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26
今晚为外婆接风, 时听鹿父母还有小姨一家都过来?了。
吃完一顿热热闹闹的?饭,外婆牌瘾上来?了,拉着?两?个女儿和女婿去牌室搓麻将。
时听鹿坐在院子里吹风, 程意泽难得没扎进游戏里去,也在一旁安静坐着?陪她。
姐弟俩,一看都是有心事的样子。
程意泽开口:“你先说吧。”
时听鹿说:“先解决你吧。”
其实他不说,时听鹿也能猜到他现在在烦什么。
她现在还无?法将檀见深的?家事告诉别人, 所以将自己的?心事压了压,转头问他:“你还在kiki和左左间摇摆吗?”
程意泽提高音量:“什么叫摇摆?说得我脚踩两?只船一样!”
时听鹿直言:“你更喜欢kiki吧。”
程意泽耷拉着?脑袋, 不说话了,算是默认。
时听鹿循循善诱地问他:“既然你心有偏向,那晚约会为什么不选kiki?”
程意泽声音闷闷的?:“那晚她一直和姜珩混一起,俩人有说有笑?的?,还约饭,我一时赌气……我就是想看看她在不在意我嘛。”
“可那天?是你先和左左约会一天?回来?, 到小屋里还形影不离。”时听鹿说,“你们的?举止全都?落在了kiki眼里, 你没想过?, 她当时或许和你是一样的?心情吗?”
程意泽一怔,终于回过?味来?,猛地抬头, “她当时在……吃醋?”
时听鹿看到他眼里明晃晃的?惊喜,有些难言,纠结半晌后还是决定告诉他:“……其实那晚, 她为你哭了。”
程意泽僵住:“……”
时听鹿没和任何人提及过?, 那晚约会选择结束后,所有人都?回房间了。
凌晨她被渴醒, 去一楼客厅接水,却隔着?玻璃看到外面?秋千椅上似乎坐着?个模糊的?人影。
……看身形,是kiki。
时听鹿怔了怔,立马放下杯子,推门走出去,小心地唤了一声,“kiki……”
kiki可能没料到会有人,惶然回头,眼里的?泪意根本来?不及掩藏。
时听鹿心头一惊,慌乱地弯下腰,轻声问她:“怎么了?”
她摇头不语,只是轻轻笑?了声,但笑?意有些苦涩,“我有点羡慕你。”
“?”
“如果?他能有檀见深十分之一的?专一和长情就好了。”
“或许一开始,我就应该把这?节目当成一场游戏。”
……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kiki对程意泽认真了。
程意泽听完时听鹿的?话后,脑袋整个麻掉,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我以为……”程意泽艰难地吞咽了下,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时听鹿替他补全,“你以为kiki和你以前那些都?交往不过?一个月的?女朋友一样对吗?或者,你以为她也是那种很玩得来?的?女生,只图一时新鲜来?去自如?”
程意泽紧紧咬住唇,低低地骂了声操。
“我真他妈混蛋。”
时听鹿完全说中了他。
他为什么一开始在节目里就看中了kiki,不止因为她长相身材都?踩在他审美点上,更重要的?是,她表露出来?的?性格,让他误以为他们是同类——情场玩咖。
他从来?不和乖女孩谈恋爱,他赔不起别人的?真心。
所以他才毫无?负担地去招惹kiki,他以为他们只要在节目这?一段旅程里,都?玩得开心就好了,合得来?就继续,不合就洒脱地说再?见。
谁都?不会有损害。
可……他第一次错看了人。
他在国外声色场中见惯了各类性感冷艳的?玩咖女,就因为kiki有着?相似的?皮囊,他就将她也归为了那一类人。
程意泽从没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烂过?。
“我是不是……已?经伤了她了?”
时听鹿:“是。”
她知道他难受,可他该尝尝这?滋味。
一直以来?,他太随心所欲,有恃无?恐了。
程意泽闭了下眼,嗓音发沉:“我还有机会挽回吗?”
