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捉虫)
来人正是程密。他正好路过?梅花堂, 就撞见王临爬上教案的一幕。紧接着这小子大放豪言,居然还做起了旗语。真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敢开染坊!
王临的报捷官才当了没多久, 就被程院长当场宣布褫夺, 并将他当着众小崽崽的面?撅了下来。
他一脸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等着程密的数落。
卢照雪看?不过?眼,王临到?底也?是为了他们的成功而高兴, 就上前道:“院长,王临他也?是高兴, 并非有意。”
又给了程秋迟一个眼神。
程秋迟闻弦音而知?雅意, 也?说:“是啊院长,不过?是梅花堂得了好?消息, 一时有些高兴过?头了。我们一定改。”
将王临一个人的责任揽到?了全学堂人的身上。俗话说,法不责众嘛。
其他小崽崽们也?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得不说,见多了萤萤他们和大人打交道, 他们自己也?不怕了, 院长也?是人, 也?是一个脑袋一个嘴巴, 他们也?能够好?好?说话的。
程密懊恼地看?着程秋迟,秋迟和萤萤玩久了, 也?学“坏”了。不过?,这些孩子确实也?没有什?么错处。他无奈道:“我也?没说要罚王临。”
指着王临道:“下次别再上教案了。”
真是个猴, 一时看?不住就上桌, 他怎么不上天呢。武将的孩子难管呀!
等程密走后,小崽崽们又兴奋起来。“我们可?是彻头彻尾地打败了兰花堂!叫他们那么嚣张, 现在好?看?了吧。哼!”
卢照雪也?开心得不行,居然真的是她和徐翡中选了耶。接下来他们还要一起去参加长安城内的比赛!
赵先生果然将两个孩子一起叫了过?去, 把卷子发给他们,“你们先看?看?自己错了哪题。”
卢照雪一看?,噢有一个兵部运粮题她漏算了一种情?况。又探头探脑去看?徐翡的卷子,徐翡并不小气,直接和她一起看?。
原来徐翡也?是错了一题,不过?错的是一道维修兵器库的费用问题。
他们已经发现了,命题人非常喜欢用生活中具体的例子来考验他们,更喜欢用朝廷中事来训练他们。
两个人一起讨论了一通,就把自己做错的题摸索明白了。赵先生看?着他们俩小崽子自己就解决了难题,心下也?是得意——很久没有遇上这样?的得意门生了!果然弟子资质好?,又肯学,先生就省心省力啊!
“再过?半个月,就是长安幼学三项大赛了。你们两个代表我们第一幼学参加术数这一项,不要有太大压力,尽自己全部的努力,能有名次最好?,没有也?没关系。到?时候强者如云,人外有人嘛。这期间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来问,”赵先生又指着其他先生,“教术数的先生都可?以,比如吴先生。”
吴先生其实早就后悔自己之?前和学生这么嚣张了,这次他的楚央只答对了三分之?二的题目,比起拿下第一的卢照雪和徐翡都差得很远。想起之?前楚央是如何对外放下豪言的,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不好?意思?在与赵先生对上目光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真的很怕赵先生嘲笑他、鄙视他,拿他之?前说过?的话来讽刺他。
可?是赵先生没有,他只是温和地问:“往后我的学生来找我,若我不在,你可?以帮他们看?看?题么?”
吴先生那一瞬间简直是受宠若惊啊,他连声不迭:“可?以可?以。”
因此现在赵先生的两个学生看?向?自己时,吴先生也?傲娇地点了头。
赵先生看?着老?吴的反应,心里也?觉得好?笑。本来就只是一件小事嘛,口舌之?争,他知?道老?吴只是嘴碎一点、傲气一点,人是不坏的。
两个先生这边隐隐“冰释前嫌”了,可?兰花堂与梅花堂之?间奇怪的气氛仍没有结束。不独吴先生会有羞耻感,兰花堂的小崽崽们也?很有羞耻感——他们之?前都把话放出去了,也?信了楚央肯定能拿下第一,现在楚央不仅一个名额都没拿到?,还让梅花堂两个人都拿到?了。
他们兰花堂彻底输啦!
小孩子要脸面?,又不好?意思?去和梅花堂的人道歉,他们每次与梅花堂学子相见,都面?露羞色,羞于见人了!
谁让他们之?前那么傲气,现在还被打脸了,真的好?痛啊!
梅花堂的小崽崽们其实也?没有怼回去,更没有因为萤萤和徐翡的好?成绩就瞧不起他们,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都没有,这又是秦晔的功劳了。
秦晔现在就是整个梅花堂的长期总指挥,她是这么说服小崽崽们的:“咱们若是也?和他们先前一样?趾高气扬的,岂不是落了下乘?本来他们心有愧色,都不好?意思?见我们,若我们骂回去,反而他们又气盛起来。还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他们定然心服口服。”
秦曜在一旁看?了,不得不说,这个妹妹真是擅长拿捏人心。她说的恰到?好?处,而梅花堂都是这么做的,兰花堂见他们如此厚道、谦虚、温和,更加懊恼后悔。
程密早就观察着这两个学堂了,他心里早有一个主意,准备给他们都好?好?上上一课。
卢照雪得了好?成绩回家?,下了马车就一个健步冲了进去,“郑爷爷,阿爹阿娘回来没有!”
这可?是她入学后的第一场比赛呀!
噢,骑射课不算的,因为那在她看?来本该如此,她自小就跟着爹爹学些拳脚功夫,跑得比其他小崽崽快才是应有之?义呢。还有术数课的考试也?不算的,楚央虽然骄傲,但有句话没说错,上次朔望考确实不算难,她没有感受到?难度,所以考得好?也?完全没有兴奋感。
但是这次术数选拔赛不同!题目难,做起来费时费脑,如今有了好?结果,成就感更是满满的!在幼学里,她见徐翡一脸淡然,于是自己也?学着他保持着淡然,其实早就乐开花了!
她本就是真性情?的人,憋了这么久,这会儿回到?家?中,可?算是憋不住啦!
郑管家?见她一脸喜悦,心知?有好?事,就说:“国公和夫人都在家?里呢!今日都回来得早。”
太好?啦!卢照雪和撒了欢的马一样?,迅速地奔进正房:“阿爹,阿娘,你们的宝贝闺女?回来啦!”
还离着远呢,卢行溪的耳朵就一动,听见了闺女?的声音。他忍不住笑道:“还自称宝贝闺女?呢。”这女?儿的性子,真是爽朗大方,可?爱死了。
长孙质推他一把:“难道不是?”他们两个宠爱女?儿,也?是世所罕见的。
“是。”卢行溪也?挺胸承认。这么乖巧的女?儿,谁不爱噢!
(忠勤伯府众人:嗯嗯嗯?乖巧?)
他们夫妻说话间,卢照雪已经冲了进来,直接扑腾到?了长孙质怀里。
长孙质打趣她:“啊呀,这不是我的宝贝闺女?么!”
卢照雪有些羞红脸,但很快想起了自己要宣布的正事:“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消息?”
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却不掩得意~
长孙质有意成全她:“先听好?消息吧。”
卢照雪于是超大声:“术数选拔赛,我中选啦!我还是第一名!”虽然和徐翡一样?都做错了一道题,但是徐翡错的比她明显,所以先生们最后认定她为第一。
这消息确实是个极好?的消息。长孙质和卢行溪都知?道萤萤准备做一个大将军,但即便是将军,也?得有谋算之?能,否则连户部拨过?来的账目都看?不懂;最好?还会能言善辩,否则朝中文官攻讦之?时不能周全自保。总而言之?,一个将军最好?不要仅仅只能做一个将军,要确保自己有退路,还得确保自己能保住自己安稳做将军。
所以萤萤去参加术数比赛,在术数一道上钻研得越深,他们是越乐见其成的。
长孙质忙夸赞道:“萤萤真厉害!”
卢行溪这时候也?不傲娇地说什?么“随阿爹我”了,而是真心实意地表扬起女?儿来:“你才六岁,就这么棒!我女?儿真的冰雪聪明哇!”
他不禁在心里想,我六岁的时候,能和萤萤一样?这么厉害么?真是上天赐给他们夫妇俩的宝贝女?儿呀!虽然说不指望女?儿位极人臣、非富即贵,他们也?没有望女?成凤的想法,但是女?儿能有自己的志向?,能和父母一样?优秀,又有那个做父母的会不喜欢呢!
他们家?中已经极尽富贵,祖上积累的财富六七代人都花不完,以后也?全部都是萤萤一人的。而他心中其实也?有个隐隐的念头,今后一定要立个大功,积累自己的功劳数次都不求赏赐,只等萤萤长大,就求当今破例,立萤萤为英国公世子,将来传给她。
因此呢,女?儿越是优秀,就越是能打破常规,越能得到?世人的认同。可?不要说什?么特立独行,这世上想要做成事,哪能没有上面?人的准允,同伴的拥护,以及无关人士的认同呢。
卢照雪那根无形的小尾巴翘得高高的,她双手贴在自己的小脸上,又享受又害羞。“其实今天同窗们也?夸了我好?久。他们夸我,我很开心,但是爹娘夸我,又是另一种开心哦。”
总之?都好?开心,所以一个都不能少!
萤萤这么高兴,卢行溪和长孙质也?被她渲染得高兴起来。卢行溪短暂地忘记了朝堂上太上皇的人又在搞事、有些世家?大族又在搞事,长孙质短暂地忘记了数不清的情?报、看?不完的书?籍。
果然小孩子还是要多接触小孩子才行,还是女?帝聪明,拉起了基础教育,让小孩子也?有了同学。不然这么小的孩子,养在家?中,只知?与兄弟姐妹窝里斗,只看?得见一方小小天空,也?是无益。
长孙质又问女?儿:“那坏消息是什?么?”
卢照雪翘着jiojio,“坏消息是,我不是满分。”
长孙质和卢行溪相视一笑,看?出女?儿的得意啦,她根本不是在说坏消息。虽然没有满分,但是第一名,已经很说明她的厉害了。其实两个都是好?消息嘛。
卢行溪开起了玩笑:“阿爹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卢照雪:“???”
她刚刚才玩完的把戏变成回旋镖插到?自己身上了啦。她嘟了嘟嘴,“阿爹先说坏消息吧。”
卢行溪缓缓道:“坏消息是,你姨母说最近很忙,家?宴要延迟了。”
在一旁看?着的长孙质:……
卢照雪则是:???不!!!她好?久没见到?姨母了,怎么可?能!姨母肯定也?超级想她的,之?前不是说就在这几天了么!亲蚕礼都过?去两三天了!呜呜呜怎么大人这么坏,还说话不算话嘛。她刚才说的坏消息不是真的坏消息,阿爹的坏消息才是真的坏消息啊!
她收拾了心情?,没好?气地问:“那好?消息呢?”
卢行溪笑着站起来,“好?消息就是,前面?那个坏消息是假的。明天就是家?宴,你姨母也?很想你了。”
果然,卢照雪一听清楚是什?么意思?,就一拳打在了亲爹身上:“臭阿爹!坏阿爹!居然骗我!”
卢行溪已经站起来够及时了,还是没躲过?女?儿的拳头袭击。他自知?理亏,也?不躲避。
卢照雪这下真的心情?很好?啦,她还拉着长孙质评理:“阿娘你说,阿爹他坏不坏?”
望着女?儿期盼的小眼神,还有丈夫委屈巴巴的眼神,长孙质当然要据理直言了:“坏,坏死了!”
“就是!”卢照雪都不想和阿爹玩了,阿爹坏的流油了都。
不过?,明日就可?以见到?姨母了,这也?太好?了。卢照雪跑前跑后地问:“明日我还要上学诶!还有阿兄阿姐他们也?要上学,明日什?么时候呀!”
长孙质也?很久没见到?自己姐姐了,也?很想念她,就说:“明日晚上,在武安侯府。萤萤高不高兴?”
卢照雪笑嘻嘻的:“太好?啦!我也?很久没见到?舅舅了。”晚上也?好?,不耽误课业。她现在是乖乖上学的好?宝宝。她又有些疑惑道,“一开始不是说定在宫里么?”
长孙质:“宫里到?底人多眼杂,太上皇夫妇回来之?后,到?底不方便。”
若是知?道举办这样?一场家?宴,太上皇只怕又有得内涵姐夫了。
“我也?觉得武安侯府自在些。”卢照雪笑着说。舅舅虽然没有成家?,但对他们几个外甥都很好?。
卢行溪有意讨好?一下女?儿,省得她真的讨厌自己这个爹爹了:“萤萤这次考得这么好?,想要什?么奖励?”
卢照雪想了一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缺,最后道:“这次考试只是个小考验,半个月后我和徐翡都要去参加长安幼学三项大赛。如果我拿到?前十的话,希望爹娘可?以答应我一个小要求。”
卢行溪和长孙质当然都知?道打完这场仗,还有一场硬仗,见女?儿还算有些信心,也?有意鼓励她:“行,阿爹答应你。”
“阿娘也?答应你。”
晚上卢照雪看?完书?,又抱着自己的食铁兽枕头去了爹娘的房间。
卢行溪正与长孙质调笑,刚在长孙质发梢上亲了一下,就听见女?儿的嗓音喊:“阿娘,我来了!”
险些没把他吓坏。他忙穿好?衣服,一脸无语地去开门,“萤萤,你又睡不着?”
上次闺女?睡不着,还是因为听了徐翡阿娘早逝的事情?实在担心害怕,舍不得爹娘,于是抱着枕头来了。今次又是怎么个回事?
卢照雪小小一个人,跑得比谁都快,她一个箭步就冲上了床,躺倒在阿娘的身侧。“阿爹今日哄骗我,我要霸占阿娘睡一晚上,不许你和阿娘睡。”
卢行溪:……
不是,这个惩罚未免也?太严重了点吧。他懊恼地看?向?妻子,粉脸桃腮,他好?想和她……啊!
于是和闺女?打着商量:“闺女?,你阿爹我罪不至此吧。”
卢照雪看?向?亲爹,义正言辞道:“阿爹,我已经是量刑定罪了。你只是哄骗了我一下,所以我只霸占阿娘一晚,你若是做的更过?分些,我也?可?以罚得更过?分的!”
卢行溪:???“合着你现在还是对我宽容了是吧?”
卢照雪一副“你真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不用谢,你闺女?就是这么宽宏大量。”
重新定义“宽宏大量”。
长孙质怕卢行溪真的被闺女?气坏,忙给了他一个眼色,卢行溪这才罢休,讪讪离去了。卢照雪大胜而归,高兴的不行,抱着娘亲软软的胳膊,很快就睡着了。
长孙质见女?儿实在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溜到?了丈夫在的房间里。
卢行溪等她许久了,还抱怨道:“咱们正经夫妻,在自己家?里,怎么好?像做贼一样?。”
长孙质亲他一口,眼波流转:“这才刺激,不是么,郎君?”
卢行溪立刻给了她回应。
……
第二日一起床,卢照雪就开始期待放学啦。秦曜、秦晔两个虽是做哥哥姐姐的,到?底没有比萤萤大多少,一想到?晚上就可?以玩个痛快,就高兴不已。
别看?王临出身将门就觉得人家?五大三粗,其实他心可?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三个人今日都有些躁动。他和萤萤关系最好?,于是狗狗祟祟地溜达到?她身边,问她:“你今天怎么那么开心?还有两位殿下也?是。”
卢照雪小声说:“下学后我们家?人要在一起吃饭,我们都很期待。”
王临心道,不就是走亲戚么,还好?吧……等等,萤萤的亲戚好?像是帝后啊,嘶。
怪不得都说英国公府是当今心腹中的心腹啊,光靠着长孙家?两姐妹,就把当今和英国公连接起来了。偏偏人家?英国公自己也?有本事,不是走外戚路线的。
也?不知?道官家?与信任的家?人在一起吃饭,会是个什?么情?形。其实王临远远见过?官家?一面?,官家?还挺威风的。
他心里还有些吃味,萤萤是他在心里盖章定论最好?的朋友,可?是萤萤的小伙伴太多了,既有与她同桌的程秋迟,又有她本身的表兄表姐秦曜秦晔,最近甚至连那个懒洋洋的徐翡也?来横插一脚。
他总觉得,萤萤和谁都玩得来,他可?能根本算不得萤萤最好?的朋友。就有些沮丧。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术数课,赵先生提前来说,这次课堂不在梅花堂里上,众人全部移步到?魁星阁。因为今日特意请来了一位新老?师,要给梅花堂和兰花堂两个堂的学子一起上课。
小崽崽们于是结伴而去。魁星阁非常漂亮,平日里也?只用于举办大型活动,比如开学或重要人物讲学。今日算得上是后者。
程秋迟小声和卢照雪说:“我听我叔父说,今日来的好?像是位很厉害的女?先生。”
“哇,教术数的女?先生么!真厉害!”卢照雪双眼简直要放光了。
梅花堂与兰花堂的小崽崽们分席而坐,泾渭分明。只见赵先生和吴先生一路殷勤侍奉着一位中年女?子前来,就连他们的院长程密,也?姿态谦卑。
女?子气质高华,面?带微笑。站在教案前,程密正式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曾经的户部尚书?,高执音先生,她于术数一道可?谓天才,今日高先生特意拨冗前来为我们上一课,你们可?要好?好?听讲。”
“是高尚书?!”这下连秦晔都小声地惊呼起来。是明章女?帝那一朝的女?官,超级厉害的!
别说她了,其他小崽崽们也?或多或少听过?这个女?官的大名。毕竟,她可?是女?帝提拔的后进之?一,可?谓女?帝之?心腹。
高执音谦虚道:“你太过?誉了。我闲居山间,能给孩子们上一课,也?是发挥余热了。”
程密、赵先生、吴先生三人都恭敬地行礼。尤其是程密:“您也?曾是我的先生。”
高执音笑了笑。
而梅花堂早已在秦晔的带领下站了起来,一起鞠躬:“高先生好?!”是这样?的人物来给他们这群幼童上课,简直是他们赚翻了好?么!兰花堂的人也?不笨,很快也?跟着做了一遍。
高执音很温和地回应了他们,而后便开始上课:“我听说你们都很喜欢术数,将来或许是个明算者,今日特意带来了一道题。”
众人都紧张起来,等听完高执音念题,小崽崽们全都眼冒金星,恨不得昏倒。
太难了,太难了,高先生的意思?定然是要考考学生,说不定就要随机点一个人上去回答。平时朔望考的那种题我都做不出来,更别提这样?难度的。别以为学渣就分不清楚题目难易,在这方面?,学渣才最敏感呢!千万不要点到?我这种学渣哇!
学渣们心里祈祷。而像卢照雪、楚央、徐翡这种擅长术数的学生,此时也?陷入了疯狂的头脑运算中。
高执音眼神在谁身上一转,谁就紧张不安,等移开了,又有“躲过?一劫”之?感,最后,她笑了笑道:“请我们的两位夫子上来做题吧。”
吴先生、赵先生:……
小崽崽们则是放声大笑,哈哈哈这是什?么人间喜剧。今日终于不是先生考他们,而是他们看?着先生被别人考了。
配合着吴先生、赵先生生无可?恋的表情?,小崽崽们更加兴奋了。多新鲜呐!
等看?到?先生们也?一时半会做不出来,抓耳挠腮的急样?,他们更爽了:天哪,原来平日里先生看?着我们做题是这样?的爽感!只要做题的那个人不是我,就要多爽有多爽!
赵先生勉勉强强写了几段,吴先生也?写了点,但都算不出结果,赵先生凑过?去偷看?几眼,又说:“这样?好?像不行啊。”
吴先生挡住自己的:“去去去,你写你的,别偷看?我。”
赵先生撇了撇嘴角,重新研究了起来。
下面?小崽崽们早炸翻了,兰花堂的人开始小声地说,你们梅花堂的先生偷看?我们先生的!
梅花堂的则说:可?是你们先生写的也?没用啊!
程密一个没注意,两边的小崽崽们又吵起来了,俨然是新仇旧恨加在一块,丢人丢到?高先生面?前了。
他重重地“咳咳”了两声。
下面?才稍微消停下来。
赵先生和吴先生两个居然凑到?一起交头接耳了,紧接着他们一人算了一部分,最后一起得出了一个答案。
小崽崽们也?看?向?高执音,想知?道先生们算对了没有。
高执音微笑着说:“对了。”
两位为人师表的先生终于齐齐吐出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他们总算不用在自己的学生们面?前丢人了呜呜呜。
小崽崽们也?爆发出一阵欢呼。先生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时候无论是梅花堂还是兰花堂的学子们都冰释前嫌起来,一起高兴。
高执音也?与程密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今日的课达到?了一半目的了。
就在这时,一个崽崽站了起来,他勇敢道:“两位先生这是作弊哇!高先生分别给他们出的题目,他们怎么可?以互相商量呢!”
赵先生、吴先生的笑容裂开了。
程密的笑容也?裂开了。
呜呜呜他设计好?的剧本啊!到?底是谁,打断了他精心的设计!他“凶狠”地看?向?发言者,好?家?伙,王临,又是你!
是你小子!
第 32 章
程密真的要落泪了。真的, 这个?院长也太难当了吧。他都当院长七八年了,按道理早就见过多少风风雨雨,多少不同性格的学子在他的管辖下也是老老实?实?的。
可是这一届一年级生, 实?在是太多意外了。首先, 官家?和娘娘将他们的龙凤胎塞了进来,两位殿下金尊玉贵的。其次,又有英国公女儿这种他的知己好友之女, 还有他自己的侄女程秋迟。除此之外,徐翡是枢密使的独生子, 王临也不是个?好惹的。
他们这些?小娃娃, 一天天的,主意比谁都大, 奇思妙想比谁都多!
他好不容易设计了这一场剧本,还特意请来了自己从前的先生高执音,两人一同做戏, 让学生们明白一个道理:竞争对手, 既可以?是你的对?手, 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所以?才?有了高执音特意请两个?不太相合的先生一同做题, 她?知道他们最后逼于无奈一定会一起讨论的,最后也就能够做出来。这为孩子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示范——曾经两位先生也是不合的对?手, 但他们也可以?是握手言和的伙伴、朋友。
可现在,就因为王临出言捣乱, 他的“将相和”剧本要被撕碎了!
程密的眼睛都要滴血了。
高执音却比程密要淡定得多, 她?看?见程密的表情?,心下就叹气:这个?学生没?上过朝, 到底是缺些?历练。正要张口圆场,就见一个?女孩子站了起来, 她?面向那个?质疑的同窗说:“高先生出了题,只说要考考两位先生,说不定她?要考的并不仅仅是两位先生的学识,可能也是两位先生的结盟智慧呢!”她?狡黠一笑,“我想,现在两位先生已经给?出了高先生满意的答案了。”
高执音心下满意,这个?女孩子说得真好。她?就驴下坡:“这位学子说的很是。两位先生齐心合力,才?有了好结果,这恰恰说明他们很懂得动脑筋,在自己一个?人做不下去的时候,知道找朋友一起完成。”
王临知道自己质疑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高执音又温和地看?向王临:“这位学子的质疑精神也很好,正所谓‘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先生当然也有做错的时候,你只是今日质疑的点不对?,但质疑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王临还是第一次因自己的鲁莽被表扬了,虽然后半部分?也有些?批评,但他心里也很高兴,“高先生所言,王临受教了,多谢先生。”
他是真的听进去了。
卢照雪从旁看?了,不由觉得这位先生是真的有水平。她?又凑到秦晔身边,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阿姐,你可真能说。”
其实?秦晔和卢照雪都并不知道程密和高执音的目的,但对?当时的秦晔来说,她?立刻意识到了王临此话的不妥,而王临是他们梅花堂的人,身为梅花堂的总指挥,她?怎么?能不挺身而出,将王临的鲁莽之举摁下去的同时圆过这个?环节呢。
她?得意地翘了翘嘴角:“那是。做术数题我不如你们,这个?我还是可堪一用的。”
接下来,高先生开始了正式的上课。她?上课风趣幽默,学子们听得是如痴如醉,再?也没?有想要睡觉的欲望了。
不仅如此,甚至还积极主动地与高执音互动。
赵、吴两位先生都看?的不是滋味。怎么?在我的课堂上,一会是低头捡笔,一会儿是手撑着下巴钓鱼。到了高先生这里,就个?个?都是勤学好问的乖崽了。
呔!你们这群小崽崽,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啊!
