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听见我的喜欢了吗 > 51、夏天/25
    夏天/25


    檀见深跟宋炀父子正式道完别后, 转身离开。


    到最后,他们谁都没再提及让他去陵园的事。


    有些?事,无关是非, 无关大义?,只关乎感情。


    于感情而言,那是他的父亲,他的家, 选择继续怨恨还是释怀原谅,全由他自己做主。


    外人无权置喙。


    檀见深转身的时候加快了步伐, 绕过那道垂花门,他就听到了小姑娘隐忍的啜泣声。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时听鹿双臂抱膝,蹲在墙角,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那对纤弱的蝴蝶骨随着她哭泣的频率如蝶翼般一颤一颤的。


    檀见深看到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不行, 一时有些?后悔让乔影带她来这里。


    他蹙着眉将西服外套脱下,弯腰披到时听鹿身上, 握着她手?腕把人拉起来。


    她鼻尖和眼?周都哭得?红红的, 嘴唇也?很红,有点破血的痕迹,像是为了压抑自己的哭声用牙齿咬出来的。


    檀见深心脏不可遏制地?剧烈收缩。


    他喉咙紧了紧, 将人拦腰抱进怀里,嘴唇轻轻贴了下她的耳垂,哑声道:“淇淇, 我说过, 不希望你为我心疼。”


    时听鹿埋在他胸膛里,听到他这句话再也?忍不住, 压抑许久的情绪如泄了闸的洪口,一下哭出声。


    檀见深无奈地?叹口气,摸了摸她脑袋,“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到最后疼得?都是我。”


    时听鹿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汹涌的泪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衬衫。


    她呜呜咽咽地?唤他:“檀见深……”


    “嗯。”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说什么,言语在生死面前?实在太过苍白无力。


    可她必须要说点什么。


    她抽噎着仰头去看他,睫毛簌簌,挂着潮湿的泪珠,经太阳折射,似闪着光的星点。


    她哽咽地?对他说——


    “我有很多很多爱,可以分给你。”


    “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永远不会?离开你。”她这些?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反应,只是一种?本能?——喜欢他的本能?。


    她有些?语无伦次:“以后我会?让你开心的,但如果你难过,想哭一定?不要忍,你哭完我会?哄你的。”


    她拽着他的衣袖,湿漉漉的眼?睛温柔而又坚定?地?望着他。


    像个小孩一样,笨拙的,又如此真挚的,将自己的心捧给他。


    檀见深喉咙发痛,眼?底也?酸。


    他艰难地?吞咽了下,目光深热地?垂眸望着她。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只靠言语治愈一颗心。


    他以前?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所谓救赎。


    世人皆苦,谁都无法对另一个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若要度厄,只能?自渡。


    所以,在人生崩塌时,他决绝斩断了国内的一切。


    熟悉的,陌生的,未来得?及相识的。


    爱着的,恨着的,一直放在心里的。


    连同他期盼了三年,即将与她展开的故事,都猝然输给世事无常。


    就像一篇美好的乐章,刚唱到华丽的中段,便戛然而止。


    可他,无力挽回。


    那时候,连他自己都是破碎的。


    与其说是疗伤,不如说是逃跑。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自生自灭。


    起初他从未想过自救,他只想自毁。


    他的确是个懦夫,承受不了生活的巨变。


    只是为了刚出生的弟弟,还有和他同样可怜的外公,他才逼着自己再挺一挺。


    这一挺,就是七年。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生的意志。


    也?许是那个可爱的调皮鬼第一次开口糯糯地?喊他哥哥时;也?许是他和叶溯扶持起铭蓝让母亲的心血起死回生时;也?许是外公渐渐走出过去的悲痛开始畅想他和见清的未来时。


    也?许是……他在异国他乡看到《红妆》,隔着一道荧幕和千山万水的距离再次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


    他心中荒芜已?久的废墟开始长?出新?的嫩芽。


    有那么一缕名为希望的光在土里破晓而出。


    于是,他开始重新?修复自己。


    割舍掉过去的腐烂,滋生新?的血肉,找回丢失的感情与喜怒。


    哪怕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她喜欢着的,意气风发的檀见深。


    他都要让自己,至少以一个正常人的面貌,回到她身边。


    这一步,他走得?有些?久。


    万幸,她还在等他。


    檀见深长?长?地?吸了口气,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面前?的姑娘。


    终于懂得?了——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救赎,那应该就是她此刻望向?他的眼?睛-


    时听鹿哭累了,返程的飞机上,她睡了一路。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落地?北澜了。


    飞机上,檀见深用热毛巾给她敷了敷眼?睛,现下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一直是个感情比较充沛的人,虽然她的生活算得?上顺风顺水,没经过什么大磨难,但她从业五六年,配过无数个故事,也?见识过人生百态。


    有触于心者,她总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出戏。


    更何况,这一次,不是故事。


    那是真真切切的人生——来自于她喜欢了许久的少年。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可是哭完后,她又有些?懊恼,分明该她来安慰他。


    最后,反倒是他哄了她一路。


    下飞机前?,檀见深取下热毛巾,脸凑过来,温热指腹轻轻摸了下她红肿的眼?皮,心疼道:“疼么?”