时听鹿:“没有。”
“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没有了。你犹豫、徘徊的?那一次已?经在无?形之中把她推远了。”时听鹿分外冷静地对他说,“感情经不起试探,谁都?想被坚定的?选择。”
“kiki是真的?喜欢你,但她同时也是个很骄傲的?人,在你伤过?她之后,哪怕做再?多弥补的?事,她都?不会为你回头了。”
程意泽终于知道自己亏欠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他苦笑?了声,眼尾很红,“我也是……真的?喜欢她。”
可已?经晚了。
时听鹿叹了口气,手掌覆在他胳膊上,柔声说:“阿泽,你只有真正失去过?一次,以后才会学会珍惜。”
“如果?你对左左不是真心的?,就不要把她拉进你的?世界。”时听鹿语气认真,“你已?经伤害一个女孩了,别再?伤另一个了。”
“而且你已?经长大?了,国内和国外也不一样,如果?你还没做好承担一份感情的?准备,就守好自己的?心,也守好和女孩的?界限。”
“别把感情当游戏。”
程意泽缩着?脑袋,沉默了许久。
干涸的?喉咙溢出一个喑哑的?字节:“好。”-
檀见深回了天?悦府。
黯淡的?书?房里,只有亮起的?电脑屏幕发出微弱的?光。
他半撑着?额,怠懒地陷在真皮座椅里,目光幽静晦暗地望着?电脑旁的?相册,那是唯一一张——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
那是在钟玺刚怀上见清时,他们去相馆照的?。
见清虽然是晚来?得子,但父母都?对他寄寓了很高的?期许,日日夜夜盼着?他的?降生。
哪怕这?个小东西?分走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关注与宠爱,檀见深也真切期待着?他来?到这?个世上。
一想到,他将会有个小自己十七岁的?弟弟或妹妹,他心里就很奇妙。
他虽然面?上不显,一直冷冷淡淡的?,但他每天?都?在思考以后该怎么当一个哥哥,该教他什么。
他也想象过?很多TA的?样子,是可爱的?调皮的?,还是安静的?内向的??
不过?他希望还是调皮活泼点好,毕竟他性子太冷淡了,要和他中和一下,这?样以后冷清的?家,可能就会热闹起来?了。
TA如果?擅长撒娇更好,会撒娇的?小孩有糖吃,他就学不会,所以留不住常年在外的?父母。他希望弟弟或妹妹,能留住他们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样,他也会沾光。
见清是在他们一家人的?期待下慢慢长大?的?,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出生,会让他们四口之家更牢固更温暖。
可……命运无?常。
一个在爱与期待中出生,本该万千宠爱的?小孩,永永久久地失去了父母。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他们一眼,他们就都?抛弃了他。
原来?他的?降生不是他们家的?福,而是噩。
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到底是谁错了呢?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就散了?
檀见深必须为所有厄运找一个源头,他得找个支撑。
所以,他将所有的?怨恨、悲愤都?汇聚在了那个……最初背弃他们这?个家庭的?人。
檀见深缓缓撩起眼皮,视线凝住屏幕上那个一身西?装英挺俊朗的?男人。
——檀松。
时隔七年,每当望向他时,心里翻滚的?情绪还是沸腾如昔。
他曾经有多爱他,他死后就有多恨他。
日复一日,恨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原谅。
檀见深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绞痛起来?,他捂住胸口,下意识又想掏出抽屉拿药,却瞬间反应过?来?——他已?经尝试戒药了。
不能再?沾。
他在书?桌上伏下身体?,打算靠意志硬挺过?去。
但屏幕骤然亮起,电脑微信里一个视频电话弹进来?——
【“小宝”邀请你视频通话……】
檀见深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他立时起身走到门旁边,将书?房大?灯打开。
然后坐回桌前,深呼吸了一下压制住心口的?疼痛,自觉神色无?异才点击接受。
大?屏上露出一张白嫩可爱、精雕玉琢的?小脸蛋,背景是英国别墅的?客厅。
“Hey,brother,did you miss me?”
见清明亮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空旷的?房间里,瞬间驱散了方才死水般的?静谧与压抑。
檀见深嘴角勾起,嗓音含笑?:“说中文?。”
“唉呀,哥哥。”见清哼了声,“外公说了,在什么国家就要说什么语言,我现在在英国当然要说英语呀。”
“可是哥哥在中国,你和我说话,不应该说中文?吗?”
见清皱起一张小脸,认真思考了下,好像觉得也有道理。
他一向很听哥哥的?话,于是乖乖改口,“那哥哥,你有没有想我呀?”