当然是两幅面孔。就连卢照雪这种平日里也会认真听讲的小崽崽,也完全?明白同窗们为何表现不同。高先生实?在太会讲课了!她?不仅自己本身的知识水平非常的渊博,还一点也不傲气,说话风趣,娓娓道来,学生们只恨不能再?听一节课!
等到下课钟声敲响的时候,他们甚至还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我还想听!怎么?回事,我是不是要长脑子了呀!我开始爱上术数了!!
高执音最后还给?学子们送上了一句祝语:“将来你们中的很多人或许会为官,或许会从事别的事业,但无论如何,你们所学的知识是终身受用的。盼你们终成为支撑大周的脊梁之一。”
啊啊啊啊啊!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简直点燃了学子们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尤其是,对?于女孩子们来说。她?们的年龄肯定是没?见过明章女帝的,见到林相的机会也不多,今日高执音就是她?们所能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女官了。她?曾经可是户部尚书啊,六部长官,品级不低。不但如此,她?还学识渊博,人品高卓,让人如沐春风。
她?们又怎么?可能不心生敬慕之情?呢。
卢照雪尤其兴奋,这可是高执音啊!!!
高执音讲学完毕就先行一步离开了。反而是程密还留了下来,笑容满面道:“你们喜欢高先生么??”
大家?都超大声:“喜欢!”
程密满意点头,又问大家?:“你们还记得高先生之前说的话么??你们的赵先生和吴先生一起合作,才?把这道难题解了出来。”
学子们都若有所思?,甚至悄悄看?向赵先生和吴先生二人。咦,两位先生素日关系不好,居然还能一边互相嫌弃一边互相帮助,大震惊!
“这就是今日我想说的第一句话,我们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既可以?是你的对?手,也可以?是你的朋友。不要仅仅将他们视作你的对?手。一起同过窗的人,都是我们可以?互相信任的伙伴,如果因为一次考试的得失,而失去一个?朋友,就太划不来了。”
孩子们都很小,文绉绉的大道理他们听不懂,反而是说的稀碎、简单,他们可以?明白。就像现在,他们就知道程院长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两位先生都可以?成为朋友!那他们梅花堂和兰花堂之间,说实?话,又有什么?真正的矛盾呢?何至于像先头那样,闹得那么?不愉快?两边的小崽崽们看?向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兰花堂的小崽崽们。
甚至有兰花堂的学子主动对?着梅花堂的学子说:“对?不住。”
好在梅花堂的小崽崽也大方:“没?关系。”
也有几个?小伙伴轻轻地低声交谈,似乎是在道歉和好。前阵子刚举行完朔望考,就有朋友因为考试成绩和朋友翻脸。或有妒者,或有傲者。程密早就留意到了,其实?这也不是这一届学子的毛病,每一届都有这样的学子。学子们心胸不够宽广怎么?办?当然是先生想办法?引导!
卢照雪却低声与程秋迟道:“程叔叔定然是受到了张轲那件事的感触,才?特意给?我们上了这一课。”
程秋迟有些?讶然,再?一想,很可能真的是这个?道理。张轲可不就是为了一次考试,失去了一个?弟弟么?。考试的得失真的算不得什么?,若是他本身能看?得远一点,心胸开阔些?,又哪里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她?又有些?暖意地看?向萤萤。她?这种闻一知十的能力真的好厉害。
程密特意给?孩子们留了思?考的时间,见他们渐渐地安静下来,才?继续说:“今日高先生还给?我们上了一课,你们觉得,高先生学问如何?”
卢照雪高高地举起了手,被点了还特别开心,小脸红扑扑的:“高先生博闻强识,无一不知。”
程密心里疯狂点头,面上却维持着院长的体面:“如高先生这程子学问的人,尚且每日都要读书学习。我之前听说有极个?别的学子,因为自己某次考试成绩还不错,就有些?自满。他们堂的学子们,也都对?外骄气。”
被匿名批评的楚央听得低了头。他从前是不信人外有人的,觉得自己在术数一道上,起码在同龄人里是无敌手的,可是这次选拔赛是很公平的,他已经看?清楚了自己与梅花堂那两个?人的差距。
知耻而后勇。他确实?不应该那么?骄傲,连高先生这样了不起的人,都每日学习,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兰花堂的学子们也若有所思?。这次他们倒没?有对?楚央翻脸,虽然是楚央带动整个?学堂都浮躁起来,但是楚央已经考得那么?差了,那么?惨了,他们还是不好怪他了。哎,要怪就怪自己,对?梅花堂的人出言不逊。
其实?都是第一幼学的学生,又哪里有那么?多怨气呢。
程密最后留下一句:“学无止境啊。”
他们反省着自己。这一堂课,不仅兰花堂的学子们深有感触,梅花堂的学子们也都受训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被教育的不高兴,反而因为冥冥中领悟到了一点什么?东西,而感到有点开心。
最重要的是,今日见到了高执音啊!
高执音其实?并没?有离开幼学,而是在院长的书房里等着他,程密见到她?又是寒暄又是感谢,能请到先生出山可真是不容易呀,给?这帮小崽崽上课其实?都有些?“大材小用”了,就是给?户部刚入职的官员上课都使得!
高执音就笑:“何必如此说呢。我也是从幼童长起。今日在座的,是不是有行溪的孩子?”
程密便道:“是。行溪的独女卢照雪,刚入学半月有余。”
他知道卢行溪是高执音的关门弟子,很受她?重视,如今她?来了,自然也关心问候他女儿,于是就主动说:“不若我叫上她?来拜见一下师祖。”
高执音确实?有意见一见她?,事实?上,自太上皇登基之后她?被打压,就干脆挂印弃官而去,已有十年了。她?十年没?有回过长安,也有十年没?有见过曾经的弟子、友人了。
虽偶有通信,比如卢行溪娶妻生女,都有给?老师报喜,但高执音并不如何回应他,生怕连累了自己的弟子。
高执音又问:“今日那个?说‘结盟’的女孩子,也一同叫来吧。”
程密道:“那是帝后所出的大公主,秦晔。”
那两个?孩子也有女儿了呀。高执音微微一笑,对?见面充满了期待。
于是卢照雪和秦晔两个?小崽崽就被拎过去“开小灶”了。卢照雪听程密说,原来自己阿爹还是高执音的关门弟子,心里更加高兴,我和高先生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等见着了高执音,她?立刻冲了过去卖萌:“师祖!”
这就拉上关系了。秦晔暗笑,也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秦晔见过高先生。”
高执音是明章女帝那朝的老人儿了,是看?着今上长大的,也曾教过长孙皇后,可以?说这两个?小崽崽对?她?行礼定然是应该的。但她?还是很谦虚道:“殿下不必多礼。”又拉了卢照雪和秦晔到身前看?:“你二人还很有些?像,到底是姨表姐妹。”
当时谁能想到,居然是行溪和阿严成了连襟呢。
秦晔开心道:“萤萤和我都长得像娘。”
高执音又勉励卢照雪:“听说你获得了参加长安幼学术数大赛的资格,到时候可要努力了。”
卢照雪骄傲点头:“当然。师祖您好厉害,我阿爹都比不得您!我要向您学习!”
高执音眼神有些?悠远,“你阿爹的天赋自也是极好的。”
卢照雪又问高执音为何常年不在长安,不然她?们早就相见了。秦晔也很感兴趣,这是曾祖母曾经很器重的女官诶!
高执音一点苦涩的笑容都没?有,反而很平淡道:“之前辞官而去,隐居山林,也颇写了两本书,如今刚回长安,你们院长就来邀我了。”
卢照雪和秦晔便没?有再?细问。相反,卢照雪很感兴趣道:“什么?书鸭?”
高执音道:“是我集结了三?百多年来的术数难题,分?类如何破题、解题的。我给?它取名叫《算林》,你若感兴趣,回头我送你两本。”
卢照雪当然感兴趣,别说她?马上要参加术数比赛,就算不参加,能得到这种大神墨宝,她?也是极尽珍惜的:“多谢师祖!”
高执音见秦晔没?有要她?的《算林》,想了想,“我这还有一本从前文皇帝批注的《韩非子》。方才?我听你能言善辩的,看?了应该能更有进益。”
秦晔:!!!
不意还有如此收获!
大家?虽然都称女帝为“明章女帝”,实?则明章只是她?在位用的第一个?年号,她?的全?称是景宗文皇帝。文帝是皇帝的美谥,历史?上所有的皇帝都想要这个?谥号。上一个?文皇帝还是唐太宗李世民呢。
即便太上皇上位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但到底当时女帝积威甚重,众人咸服,百官皆请为女帝谥“文”。于是,大周的文皇帝便是一个?女帝。
秦晔受母亲的影响,也挺喜欢这位曾祖母的,因此得知高执音手中有她?批注的《韩非子》,忙不跌点头:“多谢先生。”
嘿嘿嘿她?也是拥有曾祖母手迹的人啦。
高执音见两个?小崽崽都这么?高兴,也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一视同仁啦!她?们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旧主的书若能传给?可爱的后辈,想必她?也是高兴的。
高执音见完两个?小辈,也都很喜欢,面带微笑地走了。卢照雪和秦晔二人也很开心,等上了马车还一直叽叽喳喳的。
秦曜坐在马车上,双眼出神:呜呜呜他被两个?妹妹抛弃了。
三?个?小崽崽一起出发去武安侯府。
到了侯府门口,武安侯长孙昭亲自等在门口,一个?一个?抱下来,“哟,灼灼是不是长高了好些??”
秦晔对?着舅舅很开心:“是的舅舅!”
武安侯:“嗯,萤萤也高了。”
卢照雪瞄了一下自己和阿姐的身高,也有些?高兴:“我高了一寸呢!”
武安侯挠了挠头:“啊,阿大也在啊。”
秦曜:“……”
委屈地扁了扁嘴。
武安侯哪里体会得到他的心情?,也上前把他抱了下来。
秦曜也笑了。
三?个?小崽崽跟着武安侯进府,还听他说呢:“你们爹娘都有公务,只怕要酉时才?能来了。舅舅先带你们玩会儿。”
“好!”
秦晔探头探脑问:“舅舅今天不用当值么??”
武安侯是爵位,他的官职是征北大将军,但平日里并不算忙。“我忙过了今日重要的事情?,就先回来了。”身为长官,他先走一步去接孩子,也算不得什么?吧。其实?小事也该让属下多多处理,才?能够锻炼到他们。嘿,还别说,这招是他跟着大妹夫学的。官家?可真是会锻炼属下呀!
卢照雪也问:“舅舅,我们今日吃什么?呀?”
“还饿的着你这个?小馋猫!”武安侯笑话小外甥女,“你们一个?两个?都爱吃,舅舅也爱吃,这次定然让你们大饱口福。”
他先领着三?个?小崽崽去看?养鸭子的地方:“够不够气派?”
武安侯最喜欢吃鸭子,他甚至在家?中令下人养了鸭子。“今晚就有一道酸笋鸭,酸笋这玩意爱的人爱,不爱的人讨厌得很,你们有没?有不喜欢吃酸笋的,我叫人额外做一道鲜笋鸭。”
养鸭场背后就是一片竹林,又是春日,鲜笋多得很。
秦曜举手:“舅舅,我想吃鲜笋。”
卢照雪和秦晔都“哇”地一声,用看?叛徒的眼神看?着哥哥,“阿兄,酸笋鸭多好吃呀!鲜笋哪里比得上酸笋?”
武安侯尊重外甥的选择:“给?阿大留一道鲜笋鸭,保证你吃的满嘴生香。我这鸭子,肉质肥美,还天天跑来跑去,很有弹性。”
两个?妹妹虽说不能苟同哥哥这个?“鲜笋党”,但到底是一起去摘鲜笋了。
昨日才?下了一场春雨,无数的小竹笋探出了脑袋,竹林里尽是新鲜的气息。碧绿的翠竹随风摇曳,交织成美妙的乐曲。
卢照雪伸手都不需要用力,就掰下来一根小竹笋,“还怪可爱的。”
武安侯看?着三?个?小崽崽摘竹笋玩得不亦乐乎,也掏出一把竹笛,吹起了曲子。
到最后,实?在是摘得太多了,秦晔叹了口气:“阿兄,只怕你要吃好多顿的鲜笋了。”
秦曜:“……”大可不必哈。
他们挖出来的春笋大多灰头土脸的,武安侯又教他们怎么?剥笋,怎么?冲洗干净。原以?为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都嫌脏,没?想到她?们都还挺有兴致的。
卢照雪还一边洗,一边美滋滋道:“将来我若从军,路上能遇到笋子吃,也是极好的。”
武安侯:……嗯,萤萤你高兴就好。没?把那些?扫兴的话说出来:若真的从军,卧雪眠霜的,哪里能有笋吃呢。
秦晔道:“你怎么?这么?惨,只能吃笋啊。要不我去户部干好了,到时候多给?你发点粮草,省得你日子这般难过。”
卢照雪笑了:“那敢情?好。将来就要靠阿姐照拂我了。”
秦晔也笑了:“将来应当是哥哥接任,我们还要求哥哥多照拂我们两个?妹妹呢。”她?本来是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的,反正舒舒服服当个?公主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听萤萤总说自己要当将军,她?也被感染了,这时候觉得自己应该也做些?什么?才?是。毕竟若是论出身,萤萤也不差呀。
她?说的“接任”,自然是接任皇位了。
秦曜有些?偏怪又无奈地看?向秦晔:“你呀,什么?话都说。”为人子女的,岂能随便说这些?。“而且父皇也没?有立太子。”将来谁知道父皇会不会有别的孩子呢。
秦晔却觉得:“太子不是你,还能是谁?照阿爹这么?爱阿娘的份,宫里不会再?有旁的皇子皇女了吧。”
武安侯这时候也有些?听不进去了,他拍了拍秦晔的小脑袋:“灼灼慎言。即便是再?亲的父女,你们身处天家?,就要谨慎些?。”
他与长孙质的心情?其实?是一样的,对?皇室并没?有太多的信任。即便如今的官家?看?起来还不错,对?长孙家?释放了很大的善意,与妹妹长孙令的感情?也非常好,可史?书上难道没?有曾经相爱最后却分?崩离析的帝后夫妻么??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①
秦严与长孙家?的关系,实?则是有些?微妙的。焉知他不是利用长孙家?来对?付太上皇那边呢!是以?武安侯心中始终有着隐忧,皇后冒充武安侯带兵打仗一事,在他们夫妻感情?好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是哪天不好了,皇帝另有新人了,只怕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了,而且他还有废后的把柄。
灼灼若是出言不慎,对?父亲的后宫多加议论,万一秦严想多了呢。
秦晔被哥哥和舅舅相继制止了,也只好不说了。兄妹三?个?洗笋去了,却不知道他们今日的玩笑之语,在命运齿轮的转动下,到底变了个?模样。
多年以?后,作为见证者的武安侯回想起来,仍然要失笑:确实?有做将军的,也确实?有执掌户部的,当然,也有登极的。
第 33 章
三个?小崽崽洗好了笋, 送到厨下去?了。恰好没人,他们打起了双陆棋。秦晔和哥哥秦曜刚上了,卢照雪从旁支招, 一会儿帮这个?, 一会帮那个?,看哪个稍微落于下风就替人家着急。
气得秦晔都笑了:“萤萤,你到底站哪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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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照雪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我素来是个惜弱之人。”
秦晔把?她捉了, 按到她自己的位置上,让萤萤来下算了。
卢照雪就和哥哥下起棋来。刚下完一局, 分了胜负, 卢照雪惜败秦曜,门口?就有人来报:“官家和娘娘微服前来了。”
三个?小崽崽忙也去?门口?接人。
果然是秦严、长孙令二人打扮得和普通商人夫妇一般, 只?有跟在后边的朱银并两?个?伪装了的侍卫。那两?个?侍卫可?不一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其中一个?还是暗卫头子。
长孙令回?了武安侯府, 那可?真是如鱼得水。武安侯与秦严还要客气行?礼, 长孙令就制止了, 还笑着和秦严道:“你是我们?长孙家的大女婿, 回?了岳家怎么还摆架子呢。”
武安侯险些没被妹子吓死。
秦严心?里也有些委屈,他哪里摆架子了, 明明是舅兄先和自己?行?礼的,他不也什么都还没说呢。
不过他前后看看, 长孙昭, 是长孙家的儿子。妻子长孙令,是长孙家大女儿。就连灼灼、阿大和萤萤, 也都是长孙家的外孙。
可?恶,他好像真的被孤立了啊!
呜呜呜。他现在无比希望卢行?溪快快到来, 和他并肩作战,他们?俩好歹都是长孙家女婿,不至于被孤立。
看着目露委屈的丈夫,长孙令上前,牵了牵他的手:“走,带你看看我小时候练剑的地方。”
秦严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
秦曜、秦晔、卢照雪:呵呵,又是吃狗粮的一天呢。
卢照雪好久没见到姨母,想念得很,黏在她身边:“姨母,我也想去?~”
长孙令自然无有不应的,无视秦严故意往外放的冷气,带着几个?小辈一起去?了练功房。带一个?也是带,带三个?也是带嘛。秦严只?能跟在她身后,做个?默默的看客。
武安侯安慰大妹夫:“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秦严:……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长孙令自幼就习武,还熟读兵法,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抱在膝上传授兵法,比亲哥哥学得都快。因此他们?父亲对?她的期望也很大,反正当时是女帝一朝嘛,也有不少女官,便准备未来让女儿也从军的。
谁知道一朝战死沙场,只?留下这一儿一女,大房的长孙昭强行?将?这家支撑起来,他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呢,一个?亲妹,一个?二房堂妹,偌大的侯府就只?剩下三个?人,还都是十三四岁呢。那个?时候,人人都以为武安侯府要败了,哪里想得到武安侯府还有这一日?呢——大女儿嫁太子,如今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大儿子是击败羌族、手握重权的英雄将?军,小女儿嫁给英国公做国公夫人。
武安侯府是蒸蒸日?上,可?武安侯永远记得这么多年?来自己?与妹妹一同习武的日?子。小妹妹阿质从旁看着,给兄姐加油打气。大妹妹则比自己?都认真,都不落下。
那时候他真是奇怪呀,大妹妹分明德才兼备,样样皆修,她也早说了是奔着太子妃的位置去?的,还习武做什么呢。一朝困在皇宫,还有凤飞于天的机会?
然后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武安侯领命救援,被亲妹妹绑了,再冒充成自己?,大获全胜。
合着是在这等着呢。
武安侯看着这熟悉的练功场,也有些想笑。
卢照雪指着一把?刀道:“姨母,这也是你用过的么?”
那把?刀真是威风凛凛,只?看一眼她就心?驰神往。
长孙令笑一下:“我习惯用剑,那是你舅舅用过的。萤萤将?来也要做将?军是么,姨母已经听灼灼说了。”
这说的是她曾经在同窗们?面前立下的志向。卢照雪在崇拜的姨母面前,有些羞红了脸:“是呀。”
长孙令很欣赏外甥女的勇气:“你阿爹一直都有带你练拳脚功夫,等明年?七岁了,就可?以选兵器了。你到时候看看喜欢用刀还是用剑,武安侯府的珍藏还是不少的,到时候让你舅舅帮你挑。”
武安侯忙点头道:“萤萤的资质确实不错。”又看向秦曜和秦晔:“依我说呢,灼灼最好也习武。”阿大是皇长子,众人都默认他将?来可?能继承皇位,因此他下学后也是有暗卫带着训练的。
秦晔把?头摇得和葫芦似的:“不学不学,我又不想当将?军。”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公主,将?来最多在户部当个?官员,为萤萤拨点粮草,哪里就需要习武了呢。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吃不了苦的。
“当初让她与哥哥一起学,她偏不愿。”长孙令也很无奈。其实她心?里有个?不可?言说的念头,因此对?灼灼和阿大的要求其实是一样严格的。阿大倒是老实得很,做个?守成之?主没问题,灼灼聪明多变,只?是不肯用功。
卢照雪小声和秦晔说:“阿姐,我建议你还是学点。”
秦晔纳了闷:“为什么?”她堂堂嫡公主,将?来也是嫡长公主,身边肯定不缺暗卫、侍卫保护。她干嘛还要自己?费这个?劲。
“你想哇,别的不说,至少学点轻功吧,将?来若有个?万一,好歹跑得快不是?”卢照雪坚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溜的顶级武林原则。这世?上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她的功夫就算从小练起,也未必是天下第一啊,要是真在战场上和对?面主将?单挑,一举拿下还好,要是发现对?面高出自己?太多,那肯定得先逃回?这边,虽说丢脸了点,士气也会受打击,但好歹己?方主将?没有被生擒。
当然,阿姐不做将?军,也可?能面临别的危险啊。总之?她觉得,技多不压身,学学没坏处。
她如此这般地说了说,倒真把?秦晔说服了。秦晔蹦到亲娘跟前:“我要学轻功。”
“哦哟,萤萤有两?把?刷子呀。”长孙令心?道,果然还是孩子和孩子好说话?。“行?,明日?阿娘就开始教你。”
反正她现在出不了宫,每日?的宫务又少,她真的很闲。
长孙令还饶有兴致道:“等你们?正式上骑射课了,我给你们?一人送一匹小马。”
秦晔立刻双眼放光,她早就眼馋宫里的好几匹小马了,尤其是薛延陀进贡的一批马,又高大又漂亮!就连小马也是毛色亮丽,精神十足。
“阿娘真好!”秦晔扑上去?道。
卢照雪也喜欢马,一想到再过一年?她就可?以拥有一匹优雅可?爱的小马马,她就忍不住笑,也粘着长孙令:“姨母待我好好呜呜。”
秦严在旁看着,莫名地有些嫉妒。明明是进贡给朕的马马啊,全被阿令拿去?借花献佛了,两?个?小女孩都绕着她开心?得不得了。
就连阿大也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没有像两?个?妹妹一样围着娘,但还是看得出很高兴拥有一匹马。
不多时,就有下人来报:“二小姐和二姑爷回?来了。”
长孙令悄声在他耳边道:“你看,方才我们?侯府算给你面子的了,都没有喊你大姑爷。”
秦严面无表情,实则计上心?头。“我去?迎一迎行?溪他们?。”
等在门口?见到卢行?溪夫妇,他立刻上前一步:“哟,二姑爷来了。”
卢行?溪:“……”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今日?的官家怪怪的。
“官家?”
秦严继续拉着卢行?溪,一脸过来人传授经验的样子:“这里是长孙家,咱俩都是长孙家的女婿,你就不要摆国公爷的架子了。”
卢行?溪:“?”
不是,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啊。我哪里摆架子了?
秦严见他懵了,心?下更是得意,拉了他道:“行?溪!到了岳家就得拿出做人家女婿的样子。你看朕,到了武安侯府,不也是任劳任怨?”
好哇,好哇!卢行?溪被秦严这一通抢白,总算是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又在搞什么新闻了。这家伙,肯定是自己?被谁给说了,这会子就来自己?面前充大头蒜。
还官家呢,真该让外头的老百姓都看看他们?崇敬的天子是个?什么人呢。
卢行?溪懒得搭理这个?大姐夫,因为长孙令这时候出来见妹妹和妹夫,正好撞见了自家那个?又在“欺负”妹夫,就过去?把?秦严揪走了。
一家人终于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好好吃个?饭了。
卢照雪看着桌上的鲜笋鸭和酸笋鸭,心?满意足极了。她夹了大大一口?酸笋鸭,酸味超级爽口?开胃,她还被茱萸辣到了,大大地下饭。
又指着鲜笋得意道:“这笋是我和阿兄阿姐一起挖的哟!”