    时听鹿摇摇头。


    檀见深认真地?看着她眼?睛:“为我哭这一次就够了。”


    他低叹一口气,“如果不是为了给你一个答案,我可能?永远不会?向?你袒露这些?过往。我不希望你来分担我的痛苦……”


    时听鹿及时截住了他的话音,有些?不满地?看着他:“檀见深,我们是什么关系?”


    檀见深一怔,说:“男女朋友。”


    “所以,你真的要和我分这么清吗?我们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承担彼此一半的人生吗,一起分享快乐,一起抵御风雨,一起消化或好或坏的情绪。”


    “你难道想让我以后只和你分享快乐,遇到难过痛苦的事都一个人自己默默忍受,不告诉你吗?”


    檀见深立刻摇头,换位思考后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错了,以后不再和你讲这样的话了。”


    她如果哪天难过时自己躲起来哭,他想想就要发疯。


    时听鹿握住他的手?,又向?他重复了一遍:“在宋家庄园时,我对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以后难过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我想陪着你。”


    檀见深心脏涌起一股难以压制的热意。


    他哑着声:“好。”-


    两人牵着手?走向?机场大厅,快到出口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妞妞!”


    时听鹿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不远处走来一行头发花白,但打扮时髦,靓丽又可爱的老奶奶。


    正中间?冲她笑着挥手?的,赫然就是她一月未见的——外婆。


    时听鹿惊喜地?睁大眼?睛,高喊了声“外婆!”


    檀见深听到她称呼时也?一怔,随即放开了她的手?,竟默默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时听鹿沉浸在见到外婆的欣喜中,一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她飞奔着跑过去,从外婆手?里接过行李车,先向?其她老奶奶乖乖打了个招呼,然后弯着眼?睛看向?外婆,“外婆,您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呀?”


    外婆亲昵地?搂住她胳膊,“外婆说了呀,你外公和阿泽一会?儿来接我,他们说你有事要忙,外婆就想着给你个惊喜呀。”


    正说着,大厅出口候机处,两个显眼?的‘男孩’高扬起手?冲她们挥舞。


    其中年轻的那个男孩,穿一身黄色潮牌戴黑色墨镜,又帅又酷,欢欢喜喜地?喊了声外婆。


    旁边那个老男孩,着一身湖绿色运动服,精气神十足,也?又帅又酷,手?里捧了束粉色的蝴蝶洋牡丹——那是外婆最喜欢的花。


    外婆扬起笑,挽着时听鹿的胳膊快走了几步,几乎称得?上小跑了。


    时听鹿摇头笑笑,往自己刚才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咦,人呢?


    她在机场大厅四处张望了一圈,怎么一会?儿的工夫,檀见深就不见了。


    正当?她有些?慌的时候,手?机一声震动,她用另只手?急忙掏出。


    檀见深:【公司有个急件要处理,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和家人好好团聚。】


    哪有那么巧,一下飞机就有急事要处理?


    他……是害怕见到她家人吗?


    时听鹿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几秒,心底叹口气,最终回复了个好。


    她推着行李车慢慢走过去,外婆和外公正拥抱,老男孩都红了眼?。


    程意泽识趣地?闪到她身边,接过行李,纳闷道:“你怎么和外婆一起出来的?”


    时听鹿声音有些?闷:“碰巧遇到了。”


    程意泽脸倏地?凑近她,紧紧盯住她眼?睛。


    眉毛皱起:“鹿宝,你哭了。”


    他想起什么,火道:“你不是和檀见深一起去的京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他呢?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他越说越火:“还敢把你一个人丢下!亏我刚对他印象好点。”


    “和他没关。”时听鹿连忙打断他离谱的指责,“他公司有急事先去处理了,我哭是因为婚礼太感人了,有些?触景生情……”


    程意泽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是信了,摸摸她脑袋,突然联想到一个场景,竟然也?难过起来:“如果哪天你结婚,我估计会?哭成狗。”


    时听鹿一下被他笑到,“你说的,我有点期待了嗳。”


    程意泽从小无法无天,没心没肺的,还真没怎么哭过。


    她想象不出来,他哭成狗会?是什么画面。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有些?好笑。


    程意泽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嗤道:“我要哭成狗,你估计得?笑成大猩猩。”


    “…………”


    时听鹿轻轻踢了他一脚,“你这什么破比喻,一点也?不可爱。”


    “那笑成粉色大猩猩,可爱了吧?”


    “滚呀。”时听鹿笑喷,和他追闹起来。


    外公外婆拥抱完,看到俩小孩打闹,一人拉走一个,笑着教育:“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心性??”


    程意泽卖乖:“在外公外婆面前?,我难道不永远都是小孩吗?”


    “是是是。”外婆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挽着一个宝贝外孙,“你和妞妞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孩。”


    行李移到外公手?上,祖孙一行四人,欢欢笑笑地?离开机场大厅。


    不久后,檀见深从一道廊柱背后走出来,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四人。


    机场外,天空澄澈,艳阳高照。


    他们走向?光中。


    而他缓缓垂下头。


    身体隐在被光切割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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