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石器时代中晚期,人类还保持着血缘家庭的内部婚姻制度,同辈男女互为夫妻,当然啦我们在此在此提倡近亲不能结婚,近亲结婚是会出大问题的……但是原始社会能计较些啥,这时候大家还是靠本能在繁衍呢。


    上古社会的人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认识到,这种婚配方式生下的孩子过于孱弱,也不够聪慧。生存的本能让大家开始寻求血脉更远的婚配对象,排斥同族而婚,新的氏族由此诞生。


    大的氏族社会下,人们以群婚为主,一群女人与一群男人互相自由配对。大多都是走婚,住在不同的族群,男性去女性那儿,再回自己家。出生的孩子大多只能确认生母,不能确认父亲是谁,毕竟女人怀不怀孕生了哪个孩子还是挺明显的,爹?谁啊,笑死,根本分不出。


    要么神话传说总传“有感而孕”呢,一方面是显得此人是天赐,一方面也是大家那时候确实不太认爹。】


    历代第一次在天幕讲述时寂静如此。


    上古社会与群婚制度,每一项都挑动着人的神经,许多人皱起眉头,对天幕所言深感不满,直到书生一句“荒谬”出声,如沸油滚水,溅起满堂应和。


    “天幕简直胡言乱语!欺我不能知那上古事,便编造这等狂妄之言来说,真是不知所谓,后世官府便无人管管这女说书了!”


    “身为女子,居然能厚颜无耻将群婚这等事付诸口头,还是对着全天下男子谈论,噫,我虽远隔时空,也不得不掩面而羞,为其家风一大哭。”


    天幕才不管他们,继续往下说。


    【只能靠母系血统来确认族群归属时,同一母族下的人群搭伙过日子,自然形成以母系血缘为纽带的氏族,孩子都跟着母亲住,财产继承也都由女方决定,母系社会就此兴起。


    在这一阶段,社会劳动是所有人都在参与的,一起劳动一起吃,没有压迫只有爱。承担生育与抚养后代权力与义务的女性在这一时期天然享有威望,居于领导地位,氏族自然也由女性世代来进行传承,由母传女,没有女性继承人就找养女。


    就这样,生产力上去了,人也多了,大家开始搞一对一couple了,结或长或短的对偶婚,而人和钱一多,社会劳动就要进行重组了。


    女性由更重要的采集类工作转为家庭内部劳作,男性从打渔捕猎中脱身,接手了更长久稳定、也更重要的耕种和畜牧活动。


    从母而居的状态就此打破,男人们不再如以往一样去女性的族群,而是选择将女性带来自己的族群,以便让自己的孩子继承自己的财富。一对一的婚姻配对更多,逐渐转为单偶制,即我们熟悉的一夫一妻,家庭与私有制的雏形一同诞生,父权社会兴起。


    而女性作为继承人的时代,也就此告一段落。】


    母系氏族和女性继承,这更是妖言了。


    “早在评吕雉时我便看出她包藏祸心,说的尽是颠倒纲常之语,此女简直视礼法为无物,我等当东面静坐,向苍天叩问,以示我辈读书人气节,不能轻易为妖言所惑!”


    “若不能正视听,我愿着澜衫,坠高楼!要么天幕垂首,要么血溅三尺,从此世上少一华夏男儿,失一位壮烈英豪!”


    “同去同去!着澜衫,坠高楼!”


    路过的百姓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这群书生,围观他们纠集起许多人,在街头向东迎着天幕静坐示威,天幕不以为意,依然如故。时至正午,日头越来越大,汗湿衣衫,一时溢出许多难言气味,有些人悄然而走,剩下的自顾自与天幕对峙。


    盏茶时间,这群不事生产之人被太阳晒得又倒下几个,只余一群倔牛,引来官府羁押——大正午的一群人坐在街上堵路,闲得没事儿干了吧。


    再者,天幕这次讲的是皇位继承,天子就算不满都还憋着气呢,谁没几个儿孙要头疼;部分皇子皇孙正期待储位上那个未来出错,勋贵之家也谋个从龙之功,真惹怒了天音,万一不透露本朝进程当如何?人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啊!