秦晔和秦曜也暗暗地挺了挺小胸脯。
长孙质夸道:“你们?真能干!”很给面子地多吃了点鲜笋鸭。
桌上又何止这两?道菜好吃呢,样样都是精心?烹饪,香味十足,各有风味。长孙质和长孙令对?视一眼,对?着兄长道:“哥哥有心?了。”
可?不是有心?嘛。桌上的菜,大半都是她们?两?姐妹爱吃的。不管她们?嫁人多久了,武安侯府永远有她们?的一席之?地,桌上也永远有着她们?喜欢吃的菜肴。
武安侯笑道:“算不得什么。”
秦曜在一旁看了,也若有所思起来:舅舅也是有两?个?妹妹,护着妹妹长大,我也是哥哥,我也有两?个?妹妹,灼灼和萤萤我都要好好护着!
卢照雪还将?平日?在家里的叽叽喳喳传统发挥到了今日?的家宴上,反正在座的全都是值得她信任的亲人嘛。“我今天见到了高先生!就是曾经的户部尚书高执音!”
“高先生回?长安了?”卢行?溪没想到居然能从女儿嘴里听到这个?消息。
“是呀是呀。”卢照雪翘着嘴角,“她今日?还来给我们?梅花堂和兰花堂上了一节课!她超厉害的!”
卢行?溪心?中若有所思,但不管如何,先生愿意回?长安,总是好事的。
长孙令和秦严二人也若有所感,尤其是秦严,他跟在祖母身边有段时间,那时候也几乎每天都见到高执音。这位女官气度不凡,时而温和,时而威严,如利刃般站在群臣中毫不变色。
长孙令语气中也带着些崇拜:“你们?年?纪小,不知道,高先生当年?在长安,也是风华绝代的人物。祖母的心?腹中,她是最小的一个?。”
这“祖母”,自然是说明章女帝了。
秦晔不耻下问:“阿娘,曾祖母都有哪些心?腹呀?我以为就林相一个??”
林相是女帝那朝的宰相,在太上皇上位期间,依然做着宰相,稳稳当当的,太上皇想要动她都很难动。现在是三朝元老了,依然当着宰相,不过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了。朝中多有新人,参知政事也是副相,颇有才干。
长孙令道:“祖母的心?腹,自然是有男有女。”明章女帝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有才能的全都拎出来用,管他是男是女。“我便与你说说几个?是女子的心?腹吧。”
觑一眼丈夫,秦严也正竖着耳朵听呢,他心?里想着,若是阿令说的不对?,我还可?以纠正一下。
“林相自不用提。金吾卫大将?军孟慧荣你可?知道?”
这下卢照雪抢答了:“我知道!阿娘说过,她是被女帝提前结束了流放,因此一心?忠于女帝。”
这个?孟慧荣就是所谓的戴罪立功的人物。“我觉得律法有问题。明明是她未婚夫先伤害她,她反抗又有什么错?”不就是提刀砍伤意图强、暴她的未婚夫嘛!怎么,你是未婚夫就可?以行?男女之?事了?别说未婚夫了,你就是成了婚也不能强来啊!
这又是另一桩公案了。秦严摇了摇头:“可?即便是提前召回?她,让她从军,都已经是祖母废了很大劲了。”
即便祖母是一朝皇帝,人人心?服,但依然要受到不少掣肘。他们?信服的只?是女帝这个?权力动物,与她是女子无关,因此他们?并不信服其他女子也能做得那么好。祖母一步步提拔孟慧荣,每一次都是和朝臣博弈,每一次都要费不少心?力。
长孙令却没有忽视萤萤刚刚的说法:“律法是有问题,肯定会改的。”瞥一眼秦严。
秦严无奈道:“其实祖母生前已经准备着手改了,只?是忽然生病……这事就被耽误了。”再之?后女帝驾崩,天子丧礼大于一切,再之?后景平帝即位,他只?想着铲除女官,削弱母亲的影响,改律法一事自然就再也没人提过了。
“这事,朕会想办法的。”秦严许诺道,事情肯定是要办的,但怎么办、何时办,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长孙令也体谅他难处,继续说原来的话?题:“孟将?军立下战功,一路高升,很得祖母看重。林相沉稳持重,孟将?军机敏勇武,她们?都与祖母差不多年?龄,只?比祖母小个?几岁,只?有高执音高先生,小她们?差不多二十岁,可?以说是最小的晚辈了。”
“高先生是世?家女出身,渤海高氏多是读书子弟呀。”说到高家,长孙令眼神有一丝不满,“高先生于术数一道聪敏异常,故而被女帝特拔进户部,一路做到了户部尚书。在当时,她们?三个?可?谓女帝铁三角。女帝虽有男子心?腹,却都不如她们?贴心?死守。”
其实这道理也好明白得很,对?那些男人们?来说,就算臣服女帝,换个?皇帝也照样臣服。说不得心?里还懊恼呢,怎么这么天纵英才的皇帝偏偏是个?女子呢,可?惜可?惜。高执音她们?就不同了,她们?与女帝是天然的同盟。
原来是林相、孟将?军和高尚书三人。她们?当时确实位高权重的。
卢照雪忍不住夸高执音:“高先生还送了我礼物呢!她写?了一本《算林》,到时候还要送到我们?府上呢!”
长孙质虽然不是高执音的关门弟子,但也蛮喜欢她的,“高先生出新书了,真是太好了。”立言总是好的。女子的话?语权总是这样一步步争出来的。如高执音这样在某一领域格外出类拔萃、连男人也要甘拜下风的,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秦晔也眉飞色舞道:“我也得了高先生的礼物!她说送我一本曾祖母批注的《韩非子》!”
高先生还夸了她能言善辩,嘿嘿嘿。
大人们?都很捧场,并没有觉得高执音给一个?六岁小孩看《韩非子》不合适,并不是只?有《论语》《孟子》这些儒家之?书才值得学的,术、势、法,这些同样很重要。女帝不也是内儒外法么,本质上还是很刚的。
长孙质也笑了:“可?见我们?灼灼招人喜爱。”
秦晔受了小姨的夸,也沾沾自喜,夹菜都比之?前虎虎生风了些。
秦严觉得有趣,心?想,灼灼和萤萤都得了高先生的礼物,阿大肯定也有吧。这时候就别低调了,快说给阿爹听听!于是忍不住问儿子:“阿大你呢?”
众人也都含笑望向秦曜。
秦曜笑容一僵,呜呜呜他没有得到高先生的礼物,甚至都没有得到她的私下会面。“阿爹,我没有礼物。”
秦严:……
坏了,多嘴了。
长孙令凤眸瞪了一眼秦严,儿子若是有礼物自然会自己?说,何必要他越俎代庖。现在好了,好在阿大心?大,没有惹哭他。
阿大确实是个?心?大的孩子,并没有嫉妒两?个?妹妹比自己?额外得了高执音的青眼,反而将?今日?灼灼的精彩表现说给了父母和姨母姨父、舅舅听。
他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妹妹说的很好。”
秦晔也笑了:“哥哥也好。那本《韩非子》,我看完了,哥哥拿去?看吧。”
秦曜也从书页中知道曾祖母的厉害,因此才有点想看这本曾祖母的批注,听了这话?也高兴起来。
长辈们?见几个?小崽崽这样兄友妹恭,又怎么会不开怀呢。
秦晔手里拿着葡萄饮,心?情美滋滋:“若是日?日?都有这样的家宴就好了。”
长孙令笑话?她:“你倒想得美。连你阿娘也是日?日?困在宫里,难得出来一次。”
自从这次回?宫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私下底出宫呢。上次亲蚕礼到底是带着命妇们?一同前往,事毕后又回?宫去?了。
长孙令在亲人面前也是实话?实说,咬牙切齿:“两?个?老家伙盯着我们?,我真的要气癫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再去?打仗!”
今天也是不能打仗而无能狂怒的皇后娘娘呢。
武安侯:……
你最好歇会儿吧妹妹,也给哥哥留点建功立业的机会吧!苍天啊,他真的不想一辈子都在妹妹的威名之?下啊,这武安侯累累功勋,偏偏大头功劳都是妹妹立的啊。
他自己?拿得出手的也就三年?前击退突厥侵犯、八年?前作为副将?跟着老将?军平蜀乱的功劳哇。本来六年?前打羌族那次该是他主帅的啊,偏偏妹妹以下犯上,以妹犯哥。不是,这样搞得他这个?武安侯水分大大的呀!
于是他义正言辞对?着秦严道:“官家,凡有战事,请让微臣先行?,不破敌军,势不回?转。”不争取不行?啊,他再不争取,长孙令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哄得官家什么都依了她。
秦严心?里其实知道大舅兄是怎么想的,平心?而论呢,大舅兄的本事自然是很不错的,在年?轻武将?中也算名列前三了,可?谁让他妹妹也很不错呢,谁让“武安侯”只?能有一个?呢。
他有些为难地看一眼长孙令,“舅兄,你的心?思朕都懂,只?是——”
不能再让官家说下去?了!武安侯深知官家在大妹妹面前就是个?没用的,他打断了官家不知道要怎么拒绝的发言,继续严肃着脸道:“马革裹尸,是武将?的宿命。微臣世?代忠良,只?要官家给微臣机会,微臣愿效死力。”
是武将?的宿命,不是皇后的宿命啊!求求了妹妹,别和我争了!
一边立誓一边给妹妹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
长孙令本来是想说什么的,最后还是撇了撇嘴,哎,她最近的确出不了宫,两?个?老东西就等着她出事呢,她可?不能留人把?柄。朝廷还是需要一个?武安侯的,哥哥素日?也体谅自己?,将?武安侯的身份给了自己?,我也不好太霸道了。
秦严于是应下:“舅兄的能耐朕是知晓的。”他沉吟片刻,“西突厥蠢蠢欲动,还请舅兄多多注意局势,与徐子恺常来往。朕的判断,只?怕今秋就有一仗,届时就是舅兄的用武之?地了。”
西突厥的动静,武安侯身为重要将?领自然也是知道的。这是得了官家的金口?玉言,将?来征战必会有他一份子,便不是主帅,只?怕也是一路主将?。他立刻就心?满意足起来:害,谁曾想到,原来打仗也要争着上呢。
“多谢官家。”
“舅兄何必多礼。都是一家人。”秦严大概想起了一进门妻子对?自己?说的话?,也随意起来。
武安侯心?道,我信你个?鬼。你们?做皇帝的,岂不是七八九十个?心?眼子?我若不小心?点,那天妹子惹了你,整个?长孙家都要倾覆。
面上还是从善如流:“大妹夫。”
萤萤、灼灼、阿大三个?小孩子看了舅舅请战的这一遭,都有些笑意。到底是将?门世?家,放到旁人家中,知道要打仗都怕送死,兄弟几人推搡不已。放在长孙家,却是男女都堪当大用,还要抢着“马革裹尸”哩。
萤萤更是心?潮起伏,只?恨不能立刻长大,好策马扬鞭,血战沙场。
长孙令又关心?起她前阵子在忠勤伯府的事:“那日?你可?有受欺负?”
说起八卦,谁都来劲。卢照雪顿时想起了之?前姨母撤销了忠勤伯老夫人的诰命,“当然没有,我和徐翡跑的可?快了。他们?还想来抓我们?,没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晔想起了当时骑射课考跑步的时候,那个?叫徐翡的,分明跑的很慢嘛。怎么拉着她萤萤妹妹的时候,就跑得飞快了呢。
武安侯心?里头的事有了找落,这时候也来八卦:“你们?听说了么,那老夫人听说是病了,大夫天天去?他府上。伯府还对?外放出消息,说是被女婿和外孙伤透了心?。可?真是会算计!”
这些人在道理上自然是站不住脚的,于是就拿孝道说事,到底是你徐翡的外家,你还真能看着外祖母因你气死?
长孙质感慨:“人昏了头,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是一招臭棋啊。”还以为这样能裹挟着定远侯府重新交好他们?家,却不知道是越推越远。
武安侯继续说着八卦:“好在也没人信他们?。之?前徐枢密使不是还请了御医给张轲看病嘛,人人都夸以德报怨。如今伯府如此做派,谁又能信呢。”
卢行?溪心?道,不愧是徐子恺,走一步算十步,这也算是替他儿子保住了名声了。
卢照雪吃了两?口?菜,又忍不住加入了讨论:“我算是看明白了,在那老夫人眼中,孙子和外孙到底是不同的。还讲究个?亲疏有别。”她就纳了闷,“凭什么不同啊?不都是子女所出的下一代么?凭什么女儿所出就不如儿子所出精贵?”
第 34 章
卢照雪不懂, 卢照雪在这次忠勤伯府的事件中?大受震撼。
在她六岁多的?生长环境中?,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亲疏有别”。在她看来,亲人就是亲人, 都是爹生娘养的?,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外?孙不如孙子受宠,那肯定是因为他们的?上一辈的?原因,那不就推到是女儿不如儿子受宠么?凭什么?
还有没有天理了。暂且不论嫡庶, 都是一母同胞的?,只是出生时间早晚的?问?题, 就因为你是哥哥我是妹妹, 我就天生地比你低了一头。这合理么?
在卢照雪看来,没有什么是天生的?“自古如此”, 只有道理,而?且是真理,才能得她信服。
她当?然?不信这?个理!
这?时她又懵懵懂懂地想起了阿娘从前说过的?话, 这?世上从来都有一类迂腐人, 见不得女子优秀, 只容许男尊女卑, 男强女弱……甚至女帝一朝之前都是如此风气,就容不得女子。
这?样的?世道, 莫非是好世道不成?
她在心里思考,再说了, 只是想求个平等的?机会罢了, 男子女子一样看待,就有这?么难么?
她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问?出口的?。
长孙令和长孙质对视了一眼,眼底的?意味不言而?喻。这?么早让萤萤接触这?些, 真的?好么?
可?看她问?得认真,灼灼和阿大两个也是若有所思,她到底还是回答了:“难。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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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照雪不免有些沮丧。在她看来,姨母就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了,大将?军杀敌无数,战功赫赫,对上这?样的?问?题依然?觉得难。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但是世道,不就是要人一步步去改变的?么?”长孙令缓缓道。
卢照雪眼眸倏地亮了起来。对啊!
秦晔已经?先一步说:“我就是不服气!女儿凭什么比男儿差了?我看就没有,我看爹娘都是一样的?好,一样的?厉害!小姨母和小姨父也旗鼓相当?!”
她越说越来劲,难得立了志:“我偏要做成这?一桩事!”
虽然?没有明确说是什么事,但在座众人都明白,是指“双方平等”一事。让女子与男子同等机会,同样可?以走出家门,可?以读书习字,可?以经?商,可?以为官,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卢照雪也说:“明章女帝开了个好头。我们要接着?做下去!”女帝开端,她们接续。都怪中?间插入了一个太上皇,倒行逆施。好在他只在位六七年。哼!
武安侯听了两个外?甥女这?么略有些出格的?说法,心下其实是赞同的?,但他不好多说什么,没见人家亲爹亲娘都在嘛。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一下两个妹夫。倒要看看这?两个能说出什么话来!若是要责骂两个外?甥女,他这?个舅舅可?是不干的?!
卢行溪当?然?不会有意见了,之前妻子已经?对女儿说过类似的?话,他都没有意见,更?何况如今。“灼灼有志气,又有眼光。萤萤也好。”没有眼光的?话,怎么能说出“小姨母和小姨父也旗鼓相当?”的?话来。哎呀,他真是爱听这?种话,不枉疼了灼灼一场。
武安侯心下就是一点头。小妹夫还是可?以的?,这?一点很符合他们长孙家的?驯夫之道。小妹将?夫婿管的?还是不错的?。其实他也不该操心小妹夫的?,谁不知道英国公最疼女儿呢!
最要操心的?,还得是大妹夫。
他余光瞥向左侧的?秦严。
秦严当?然?没有注意到大舅兄的?眼神,不然?他肯定又要跳脚了:好哇,合着?你们才是一家人,就我一个外?人是吧?大舅兄忒不公平,对着?两个妹夫都不能一碗水端平呢!
他也很欣赏闺女的?眼光,嘿嘿,她说爹娘一样好诶,没错!
他咳了咳,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才说:“我和你娘很配这?件事,人所共知。”
众人:“……”
还当?他要发表什么新闻呢!
秦严又难得多说了几句:“灼灼和阿大都是好孩子,起码朕这?里,是不拘什么男孩女孩的?。朕看灼灼就很能干,前阵子还当?上了梅花堂的?总指挥。”他又将?旧事重提,丝毫不管这?件事只发生了一次。
他又望向秦曜:“阿大,你亦要奋进。”
秦曜见这?把火终于烧到了自己这?里,忽然?有了些落地为安的?感觉。他点点头道:“好的?阿爹。”又鼓起勇气说:“两个妹妹说的?很是。”
其实秦曜一开始听了曾祖母的?事迹,也心向往之,觉得她真的?好厉害,再一听两个妹妹的?发言,觉得她们都很有志气。他一向是个善心人,既然?女子过得这?么不易,她们只是想和男子一样获得机会,这?又有什么错呢。
像阿娘,像小姨母,不也照样很能干么,若是不让她们去干,岂不是浪费人才?
他还很小,并?没有接触过很多所谓男子为纲的?世道,反正?他亲爹亲娘的?相处都没有什么尊卑。
长孙令方才听了丈夫的?回应,都脸色淡淡,只有在听到儿子的?回应后,才微微笑了起来:“阿大,这?世上有很多酸儒腐儒,他们的?道理你可?以听,但不要信。”
长孙令可?不想养出个李弘这?样的?反骨太子来。
秦严也道:“是啊阿大,别被那些酸儒说的?话迷了心眼。这?世上,惟有阿爹阿娘、你的?兄弟姐妹、你的?亲人,待你是真心。”
他是觉得这?儿子太老实善良了点,不像灼灼心眼子那么多。在男女的?这?件事情上,灼灼肯定是站女子这?边的?,还是积极推动,阿大可?不能中?了旁人的?套,倒来拖后腿。
秦曜点头如捣蒜:“阿爹,阿娘,我知道的?。”
他的?阿娘,他的?妹妹,他不来护,谁来护着??他虽然?性子忠厚,但是谁是他的?敌人,谁是他的?亲人,他还是分?得清的?。
武安侯没有孩子,将?两个妹妹的?所出都视若己出,因此才那么关注两个妹夫是如何看待两个外?甥女意见的?。如今见秦严说得挺走心,他也暗自在心里点头:可?见大妹妹不仅驭马有术,御夫也是有几手的?。
心下对这?个大妹夫也满意了几分?。只是仍对他保持一定的?警惕,到底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秦家,从阴谋诡计、魑魅魍魉中?生长出来的?皇帝,谁真把他当?傻白甜,那就要吃大亏了。武安侯原本并?不想妹妹嫁入皇家,担心无法给妹妹撑腰,也担心妹妹陷在里面,可?妹妹有自己的?想法,他又当?爹又当?哥的?,也实在不易。
鲜笋鸭和酸笋鸭在众人的?说说笑笑中?逐渐消失。卢照雪是众小孩子中?最鲜活的?,她开心地滚进长孙质的?怀里:“阿娘,舅舅好会做鸭哦!”
长孙质:“……”
武安侯:???小外?甥女,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其余人也是忍笑不住。
秦晔她们哪有大人那么多鬼心思,立刻声援萤萤妹妹:“我敢说,舅舅做鸭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武安侯:???
他满脸黑魆魆的?,可?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众人还是一起憋不住地笑了出来。
卢照雪和秦晔还奇怪得很,她们到底在笑什么呀。今日舅舅都带着?他们去看了家里养的?鸭子,那鸭子又肥又精神,一看就知道是精心饲养的?。往后她想吃鸭子了,就往舅舅家跑!
武安侯不想对着?天真的?外?甥女说什么,毕竟她言语可?爱,也不愿意教训妹妹,于是就教训起了两个妹夫:“定然?是你们平日里对女儿胡乱说话,哼!”
卢行溪已经?笑够了,接住了这?份责怪,唇角尤带着?笑意,赔罪道:“是我的?错,舅兄勿怪。”
秦严:?
他刚刚还想反驳舅兄的?,长孙昭怎么这?么会推锅呀!明明是灼灼说的?,关他什么事呀!谁知道妹夫的?阵营里出了卢行溪这?么个大叛徒,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居然?也背叛了朕!
可?恶!
武安侯听了小妹夫的?话,就满意地点点头:卢行溪还是个不错的?长孙家女婿。或许是今日喝了点酒,壮了胆子,也或许是见大妹妹可?以管制住大妹夫,他对着?秦严这?个官家也敢斜眼起来了。
秦严还能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你看看人家卢行溪!”
他忍气吞声,憋了憋气,小声道:“是朕的?不是。”
天爷!他秦严长到这?么大,从皇长孙开始做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居然?冤枉他,还要他承认不存在的?错误!
长孙质看着?,也颇有些好笑。
武安侯也是心满意足,能得到大妹夫这?么一句,简直太爽啦!
哼,管你平日是官家还是国公,进了我们长孙家的?门,那就是我们长孙家的?女婿!
秦严回宫之后,就拉着?长孙令进了景阳宫寝殿,还让人带走了两个儿女。
长孙令被他一把扔到了龙床上,原还当?他这?个时辰就要行周礼,却见他背对着?她,委屈起来了:“呜呜呜大舅兄欺负我,你也不帮我,你和他站一边,不管我的?死活……”
长孙令:“……”
噢,差点忘记了,我家这?个是哭包人设呢。
她凑过去作势捧秦严的?脸,但秦严不肯让她捧,一个劲躲着?。他嘴里还持续地呜哇哇:“你们长孙家合起伙来孤立我!好嘛好嘛,我就是小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
天可?怜见,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他却好像是个赘婿似的?。最坏是阿令,也不帮着?他!长孙昭和卢行溪两个王八蛋也就算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阿令也不把他放心上,他真的?好气啊。
长孙令亲他的?眼睛:“有人疼有人爱。我就最爱你了。”
秦严嘟着?嘴,扬起下巴:“真的??”还不等妻子回答,就自己问?了起来:“要是我和你哥哥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长孙令直来直往道:“你俩都会游水啊。”
秦严:!!!“不管,总之就要救一个。”
长孙令见他着?急起来,只好(昧着?良心)安抚道:“当?然?救你。你是我夫君,不救你救谁?”
秦严这?才得意起来,嘴也不嘟了。他就知道,只有他才是阿令心中?最重要的?人,什么长孙昭,什么长孙质,就算是他们的?两个孩儿,也比不得他重要。
秦严的?这?点信心还是有的?。盖因他自个就是这?样,灼灼和阿大两个捆在一起都比不得阿令半分?,他下完朝之后处理完朝政已经?很累了,只想和妻子在一起,有时候连孩子都不想搭理。
阿令肯定也是如此作想的?!
秦严牵着?长孙令的?手,带着?她一起倒下,眼睛亮晶晶的?,“你哥哥今日对我不好,你得替他赔罪。”
长孙令本身没什么想法的?,见他颇有意致,而?且成婚十?年了这?张脸还是看不腻,她也就点了头。明知道他是趁火打劫,也允了。
帝后在景阳宫足足呆了一个时辰才出门。
太极殿里,秦严终于要开始批阅折子了,长孙令也从旁为他分?担。朱银早就见惯了这?幅场景,他跟了秦严二十?年了,知道主子是个什么人。他对外?人狠,对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却永远是赤诚以待,比如长孙皇后,他信任她。
朱银的?脑回路已经?绕到了另一头:说句不大恭敬的?话呢,官家在娘娘面前,就仿佛一张敞开了皮毛任由她揉的?大狗狗。
哎,那些朝臣们是真不该轻瞧官家,当?时都觉得官家年轻君主好欺负,殊不知人家只是在妻子面前是听话大狗狗,在众人面前却是好斗的?狼和狡诈的?狐。
长孙令平日里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除却打理人数极少的?后宫之外?,还是情报司的?最高头头,整日里处理事务,因此并?不经?常为秦严分?担批折子的?重任。
这?次从边关回来,更?是积压了不少事务。情报司是高级隐秘部门,整日里收集各种情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与军务相关的?情报,长孙令自然?要握在手里。
因此她没想到,居然?有朝臣连着?给官家上了几日差不多意思的?折子:官家,您后宫只有几个妃嫔,皇子更?是只得一个,这?样不行啊,您得为江山社稷着?想,不说广纳后宫,至少组织一次选秀吧!
