中除自己外唯一的生命,他用生机剑气便可以察觉到。
殷鹤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剑意简直太合适了。
在剑气笼罩在四周时,一块石柱后装成石柱同色的灰色蝶鬼翅翼煽动了两下,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飞起。
殷鹤现在也不是那个第一次生死斗法的无知剑修了,在对蝶鬼搜索的一瞬间就准备好了迎战。
灰色血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刻却被一剑定入了双眸之中。蝶鬼身行僵.硬.了一下,又再次空间飞跃隐匿。
只是因为双目被刺伤,此时的隐匿比起最开始削弱了一些,很快被殷鹤找到。
……
整整一天一夜,殷鹤一直在和蝶鬼战斗,他自己不知道时间,但是谢弃云却清楚。按照外面的时间来算他已经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了。
蝶鬼的攻击力不算强,但是空间飞跃极为难缠,往常猎物都是活生生被蝶鬼耗尽灵力而死。
不过,殷鹤会赢的。他想。
果然,在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殷鹤假装颓势,在蝶鬼飞速从身后隐匿出现时,反手用生机剑气布下剑阵困住了蝶鬼。
这是他一直没有用过的招数,蝶鬼也并不清楚,在殷鹤突然出手的一刹那猝不及防被剑气围剿。
几息之后,随着一道白色淡芒剑意从上首刺下,殷鹤微微吐了口气,瘫倒在了原地。
“终于杀死了。”
真是和小强一样。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脱力地向后靠在石柱上,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这是他耗时最长的一场斗法,到刚才剑阵出来时最后一丝灵力都已经耗尽,如果这还杀不了蝶鬼,那他后面就只能用防护法器了。
这才第一关,殷鹤才不想在这时候就用法器呢,好在总算在自己脱力之前赢了!
他想到这儿,脸上不由笑了起来。
“系统先生,还真是爽快啊。”
“虽然很危险,但赢了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脸色苍白的靠在石柱上,没有一点觉得系统先生将他拖入这危险至极的地方而抱怨。只是觉得爽快。
毕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选择要这么做的。
谢弃云看着二徒弟苍白虚弱的面色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目光闪动了两下。他以为在见识到异兽的危险与难缠之后殷鹤会怪他,但是却没有。
一声抱怨也没有。
心底说不出什么感觉,但却很不错。
在殷鹤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之后谢弃云笑了一下。
“睡会儿吧。”
“现在不会有危险了,到时候我会叫你。”
殷鹤确实也没力气了,就连刚才聊天的几句话都是勉强为了保持清醒说出来的,听见系统先生的话后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接着就只感觉到一道微冷的柔风拂过了身上,在不知不觉间他就失去了意识。
虽然冷冽但却刻意温和下来的灵力缓慢地治疗着殷鹤身上的伤势,从丹田到身上的外伤,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小心修复,叫殷鹤在梦境中也眉梢松了下来,像是终于舒服了一样。
……
只是一场搏杀而已,殷鹤像是好久没睡好了,等到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全好了,手臂上被蝶鬼触角刺穿的地方已经完全恢复,没有一点痛意。
殷鹤愣了一下。
欸,好了?
是系统先生帮他治伤的吗?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儿,毕竟这里除了他就是系统先生,没有别的人了。
谢弃云没有否认,见他醒来才道:“感觉怎么样?”
殷鹤试着活动了一下,本来是想要说身体没什么问题了,结果刚刚一运转灵力却惊喜的发现,等等他灵力提升了?结丹初期的灵力比往常运转的快很多,按照殷鹤平常的修炼速度现在只不过能容纳一息的灵力而已,但是刚才显然不是。他闭上眼睛,坐下调息了半个时辰才睁开眼来。
“我好像修为提升了不少!”
不是错觉,是真的提升了。
谢弃云颔首:“你天赋不差,又领悟了生机剑意,在每次能极致求生之时剑意便会进步更快,修为也是。”
“只要能够坚持下去,按照现在的进度在历练结束后很快就能突破。”
殷鹤没想到帮助居然这么大,这时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对剑冢趋之若鹜了。三个月时间抵得上三十年的修炼,谁不疯狂啊。
他深吸了口气,不光是身体上恢复了,.精.神上也兴奋十足。
“我可以了系统先生,我们继续走吧!”
这边殷鹤一直顺着石林往前,那头秦镜之刚一接触到凌风剑意便停了下来。
他往前寻觅了不少,对于一些弱点的剑意根本没有看上,一直到顺着灵力走到密林深处才找到了刚才触动心神的剑冢,停了下来。
手里的传音符一个个都正常着,并没有被焚毁,代表着其他进入剑冢的弟子暂时没有人出事。秦镜之将东西收了起来,在进入凌风剑冢的时候脑海中不经意间却忽然想到——不知道殷鹤找到自己的剑冢了没?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秦镜之压下,眉头紧皱着停留了一会儿,霍然进入剑冢之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与他各项相合的凌风剑冢之内的试炼会是幻境,而且是他最难以忘记的幻境。
秦镜之刚一进去就察觉到全身的修为被封闭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突然毒发,所以修为衰退。然而在一个时辰后发现自己修为连同身体都回到了十八岁那年时,秦镜之才发觉自己是进入了幻境之中,就在刚才他没有察觉到的一瞬间这个以假乱真的幻境就将他心神摄入其中,而以他元婴后期的修为居然完全没有发觉。
他低头握了握掌心,在没有拿到剑之后意识到幻境之中的自己此时应该还尚在秦家那个破败的小院之中。
体.内没有灵力,也没有任何法器,与当初一样弱小,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被碾碎的一只蚂蚁。
他额角跳了跳,强烈的怨憎感涌上,尤其是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脸上平静的表情终于淡了下去,在心神剧烈波动时闭上了眼睛。
因为剑冢与世隔绝,即使是外面的几位合体期的长老也不知道剑冢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宗门内按规矩等着。
时不时地将目光望向剑冢的方向,心中想着这一次能不能全部活着出来?