“想。”檀见深笑?着?说。
“我也想哥哥了。”见清鼓鼓腮,控诉道,“你都?两?个月没来?看我了!”
檀见深软下声音,哄着?说:“哥哥最近忙,等过?些日子我飞过?去看你和外公。”
他顺势转移小孩注意力,“对了,外公呢?”
“外公去和隔壁Tom叔叔遛狗狗了,”见清咦了声,扒着?头凑近屏幕,黑眼珠滴溜溜转,“白雪公主呢?你让我看看她,我也想雪儿了。”
檀见深现在还有点无?法接受这?个名字,跟烫嘴似的?,“白雪公主现在在朋友家……”
还没等他说完,见清就急了,瞪大?眼睛怒看着?他:“你是不是把白雪公主送人了?!”
“……”檀见深说,“没有。”
“你骗人!”见清双眼一下就蓄满了几颗大?泪珠,委屈巴巴地说,“你一开始就不喜欢雪儿,我给她取名字时你就不高兴,原来?你回国把雪儿带走是为了背着?我送人。”
他真气着?了,骂道:“臭哥哥!”
“小宝。”檀见深沉着?声音唤他。
见清撇过?头去,不看他,跟他赌气。
“谁教你的?,不等别人话说完就随便扣帽子,这?样礼貌吗?”檀见深对他一向是恩威并施的?,也从来?没有因为他无?父无?母就格外溺爱他。
他会哄着?他,也会在他犯错误时该打打该骂骂。
“扭过?头来?。”他语气里已?经带了一分压迫。
见清最害怕哥哥生气了,他生气时太可怕了。
他只能怂了吧唧地扭过?头去,但长睫毛垂着?,上面?沾着?湿漉漉的?泪珠,看起来?格外可怜。
檀见深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没把白雪公主送人,只是我工作太忙,把它先寄养到朋友家一段时间,是叶溯哥哥,你见过?的?。他会照顾好白雪公主的?。过?些日子我就接回来?,给你看好不好?”
见清听他这?么说,终于仰起一张委屈的?小脸,“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见清喔了声,眼睛开始乱眨。
檀见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该说点什么?”
见清慢吞吞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跪下,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嘛……”
这?次不用檀见深提示,他驾轻就熟地进入下一阶段——自我反省。
“错误一,我不该没听完哥哥说话,就胡乱责怪冤枉哥哥,”他小心抬眼看了檀见深一眼,“错误二,我不该和哥哥乱发脾气,还骂人。”
“小宝反省完毕。”
檀见深这?才满意,轻轻笑?出声,“记住了,以后更不许这?样对别人。”
“知道啦!”
见清虽然有点骄纵任性的?王子脾气,但他最大?的?优点是,知错就改。
都?是檀见深从小掰过?来?的?。
他忘性也大?,很快就忘记了这?段不愉快的?插曲,开心道:“哥哥,我还有一周就要放暑假了!”
“我假期可不可以回国去找你?我还没去过?咱们国家呢。”
檀见深在国内安顿后,就一直想带见清回国看看,毕竟这?是他的?故土,他的?根。
可又不放心把外公一个人留在英国,他年纪大?了,无?法坐长途飞机。
见清见哥哥又犹豫了,连忙摆出外公央求道:“外公都?同意了,他和Tom叔叔都?约好了,等我放暑假,他们要一起去Staithes小镇钓鱼,顺便游玩一段时间。”
“他不想带着?我这?个小拖油瓶,要把我打包给你……”
檀见深挑眉:“真的??”
“真的?,阿檀,”屏幕里露出外公笑?呵呵的?脸,“你快把臭小宝弄回国内待段时间吧,让我躲躲清闲,我每天?都?快被他烦死了。”
见清不乐意了,“我哪里烦了!”
外公吹吹胡子,“你哪里都?烦。”
檀见深在屏幕这?头,低低笑?起来?:“好,等小宝放暑假我去接他。”
见清立马高兴地欢呼起来?。
“Yeah!哥哥,I love you!!”
话落,电脑突然卡壳似的?,骤暗了一瞬。
很快画面?一转,他和外公变魔法似的?,从身后一人拿出一个万花筒,蹭一下拉开,五彩丝带飘飞——
“哥哥,Happy birthday!!”
“阿檀,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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