前几次秦严都留中?不发,这?次居然?正?好落在了长孙令的?手上。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秦严:“官家不如看看这?本折子。”
秦严还不知道是什么在等着?自己呢,饶有兴致地看过去,一看见上折子的?署名就眼前一黑,再一看具体内容,更?觉晦气:“怎么又是他!”
不是,这?些臣子能不能体贴一下上意啊!他都留中?不发了,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对你说的?不感兴趣么!还要头铁上折子,真是不识时务!
“都是他自作主张,可?不是我的?意思。”秦严才不愿意为了这?种事伤妻子的?心呢。
他们之间自然?是早有默契,虽然?秦严从未说过为她空置后宫,但实际上他就是基本做到了。
长孙令心里有数,不会为了这?事闹腾,不过是方才见他气盛,抓住长孙家一点痛处就在那哭唧唧,还索要赔偿。夫妻两个之间,总是一强一弱,强弱交换,攻守互易,那才有意思。
因此她才出言逗他几句。现在正?色道:“官家来批阅吧。”
秦严就接过折子道:“这?些人真是没完没了的?。到底是朕的?后宫,还是他们的?后宫。操心这?么多。”
他们刚刚大婚的?时候,那时候还是景平帝在位,他还是太子,他们住在东宫。大概是因为景平帝更?偏爱小儿子吴王,当?时朝臣还以为景平帝要改立太子,吴王上位有望,因此当?时对东宫的?关注不够。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个,也没有招人耳目。
可?后来新皇登基,一群人为了自己或家族的?利益,趋之若鹜,恨不得新皇后宫中?多进几个妃子,自家女儿也有份,最好还能得宠,提携家里父兄。
这?时候,只有长孙皇后一个可?就不行了。朝臣们纷纷反对,顶着?武安侯核善的?目光,也敢说长孙皇后独霸后宫了。
皇后淑房独宠,哪怕她膝下有两个孩子了,哪怕她从来都行事稳妥,也还是被人非议。太上皇和康太后两个也闻着?声来掺一脚。
那时候他们说的?话多难听啊,似乎巴不得更?多人来分?长孙皇后的?宠,如此帝后分?离,小皇帝也失去了武安侯府这?个强大的?妻族支持。
“迫于无奈”,永徽元年宫里举办了一次选秀。一大半勋贵世家们如获至宝,纷纷将?家中?最出色的?女儿送去参选,只盼能在宫中?得个份位。
谁知道官家居然?是个不贪花好色的?,只点了四?位女子入宫,分?别出自康家、柳家、南家、杜家。南家与杜家只是小家族,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何这?两个女儿能得到皇帝青睐。康家则是康太后娘家。康家女儿和柳家女儿位份最高,给了贵人。
康贵人呢,是康太后的?侄女。柳家虽然?是世家,但柳贵人也与康太后有点关系,她母亲是康氏女,她是康太后的?外?甥女。当?时大家都觉得太后娘娘只怕是疯了才下这?种昏招,强逼着?官家将?自己母族的?侄女和外?甥女一并?纳了。这?是真明目张胆·安插钉子啊!
可?康太后也冤枉,她哪有给官家他们施压啊!是,她是希望侄女和外?甥女都能入选,可?官家那个东西岂会听她的?吩咐?所以她也没去自取其辱,又哪里知道官家是犯了什么病,居然?将?她们两个一起留下?
真是白白背了锅。
康贵人和柳贵人两个表姐妹同年入了宫,本是同盟,可?没想到柳贵人步步高升,三年后就升到了贤妃的?位置,可?怜康贵人还是原地打转。她恨柳贤妃还来不及呢。之前康太后跟着?太上皇在昆山养病,她也经?常写?了信去和姑母哭诉,说柳氏是个小贱人云云,时常霸占官家,丝毫不顾姐妹之情。
那康太后又是怎么想的?呢。对她老人家来说,虽说两个都是她的?子侄辈,可?柳贤妃到底姓柳,她得势了于康家也没多少好处,不如捧康贵人来的?划算。可?康贵人不争气哪。真是没用的?东西。
但是自打去年回了宫之后,这?姑侄两个来往越发的?近,康太后自然?也为康贵人撑起了腰,也时常将?柳贤妃叫了去,敲打提点。
这?次屡屡给官家上折子请求选秀之人,正?是礼部苏侍郎。他真个是服了,官家自打登基后,就只选过一次秀,为官家选秀自然?是礼部的?本职工作,既可?以服务好官家,上头满意,又可?以从中?吃拿卡要,让有心中?选的?秀女家族出财出物,他们巴不得赶紧再来一届选秀。
盼啊盼,官家始终没有这?个意图。急得他们在心里抱怨不已:哎呀,官家怎么不像他爹那么好色啊!
要知道,太上皇在位期间,可?是选了不少宫妃啊,几百之数也是有的?。即便?是退位之后,常宁宫也始终莺歌燕舞不断,他倒是还想选好人家的?女儿,可?谁稀罕他一个过时的?老头子。官家那边也是明里暗里推了几次,说“未闻儿子未曾选秀而?给老父亲大开方便?之门的?。”
气得太上皇只骂儿子不孝:又不是我不叫你选秀的?!你大可?选啊!
除却苏侍郎之外?,其他企图攀权富贵的?人家也都期待已久:官家快选秀吧!谁不知道,在这?场官家与亲爹太上皇的?较量中?,明显是官家占了上风,这?时候还不站队什么时候站队?而?站队最常见的?手段就是交把柄、送女儿。
他们当?然?更?愿意送女儿。成本低,回报高,若能像长孙皇后一般得官家宠爱,岂不是能和长孙家一样辉煌腾达?这?时候他们倒忘记了武安侯府本就以军功起家的?事实了。
秦严第二日在朝会上就直接给了苏侍郎难堪,直言不讳问?道:“朕家事何须苏卿多虑?”
苏侍郎顶着?一众人的?期待(他这?次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绝非一人头铁),硬着?头皮道:“官家,为皇室开枝散叶,关乎国之大计。官家与皇后伉俪情深,微臣等也只有欣喜的?,只是如今官家膝下只有一位皇子,恐怕不妥。”
秦严冷笑道:“能有什么不妥?朕这?个年龄,你们就要操心国本的?事情了?”
“国本”二字实在太重,朝臣们纷纷下跪:“微臣不敢。”
礼部尚书现在人都麻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属下居然?没有请示过自己就上了这?么一道折子,官家说不准还以为是整个礼部一同的?意思呢。他爹的?,怎么会有这?么不听话的?属下!烦死了!
可?苏侍郎暂时被撅回去了,又有一个驸马都尉跳出来道:“官家,为皇者开枝散叶,古来如此。苏大人忠心耿耿,皆为官家虑。望官家考虑一二,便?是不大开选秀,也该择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延续血脉。”
他是明章女帝亲妹妹,也就是永平大长公主的?夫婿,活到了如今,在宗室里也很有地位。他出来说话,显然?是表示支持选秀,代表了宗室吭声。
大宗正?,也就是明章女帝的?侄女晋阳王快要气吐了。他爹的?,怎么会有这?么不听话的?亲戚!烦死了!你老,不代表你能恃老行事啊!谁准许你代表整个宗室了?她还能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是怎么想的?么?他要是想充实后宫,早就充实了,用得着?你们多嘴多舌?
驸马都尉前脚刚说完,晋阳王后脚就跳出来反对:“驸马所言,微臣不敢苟同。”她正?气凌然?地对着?官家一拜,“官家,是天下之主,非好色之徒,是臣民之幸!”
她又转过身,指着?苏侍郎骂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提议选秀之人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要官家背上贪花好色之名?凡是有碍官家名声的?,微臣誓死不能苟同!”
群臣:……
苏侍郎更?是被晋阳王的?一番指责骂得人都傻了。只能辩驳道:“微臣并?无此意。岂敢有害官家名声……”
晋阳王再次超级大声:“提出选秀建议的?,要么是有意破坏官家名声,陷官家于不仁不义,要么是心无沟壑,头脑蠢笨!”
苏侍郎的?头都要冒汗了:晋阳王你怎么只冲着?我来,明明驸马都尉也吱声了。
这?时,御座上的?秦严也微微一笑:“苏大人,你觉得晋阳王所说如何呢?”
第 35 章
苏侍郎:……
苏侍郎当然不想选, 二选一没一个好东西,非蠢既坏,他?今日若不能?反驳回去, 那就是自认其中一个, 来?日就全完了?。
他?们本?来?只以为,对选秀反对最大的声音肯定出自武安侯府,皇后?的娘家, 谁曾想不仅官家自己没有答应的意思,就连大宗正也出来打驸马都尉的脸, 亲自为官家摇旗呐喊。
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你晋阳王和长孙氏的关系那么好了??如此官家还能?安然卧榻么?
任是苏侍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但是对现如今的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应对官家的提问。别看官家微笑?着?, 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想看他的笑话呢。
就在他?十分纠结之时,又是驸马都尉跑了?出来?,对上了?晋阳王:“晋阳王所说, 微臣并不认同。若是提议选秀, 便是破坏官家名声, 那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帝王选秀, 若非如此,如何绵延子嗣?我大周朝如何得有今日?”他?言下之意是, 没有多几个皇子来?当备胎,始终是不稳妥。这下子倒搞得他?像个忠心耿耿、一心为着?官家的臣子了?。
在驸马都尉看来?, 晋阳王方才所说, 更像是一种狡辩。
宗室之内,居然有了?分歧。
朝臣们都看起?这场热闹来?。按照官职算, 当然是晋阳王比驸马都尉更高。按照亲疏算,那也是晋阳王与今上更亲, 晋阳王是正儿八经?的秦姓皇族,驸马都尉只能?算是外来?人。但如果换一套标准,按照尊卑算,驸马都尉是晋阳王的姨父,她是小辈,自然不能?太针锋相对。按照男女?之别,驸马都尉的性别在朝中占多数,晋阳王的性别在朝中只占极少数。
晋阳王是唯一一个女?亲王,说实在的,女?帝去世后?,她的位置也挺尴尬的。幸好大宗正的位置一直被她牢牢把在手里,景平帝在位的时候,因为和这个堂妹关?系不远不近,宗正寺也不是什么紧要部门,也就没有动她的位置。
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要依靠官家,这时候必然要为官家冲锋陷阵。
“可笑?!皇嗣多就一定好么?驸马都尉莫非没有听过‘八王之乱’和‘玄武门之变’么?”晋阳王当然要破除他?的言之凿凿,“依微臣之见,若是唐高祖只有太宗一个儿子,岂不更好?”
何至于让唐太宗留下逼父弑兄的千古骂名啊。若是能?选,难道唐太宗不想当独生子么?
众人纷纷色变。好家伙,晋阳王的歪理居然还真的有几分道理。官家若是不问女?色,膝下又已经?有了?皇长子,皇长子又素来?聪颖知礼,不必与兄弟相争,祸乱朝政……倒也未必是件坏事啊。不少老臣心里都若有所思起?来?。只是,才一个皇子,到底是有些不保险!
他?们是支持官家的,官家在做皇帝这件事上比太上皇要靠谱太多了?,因此才爱之深,责之切。就都有些怒其不争地看向官家,哎,官家你若真爱长孙皇后?也无妨,好歹多与皇后?生几个皇子吧。皇后?一次就是龙凤胎,可见也不是不能?生的,何至于这些年了?,再也没有喜信传出呢!
驸马都尉也是心里一惊,但他?心下一转,很快就有了?辩词:“晋阳王的意思是,太上皇绵延子嗣,反而是不对的么?”他?本?想说“反而是贪花好色之徒”,但唯恐话?传到太上皇耳朵里,得罪了?他?老人家。
嗬!这一招也挺狠的。他?直接用本?朝的帝王说事,尤其是太上皇的身份又很敏感,逼着?晋阳王做选择:要么得罪太上皇,要么就自打嘴巴。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都想知道晋阳王如何选择。
晋阳王当然要一条路走到黑了?,中途踹队友一脚的那叫叛徒,她秦乐宁死不做叛徒。“恕微臣直言,太上皇后?宫近两百之数,皇嗣只有官家、吴王、宁王、永宁长公主四人。官家后?宫仅一掌之数,却?有皇长子和大公主。若论比例,官家虽少置妃嫔,皇嗣也算不得少了?。”
众朝臣:……
晋阳王可真敢说啊。这不就是说,太上皇产出五十比一,官家产出二比一,显然是官家生育能?力胜于他?父皇么。还别说,晋阳王这人身上,是有些歪理的。
也就是太上皇不在,否则太上皇定要发脾气的。
秦严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肩膀不要抖动出来?。他?真的怕自己这个一国之君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要背个不孝的名头了?。
驸马都尉哪里见得晋阳王这般巧言令色:“你!竟敢非议太上皇!”
晋阳王对上长辈,丝毫不落下风:“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倒是驸马先?提起?的太上皇,若非驸马提醒,我还想不到比例的问题呢!”
驸马都尉险些被气昏过去,这么说,还是他?的问题了??这小辈简直伶牙俐齿,歪理一出接着?一出!
最终还是秦严一锤定音:“后?宫乃朕家事耳,大宗正,朕之长辈也。既大宗正也对选秀有异议,朕亦无选秀之意,此事就此作罢。朕不欲享乐,只愿河晏海清,百姓安乐,诸卿可共勉之。”
晋阳王简直是最大的狗腿,立刻表态:“官家有此心,臣敢不效死?”
臣子们也纷纷下拜:“微臣定当夙夜为国。”
就连驸马都尉也是其中一员。他?反应慢了?些,还在心里默叹:大势已去!
等下了?朝,他?回到家中,见儿子和孙女?都期待地看向自己,也只能?无奈道:“官家无意纳妃。”
果不其然,儿孙都失落不已。尤其是他?孙女?,还是个有大志向的,见皇后?娘娘都能?得宠,更觉得花容月貌的自己也有机会。本?以为只要有选秀的意思,定能?雀屏高中。
驸马都尉遂将今日朝堂的对话?一一说给他?们听,最后?感慨:“官家善断,绝非你可以把控之人。还是早早放弃吧,来?日祖父为你找个好人家。”
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谁知道一个时辰后?就被太上皇的人请入宫中,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太上皇本?以为朝臣逼迫秦严纳妃是件乐子事,自己可以看儿子的麻烦,谁知道这乐子最后?还落在了?自己身上。这驸马都尉论理还是他?的姨父呢,就这么拿他?开涮?
举谁的例子不好,偏偏举他?的例子!可真是把你给显出来?了?啊。
就你慧眼?独具,看出我当皇帝的时候后?妃多,孩子少!
此时此刻,太上皇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驸马连朕也敢编排,莫非是觉得朕这个太上皇已是昨日黄花?”
驸马都尉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谁不知道太上皇为人阴狠、心胸狭隘啊!要让他?记仇了?可没得任何好处。“上皇此言,便是折煞微臣了?。微臣言语无状,只是为了?劝官家充实后?宫,并无非议上皇之意。”
太上皇哪里不知道他?没这狗胆,只是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经?过驸马都尉和晋阳王这两个宗室当廷对质,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太上皇昏庸无度,在位期间广纳后?宫,却?只有四个孩子的事实!
虽说是事实,那你不特意强调,谁会知道!
都怪驸马都尉多嘴!
他?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如此劝官家,想必是自身有所求哦。噢,朕记得你孙女?今年也十五了?吧。”
驸马都尉心头一惊:“是……”
太上皇盯着?他?:“官家不纳妃,朕却?是来?者不拒的。选个时间,让你孙女?入宫吧。”
驸马都尉:!!!
孙女?是他?极为疼爱的小辈,否则也不会为了?她说这么多话?,可是,要让她伺候眼?前这糟老头子,还不如他?一根麻绳死了?算了?。
他?极力争取,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上皇,这于理不合啊,微臣孙女?是您的外甥女?啊。”毕竟明章女?帝和他?夫人是亲姐妹啊!
人家表兄妹还可以作配,岂有外甥女?配表舅的!
太上皇到底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下只道没趣,这事若成只怕更多人非议他?,秦严那小崽子也不会同意的。只是,就这么饶了?这个老东西可不行。他?缓缓道:“朕最近开始读佛法,深谙佛法精妙,有意为白马寺捐一万香油钱以求天?下太平。驸马准备捐多少呢?”
驸马都尉:……mmp!
彼其爹兮!
没奈何,他?只能?道:“微臣献家财五千两,尽数添与上皇功德。此皆微臣本?分。”
太上皇这才满意地打发他?离开。
驸马都尉一回到家,就吩咐人准备好银两,晚些可是要悄悄送去常宁宫的。
他?儿子闻声而来?,还很是不解,待了?解了?前因后?果才忍不住着?急起?来?:“这哪里是太上皇,分明是貔貅啊!阿爹,最近根本?没听说太上皇信佛,咱们给了?他?,他?肯定不会捐给白马寺的!”
驸马都尉:“我又何尝不知!这是给玉儿的赎买钱!你是不知,太上皇都把主意打到咱们玉儿的身上了?!”
“这……”他?儿子瞠目结舌了?。太上皇怎么这么荒唐的想法都有,简直让人无话?可说。对比起?荒淫无度、色欲熏心的太上皇来?说,官家这样不重男女?之欲的皇帝都算是好事了?。
驸马都尉闭了?闭眼?睛:“太上皇这是恨我呢。能?花钱摆平的事,也算好事了?。”五千两虽不多,但也不算少啊。他?们家自打大长公主去世后?,就日渐走下坡路,不然也不至于想走献女?的路子了?。
只是,平白无故花了?五千两出去,连个响都没听着?,还要被太上皇和官家同时记恨,这笔买卖真是不值啊!
太上皇从驸马都尉这个姨父这里敲诈了?一笔,消了?点?气,又把秦严和长孙令叫了?过来?,敲打一二。
依然是康太后?先?冲锋。康太后?笑?着?问长孙令:“皇后?可知道皇嗣的重要性?知道你与官家情深,却?也不好太过霸占官家。官家到底是天?下之主,只有一个皇子到底单薄了?些。”
康太后?还拿自己举例,劝长孙令大度些:“你看本?宫,嫁与你们父皇多年,不也大方得很。身为皇后?,选妃纳妾,都是本?分事。皇后?啊,你是正妻,得拿出正妻的风度来?,莫要矫揉小气。”
长孙令心道,你大方,还不是因为你拿捏不住太上皇!太上皇心里没你!真信了?你的傻话?就是蠢了?。
她眼?眸带着?笑?意:“母后?为父皇选妃纳妾,自是得了?父皇首肯。儿媳只知晓,官家是儿媳之夫,儿媳一切皆听官家之意罢了?。”
说完还腼腆地看一眼?秦严。
秦严立刻道:“皇后?说的正是。朕是皇后?的夫君,自然是朕说什么就是什么。朕说不许纳妃,她就休想让后?宫进一个人!”
康太后?:???
不是,你们两个,不要把别人当傻子好么!对对对,说的就是你长孙令,你是那种夫为妻纲的人么?现在倒装模作样起?来?了?!
太上皇也噎了?一噎,完全想不到儿子会这么说话?,不是,他?瞎说什么呢。他?真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有不偷腥的猫?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秦严这小子难不成还真能?一辈子不选秀,一辈子就这四个女?人?
太上皇以己度人,自是不信的。只是他?心里更添了?一层阴霾:这小子不肯纳妃,定然是为了?安武安侯府的心,为了?赢得军权的支持,他?竟然连对美人的欲、望都能?够控制住,可见他?是真的打算和自己对着?干,也是绝对不可能?松手皇权的。
如此一来?,自己想要重掌大权的希望,只怕是越发渺茫了?。太上皇心里恨毒了?秦严,他?倒想知道,等他?真正掌控大权的时候,还容不容的下长孙家一家独大。
长孙氏有皇子,长孙家势力又大,这不就是外戚之祸么,若武安侯有心,迟早能?改天?换日。他?心里冷笑?,只怕他?还得找人点?醒一下自己这个儿子莫要养虎为患呢。
若是他?直接对儿子说,儿子只怕还不领情呢。
太上皇见康太后?不中用,连两个小辈都应付不了?,只能?亲自出马。“即便你不纳妃,你那几个妃嫔宫中那个,你怎不去?”
他?越说越觉得在理:“怎么,人家不是爹生娘养的好人家女?儿么?嫁给你,便是不做正妻,莫非连天?子的面也见不着?几回?”
康太后?赶紧跟上太上皇的节奏,笑?着?说:“是啊,康贵人、柳贤妃几个都是年轻懂事的,也都是生育的年龄,官家可不要辜负她们的花期啊。”
这是催生加敲打了?。
康太后?自己是过来?人,最知道长孙令这样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定然是想着?自己一家独大的,如何能?接受丈夫投入他?人怀中?
她等着?长孙令沉不住气,就好捉住她一个痛处,狠狠治她一次了?。
偏偏长孙令依然带着?闲适的笑?,一声不吭,仿佛真的夫唱妇随。
秦严轻咳了?两声,才道:“母后?提醒的是,朕也有阵子没去瞧瞧贤妃了?。今晚便去瞧瞧她。”
康太后?不意能?得到这样的答案,不过这般也好,柳贤妃也是她的嫡亲外甥女?。能?让外甥女?承宠一次,也是好的。虽然她偏心康贵人,但柳贤妃若能?撬动长孙令的墙角,于他?们也是有利的。
太上皇见这个目的实现,又骂起?了?儿子:“他?们在朝上编排你亲爹,你也不管管?不孝子!”
秦严奇了?:“驸马都尉挑起?的话?头,晋阳王说的难道不是实话??父皇除了?朕、吴王、宁王、长公主之外,莫非还有旁的孩儿?”他?想了?想,越发表情惊恐,“莫非父皇于宫外尚留了?情?”
太上皇:“……”
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朕岂会遗留皇嗣在外?”
秦严遂笑?眯眯,抚掌道:“那晋阳王再没说错的。”
太上皇说不过他?,看见他?这副扮猪吃虎的模样就烦,打发他?夫妻二人离开。
当晚太上皇和康太后?二人就得了?消息,官家确实去了?柳贤妃的钟粹宫里。这才满意下来?。
钟粹宫里。
柳贤妃本?躺在软榻上,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吃宫女?喂的葡萄,一听小太监来?报“官家晚些时候会过来?,请娘娘做好准备”,她就心里一沉,脸色一黑。
等秦严真的到钟粹宫门口?的时候,柳贤妃更是严阵以待,肃容整装,话?本?子收起?来?了?,葡萄也放好了?。
秦严一入内,她就使劲打量后?面,见真的只有秦严,没有长孙令,她心下更沉。
秦严打发了?宫人们离开,只剩下朱银、秦严和柳贤妃三人。
“看什么呢。”
柳贤妃强撑起?笑?容:“臣妾是想,娘娘怎么没来?呢。”
“皇后?另外有事。”秦严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朕有些事情问你。”
柳贤妃一脸怨卒,这都快亥时末了?啊,她只想赶紧看完画本?子就睡觉,谁想和上官述职啊!官家你是不是没有当过别人下属啊,不知道下属的命也是命么!
噢,他?是官家,真的没有当过下属。意识到这一点?的柳贤妃心里就和吃了?很多个酸葡萄似的。真是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啊!
“近来?御膳房抛费可有变少?内库的人可还有欺上瞒下?”
在柳贤妃听来?,秦严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她只能?强打了?精神,一一认真回答:“回禀官家,自从官家下了?明旨后?,御膳房已不敢和从前一样,胡乱报账,采买上也合规不少。内库之人给的出纳数据,臣妾亦已一一核对,暂未发现问题,料想在上个月官家明察之后?,他?们也收敛了?。”
柳贤妃还开了?箱笼,取了?账本?出来?,亲自给秦严验看。
秦严当然也不推辞,柳贤妃做事虽然可靠,却?也不能?没有督促之人,否则时日久了?,唯恐她仰仗权力做手脚。
宫灯之下,秦严那张俊逸绝尘的脸又映在了?柳贤妃的眼?里。可她内心毫无波澜。如果说,一开始皇帝给她选择的时候,她还有所犹豫,现在她早就不犹豫了?。
是,官家是容貌绝佳,比很多女?子都好看,可官家他?心肠歹毒啊!他?纳妃根本?就不是为了?男女?之欲啊,他?就只想运用她的才华啊!