悬剑峰培养弟子并不容易,尤其是能进入剑冢的弟子,每一次的损失都让人扼腕不已。上一届三百年前开辟过剑冢的修士中最终只有六个人成功走了出来,其余四人全部都留在了剑冢之内再无踪迹。
而出来的六个人也并不是都全然无伤,甚至有一人损伤了道基,被抬出剑冢之后没多久就在闭关中当场道心破碎而亡。
容纳别人的剑种与之相抗,成功了会吸取他人剑中.精.华更上一层楼,而失败前功尽弃都是好的。
只希望这次没有弟子去挑战过于困难的剑冢吧。
云长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担忧。
几位长老的担心殷鹤并不知道,他在剑冢之中一阶一阶的历练,从刚开始的蝶鬼到中间的九头虎,每一次几乎都在生死边缘游走。
好几次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亡了,却还是在关键时刻.硬.撑了下去。
谢弃云看着他躲过九头虎拍下的一掌,袖中微动了一下,眼神明灭。
这是殷鹤的历练,他知道。
殷鹤一直做的很好,谢弃云清楚自己不应该插手。他只需要在二徒弟受伤之后替他治好伤势便是对他最好的,这条路需要他自己走上去。
修士之间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替殷鹤走完他自己的道途,否则他大可以不让殷鹤参与这次的剑冢历练,而是给对方一粒永寿丹让他继续不知忧愁的活着,做一个张扬骄傲的世家少爷。
可是这不是殷鹤想要的。
想到二徒弟自信坚定的眼神,谢弃云指尖微顿,克制住了出手,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第一次他对一个人产生了偏爱,竟会为对方的受伤而心中翻涌不悦。
陌生的情绪从龙丹之中生芽,谢弃云眼神微阖,真身所在之处一片冰封。
在悬剑峰正在讲课的几位长老忽然察觉到天色冷凝,抬起头来便看到天气常年不变的悬剑峰上空竟然飘起了雪花,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剑尊?
想到剑尊常年在冰室寒山之中众人都有了猜测,只是互相看了眼却有些奇怪。
剑尊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尊上情绪外露,就连当初突破时也并未如此。
殷鹤被九头虎追的步步逃遁,侧身翻滚的时候压的肩头更加刺痛,他眼眶都红了一截,却没有叫出来,而是迅速地闪躲。不知道跑了多久,翻过了几次石林,殷鹤才终于找到了一处洞府,有机会躲开九头虎。
暂时得到了.喘.息.之机,他在门口布下警戒,藏进去见九头虎没追上来才松了口气,支撑着剑吐槽:
“这大家伙也太难缠了吧。”
“九只头了不起啊。”
“等我以后练出御剑术也要用九柄剑。”
谢弃云回过神来:“御剑术不是用九柄剑,而是一柄剑分出九道剑影。”
“啊,这样啊。”
殷鹤有些尴尬,不过却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笑嘻嘻道:“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等我以后再遇见九头虎它就完蛋了。”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忘记放狠话。
谢弃云心中的戾气不知不觉的平息下来,看着殷鹤从一开始的什么也不会,渐渐的学会在残隙之中寻找时间尽快恢复,心中本应该是满意骄傲的,但是此时情绪之中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这时候定定地望了殷鹤一会儿。
“九头虎还有一盏茶时间会来。”
“我猜也是这样。”
虽然不明白系统先生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殷鹤愣了一下,嘟囔着回应了一句,下一刻却察觉到手边的温度变了。
粗糙不平的石块变成了冰冷坚.硬.的触感,他低下头时眼前微微一恍惚,就看到一抹叫人不敢直视的圣白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
震撼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象,殷鹤睁大眼睛有些失声,他对那晚的记忆模模糊糊的,猜想过无数次系统先生的实体,却没想到居然会是……龙?
那个传说中已经消逝在上古的龙。
随着蜿蜒庞大的龙尾充斥了整个休息的石洞,殷鹤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保护了起来。或许是落在掌心的鳞片实在叫人目眩神迷,他甚至就连自己此时身受重伤都忘了,只能怔愣地看着。
一直到与那双竖瞳对视。
威严的竖瞳映照在眼中,却并不叫人害怕,反而叫殷鹤忍不住扬起头来。
想到之前在梦境中两人的接触,谢弃云目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什么。
失血过度叫殷鹤有些头晕,不过看着系统先生忽然现出实体来,脑海中还是有些好奇。
“系统先生怎么现在出来了?”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在清醒的状况下看见系统先生实体的场景,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却不太好,不然他肯定好好看看。殷鹤靠坐在墙壁上强撑着,目光茫然。
谢弃云用龙尾圈住殷鹤,注视着眼前他看着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的红衣青年,突然开口:“九头虎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会过来。”
他慢慢闭上眼睛,平静道:“我会为你保留到两盏茶时间。”
在殷鹤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无形的时间在石林之内停止流逝。他到底还是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准则。
谢弃云心中莫名,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被这陌生的情绪影响的太多了。他对殷鹤……或许比偏爱更多。
为何会不忍他受伤呢?
所有剑修都是这样过来的。
他识海波澜横生,深渊之下却不动声色,仿佛一潭沉水一般。
一直到等到殷鹤在龙气的疗愈下无声静谧,他才睁开眼睛来,竖瞳深深地望着龙尾之中的人。
像是要看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