    唯明时朱元璋在宫中撇嘴:“说太子继承便说太子,谈那么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上古氏族与如今王朝何干,再多也过去了,天下岂有人关心女子继承之事?横竖那等父子阋墙之祸不会发生在我朝,叫标儿来,陪我说说话,今日这天幕当真不知所云。”


    ·


    秦朝众人倒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触,毕竟上古之风如今尚有遗留,《月令》也记载过皇家大方祭祀性与产之神祗,祠于高禖,天子亲往。秦时女子婚后也如往日可有个人财产,女人地位还不像天幕谈及的后世那样低。


    大家对群婚也视如往常,君不见周天子失势,礼崩乐坏,男女关系也随礼乐崩塌而乱如麻线,谁没见过几个通//奸//荒//淫之事,没见过几位乱//伦//苟//合之徒?酒池肉林的多人运动也不罕有,都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又不在乎贞洁,谁管那么多。


    倒是继承人……天子的目光从一众皇子身上,渐移至女儿。


    【黄河汤汤,禹三让天下不能成,姒启取代伯益继位,家天下的时代彻底到来,夏的名号就此诞生。禅让制最后一层面纱被揭开,统治者们步入世袭的几千年,以宗法、以血统让权力与地位世代传承。


    中央集权提高了国家机器的运转效率,也难以避免地将风险集中于帝王个人。遇到有为明主自然好,但明君是千篇一律的四海晏然,昏君却是昏招频出的奇葩之辈。想要王朝万世一统,就必然要在培养继任时更谨慎。


    父系家长制决定了这一权力交接大多只在父与子之间打转,帝王们对太子挺看重,但父权两个字太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催生许多故事。


    每逢盘点历史悲催太子,大部分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祖龙的长子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听起来就是大帅哥,不论按朝代顺序还是名气,父子关系代表性,抑或是对后世太子的影响,都值得作为首个探讨对象登场。】


    “扶苏?”嬴政没想到这所谓悲情太子,打头的便是他的长子。


    角落里的胡亥分外不满,大哥已经有了长子的身份与父亲的宠爱,后世居然也对他颇有好感。


    ·


    刘邦想到那位据说素有贤明的长公子,对吕雉道:“我要是始皇帝,知道扶苏死了,换二世这么个东西上位,简直能从土里气活过来。”


    众人回忆秦末乱世,深以为然。


    【这段历史百分之九十的华夏人都快会背了,始皇帝出游途中突然去世,遗诏是让在外地督军的公子扶苏回来主持大事。结果随行者各有心思,赵高说服李斯,几人秘不发丧,矫诏立胡亥为太子,并赐死长子扶苏,让蒙恬也一块儿自杀。


    诏书到了,蒙恬一看寻思我老板不是这种人啊,觉得有诈,说咱们证实一下再死也不迟,扶苏表示但这是我爸爸耶,“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很痛快就自尽了。


    秦二世登基,蒙恬蒙毅死,“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兄弟姐妹都杀光了,唯有自愿殉葬的公子高保全家人。是时,“宗室振恐,群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


    群臣沦为赵高排除异己的牺牲品,二世大肆屠戮朝臣,助其上位的李斯也没落得好,被网罗罪名下狱,具五刑腰斩而死。


    此后,二世滥用民力,沉溺享乐,赋敛愈重,戍徭无已,直至大泽乡起义,狐鸣鱼出,陈胜吴广打出扶苏项燕大旗,平民的声音响彻天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堂中一片死寂。


    虽然早在计算刘邦年岁后便知王朝不久,也做好听到一切意外的准备,众人还是无法接受天幕毫不停歇砸来的这许多。


    天子巡游途中意外而逝——但天子怎么会死呢?无数人最开始惶然的,是这一点。


    帝王像一柄最锋锐而无法摧折的剑,世人看他是泰山之巅山石,星辰之上日月,本以为他将永远意气凌霄,永远跨海斩鲸,带着他的王朝向新时代而行,如今天幕轻飘飘一句,竟说陛下也会死去。


    嬴政只想,世上果无万寿长生之法。


    做皇帝有多少权柄,他自是清楚,天子想要什么,当然能倾一国之力天下之力去寻觅,如今天幕谈及许多后世,不论明君昏君,帝王将相,都没有长生不死之人,没有长盛不衰王朝。


    他本想,或许后世之君功不至此,或仙人早已离去,只有秦这样尚且接近上古的时候才能寻仙踪一二,如今不就等来了天幕?


    在听闻自己死讯这一刻,方知穷万世之力,只不过验证天下当真无仙人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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