柳贤妃当然也爱过官家,甚至在她得了?康太后?秘密授意之时还下过决心:我绝对不要听姨母的话?,我要一心为着?官家。
好家伙,她确实做到了?一心为着?官家,只是不是以她原本?以为的途径。
入宫第三天?,她就得到了?侍寝的机会。她欣喜不已,以为得了?心上人的青眼?。谁知道官家上来?就是三句话?:
“柳大人多有不法之事,你又是太后?外甥女?,朕本?不欲选你。”
“但你在闺中便精通术数,朕的后?宫中缺一个帮朕算账的人,你愿意么?”
“愿意的话?,朕虽不能?给你孩子,但可以保你位份,无论柳家如何,你永远可以平安度日。”
柳白歌:???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官家是什么意思,不可言说的愤怒涌上她的心头:什么,居然是为了?我的才华才选我入宫?我稀罕么?你以为我真的会稀罕么?
可是当她冷静下来?一想,还真有点?稀罕。从前她在柳家,从来?无人真正关?心她爱学什么,不爱学什么,只把她的美貌当做待价而沽的商品,盘算着?能?卖出多少价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术数之才,这个人还是官家。
她壮起?胆子和秦严商量:“官家的意思是,让我执掌后?宫?”这恐怕不合适吧,皇后?娘娘还在呢。
秦严立刻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执掌后?宫是皇后?的权力。你只是负责替朕查内侍省的账。”
柳白歌看见了?这个白眼?,她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臣妾知道了?。”还不是你自己表达不清楚!
秦严又道:“朕与皇后?,天?作之合,外人休想插手。只是有些不长眼?的人,总要给我们添堵。你既入宫来?,朕也给你选择:帮朕做事。”
柳白歌等着?秦严说另一个选择,另一个选择是不是做后?妃呀?
谁知道他?就不说了?。
柳白歌:?
她小心翼翼地问:“官家,还有一个选择呢?”
秦严微微一笑?:“你可以选择,帮朕做事,还有,帮朕做事。”
这下柳白歌彻底明白了?。秦严他?就是想要个打工人,这个打工人在外可以帮他?挡住流言蜚语,可以让他?和皇后?娘娘不再为人指摘,在内也可以为他?做事,运用她的才华帮他?查账。
她可以得到的,就是保她富贵平安的帝王承诺。
似乎也很划算呢。
她索性答应下来?。反正不答应也没办法,皇帝是宫里最大的人,她总不能?绑了?他?到她宫里来?,他?摆明了?车马,就是要和皇后?娘娘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何必去自找难看呢。
还别说,这份工作也算不得差,官家只是要她的才,又不要她的人,要是官家一人两用,又要她干活,又要她侍寝,她才不肯干呢。
柳白歌回想起?这些往事,越发坚定了?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只要官家能?够体恤微臣一点?就更好了?。其实柳白歌在心里对标自己是女?官来?着?orz。
秦严核对完账目,夸了?几句柳白歌,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令她明晚前做好账目给他?。
柳白歌:???
“官家,臣妾也是人啊,也不是铁打的啊。”
秦严开始画饼:“贤妃,你在朕和皇后?心里,可是看住内侍省的一把尖刀啊,如今内侍省除弊不久,尚且不稳,朕与皇后?都有另外的事要忙,此事舍你其谁?”
柳白歌立刻又被点?燃了?,感觉自己又可以肝一个晚上了?,“官家,这话?是娘娘让您说的么?”不待秦严回答,她就自己笑?了?起?来?,“好好好!娘娘此言是对我绝对的信任,我绝对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秦严:……
“朕先?走了?。你也不用忙这么晚,明日白天?再忙不迟。”
柳白歌摆了?摆手:“官家休管。”
秦严一脸无奈地走了?,回了?景阳宫之后?,还和长孙令说起?此事呢,“她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长孙令笑?着?摘下钗环:“大概是我太迷人了?吧。”
秦严道:“是是是。”又说起?柳白歌:“她一开始看见你没来?,还有点?失望呢。”
有时候长孙令也会跟着?秦严去找柳白歌。有时候则不会。
长孙令听了?秦严如此说,就忍不住暗笑?。她明白柳白歌的意思,若是她一道跟着?去,三个人一起?还能?打打马吊,官家也不好布置太多任务给柳白歌。
哎,可怜见的,大晚上的,谁想见到上官呢。
第 36 章
出于对长?孙皇后的个人?崇拜, 柳白歌到底赶在晚上前完成了任务。她命人?呈给了官家,终于又躺在了软榻上歇息。
她的贴身心腹,自然是知道她和帝后之间故事的, 她也是个不掐尖冒头的, 与柳白歌二人?在柳家时?就主仆情深,一心只为她家姑娘着想。见姑娘如今虽然嘴上抱怨官家布置任务,但显然整个人?是高兴的, 她也就不担心主子了。
能够施展才华,谁又能不高兴呢!她知道姑娘的, 当?年在幼学时?, 经常是英国?公世子考第一,姑娘还能考第二呢。英国公世子后来成了英国公, 也通过科举进了户部,如今又在三司,姑娘不过因为是女?子, 就被诸多束缚, 柳家也没个真正关心她的人?, 就连夫人?这个亲娘也不过当?她是为弟弟铺路的垫脚石。
而要说未来, 能得帝后青眼,就算一辈子不承宠, 又能如何呢。荣华富贵,已然在手。姑娘用这样?的路子混成了帝后的心腹, 还不知道?是外头多少大臣梦寐以求的呢。
柳白歌又在吃葡萄了:“哎, 官家的活总是一阵阵的。我倒宁可娘娘与他一起?来呢,有娘娘在, 他到底不敢太?欺负人?。”
心腹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可知道?昨日为何官家会来?奴婢听说,昨日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将官家和皇后娘娘叫了去, 据说正是为了朝堂上劝官家纳妃一事。”
她这么一说,柳白歌就全明?白过来了。他们叫娘娘过去,肯定是敲打提点的。指不定官家还被敲打了要常来她们这些妃嫔宫里?呢。
柳白歌一想到这个结果,就瑟瑟发抖。对康太?后,她是恨得咬牙切齿:“真是我的好姨母啊!什么辣鸡姨母啊!这不是给我找事做么?”
她在这深宫之中?,难道?很容易么?
偏偏没多久慈宁宫就来人?,说太?后召见。
柳白歌立刻挺直腰背,她倒要看看这老东西要说什么。
康太?后见了她,就慈爱地笑?了:“白歌来了?前日官家上你那去了,本宫可是废了力气劝的。你将来有了子嗣,也好傍身。”
旁边的康嬷嬷也适时?道?:“可不是,贤妃娘娘,太?后娘娘可一直惦记着您的,昨日官家在时?,她只提了您,都没提贵人?。在娘娘心里?,您才是第一位的。您自幼聪明?懂事,娘娘也一向最喜欢您。”
她们二人?是来和柳白歌联络感情的,以便?将来。
但柳白歌:???
不是吧,这两个人?居然还跑她这来邀功?她从前日晚上官家来钟粹宫,忙到了昨日晚,才理清楚了这本账簿,可以和官家交差了。她们不会以为她会感激她们吧?
“姨母的好意,白歌记住了。”她微微笑?,垂眸。
康太?后虽然也觉得外甥女?的声音似乎不太?对劲,但也没多在意,叫了她近身,才看见她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她还慈爱地想:好啊!好啊!可见官家和白歌忙了一宿,指不定这时?候白歌腹中?就有一个了。
(柳白歌:???太?后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柳白歌出了慈宁宫,决定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康太?后,于是找人?无?意间到康贵人?跟前说了这事。
果不出她所料,一个时?辰后,康贵人?就冲进了慈宁宫,大?喊大?叫:“姑母怎可如此偏心!我才是和您一样?姓康的!您帮着柳白歌那个贱人?引见,却不帮我!”
康太?后脸色铁青:她倒没有觉得是柳白歌故意找麻烦,就是觉得柳白歌那边保守不了秘密,什么话都泄露出去了,现在她还得安抚康贵人?这个侄女?。
都是没用的东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一日,卢照雪找上了秦晔:“阿姐,我有一个想法。”
她没有忘记那日秦晔的雄心壮志。
秦晔听了,抚掌道?:“这是个好主意。好萤萤,咱们就排一出戏,要让大?家都知道?,儿子好,女?儿更好!凭什么孙子和外孙不一样?呢,那不就意思是嫁出去的女?儿不如家中?儿子么?”
“具体怎么安排,我还得想一想……”卢照雪也是今日突发奇想。既然人?们的想法总是那么难以改变,那就从最常见的地方开始改变。那些酸儒不是最喜欢写书宣扬夫为妻纲么?话本子里?不也多是穷苦秀才遇上富家小姐的臆想么?
这种文字性?的工作,又不是只有他们会!我们也可以试一试啊!
秦晔越想越激动:“而且咱们这排戏,可比著书简单,也比它?影响大?!”她不懂什么传播力,但是她知道?,看书的人?才多少呀,哪有那么多百姓读书识字呀,但是看戏的人?多呀,只要这出戏有了名头,很容易就演便?大?江南北。富人?们坐在酒楼里?看戏,百姓们在外头看。
徐翡刚好路过她们,略听了一会儿,他主动说:“排戏是一招,也可以请说书人?,在大?小酒楼,甚至是小食肆中?说书。”
卢照雪看着徐翡的眼神都快发光了:“是啊!徐翡你好聪明?!”
她已经想到了说书的种种好处了,甚至比排戏还要轻便?,排戏还得请一大?帮子人?,虽是更热闹,却也更麻烦。
这桩事是她和阿姐准备小试身手,定然不想太?过求助爹娘的。
徐翡被她直言夸奖弄得有些脸热。
秦晔已经开始畅想了:“不管最终是排戏还是说书,咱们首先得有一个本子——话本子也好,戏本子也好。”
卢照雪紧跟着她的思路:“阿姐说得对,咱们自己写还是请人??”
请人?自然说的是请有丰富经验的写手了。这时?候的写手大?多是落第士子、读书人?,少有勋贵人?家子弟的。
莫非,她们就要成为第一个了吗!
萤萤跃跃欲试。
灼灼跃跃欲试。
秦晔道?:“咱们自己写!不过,就咱们两个不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得多凑几个人?来做成这件事。”
她的眼神先看向徐翡。这小子,都听她们说了这许久了,当?然得加入他们!她也看重徐翡的术数能力强,正好萤萤和徐翡最近都要参加长?安三项大?赛,经常会在一起?,能够一同忙这件事,两个人?进度也会比较一致。
卢照雪也同意阿姐说的摇人?办事,她也很认真问了徐翡:“咱们准备排戏说书,宣扬一下女?儿和儿子一样?好,一样?重要。我不想再出现张老夫人?这样?的祖母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没有祖母和外祖母之分,没有孙子和外孙之别呢?”
徐翡听得心里?一动。她所说的话,正是他曾经也心里?疑惑不已的。外祖母分明?说了最爱他母亲,为何还能这般待他呢?对他的不公,岂不正是当?年对母亲的不公?想必母亲在张家多年,也因为舅舅受了不少委屈吧。
为何女?儿一定不如儿子呢?他虽然是徐家的儿子,也并未觉得高人?一等了。卢照雪、秦晔、程秋迟,她们哪一个不是耀眼的很,和男孩子一样?厉害,一样?拿得出手。什么时?候,那些大?人?们在与同僚吹嘘的时?候不再是“犬子今日如何如何”,而是“小女?又考了第一”呢。
他总算明?白为何英国?公带给他的感触这么大?了。如英国?公这般珍爱膝下独女?的,又能有几个呢!
英国?公给予卢照雪的,岂止是无?上宠爱,更重要的是重视啊。因为重视,所以对人?炫耀自己的女?儿,所以亲自来幼学接送女?儿,所以陪女?儿玩耍笑?闹。
英国?公难道?不忙么?他当?然也忙,只是他心里?看重这个女?儿罢了。
他点了头:“我可以帮忙。”
秦晔满意点头:很好,有三个人?了,可以凑个诸葛亮了。
卢照雪继续道?:“还有哥哥也可以叫上,我同桌秋迟上次也是文章课第一,可见很通文墨。嗯,是不是差不多了呀~”
在她与程秋迟说的时?候,前桌的王临表达了强烈的加入愿望!要搞事,怎么能少了他?他还有理有据呢:“你忘了上次草吕布和草张飞的搏斗么?我也不差的,我也有很多好点子!”
虽然不知道?草吕布和草张飞的两草相斗如何说明?了王临是一个有很多好点子的小崽子,但是他这种直抒胸臆的勇气真不愧是将门子弟呢!
卢照雪一想,也是哦。六个小崽崽,正好凑成两个诸葛亮!
于是最后三分之一个诸葛亮也加入了。
于是这天的术数课上,卢照雪仰仗着自己聪明?不需要认真听讲,头一次搞起?了小动作。她裁了五张小纸条,分别写上:要事相商,放学别走。
先递给了就在自己右手边的程秋迟,程秋迟也是第一次收小纸条,脸红扑扑的,点点头,表示“收到”。
卢照雪又戳一戳王临的背。王临一个激动,就想大?幅度往后回头,忽然冷静下来,不行,他要冷静,不能坏了大?事!于是正襟危坐,只等着卢照雪再次传递信息。
卢照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两张小纸条到他帽子里?。
王临保持着极度的冷静,并不急着去拿,因为他现在被赵先生盯上了。他术数学的差,是赵先生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有自知之明?,非常认真地听赵先生讲题,眼神屡屡与赵先生对上,时?不时?微微点头,俨然一副勤学乖巧的模样?。
等赵先生终于放过了他,眼神飘向另一边的时?候,王临才镇定地掏帽,借着书本的遮掩看纸条上的字。一张是让他放学别走,另一张则是让他传给他前桌的徐翡。
卢照雪已经凭借着她极好的人?缘,传给了她的表哥表姐们,只剩下徐翡一个了。坐在她们身后的同窗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场由萤萤发起?的小动作,但没有一个人?举报萤萤。他们都喜欢萤萤。
王临也轻轻地戳了戳徐翡的后背。
徐翡:?
他没有动弹。
王临迅速地将纸条塞到了徐翡的帽子里?,还没等徐翡去拿,赵先生的眼神就不期而至,只见他撂下手中?的书本,大?喝一声:“王临,你干什么!”
王临:……QAQ
赵先生已经冲了过来,在他的视角里?,只看到了王临给徐翡塞什么东西,徐翡在他这里?还是安全的。
他抄起?徐翡帽子里?的小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八个大?字:要事相商,放学别走。
赵先生:……
他有些嫌弃地看向王临,这小子,能有什么大?事。又见王临已经胆战心惊,不忍心在大?家面前读出来让孩子难堪,遂如此罚了王临:“上来做题。”
自从明?章女?帝上位之后,随着幼学的推进,也让工部弄出了一种叫“黑板”的玩意儿,只需要用白土子就能做成的白笔,就能勾画写字,很适合用在授课一事上。
王临接了白笔,在黑板上不屈不挠地写着……当?然,写了好几行的废话,并无?所获。
呜呜呜,怎么偏偏就抓着我了呢。
卢照雪见出师不利,王临居然被逮着了,她是个讲义气的,见不得兄弟顶罪,于是就站起?来道?:“先生,请让我来解这道?题。”
赵先生有些纳闷,但他一向喜欢卢照雪这孩子,还当?她是见不得同窗难堪,“好,你上来吧。”真是个友爱同窗的好孩子呀。
又指了指王临:“你先下去,好好看看卢照雪怎么做的。”
王临心里?只想呜呜呜,哇!我的好兄弟来救我了!还是萤萤讲义气啊。
不提这些小插曲,等放了学,众人?都一一离开,梅花堂只剩下了六个小崽崽。王临还关了门,营造出一种在商议大?事的感觉。
六人?小分队,正式集结!
卢照雪先提一点建议:“我们以后应该还有很多需要商量的时?候,总不能次次都在这等其他同学离开。我们需要一个场地。”
是啊,六个臭皮匠≈两个诸葛亮的议事,怎么可以没个好场地呢!
秦晔双眼亮晶晶的:“你是说,秘密基地?!”
卢照雪:……不,我并没有这么说。
据她所知,她的阿娘长?孙质和秦晔的阿娘长?孙令姐妹两个就有一个秘密基地,就在武安侯府里?某个位置,那时?候阿兄长?孙昭管得严,她们二人?常常到这秘密基地去。
是以秦晔和卢照雪这两表姐妹也都听说过什么叫秘密基地。
秦晔已经和其他人?说起?来了:“秘密基地,就是我们六个人?的一个秘密,总之这里?是我们的,其他人?都不能来!”
身份,神秘感,这不就上来了吗!
就连一向沉稳内敛的秦曜也表示:“秘密基地确实很好。”
哎呀,这不就把另外几个崽崽都给煽动了嘛。
程秋迟忍不住畅想起?来:“这是我们的秘密诶!”她朋友少,可是在和萤萤做了同桌之后,不仅有了萤萤这个朋友,如今还多了几个。他们之间会有更多的联系,她好享受这种感觉。
王临就更不用说,他最佩服萤萤,她还特别讲义气,因此能大?家一起?都有玩耍的地方、商量的地方,他是最支持的。
徐翡根本不说同不同意,上来就提供了个地方:“我家有家书铺,在我名下,是完全属于我的,就连我阿爹都管不着。我们今后,评书、弄话本子、写戏本子,都可以在书铺的后院里?弄。”
将秘密基地定在书铺?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啊!
众人?都眼前一亮。正好他们最近想做的事情,与书铺的关联还是有些的,若有个需要的,还可以找书铺掌柜打听一二。
卢照雪却考虑得多了些:“这方便?么?到底是你的私产。”刚才徐翡都说了,是他自己名下的产业。
王临也心里?羡慕,徐翡还有私产也!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一般来说哪里?会有产业呀!就算是长?大?了,父母在不分家,也很难有自己独立的产业。倒也不是说在父母手中?就不好啦,只是做事情到底不方便?。
徐翡唇角一掀:“有什么不方便?的。本就不怎么挣钱,还离幼学近,咱们走几步路就是了。”
这是他阿娘嫁妆里?的产业,她去世之后,徐枢密使也没有挪用妻子财产,他也没有续娶的打算,便?将产业尽数交予他阿娘的心腹去打理。虽然为着他年龄小,但到底那位心腹惦记着他是小主子,每个季节都会来与他汇报一二。
徐翡耳濡目染,本身又聪慧异常,在术数上更有天赋,是以与萤萤一样?,每次都考那么好。
听到还离得近,小崽崽们越发心动,恨不能现在就去看一眼。
徐翡看出了大?家的这个企图,欣然邀请:“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吧。合适的话就定在那吧,往后也方便?。”
方便?,怎么能不方便?呢!
他们每旬还有旬休呢,到时?候不久又有理由大?家伙聚在一块玩耍和商议了吗!
王临心里?越想越美:玩耍已经完美戳中?了他的爽点,更别提“商议”这个词又戳中?了他想要进步的一颗心灵。小大?人?感觉自己棒棒哒!
于是几个小崽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致远书铺”。
书铺掌柜的正是徐翡阿娘的心腹,徐翡也叫她一声“谢姨”的,见徐翡领了小伙伴们仿佛家来一般,谢掌柜自然要给小主人?这个面子,热情地揽了他们几个入内。
卢照雪几个都打量着这家书铺,是间还挺大?的书铺,各色书籍都有,可见主人?家是有积蕴的。
分前院、正庭与后院。后院与前边隔了一个花园,于是便?阻隔了外边的声音。谢掌柜早被徐翡拉去一旁说了他的目的,这些都是他在幼学的同窗们,他希望把后院利用起?来,往后作为他们几个活动的场地。日后若是他们任何一个单独来了,也请谢掌柜带路放人?进去。
谢掌柜自然没有不应的。这几个孩子都非富即贵,是小主子的朋友,一间书铺又算得了什么呢。夫人?若是还活着,见到小主子能有这么多朋友,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后院非常漂亮,他们一同进了院子里?,正好有一张石桌子,卢照雪和王临便?从旁搬了几张小石凳过来,六个人?围着石桌子开始讨论。
程秋迟瞠目结舌:“萤萤,你力气好大?。”
哇,看着萤萤和自己差不多瘦,没想到她居然搬得动石头,还那么轻松。
秦晔则打量着这个地方:“这里?真不错。”
王临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给徐翡竖起?了大?拇指:“到底是徐少爷财大?气粗。”说出地盘就马上出。
徐翡耳根微红,“没什么。你们以后有事可以直接过来,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不会有人?打搅的。”
谢掌柜也已经退去,虽然不知道?几个小孩在忙活些什么,但总觉得还挺有趣呢。
卢照雪见众人?都坐定了,才正式说起?了今日的重要安排:“我们打算写一个本子,到时?候既可以用作戏本子,又可以用作话本子,排戏也好,说书也好,至少叫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平民百姓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故事。”
没错,就是故事。一个上好的故事情节才能直击人?心,教人?念念不忘、口耳相传。
秦晔也将这个故事的核心立意说的极其明?白:“要让人?知道?,我们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能干,一样?靠得住,不要再有看重儿子而忽视女?儿的情况出现。”
王临挠了挠头:“这还需要广而告之么?本来就一样?能干啊。”他觉得萤萤和秦总指挥都棒得很啊!谁能不知道?这个事实呢。
卢照雪立刻揪住他,就要给他洗脑:“你一视同仁,那是你慧眼如炬,但这世上多的是瞎了眼、瞎了心的人?啊。我问你,徐翡他外祖母为何偏心张轲而不是徐翡?”
王临:“这……张轲姓张,徐翡是外姓人??”
“这不就是了。他们将嫁出去的女?儿视作泼出去的水,生了女?儿就如丧考妣,叫做弄瓦,生了儿子就欢天喜地,叫做弄璋。”卢照雪讨厌死这两个词了,“怎么?男孩子尽是好的?女?孩子尽是坏的?怎么可能呢?”
这下王临反应过来了,他赶紧安慰卢照雪,“你怎么是瓦呢,你们三个女?孩子,都是明?珠,是月光,我们男孩子才是破铜烂铁,瓦块石头啊!”
被代表了的徐翡、秦曜:……行叭。
卢照雪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王临完全明?白这出创作的目的了!不就是要改变人?们的旧有观念么!难,当?然是难。千百年来大?家都弄璋之
YH
喜,凭什么弄瓦也要当?做喜事?
王临一拍手道?:“我有一个主意!你们都听过私奔吧?一说私奔,是不是总是家中?女?儿被男子诱惑,私奔出家门?比如卓文君,后头回来,还是老父亲给钱经营,小两口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是如此。”卢照雪其实也意识到了,私奔的故事何其之多。可世人?的口舌往往落在女?子身上,骂男子的简直少之又少。那句“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实在是太?卑鄙了。怎么,私奔是一个人?奔的是吧?怎么没有“嫁则为夫,奔则为面首”呢?
王临继续娓娓道?来:“我们改一改,比如说,某个人?家有一儿一女?,老父亲总是偏心儿子,让女?儿吃亏,在日复一日的娇惯中?,儿子越来越坏,终于有一天,他卷了家中?所有银钱,私奔了!”
“老父亲一怒之下,气得几乎病死。幸好女?儿懂事,照顾父亲,父亲终于病好了,这时?候,他念起?了女?儿的好来,决定给女?儿招赘,将自己存在钱庄的积蓄全都送给女?儿。儿子在外花光了钱,终于又回家求父亲来了,这一次,迎来他的是父亲的一脚和关上的大?门。他落魄而死。怎么样?,是不是个大?团圆结局?”
众小崽崽:“……”
怎么说呢,创新还是挺创新的。毕竟男子卷款私奔这种故事,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总感觉太?平淡了。
程秋迟迟疑着说:“任由儿子落魄而死,老父亲真的忍心么?对他来说,他疼了十?几年的儿子,再坏也不至于死吧。”虽然这种人?渣儿子还挺多,赌场、青楼到处都是,但是这对观众来说,不太?合理啊。到时?候他们这出戏肯定会遭到质疑。
秦曜忽然道?:“故事稍显平淡,不能这样?,必须要跌宕起?伏。比方说,儿子的坏,是彻头彻尾的坏,他不仅卷走银钱,还推倒了父亲。等没钱了回来,又伏低做小,父亲原谅了他。”
“这!殿下此言岂不是推翻了我们的意图。”王临大?大?地不同意,他们可是要突出女?儿好,儿子坏啊!
“别急,”秦曜继续说,“父亲原谅了他,又开始恶待女?儿,让女?儿退让儿子,而儿子也越发变本加厉,在家里?作威作福,欺负自己的妹妹。好景不长?,儿子又将家中?值钱的宝贝都给卖了,进了赌场。老父亲再次气病,期盼女?儿可以和上次一样?好好照顾他。可惜的是,女?儿已经离开了家,再次回来的时?候,这对落魄的父子见到的,将是大?周第一女?商!”
说到最后,秦曜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的手臂甚至举了起?来,表示“第一”。
小崽崽们:……
卢照雪总觉得,结局似乎有点中?二啊。
徐翡淡淡点评:“儿子为非作歹,花柳而死;父亲识人?不清,一再偏心,潦倒余生。女?儿浴火重生,功成名就,正应了我们一开始的那句话:谁说女?子不如男。”
秦曜真的太?高兴了,居然有人?懂他。他握住了徐翡的手,眼睛里?只有一句话:“知音啊!”
卢照雪被他们说服了,也燃了起?来:“咱们这个故事,就叫做《被气死的爹爹:让长?安城可怜又可恨的那个他》。”
另外五个小崽崽们:……
卢照雪以为他们不满意,好在她还有第二套方案:“《偏心爹爹恶毒哥:第一女?商的前尘往事》。”
小崽崽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书名,都惊呆了。
卢照雪挠了挠头,看来只能上杀手锏了:“《一儿一女?的他为何晚景凄凉?得知真相后全长?安都炸了》。”
第 37 章
沉默, 沉默是今日的石桌前。
萤萤她,到底是怎么想得出这样耸人听闻的书名的呢?全长安炸了没有,他们不知道, 但现在?他们快被这个书名炸裂了。
王临弱弱地问:“为什么, 第一和第三个书名里,爹爹都死了或者快死了?”
卢照雪振振有词:“他们都是以老父亲的视角来说的呀。你不觉得很有教?化意义么!我们正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女儿可以?比儿子更孝顺, 更靠谱,儿子也可以?是个私奔的人渣。对?于那些当父母的来?说, 当然最关注故事中‘父母’的结局了。”
秦晔也支持:“善恶应有报。一报还一报。既然是老父亲先偏心, 又重蹈覆辙,那他也应该承担后果。所以?萤萤说他可怜又可恨啊!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他们已经完全被这个故事代?入了。
其实这故事还挺有看点的, 就是现在?的框架粗糙了些,但写好了未必不能在?长?安城一炮而红,让“全长?安都炸了”。
秦曜却难得地反对?起?了妹妹:“我觉得第二个挺好的。”
噢, 第二个, 就是那个偏心爹爹恶毒哥, 嗯, 确实挺吸引人的!
卢照雪颇有些得意,哎, 不愧是她,取名行家。她取的三个书名, 竟然都有各自的好处。她真是个天资不凡之人啊。
又问:“我们先排除第一个吧?”
王临道:“《被气死的爹爹》虽然朗朗上口?, 但可能不太好听。”
他说的没错,到时候别人都以?为他们这个故事是有违孝道, 会影响口?碑的呀!
卢照雪:“那就第二个和第三个。到底是《偏心爹爹恶毒哥》还是《全长?安都炸了》,咱们投票吧。”
民?主, 依然是发扬民?主的萤萤。为了避免有人从众,她从兜兜里掏出几粒梅子,一人分了一粒,“同意第二个的,扔到左边;同意第三个的,扔到右边。中立的,扔到中间。”
小崽崽们都点头。
卢照雪喊:“三二一,开始投票!”
咻咻咻几声,梅子纷纷落地,众人睁大眼睛望去,只见?左边三颗,右边两颗,中间一颗。
卢照雪指着中间的说:“这是我扔的。都是我想的名字,我才不厚此薄彼呢。”
秦晔便道:“好,根据投票,我们的故事就取名《偏心爹爹恶毒哥:第一女商的前尘往事》好了!”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这名字肯定?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不多时,他们又各自分领了任务。因?为几日后卢照雪、徐翡都有长?安幼学术数大赛要参加,所以?他们二人暂时只提供一些灵感,等?忙完大赛再全力参与进来?。其他小伙伴则多多地构思、想象,将有的灵感都先记录下来?。
徐翡还让谢掌柜找了好几本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给几人都分发了。闲着无事的时候,大家都可以?看看别人是怎么写故事的,自己也就知道怎么下钩子、吸引人了。
王临大为赞同:“听说书的时候,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出口?。看来?,好的故事都一样可恶啊!太会留钩子了!
学,不就是学嘛!他们几个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还能学不会么!
小崽崽们脸上都带着要干成一件大事的兴奋,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拉近了关系。其实他们之间,基本是以?萤萤为纽带,毕竟程秋迟是萤萤同桌,王临又是萤萤异父异母的好兄弟,两位殿下是萤萤的表兄表姐,徐翡又是萤萤一同参加比赛的伙伴。
但是如今一道坐在?徐翡名下的书铺里,大家也不复从前那么生疏。虽说性子不同,但都是玩得来?的,君子和而不同嘛。
秦晔开心道:“往后我们还可以?在?这创作,休息。”
卢照雪补充:“还可以?煮茶,斗草,烤肉……”说着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好像是人家徐翡的地盘噢。
徐翡见?她脸红,便道:“明日我便让人在?这打几个秋千,再生几个烤架。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的么?”
打秋千诶!好玩!女孩子们都雀跃起?来?。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七嘴八舌说起?来?:“我还想在?这种点果树,到时候可以?直接摘果子吃!”
“栅栏边种点紫藤如何?”
“这里刚好有一小片活水,可以?养几条鱼哦。”
男孩子们见?女孩子们这么高兴,也起?了兴致。反正?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嘛,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这里可以?放一个棋盘,闲着无事可以?下棋。”
“我喜欢这个石桌,正?好咱们可以?围坐下来?。要是石桌可以?再漂亮点就好了。”
大家纷纷玩起?了“奇迹小院”的游戏,布置起?院子来?。
徐翡作为主人家,自然一一记下。这些都是小事而已,但是能让大家都变快乐,又何乐不为呢。
秦晔最是个爽快的,见?徐翡这么豪爽,她也道:“修建咱们这个秘密基地不容易,我也不让你吃亏。”又看向其他人,“咱们每人出点钱吧。”
众人都道:“自当如此。”
徐翡怎么好要他们的钱,他推拒道:“你们是我朋友,这秘密基地也有我一份,怎好算钱呢?”
卢照雪却认真看着他道:“阿翡,这话不对?,你术数学得这般好,当最应该明白?,兄弟归兄弟,银钱贵银钱的道理。咱们这个六人小分队还在?初创期,最好把规矩都定?下来?,你提供了这场地,已经付出了,我们再不能叫你吃亏。”
程秋迟也道:“正?是如此。这秘密基地既然也有我们一份,我们怎能心安理得坐享其成呢?”
徐翡见?众人坚持,只好点了头。
秦晔还将谢掌柜叫了进来?,笑眯眯地说了他们想要如何改造这间小院,请谢掌柜大概估算一下要花多少钱。
谢掌柜心道,这些小孩子竟是真有心经营这里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心算一遍后说:“你们要改得也不多,八十两,能把这事办好了。”
秦晔虽有心自己一个人出了这八十两,但在?座的几个小伙伴也都非富即贵,程秋迟方才更是说了秘密基地人人都有份,不好越俎代?庖,便道:“我们一人十八两如何?”
这是没把徐翡算进去了。
卢照雪道:“一人二十两吧,有剩余的也都给谢掌柜,将来?我们上这来?玩,不说别的,喝茶吃东西?,总不好白?占徐翡便宜。”
徐翡还要说些什么,被卢照雪的眼神挡回去了。
徐翡:QAQ
众人无有不应的。他们当时都没想到,这里成了日后新帝与心腹臣子用了一辈子的地方。
卢照雪晚上回了府,就和爹娘宣布了这件大事:“我们打算一起?写一个故事,让整个长?安城都惊艳!”
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而且爹娘都是嘴严的人,不会告诉旁人的。
当是时,卢行溪和长?孙质夫妻俩坐在?饭桌前,听得一愣一愣的。
卢照雪小小一个人,站着说话,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起?承转合,跌宕起?伏。
等?终于说完,她期待地看向爹娘:“这个故事怎么样?”
卢行溪细品了品,又品了品:“好像是个善恶有报的故事啊!”说完又鼓起?掌来?:“好故事!萤萤你们真的太厉害啦!”
长?孙质一听就明白?,这是个大女主爽文啊!只要够爽,故事就能吸引人。她见?女儿真是要认真干这件“大事”的,就指点了萤萤几句怎么爽怎么来?。
卢照雪受用不已。
卢行溪又问闺女:“你们这故事起?了名没?”
卢照雪超大声:“就叫《偏心爹爹恶毒哥:第一女商的前尘往事》!”
卢行溪:……
长?孙质:……
卢行溪有些牙酸:“你们只想了这一个?”
卢照雪摆摆手,煞有介事道:“还有好几个呢。只是最后投票选了这个。”她将第一个和第三个书名都说了出来?。
卢行溪:……行叭。那还是偏心爹爹恶毒哥吧。
长?孙质也纳了闷了,她记得自己没有教?过闺女uc体啊,她怎么还无师自通了。
卢照雪还道:“我们六人小分队今天正?式成立了,还有一个秘密基地哟~不过不能告诉你们在?哪里~”
卢行溪失笑。虽说闺女不说,但找家中马夫一问即知。她真是太可爱了。
卢照雪不经意道:“是徐翡名下的产业,今儿王临还说徐翡财大气粗呢。嘿嘿。”
卢行溪:???不就是产业么!给,他们英国公府的产业全都给萤萤!怎么能让徐翡一枝独秀,显得那徐枢密使是个好爹,他堂堂英国公还被比下去了呢!
他慈爱地看着吃虾的小女儿:“萤萤,你是喜欢胭脂水粉铺还是喜欢银楼?咱们家还有铁器铺,香料铺,古玩铺……”
长?孙质一听就知道郎君想要干什么。她抽了抽嘴角,戳了戳他:“萤萤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女儿随口?说的,又无攀比之意,他又是何必呢。
卢行溪摇摇头,仍坚持着问女儿。
卢照雪想了想,“我现在?也没时间经营商铺。”
卢行溪太想送出去了,什么都替女儿考虑到了:“只是改一下名契,将铺子放到你名下。你什么都不用管,每个月都有收入。”
卢照雪摇了摇头:“等?我大一点再说吧。我也不怎么缺钱花。”她有爹娘给的零花钱,还有每年过年收的红封,她爹娘从来?不“贪污”她的。
卢行溪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他要让手下人把这些铺子做大,有更多的利润给闺女花!他的经商能力都能让整个大周越发富强,更别提在?自家身上了。
只是他也知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英国公府大多经营的商铺都是赚勋贵人家的钱,也会雇佣平民?百姓做活,如此一来?也算是拉动?经济。英国公府相关的商铺,包括长?孙质嫁妆里的铺子,几乎全都是这样的模式,不像其他人家,全都用家生子经营。
说到钱,卢照雪对?红玉道:“我想取二十两,放我书箱里。”
她房中的大丫鬟红玉是专门帮她管钱的。
见?爹娘目露疑惑,卢照雪直接解释道:“我们打算好好改装一下秘密基地,得花钱,每个人出二十两,很便宜的啦。”
卢行溪已经知道闺女的小团伙都有哪几个人了,点点头:这钱是得出。一点也不多呢。
“往后你们玩耍还有缺钱的时候,只管和爹爹说。”
卢照雪当然恭敬不如从命,抱住卢行溪的胳膊:“我就知道阿爹最好了。”又一点也不厚此薄彼地亲了长?孙质一口?:“阿娘也对?我最好。”
长?孙质含笑看着这个小人精。
晚上睡觉的时候,卢行溪还和长?孙质道:“他们几个一块玩,我也可以?放心了。”
长?孙质:???
“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哎,自打萤萤生出来?,我就有这样的焦虑了。”卢行溪摊开来?说,“哪天有臭小子想接近我们萤萤呢,我就觉得他心怀不轨。是是是,我知道萤萤还小,或许王临和徐翡他们也未必有那个意思,但我就是担心嘛。”
长?孙质:……
你的心也操的太早了吧。
她的脸有点麻木:“那现在?怎么就放心了。”
卢行溪笑着道:“如今他们六个孩子一起?玩,可见?彼此都当做朋友。尤其是灼灼、阿大他们也在?,若是谁有不轨之心,肯定?能够发现。”他的小萤萤,肯定?是没有开窍的,但是哥哥姐姐们总会护着她的。
长?孙质有些无语,想说他几句,又见?他自己开怀地笑起?来?:“我也知道是我多心,他们才那么小的孩子,又懂什么男女之情呢。”便是他自己,也是十多岁上才对?阿质动?心的。
长?孙质这才放下心来?。郎君知道这道理就好,孩子们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不必拘束,更不必想太多。
她是很赞成萤萤他们几个组成一个小分队,一起?玩耍和活动?的。这放在?现代?,不就是组了个社团么?几个孩子志趣相同,这不是很好么!年少时期的朋友,往往能相伴一生。
她自己虽然并没有几个手帕交,却很支持女儿社交。因?为她知道闺女的性子如此,做父母的不要强逼着孩子交友,也不要什么都管束着,只要引导如水流就下,也就是了。
这些理儿,也是她为人母亲之后才慢慢领悟的。她是第一次为人阿娘,好在?萤萤也是第一次为人女儿,都在?互相成长?着。
郎君虽然担心臭小子看上萤萤,但到底能控制住自己,他不会阻碍萤萤玩耍,还大力支持,这也就够了。谁让他宠女狂魔呢,总不能不让人家在?心里担心担心嘛。
*
程秋迟回了府,哒哒哒跑到梁之语跟前,和她撒娇:“阿娘,我想要二十两银子。”
闺女从未主动?要过钱,梁之语刮了刮她鼻子:“好,阿娘待会找给你。只是,你要来?做什么?”
程秋迟小声道:“我与几个小伙伴一道玩,还有了个固定?的地方,但我们吃的玩的,都得花钱。一人平摊下来?就是二十两。”
梁之语并不吝啬,只问她:“里面可有萤萤?”
萤萤是好孩子,闺女和她玩,她是最放心的。
程秋迟忙不迭点头:“嗯嗯!还有阿曜和灼灼,阿临,阿翡。”今日他们已经互通小名啦,就连原本在?她心里有些尊敬的两位殿下其实也好相处得很呢。
梁之语在?心里头一一对?过,阿临应是王将军家的长?子王临,阿翡的话,嗯,徐枢密使的独子徐翡吧。阿曜……难不成是官家的长?子秦曜?这么推测的话,只怕灼灼就是大公主秦晔的小名了,就和萤萤一样。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你真是太棒啦,交了好多朋友呀!”
程秋迟脸红红:“也不是我的功劳。我们最近还要一起?写一个本子,不过暂时不能告诉阿娘听。”
这孩子实诚,哪里知道她的好友萤萤全都倒给了她爹娘了。她还当暂时不能说呢。
梁之语当然不会强行追问,让孩子为难。她摸了摸女儿的头:“没关系。到时候阿娘总会知道的。你可要多努力呀!阿娘等?着看你们的大作。”
程秋迟笑了开来?。她弟弟程冬降这时候也跑了过来?,只夸阿姐厉害:“阿姐多了好多朋友噢~”
晚上程信回来?,特意给妻女都带了礼物。他想到之前闺女学校开家长?会,但是自己没去参加,可能惹了女儿伤心,下值时路过首饰铺子,便停了脚步。
给妻子带了一根金嵌宝石凤凰挑心簪,给女儿带了一件青玉,是卧兔的形态,可爱极了。
回了正?院,就把礼物送给妻女。
程秋迟当然喜欢阿爹的礼物的,轻声细语道:“谢谢阿爹。”
梁之语也不关心自己的簪子好不好看,只看郎君给女儿挑的玉器,见?他是真用心了,对?他的怨气倒也少了些,“郎君有心了。”
程冬降也插科打诨:“阿爹只疼阿娘和姐姐,不疼我。哎,小儿子就是没人疼呀。”
程信假装打他一下:“偏你小子多话。”
梁之语给女儿找了二十两银子,这时候装好了递给她:“明儿就给他们。若有不够的,再和阿娘说。”
程信自然好奇问女儿要银子干嘛。
梁之语便替她解释一二:“秋迟在?幼学也交了些朋友,吃喝往来?自然得花钱。你们男人家三不五时聚宴,不也得凑份子?”
程信得知女儿有了朋友,高兴不已,忙问她都有谁。
程秋迟刚刚得了阿爹的礼物,自然也不会撒谎,全都说了实话。
程信越听,就越皱起?眉头来?。“秋迟,和卢家女孩、大公主玩也就罢了。你是大家闺秀,怎好和王临、徐翡他们走得这么近?”
程秋迟还有些不大明白?,茫然地眨了眨眼。
程信于是耐心地解释给她听:“他们都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阿爹我也不是老古板,你们可以?在?幼学一同上学,一同习字,只是到了十岁也是各自考学。他们将来?要出仕为官,你也要嫁个好人家,根本不会成为永远的朋友。”
他真的觉得自己在?为女儿着想。他活了快三十岁,很清楚和朋友分道扬镳是什么感受。秋迟若是和他们玩得多了,迟早移了性情,但后来?越求而不得,只会越发痛苦。大家走的根本就是两条路啊!
程秋迟听着听着,眼睛里就蕴了一泡眼泪了。
梁之语被程信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嘴唇直发抖,搂了程秋迟在?身前,才指着程信骂道:“你还不是老古板?人家官家都送儿女入学,一同玩耍怎么了吗?你自己思想龌龊,看这么小的孩子都觉得不妥!”
程信也完全不理解梁之语怎么忽然骂自己,“我是好声好气和女儿说,免得她日后伤心。”
“你现在?就把女儿惹伤心了,你算得上什么好父亲!”梁之语知道女儿哭的原因?,肯定?是因?为那句“永远的朋友”,在?那么小的孩子心里,朋友当然是很重要的,她今日又得了那么珍贵的友谊,正?是开心的时候,却被亲爹一泼凉水浇下来?,这谁忍得住不伤心?
程信也注意到女儿的眼泪了,他忙给女儿擦,又说:“秋迟,长?痛不如短痛啊。你和卢照雪她们玩,阿爹是不是从来?不反对??”
程秋迟掖了掖鼻子,她为自己找着同盟:“可是,萤萤她们也和王临他们一起?玩啊。若我不能与他们成为朋友,为何萤萤可以??”
“你怎么只学坏的,不学好的?”程信严肃道,“你身子不好,将来?只要嫁个好人家,享受一辈子,舒舒服服的,也就是了。你想要得到的越多,岂非越伤身心?”
梁之语再也忍不了了,她上前一步,搂住女儿,张口?就骂:“郎君说的什么话!凭什么别的女孩儿能得到的,我家女孩儿得不到。秋迟是身子不太好,可她究竟想要什么,你知道么!”
“你不知道,只一味老古板地说着为她好,你又算得什么好爹!”
梁之语干脆道:“我听说了,卢家女儿日后要当将军的,我们秋迟,日后若是想要科举出仕,我也举双手赞成!”
程秋迟的眼睛扑闪扑闪,她阿娘说的是真的么。她也可以?考科举,他们不阻止?
到底是阿娘待我好。
程信却完全不可置信,他抖着嘴唇指着梁之语:“你胡言乱语什么?这话传出去,咱们秋迟又能嫁到哪家去?”
“嫁嫁嫁,一天到晚想着女儿嫁了就是好归宿,就有人照顾,”梁之语讥讽道,“嫁人怎么好,你怎么不去嫁?”
“你!”程信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一向温柔的妻子,梁之语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居然说话如此刻薄。他们夫妻之间纵然不算感情很深,却也举案齐眉,互相敬重,谁想她今日在?孩子们面前居然这样下他面子。
“总之我不同意女儿科举为官!这些事你想都不要想!”
说罢,他甩袖离去。
直到如今,父女之间的矛盾已经完全转移到夫妻身上。程秋迟看着阿爹离开的模样,又忍不住垂泪:“阿娘……”对?不住,是我害得您和阿爹吵架。
梁之语也生气,但到底女儿最紧要。这狗东西?,冥顽不灵,凭什么全都听他的,闺女养这么大,他花过多少心思?现在?随随便便就插手,还惹得女儿不高兴,他以?为他是谁!她才不怕呢,大不了夫妻两个不过日子了,她也不会任由他插手女儿的事。
程信甩袖离去后,就去了自己的妾室方氏院子。他本来?要和小妾对?话月前,吟诗作对?的。程信这个人身上呢,是自来?怜惜美人,很有些风流。他除了梁之语这个妻子外,还有两个妾室。素日也与同僚在?勾栏瓦舍里观赏美人歌舞。
他并不是一个完全食色之人,但他很愿意在?空闲时间欣赏世间一切的美。勾栏瓦舍中不少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他便对?她们留了几份情。
今日被妻子数落了一顿,他便不自觉地和方氏吐槽起?来?:“我也是为了女儿好,她倒把我一通骂。”
方氏并非搅风搅雨的人,夫人对?她们也算大方照顾,她们姐妹两个也是敬服夫人的。此时便为夫人说话:“郎君好没道理,这些年大小姐身子算不得好,都是夫人拉扯大的。大小姐能有今日康健不少的身体,夫人功不可没。”
程信有些不自在?起?来?:“我也没说夫人无功。”
方氏正?色道:“大小姐还这么小,又有您这样的父亲撑腰,难不成连孩童时期的快乐都不能有了吗?她愿意交朋友,这是天大的好事。郎君真是傻了,有王公子、徐公子这样的好友,若能长?久处下来?,便是将来?不能成就姻缘,也是极好的事啊。”
在?方氏看来?,大小姐的命是真的好,有这么好的家世,还有这么疼她的阿娘。其实就连夫人也过得未必好,毕竟还有自己这两个妾室在?,郎君也是个风流多情的种子。只有大小姐,是最该快乐的。
方氏也是看着程秋迟长?大的,她将来?有没有孩子也未可知,只想着眼前的大小姐能快乐一些。而且,以?她自己看来?呢,若大小姐与玩伴之间两小无猜地长?大,到时候嫁去枢密使家或者将军府,不也算美事一桩么。
郎君真是个傻子,这都想不通呢。
程信:……
好像还有几分歪理。
他今儿接连被妻妾都说了一通,眼前又浮现起?了闺女的眼泪,心下也叹了口?气:“本是买了礼物好叫秋迟高兴的。”
方氏:“郎君有心了。”
心里却撇了撇嘴:真没用的郎君!都买了礼物了,还能这么扫兴,让大小姐不高兴,真是个没用的阿爹!
第 38 章
将军府。
今儿大?家都说了?凑份子, 王临从来?就?不是小气的人,在他看来就不是难事。他自己虽然不像徐翡一样,小小年纪名下已经有铺子, 但?他也有不少压岁钱。
他将压岁钱都放好了?, 就?在自己床底下。这会子悄咪咪地打开来,才拍了?拍胸口,长?呼一口气, 好在还在。
他的全副身家啊。一共是五十二两三钱。他摸了二?十两出来?,再?悄悄地放回去, 一回头, 撞见两双眼睛。
王停、王云:“阿兄你在干嘛。”
王临也不瞒着:“我?拿点压岁钱。”他又教两个弟弟,“你们?也要给自己攒点钱, 不要今天买糖明天买果子就?用完了?。”
他如今算是领会到了?,这世上靠人不如靠己。什?么王将军家的嫡长?子,又有什?么用!他阿爹不爱他, 心里没他, 所以对他不假辞色, 对他言而无信。
他只稍设想一下, 难道阿爹答应了?上官的事,答应了?官家的事, 也敢不守信用么?呵,在上官面前能够做到的事, 对儿子却做不到, 无非是他不够重要罢了?。
事已至此,父子之情再?难回还。他也不好一力强求, 好在他还有阿娘,有祖父, 有两个弟弟,现在还有这么多?的好友。他才不稀罕那?个坏爹呢!
将来?他是要另立门户的,那?存钱自然至关紧要。他也希望两个弟弟早早地觉悟起来?,不要等到需要用钱时方恨少。
王云正好手?里拿着根糖葫芦,他脸色僵了?僵。
王停则有些好奇道:“哥哥怎么忽然要花钱?”
王临拉了?他俩,小声说:“这是我?们?哥三个的秘密哈,不许告诉爹娘。”
两个弟弟都点头。
王临就?实话?说:“哥哥上了?学?,也交了?些朋友。往后我?们?还要一块玩呢。玩耍当然得凑份子。”他下意识隐瞒了?秘密基地这件事,生怕三弟藏不住话?。
王停就?有些羡慕道:“哥哥有这么多?朋友呀。”
王临拍了?拍二?弟的肩膀:“过一两年,你也要上学?了?。到时候,我?带上你们?一起玩。”
“好!”
兄弟三人正高兴呢,就?见他们?亲爹王将军闯了?进来?。他下了?值,正是有空的时候,就?来?抓儿子们?操练。
“都在这呢,正好,到练武场来?。”王将军不客气道,“一天不练功就?变门外汉了?。你们?可别想着偷懒。”
王停心里翻了?个白眼,都还没开始呢,父亲就?预设了?他们?想要偷懒。诚如哥哥所说,阿爹坏得很啊。
王临因为自己在幼学?额外有了?寄托,此时也不怎么看他爹不顺眼了?,低眉顺眼地应了?下来?。
王将军见大?儿子这般乖巧,难得不与自己顶心顶肺,也觉得心神大?快,指点两个儿子更加尽心尽力。他的尽心尽力就?体现在,摔打起儿子的频率更高了?。
一个不留神就?被亲爹绊倒在地的王停:……
想去解救二?弟却被亲爹一拳过来?的王临:……
只有王云因为才三岁多?,尚且不用接受亲爹锤炼,他弱弱地缩小自己的身子,眼里含泪:呜呜呜长?大?怎么这么可怕啊,大?哥二?哥好可怜。
*
徐翡不用给钱,但?他有件事想问问爹爹。
这一晚,徐子恺又忙到差不多?申时才回来?,见儿子还没睡在等着他,先是高兴,又有些担心:“这么晚了?不睡觉。”
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呀。
徐子恺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开家长?会的情景,阿翡的骑射课成绩似乎有些差,三等倒数了?,难不成是他没照顾好孩子?乍一想,又觉得可能和忠勤伯府也有关系,他们?都能偏心成这样,指不定在自己看不到的背后多?亏待着阿翡呢。
这般想着,他又觉得自己该多?多?弥补一下孩子才对。
徐翡小声问道:“阿爹,与朋友相处,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徐子恺心头一喜,阿翡交朋友了??他自己性?子清冷,唯一的朋友是他某个同窗,也外放了?,但?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阿爹觉得,最重要的是将心比心。”
徐子恺认真地看着儿子。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终于?有机会和儿子也交心了?。他恨不得一夜之间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道理都传输给儿子,好让他一辈子一点弯路都不走。
但?理智还是及时杀了?回来?,他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将心比心么。”徐翡暗暗记下,又跟徐子恺确认道,“阿娘给我?的铺子,都是我?的对吧。”
徐子恺笑了?开来?:“难不成阿爹还能贪你的不成?”他指着周围的建筑,“这一大?家子全都是你的。你阿娘的嫁妆,我?再?没动过。阿爹挣的家业,也都是你的。”
徐翡其实并不在意身外之物?。他很小就?对这些都很淡薄,也没有什?么口腹之欲,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只是在和萤萤认识了?之后,被她带的有人气了?一些。
他开始期盼他们?的故事出现在长?安人面前。
但?他也知道阿爹对他很好:“多?谢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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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之间哪用说这些。徐子恺看着儿子,觉得儿子和外祖家破裂也未必是坏事,如今他们?父子之间关系也更亲近了?一些。早点认识到对方不是真心待你的,总比长?久相处了?之后得知真相感到痛苦要好。
“都交了?哪些朋友?”
徐翡坦然道:“卢照雪,王临,秦曜,秦晔,程秋迟。”
徐子恺一听,还不错,很多?孩子,摸了?摸儿子的头:“比阿爹强。阿爹当年只有一个朋友。”
徐翡微微颔首:“那?确实。”
徐子恺:“……”这孩子说话?怎么也开始噎人了?。又问:“我?听厨下说,最近你也开始能吃辣了??还点了?麻辣兔子吃?”
这下徐翡就?有点脸红了?。阿爹他怎么连这事也知晓啊。自从在英国公府吃了?一次辣锅之后,他就?对这种既刺激又好吃的味道上了?瘾,三不五时就?让厨下做点辣的来?吃。
他是府里小公子,虽然还没到请封世子的年龄,但?谁不知道徐子恺绝对重视他。他有这样的偏好,厨下自然也是讨好的,于?是就?做了?些麻辣的小零食给公子。
徐翡吃了?觉得好,还带到幼学?去,给自己的小伙伴也分了?点呢。
“阿爹能吃辣么?那?麻辣兔子确实好吃。”
徐子恺心下暗暗点头:共同的爱好是拉近关系的第一步。放在父子关系里也是一样的。虽然这个爱好是吃的,但?也没什?么不好的。“能吃,怎么不能吃。”
儿子大?了?,会和阿爹分享了?。呜呜呜,娉娘,你泉下有知,也会为我?们?高兴吧。
徐翡有些奇怪,为何阿爹的神色忽然变成这样,仿佛这凉亭里还有第三个人似的。
等他离开之后,徐子恺一时高兴,又让小厮拿了?纸笔过来?。小厮立刻就?明白,自家侯爷又要开始写悼亡诗了?。
哎,自打侯夫人去世后,侯爷虽说强硬着在朝堂支撑,但?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呢。侯爷三不五时,就?要写些悼亡诗,追忆亡妻在世时的种种。
别说外人了?,就?连他这个小厮看了?,也颇有些感动。他能被选为侯爷的心腹,自然也是读书识字的,自古以来?写悼亡诗的诗人文人何其之多?,可叫他说,不都是传说中的深情么。
东坡先生虽好,为人豁达,一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更是被称为千古第一悼亡词,只是小厮到底有些意难平:东坡先生再?与原配妻子王弗两相情好,不也续弦了?吗?
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更是赚足了?小厮的眼泪,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元稹实则风流多?情,红颜知己不少,露水情缘不断。
哎,如此不能持守,怎又称得上是真深情呢?小厮撇撇嘴,不由又看向了?侯爷。侯爷与侯夫人才是真的深情啊。
当年侯夫人走了?,一年、两年,多?的是劝侯爷续娶的,理由也是百种千样,最常见的就?是“你愿意当个鳏夫,也不考虑一下你家阿翡?没个母亲照料,如何是好?”
就?连当年忠勤伯府都有意再?送亲戚之女嫁给侯爷,还美其名曰照顾小少爷。
当时侯爷就?说了?:“若要娶新妇,决不是为了?阿翡,只能是为我?自己。阿翡多?一个母亲,未必对他好,我?怎能口口声声为他而实际上有利自己呢?”
又对岳母说了?一句:“我?对娉娘之心,无论生前死后。如今只将阿翡好好养大?,也就?是了?。”
忠勤伯老夫人当时也有些落泪。
小厮觉得,像侯爷这样的才是好男人啊。希望侯爷这辈子都能坚守下去,千万不要再?打破他对深情的想象啊。
徐子恺写的其实也不算正统的悼亡诗,有时候就?当做是在给妻子写信,来?日魂归地府,也带着它们?,好问一句:娉娘,你可收到了?吗?
*
宫里。
秦曜和秦晔两个都是不需要找父母要钱的。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二?人挥挥手?就?有了?。皇长?子和大?公主的积蓄足着呢。
秦晔踢踏脚,轻声问秦曜:“哥哥,你开心么?”
其实哥哥并不是一个热衷于?交朋友的人。被她一起拉入了?这个六人小分队,对他来?说会是负担么。唔,如果哥哥说是的话?,她再?不高兴,也不会硬拉着哥哥的。她是一个贴心的好妹妹呀!
秦曜摸了?摸脑袋,有些腼腆道:“这么多?人一起玩,我?当然开心呀。”虽然他最宝贝两个妹妹,但?是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是极好的人,他喜欢下午这种一起讨论、一起商议的感觉。
“那?就?好。”秦晔甜甜地笑了?。
徐翡并未等收齐小伙伴的钱才动工,反正致远书铺本就?是他的,他发句话?下面人也就?给办了?。他也想早点实现果树荫下荡秋千的梦想呢。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日后,也就?是长?安幼学?三项大?赛的初赛。
是的,卢照雪后面才了?解到,大?赛分为初赛和终赛。初赛筛出十个人进入终赛,终赛则决出前三名,分别称:魁首、二?魁、三魁。初赛和决赛都在明章书院举行,一看这个名字就?知道与女帝相关。当时第一书院一家独大?,于?是明章女帝大?力支持发展商业,由几位商人出资建了?一所书院,还亲自为它题字,于?是便有了?明章书院。
很有意思的是,第一幼学?与第一书院的关系藕断丝连,云霄幼学?与明章书院的关系也密不可分。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出身明章书院和第一书院的人几乎差不多?。这两个书院的人大?多?天资聪颖,在科举中也大?展拳脚。虽说别的书院的人也不是全无机会,只是这两个书院颇有凤首之势。
如今大?周国富民强,明章书院的学?子也并非如一开始般只有商人、外地官员之子女入学?,不少京官、勋贵的孩子也会就?读此地。
“简而言之,明章书院和第一书院是死对头。云霄幼学?和我?们?第一幼学?也是死对头。”秦晔言简意赅。
卢照雪懵了?懵,撑着脸道:“阿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幼学?的名字好普通啊。”
人家又是云霄,又是明章的,我?们?一个“第一”,对比起来?似乎有些土里土气,傲里傲气的。
秦晔低低地咳了?两声:“这个嘛,我?觉得第一就?很好嘛。萤萤,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一次幼学?大?赛,云霄幼学?依然是你和徐翡的强敌。诗词、术数、射箭三项,每一项都是诸多?幼学?争相比较的大?赛。”
她昨儿可是特意打听过的,保证消息全方面无遗漏,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如今长?安最厉害的幼学?有四所,分别是我?们?幼学?、云霄幼学?、长?华幼学?、临溪幼学?。”
这时候其他几个小崽崽也来?了?。徐翡虽然对这些不太关注,但?此次比赛涉及的可不止自身,还有幼学?的荣誉,他们?是代表学?校比赛,自然也要了?解一下。于?是也竖起耳朵耐心听。
秦晔继续说:“第一幼学?根基深厚,我?阿娘、你爹娘他们?都是这里出来?的。云霄幼学?后来?居上,又曾有曾祖母撑腰,如今的几位尚书就?有这里出来?的。长?华幼学?与临溪幼学?招收的学?生既有官员之子,也有平民之子,亦有不少天资好的。”天资不好的,一般爹娘也不会让他上学?,而是早早为生计打算了?。
“过去几年的长?安幼学?大?赛中,云霄幼学?一向以术数闻名,甚至有过包揽前三的成绩,连续五年术数魁首都落在他们?家。长?华幼学?则以诗词闻名,他们?也很偏向培养学?生的文章课。临溪幼学?以荀子《劝学?》的‘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为名,他们?非常注重均衡发展,在三项上都有斩获。”
程秋迟问:“那?我?们?第一幼学?呢。”他们?是真的不清楚,毕竟才是一年级,之前哪会了?解那?么多?呢。
秦晔道:“我?们?这几年只有射箭特别出彩,去年包揽了?第一第二?,这次他们?依然出战。”
卢照雪听得点点头,“这么说射箭的名次还是比较稳的。得看诗词和术数了?。”
“正是如此。”
卢照雪拍了?拍徐翡:“咱们?立个小目标吧。”
徐翡缓慢地扭过头:?
“保三争二?夺一!”卢照雪握了?握小拳拳。
徐翡:……
他微微笑:“好的。”
真是个小目标呢。他们?可是今年才入学?,在参赛学?子中应该也算差不多?最小的了?。多?的是早就?参加过几次比赛的师兄师姐呢。不过……他垂了?眸,秦晔说的没错,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呐!
卢照雪在小伙伴们?面前很是撑得住,对上自己的战友徐翡也是鼓励居多?,可是回到家中,就?瘪了?瘪嘴。
见到卢行溪和长?孙质后,她便失去了?在小伙伴们?面前的冷静自信,首先将秦晔告知她的情况一一与父母说来?,表明“现在形势非常之恶劣”,其次表明自己压力有一点点大?,最后表示今晚需要再?吃一顿烤肉才能压压惊。
长?孙质:……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闺女:“所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卢照雪被阿娘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了?起来?。她揉揉自己的脸蛋:“我?确实被惊到了?嘛。谁能想到,这场比赛背后牵扯了?那?么多?。我?现在是关系到我?们?第一幼学?和其他幼学?之争啊!”
卢行溪觉得闺女说得对,正要点头,就?听闺女握了?握拳,一脸严肃道:“所以,今晚一定要吃烤肉!”
卢行溪:“……”他认命地去吩咐人准备牛肉、牛腩等,这些都是萤萤爱吃的,又亲自去做了?几张桃花饼,送上来?的时候,还一脸认真地强调:“桃花饼来?啦!”
“啊啊啊啊我?的国公饼!”卢照雪大?为激动,直接喊了?出来?。
长?孙质也完全不给卢行溪面子,接了?一张饼,放在嘴里,念念有词:“这国公饼真是数一数二?的好滋味。”
卢行溪:……
哼,这两个人就?知道欺负我?!
其他下人们?也是忍笑不已。说实在的,像英国公府这样人口少的人家,在这里当差,日子也轻易些。国公爷就?只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没有那?么多?后院之争、嫡庶之争,他们?这些小人物?也不用担心被卷进是是非非里面,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们?可是听说了?,有些侯府啊伯府啊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龌龊事多?得很,府中的下人们?常常无辜被带累。
还是他们?的日子好过呀。只要伺候好这三个主子,也就?万事大?吉。更别说国公爷虽然管家甚严,但?一家三口都是好伺候的,并不动辄打骂下人。
故而这时候他们?也敢在心里笑话?一下被妻女欺负的国公爷。
卢行溪又想起了?一开始闺女说的话?,还当她真的是觉得压力大?,被这种幼学?赋予的使命感给刺激到了?,于?是转念开始安慰女儿:“放心吧,你和徐翡二?人能被先生们?选中,肯定是最棒的。”
卢照雪目光幽幽:“阿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卢行溪不解了?。
“我?们?第一幼学?的术数不是很差劲么,好几年没有出过前三……我?和徐翡被选中,可能是菜中选优呢。”卢照雪觉得这可能性?也是有的,她还说呢,怎么她和徐翡二?人刚入学?,居然就?能顺利打败参加选拔赛的其他师兄师姐么。好家伙,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啊!
就?是因为师兄师姐们?往年的表现也不好,才有他们?后来?居上的机会。
卢行溪:……
大?可不必好吧闺女。
好爹爹怎么能轻易认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好在英国公实在聪明,他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安慰的思路:“你知道阿爹当年拿了?四年的长?安术数魁首么?”
卢照雪愣了?愣,微微摇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呢。
长?孙质也有些诧异。因为之前郎君并不想告诉萤萤此事,就?是怕她压力大?,而且青出于?蓝未必胜于?蓝,他上次还说得振振有词呢,“萤萤不是这世上小一号的我?。”
卢行溪扬了?扬下巴:“放心吧,你阿爹这么厉害,你肯定查不到哪里去。最起码能拿到终赛的资格。”
然而卢照雪的辩证思维却是自小就?有的,“父亲英雄儿非好汉的道理阿爹又不是不知道,您这么厉害,不代表我?也厉害啊。”
卢行溪:“……”
可恶!她说的也很有道理。闺女怎么尽往坏处想啊。
他还要想别的法子,却见卢照雪自己已经掌不住笑了?:“阿爹,我?逗你玩呢。”
长?孙质旁观者清,倒是早就?看出来?了?,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看行溪方才抓耳挠腮想办法安慰女儿的模样真可爱。
卢行溪气得叉起了?腰:“待会不给你吃烤肉!”
这样的威胁一点力量都没有,卢照雪才不怕他呢,端端正正地坐下来?道:“阿爹不给我?吃烤肉,待会我?给阿爹烤肉吃。阿爹平日公务繁忙,正该多?吃点补补身体。”
又学?着上次长?孙质说过的话?,对着下人道:“再?弄点羊肉做点羊肉汤,给阿爹阿娘暖暖胃。”
卢行溪立刻就?不叉腰了?,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闺女软化了?。哎呀,他卢行溪的女儿怎么那?么好,那?么乖啊!
真的是太贴心了?,叫他怎么爱也不够。
他上前一步,将女儿抱起来?,颠了?好几下:“阿爹最喜欢萤萤了?。”
“萤萤也最喜欢阿爹阿娘!”卢照雪咯咯笑。
长?孙质看得无奈,郎君确实挺好哄的。明明闺女自己想吃烤肉,说几句甜话?,郎君就?高兴起来?了?。不过人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谁又不喜欢嘴甜之人呢。
半个时辰后,卢照雪一边享受着亲爹的烤肉,一边喝着葡萄露,边说:“阿爹,我?当然有信心了?。你不用担心。我?还和徐翡定了?个小目标呢。”
卢行溪也喝了?点小酒,有些熏熏然了?:“什?么小目标?”
“保三争二?夺一!”卢照雪站了?起来?,小小的身子,大?大?的梦想,“我?们?第一幼学?在术数大?赛中已经落后很多?年了?,再?也不像阿爹当年在时那?么辉煌。我?偏要重拾旧日辉煌。”
“我?要让世人知道,卢行溪和长?孙质的女儿,是结合了?二?人全部优点和智慧的孩子,半点都不输别人。”
“我?要让全长?安都因为我?卢照雪而知道英国公夫妇。”
她小小的脸蛋,大?大?的认真,说的话?却铿锵有力。
卢行溪心生感动,正要说些什?么,然而女儿的下一句话?已经先行一步:“而不是因为国公饼闻名于?世!”
卢行溪:……
啊啊啊,国公饼,国公饼!
第 39 章
今日卢照雪吃了烤肉, 就有些困意,晚上?就不学习了,自己洗完澡就躺床上睡着了。
卢行溪和长孙质结伴去了她房间, 见?她睡深了, 帮忙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出了房门。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都有些想笑。
卢行溪饮了酒, 灯下看自己的爱妻,更加心生摇曳。他勾了长孙质在怀里, 轻轻吻着她的脸庞, 慢慢地才变得重一点。
二人的衣衫交叠。半晌才抱在一起,长?孙质的手指在摸卢行溪的下巴:“郎君今日听到萤萤这般说, 想是?畅快的吧。”
这下真勾出了男人的得意之情了。“有你?做我的妻子,萤萤做我的女儿?,不虚此生了。”
又叹道:“萤萤是?有志气的。”他有这么好的女儿?, 便是?有人常常在背后碎嘴巴, 说他英国?公府后继无人又如何?他的一个萤萤, 不知道胜过多少人家的小郎君。
且不提这些, 单说萤萤的孝顺乖巧,性情可爱, 和他这个做爹的是?如此投契,他就疼她疼得不行了。
“可见?父女、母女一场, 也讲究些缘分。”卢行溪喟然道, “从前?不知道听?说了多少人家长?里短之事,便是?有那父慈子孝, 父母与?儿?女都不是?什么世俗意义的恶人的,却也说不到一块去, 无法真正交心?。”
“上?天佑我卢行溪,让我们父女一场。我的女儿?和我是?那么合得来?。”
长?孙质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无法真正交心?的父子母女自然是?多了去的,有时候确实也都不是?坏人,只?是?性格不同,无法长?期相容罢了。
而很幸运的是?,萤萤和他的性格相合,两个人相处愉快。这可真好呀,萤萤从原生家庭中汲取到的营养,是?她一辈子的能量来?源。卢行溪在和女儿?的相处中,除了更好地完善父亲这个角色外,也在成为更好的自己。她也一样如此,她能感受到女儿?给她带来?的东西很多很多。
“其实萤萤性子如何,与?后天关系比较大。”长?孙质亲一下卢行溪,“有你?这样好的阿爹,还有我这样的阿娘,才能养出这么温暖的女儿?。”
每次看到萤萤,她都觉得心?软,女儿?是?个温暖的小太阳、小棉袄。她至今记得自己和郎君决定不生第二个小孩的原因。
那时候她说:“生育并不容易。”
郎君说:“我知道,不要再生了。”
她想起了她生产的时候卢行溪留下的眼泪,更是?连阿姐和姐夫都有所耳闻,又说:“我也怕自己不能一碗水端平。两个孩子,我实在平衡不好。”
是?人就有偏好,就有欲望,如何能够保证一碗水端平呢?可是?不被?偏心?的那个孩子又是?多么无辜,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因为性情可能不那么投爹娘所好。
因此,长?孙质宁可只?要一个女儿?就够了。她的女儿?,会是?独生女,爹娘都全心?全意对她。
听?了她这个意思,郎君只?是?喜形于色:“太好了!我只?喜欢萤萤,有她做我们的女儿?,还希图什么呢。”
那时候萤萤也才一岁呀,虽说玉雪可爱的,但绝对没有到能和父亲说话?解闷的年?纪。那时候,初为人父的卢行溪就喜欢上?这个女儿?了,他愿意为了这个女儿?付出一切,一想到将来?可能会有别的孩子来?分割他的时间和家财,导致萤萤得到的会变少,他就满心?不愿。
长?孙质听?了就笑,都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多劝什么,郎君自己就决定了只?要这一个孩子。萤萤会是?他们的独生女,独一无二的掌中珠。
长?安城内,除却实在没有生育能力的,又有谁能够做到像他们这样,只?要一个孩子的呢。
这些年?不少人在背后议论,或是?说她善妒,或是?说他们夫妻俩昏了头,国?公府无以?为继。他们哪里知道,萤萤就是?他们的继承人呀。
今日萤萤说,她要爹娘为她骄傲。这个聪明可爱的女儿?,继承了他们的勇敢和智慧,当?然值得爹娘骄傲。
卢行溪回应妻子的亲吻:“温暖的女儿?,是?我们一起养出来?的。谢谢你?,愿意生萤萤。”
和长?孙质成婚九年?了,他当?然知道妻子的世界中有太多奇思妙想,也有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但他并不介意,也不追问。对妻子来?说,什么嫁了人就要生育儿?女、主持中馈,这些都是?虚无的,她想做的事就做,不想做的就不做。
长?孙质心?里默念,我也很感谢过去的自己。生育是?一个勇敢的决定,她尊重一切愿意生育或不愿意生育的女子,当?时的确也决策了好些日子。在她与?卢行溪婚后知心?、情浓的时候,她并没有马上?决定要孩子,反而是?做了决策,就说做就做,毫不犹豫,很快就有了萤萤。
“真是?个正确的决定呀。”她将方才的思路都剖析给了卢行溪,又说,“你?知道么,哪怕只?是?差了一瞬,半刻,降落到母亲腹中的,都是?不一样的胎儿?了。”她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我很重要》,哪怕是?受到了一片落叶或者一声鸟鸣的搅扰,都可能导致不会有现在的我们。
萤萤成为他们的孩子,是?偶然。但他们的孩子能够长?成今日的温暖模样,却是?父母共同努力下的必然。
卢行溪听?了她这奇奇怪怪的理论,也不由笑了。被?子沉了下来?,长?孙质只?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在耳畔:“阿质,现在没关系了,不用担心?差不差一瞬的问题。”
他轻声道:“我带了的。”
长?孙质:……她说正经的呢。
还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拿的?
*
时光如梭,很快就到了初赛的日子。初赛尚且许多人参加,因此并不高调,到了终赛之日才是?全长?安都为之轰动、前?往凑热闹呢。
地点定在明章书院,又是?一个旬休日。
卢照雪一早上?爬起床,就嘟了嘴道:“旬休还要比赛,哎。”她小大人地叹了口气,“要是?平时上?学的时候比赛就好了。”还可以?一举两得,旬休日也还是?她的。
他们六人小分队都已经各自行动起来?了,除了她和徐翡。她本是?和灼灼一样的首倡者,现在却无法快点参与?其中,自然是?有一些急的。
不过她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出故事的事不急,阿姐还和她说,必然会等着他们比赛完再说的,叫她别急。
卢行溪听?了,就捏了捏她脸:“你?这么小就知道要偷懒了。”
长?孙质托着下巴:“她可能是?还没有领略过不上?课也要写课业的痛苦。”
卢照雪:???
大为吃惊:“怎么,我都去比赛了,还要写课业的么?”
“不然呢。”卢行溪翻了个白眼,“没让你?补那节课都是?阿弥陀佛了,你?以?为阿爹是?怎么过来?的。”他掰了掰手指,“我参加了四次长?安幼学大赛,每次都在上?学的日子,每次都要补很多很多的课业!尤其是?到了三四年?级!注意,是?每一次!”
他的语气让卢照雪和长?孙质二人深深感同身受了。这么久了还有这种怨念,可见?对当?时的小少爷来?说,写课业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卢照雪一向是?个贴心?的娃娃,又给亲爹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玉露团放他碗里。
卢行溪啊呜一口一个吃掉。
看到玉露团,卢照雪不由想到了上?次选拔赛因为玉露团导致的乌龙。徐先生自然早就好了,也得到了忠勤伯府的赔偿,也算得到了公道。
如今徐翡回了自己家,不再与?外祖家有联系,想来?这次考试前?不会再有吃错东西的危险了。
思及此,卢照雪也笑得眯起了眼,一口啊呜一个玉露团。
这玉露团自然是?极好吃的,坏的不是?玉露团,只?是?某些人的心?而已。
定远侯府。
徐翡起床后,发现阿爹居然还在家,没去上?值,不由呆了呆。
徐子恺当?然要在家,今日是?他儿?子参加长?安幼学大赛初赛的日子,而且今日也不用上?早朝,恰好轮着休沐了,岂不是?双巧临门?
平日的休沐日他虽说也公务繁忙,常一大早就去枢密院干活了,但今日不同嘛。他昨晚特意熬到快子时才回府,处理了一些紧急的事务送入宫里,就是?为了给今日腾时间。
还别说,这种难得不忙碌的日子,也是?怪叫他不习惯的。
听?下属说,英国?公常常接送女儿?上?下学。他自然没空日日接送,只?是?今日休沐,又赶上?阿翡大事,自然是?要去送的。
“快用早食吧。”他指了指桌上?的糕点,“晚点阿爹送你?去比赛。”
徐翡又呆了呆。这还是?他那个视公务为生命的阿爹么?怎么有空送他去比赛了?虽说他知道阿爹一向也待他好,但他一时半刻还怪不习惯的。
一边吃,一边问:“阿爹今日不用去枢密院?”
徐子恺完全不懂做好事岂能锦衣夜行的道理,听?见?儿?子这么问,就撒了个谎:“没什么要事。”
一旁看着的小厮急得要命,侯爷啊侯爷,你?怎么不告诉小少爷昨日熬到那么晚才回府,就是?为了今日陪他啊。
侯爷长?了嘴,真和没长?一样呢。
见?父亲都如此随意,徐翡就真的当?枢密院最近比较清闲,也没细问了。
坐在马车上?,父子二人都颇有些相对无言。一则是?父子其实相处得也不多,徐翡之前?更是?被?时常接去外祖家,二则是?两人性格都有些内敛,徐子恺读书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同窗好友,是?实打实的独臣,他儿?子徐翡也因为各种原因比较懒散内敛,并不太爱说话?。
如此一来?,二人在马车上?,反而无话?可说。
徐子恺是?当?真想和儿?子增进一下感情的,于是?掏心?挠肝地搜索话?题。
“参加比赛的是?不是?还有英国?公家的小姑娘?”他问起了这件他早就知道的事。
徐翡:“嗯。”
“这次比赛是?你?第一次参加,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徐翡点头:“嗯。”
徐子恺实在想不到说什么了,感觉前?面几句都像是?在无话?找话?说,一时间又深深怀念起了娉娘,娉娘是?个话?多的人,什么都关心?,什么都笑闹,一定能和儿?子打好交道的。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道:“侯爷,小少爷,已经到明章书院了。”
于是?父子二人一起下车。徐枢密使道:“好好考。”说完他就心?里懊恼,这样会不会给阿翡压力太大了,让他以?为自己必要他考个好名次?可是?说“随便考”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尊重他的聪明才智?
恰巧卢照雪也正被?她阿爹送到了这里,父女两个也在说最后的加油打劲。
徐枢密使见?状,就悄悄地竖起耳朵偷听?。可怜他这么大岁数,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呢。
卢照雪再次与?阿爹道别:“阿爹,此次我必能旗开?得胜!”
卢行溪一点头,笑得和花开?一样。他一向英俊,对上?女儿?的笑容却仿佛镀了一层暖暖的光:“阿爹相信你?。”
卢照雪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去啦。”
徐子恺这才注意到,此时卢行溪是?蹲着的,父女两个才显得差不多高,所以?他女儿?轻易就能够上?他的肩膀。
卢照雪本要离开?,却发现徐翡也来?了。她上?前?一步,问徐翡:“我们一起进去吧?”
徐翡当?然愿意,他和卢行溪行了礼,又与?徐子恺说了声“阿爹我走了”,就跟上?了卢照雪,二人一道排排走了。
卢照雪有些高兴:“你?阿爹今日也来?送你?了耶。”
她是?最喜欢这样的好阿爹的。她也希望不仅自己的阿爹爱自己,小伙伴们的阿爹最好都能自觉起来?,多做点事。萤萤是?一个懂得共享的好孩子。
徐翡微笑着点了点头:“嗯。他说今日没什么公务。”大概就是?因为萤萤从来?不以?自己阿爹对她好而自傲,而是?希望每个人都有好阿爹,她才能有这么多好朋友的吧。这小姑娘的心?胸足够宽广。
“待会加油。”
“你?也是?!”
目送着两个孩子走远,卢行溪脸上?挂着笑,准备与?徐子恺说两句就走。
结果徐子恺居然先上?前?一步,与?自己打招呼:“英国?公。”
卢行溪也客气道:“徐枢密使。”
本以?为就此结束,没曾想徐子恺还挂着笑意,客客气气道:“不知国?公爷可还有事,我有一事想请教一二。”
卢行溪心?里:真是?见?了鬼了,一向清冷的徐枢密使居然也会带笑,而且居然是?真心?实意的笑,不是?那种笑面虎的笑。
还当?他是?为了什么有关枢密院的公务寻自己,他当?然应了下来?。“我本就要在附近等一等小女,不若就在旁边的茶楼说吧。”
徐子恺是?求人办事,自然更加客气,先是?奉承一句:“国?公爷真是?爱女之人。”又说,“合该我请喝茶。”
二人都是?爽快人,一道进了茶楼的雅间。
卢行溪正要问徐子恺到底要找自己什么事,就听?见?徐子恺道:“国?公爷是?爽快人,我便直言了吧。我虽痴长?几岁,许多道理却还要向你?请教。”
卢行溪:蛤?
他都有些蒙了。徐子恺这是?在干嘛。
嘴上?已经开?始官场上?习以?为常的客套话?:“徐大人说的哪里话?,我还有很多要和你?学习的。”
徐子恺摆摆手,一脸认真:“我是?说真的,不怕你?笑话?,今日见?了你?与?令爱相处,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我也只?得阿翡一个儿?子,想必阿翡却从来?没有得过这么好的父亲。”
不等卢行溪谦虚,他又接着道:“我家前?阵子出的事,你?也是?知晓的。如今阿翡与?我相处,我也是?有心?与?他多亲近些。因此特来?请教一下,如何才能与?儿?女关系这么好呢。”
好想要他们那么好的亲子关系呜呜呜。
卢行溪当?然知道徐家和忠勤伯府之前?出的事,说起来?他闺女也掺和进去了呢。
如果徐子恺来?请教自己旁的事情,他当?然会谦虚一点,但是?问的是?父女关系,那卢行溪不可避免地就有些飘飘然了。哎,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过来?呢,人家徐子恺还是?这么个妙人!这个问题简直问到了他心?坎上?了!
他对于自己是?卢照雪父亲的这个身份,是?非常有认同感的。徐大人真是?很有眼光呀,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一个好爹爹!
是?以?,他也非常认真地回答了他:“我与?萤萤的情况与?你?和令公子的情况有所不同,因此不能将我们的经验套用。”他思忖了半晌,“徐大人现在最想解决的是?什么问题?”
还是?要对症下药才好啊。他到底只?是?外人,并不清楚他们父子之间又是?如何相处的。
徐子恺立刻就明白卢行溪的意思了,而且颇有一种看病之人的感受:那病人不就最想遇到好大夫么,好大夫再神医也得对症下药,而不能浑说一气,纸上?谈兵啊。看来?是?真的遇到高人了!徐子恺一脸佩服地看向卢行溪。
卢行溪:?
“我与?阿翡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有时候相对无言,没有话?题可说。这还如何能亲近起来??”为了举例,好让英国?公也能深切地体会到他的意思,徐子恺将今日自己在马车上?的尴尬对话?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卢行溪也明显地感到了一丝尴尬。
交友能力极强、能说会道的英国?公父女俩,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可恶!难道徐子恺第一个疑难,自己就解决不了了么?看看他那期盼的眼神,自己怎么忍心?对他摇头?
卢行溪于是?道:“还是?要多多地加深对令公子的了解。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这些最基础的你?可了解?”
徐子恺还当?卢行溪在考他,于是?就把答案说了出来?:“阿翡喜欢吃牛肉、葡萄,最近还迷上?了吃辣,不喜欢吃香芹,其他都不挑嘴的——”
他还没说完,卢行溪就点了头:“嗯嗯,可见?你?还是?很了解儿?子的。那么,令公子是?否知道你?是?了解他的呢?你?的付出,他可明白?”
徐子恺被?问住了。阿翡知道么?不知道么?他挠了挠头:“阿翡是?个聪明的孩子。”
“再聪明的孩子,到底也是?孩子呀。你?为什么要拿和大人的相处方式来?和儿?子相处呢。”卢行溪不解道,“既然你?打心?底疼爱他,那就应该让他知道呀。”
他剖心?剖肺道:“徐大人,嘴巴长?来?就是?为了说话?的,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难不成还有什么话?是?你?们父子之间不能提的?”
徐子恺被?这么一点,果然有点顿悟的意思。是?啊,娉娘已经不在了,他和阿翡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了,没个温柔爽朗的阿娘照拂着,阿翡本就有些内敛。若是?将来?长?成了和自己一样的闷葫芦,可如何是?好呀!
谁知道阿翡有没有自己那么幸运,遇得到一个娉娘!
要是?娉娘还在,阿翡定然不是?如今这般内敛。哎,性子内敛虽也有内敛的好处,但是?小孩子就这样不活泼,一副看透了世事的样子,归根到底是?他这个做阿爹的做得不够。
他现在知耻而后勇了,准备开?始努力做一个好爹爹了!他可是?听?说了,人人都说英国?公是?长?安一等一的好爹,他不求和英国?公一样,但是?起码要像好的学习经验嘛。
于是?看着点出了他们父子症结的卢行溪,就是?一个鞠躬礼:“还是?国?公爷说得对。我与?阿翡,确实应该什么都说。”
“就是?这样呢。”卢行溪见?他如此也很是?受用,“小孩子哪有不喜欢被?夸奖的呢,哪有不喜欢被?人放在心?上?的呢。我记得你?往日素来?事忙,今日却还来?送孩子考试,这就做得很好。”
徐子恺:“我昨晚上?将紧急公务都处理完了,这才得了闲。”
“是?啊,你?做了这事,和阿翡说了吗?”听?着徐子恺说多了,卢行溪也懒得“令公子”“令公子”地叫了,而是?也叫“阿翡”了。
徐子恺在“育儿?导师”面前?,一时也有些讪讪:“这也要说么。”这不是?他这个当?爹的应该做的么?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啊!”卢行溪怒其不争极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白甜的阿爹啊!再好的感情也得经营啊!
他循循善诱道:“说给阿翡听?,让他知道你?这个阿爹在乎他,爱他,疼他。”
徐子恺不由得被?这个美好的想象牵引了心?神。
嘿嘿,阿翡知道我在乎他,爱他,疼他。
虽然怪肉麻的,但是?父子之间,又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他狠狠一点头:“今日甚是?受教了,多谢国?公爷。”
卢行溪当?然也是?敬佩徐子恺的品行为人,才会主动与?他说这许多,甚至还有些掏心?掏肺的意思。在他看来?,徐子恺能够多年?不续弦,应当?是?在为早逝的夫人守贞,这在当?今的时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若要卢行溪代?入一下,他当?然也能够做到在妻子死后终身不娶,好好养大女儿?也就是?了,但他依然佩服这样的人。毕竟多的是?男子在妻子死后不久就娶妻纳妾,好不风流姿态,更有甚者,在妻子病入膏肓之时,尚且谋算着再娶之事了。哎,不能代?入不能代?入,还不如他走在前?头呢,一想到阿质有事,他就恨不得以?身代?之。
“不必客气,若徐大人还有什么疑难,尽可问我。”卢行溪笑道,“都是?为人父亲的,萤萤与?阿翡也是?好友。”
这下让徐子恺更加感激了,英国?公,大好人呐!从前?怎么没看出他来?!“贤弟若不嫌弃,那自然是?好!”
卢行溪也顺驴下坡:“徐兄太客气了。咱们同为父亲,也算是?互相学习。”
谦虚,太谦虚了!不管怎么样,徐子恺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和英国?公府成为通家之好,英国?公人品过硬,英国?公夫人想必也不差,还有萤萤也一向善良聪明。
两位老父亲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对方是?好人。
说话?间,旁边正好路过一人,正是?常平伯。这位伯爷没有正儿?八经的官职,平日里最喜欢走街串巷,招猫逗狗的,这不,今日也到了这间酒楼来?,正好看见?英国?公和徐枢密使二人在一块。
他虽然有些好奇这俩人怎么走到一块去了,但到底都是?勋贵出身,英国?公自不必说,徐枢密使实际上?也是?定远侯,他们常平伯祖上?和他们祖上?也是?一道打天下的呀。遇上?了,自然得说两句。
常平伯入内,先与?二人打了招呼,又问道:“徐大人和国?公爷今日怎么上?这来?了?”
徐子恺和卢行溪对视一眼。
“无他,小女来?此参加考试罢了。”
“没什么,家中小儿?有考试罢了。”
常平伯:……
虽然你?二位极力装得淡定,但脸上?的笑意真是?遮都遮不住呀。
“二位真是?慈父心?肠啊。”常平伯夸赞道。
他自己的儿?子都大了,孙子也才刚出生,哪里知道什么考试,就算是?他儿?子就读幼学期间,也是?和他老子一样招猫逗狗、没个正行的。于是?他没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又问了出口:“什么考试啊?”
卢行溪摆摆手:“嗐,不过是?长?安幼学大赛而已。”
徐子恺紧随其上?:“算不得什么的。”
常平伯:……
他刚刚就不应该进来?的,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腿脚呢!管不住腿脚也就罢了,为什么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第 40 章
常平伯很后?悔, 他明明知道的,他没有个出色的儿孙,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本来嘛, 大早上的出?门寻开心, 现在却被人家的优秀儿子和优秀女儿秀了一脸。
他再是不知事,到底听过长安幼学大赛的大名,那可真是扬名的好机会。小孩子读完幼学之后?, 十?岁便可考学,正式为出?仕做准备。本朝科举难考, 二十?岁的进士便算得很年轻有为了, 多的是一堆三?四十?才中选的进士。
而能扬名自然是极好的事。错过了幼学大赛,除了正儿八经的科举, 便再难有其他机会了。
因此全长安都有一个共识,能够参加长安幼学大赛的人,至少也是自己幼学中数一数二的人。更别提英国公女儿和徐大人儿子都是在长安最好的第一幼学就读呢。
现在他常平伯面前, 就站着两个“数一数二”之人的父亲。
他咬了咬牙, 再次夸奖道:“二位的儿女真是人中龙凤啊。”
卢行溪微微一笑:“伯爷太?抬举了。”
徐子恺这个冰山脸也唇角一掀:“不敢称龙凤。”
常平伯到底撑着脸, 说了声“告辞”, 就落荒而逃。也不招猫逗狗,也不走街串巷了, 常平伯直奔回家,捉了一岁的孙儿在手, 一脸慈爱道:“来, 跟着祖父念,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他的亲儿子见状,忍不住道:“阿爹, 他才那么小,哪里知道《诗经》啊!”
常平伯见他这么说,更觉得生气,将一脸无?辜的孙儿递给儿媳妇,才指着儿子骂:“还不是你不中用!这么大个人了,都当爹的,考个举人都考不上!人家那么小,就参加长安幼学大赛了!你呢,你读幼学的时候回回垫底,至今我见着你先生都要掩面而逃!”
常平伯世子:……
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怎么又翻出?来说啊!他欲哭无?泪道:“阿爹你出?门一趟,受了什么刺激啊!”
常平伯哈哈一笑:“刺激?我没受刺激,我能受什么刺激。”他看?向儿子,“从?明日起,你再不许出?门胡来,闭门读书也就是了。今年再考不上举人,就别想拿到月银。”
常平伯世子:???
爹,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之前都商量好?了吗,他的天资就是如此,不必强求,反正一个常平伯世子也够他混一辈子的了,何必非要钻着科举一途呢!尤其是科举经过女帝改制之后?,难度更大,对他这种?五谷不勤的人来说,更觉难如登天啊。
“阿爹!”他发出?凄惨的一声。“何至于残害亲儿子啊!”
常平伯发出?桀桀笑声:“好?好?好?,既然你先说我残害你,我就真的来残害你好?了!为父决定了,从?即日起,我亲自监督你学习。”
常平伯世子:???
苍天啊,究竟是哪个刺激了我阿爹啊!你罪该万死?啊!
*
在卢行溪与?徐子恺叙话之时,卢照雪也与?徐翡一同进了考场。
初赛形式比较简单,每项一共六十?人参赛,长安大大小小的幼学一共四五十?所,每所幼学都能拿到一到两个名额,视幼学水平来定。比如第一幼学就有两个名额,最后?选出?的徐翡和卢照雪也是经过公平公正的选拔的。
射箭的话,顾名思义,在室外举行。自有他的考核方式。对于参加诗词、术数两项的学子,初赛的形式都是一张卷子,筛出?十?个人进入终赛。终赛的话,诗词是现场飞花令,阿娘说有点像什么“诗词大会”,她听了一知半解的,不知道啥意思。术数则是现场出?题,当即计算,写出?答案呈作?考官,现场宣布答案。阿娘也说很像什么《最强大脑》。什么是大脑呀?萤萤也不懂。萤萤觉得自己有太?多东西?要学习的啦!
众多学问?,萤萤来啦!
今天的这张试卷,比起上次选拔考的难度还要更大了些。饶是卢照雪也觉得有些吃力,最后?依然是不管算不算的完,先将思路写上了。我萤萤的态度可是很认真哒!
考完出?来,众人都面如菜色。卢照雪都算好?的了,她只觉得眼睛有点累,盯久了卷子有些受不了。
徐翡上前一步,“难么?”
卢照雪点点头:“尽力而为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我们出?去等成绩吧。”
方才考官已?经明确说了,等考试结束一个时辰内就能出?结果,会公告在幼学门口的。他们若是想今日知晓的,大可在外等等;若是不急着知道结果,也可以回家等明日的消息,反正最后?都会通知到各个幼学的:
你们幼学的哪个崽崽进了前十?,可以参加终赛啦。
你们幼学今年凉啦,一个崽崽都没进入终赛哇。
卢照雪还是想早点知道结果的。
徐翡淡淡道:“我也觉得题目难。走吧。”
“我阿爹说了在外面等我,若是你阿爹走了,就让我阿爹请我们吃一顿好?吃的。吃完了估计就差不多可以看?到公告了。”
徐翡微微翘起了嘴角:“好?。”他阿爹估计送完他就走了,最多是车夫在外面等着他考完,他也就是吩咐一声就是了。
两个小崽崽一起出?了明章书院门口,正见两个老?父亲居然都在。
卢照雪眸带惊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徐翡。她笑着直冲向卢行溪:“阿爹!我考完啦!”
卢行溪一把揽住她,“瞧你,饿了吧。都考了一个时辰了,别把我闺女饿坏了。”
卢照雪就叽叽咕咕地回应她。
徐子恺在一旁看?了,颇有几分羡慕。哎,他父女之间如此亲昵,真好?啊。
徐翡却也有几分惊喜,到底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上前对着徐子恺叫:“阿爹。”
徐子恺也摸了摸他的头:“走吧,咱们回家。”
“徐伯父,别急着回家呀。”卢照雪从?阿爹的怀里钻出?来,“一个时辰后?就公布结果了。我们就在这附近等等吧。”
徐子恺听了他如此说,又看?了眼徐翡,他俩应该是商量好?了的。果不其然,徐翡也是点了点头:“阿爹,我也想知道考得如何。”
于是便遵从?两个小崽崽的意见,“中午不如就在旁边的茶楼吃?”
卢照雪和徐翡齐齐点头,就近最好?了。
闺女都发了话,卢行溪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两个父亲带着各自的孩子,又一次踏入了这家茶楼。
一行四人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雅间,刚刚他们两个大男人只是为了交流育儿心得,自然是随便点了一壶茶,这下儿女也饿了,当然得多点点吃的。
茶楼小二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两个男子来他们这了。看?来他们茶楼的生意是真好?呀。他报了菜名,就静候一旁。
卢照雪是个馋嘴猫,卢行溪便咨询了女儿意见想吃什么。学人精徐子恺也转向儿子,问?道:“阿翡,你想吃什么?”
徐翡抿了抿嘴:“樱桃肉,云片糕。”
卢照雪也点了她爱吃的桂花鱼翅、紫苏虾,还点了一个螃蟹酿橙。
卢行溪听得就眉开眼笑起来:“到底你记着阿爹。”他是喜欢吃螃蟹的。
徐子恺简直没眼看?,什么呀,真腻歪这父女俩。四个人最后?点了六个菜,一份汤。小二高兴得不行,这可是大买卖啊。
卢照雪根本不需要阿爹问?,也不怕外人在场,在她看?来,徐翡是她的好?朋友,徐伯父是徐翡的爹(而且还是个好?爹),又是阿爹的好?友,那就完全没必要客气了嘛。她一向活泼,已?经开始说啦:“今日的题目很有些小难,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戏。”
徐翡也吭了声:“有一道户部纳税的题,我算了两遍,仍有些不确定。”
“是不是那个周县和陵县改变税赋的那题?”卢照雪也来了劲,“那题我也做了很久的。”
卢行溪听得有趣,他自己就是三?司官员,最擅长这些,忙问?了题目。原来这次考试依然是很贴合官场实际,让小崽崽们在很年幼的时候就耳濡目染起来。
当然要耳濡目染啦!这些来参加术数大赛的小崽崽已?经几乎是整个长安幼学里最聪明、最有天赋的一茬苗苗了,将来有很大可能会从?事户部、三?司相关工作?,怎么可能不从?小开始培养!
哪怕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培养成了,那也是朝廷赚大发了。
这道税赋题,说的是两县从?前共同负责缴纳朝廷的某税,而某年某月,周县发生水灾,朝廷特有恩旨,令周县五年无?须纳税,原本两县一同承担的赋税便交由陵县承担,但考虑到陵县独木难支,遂降低了税率。两年后?,陵县发生疫病,人口顿减一成,时移势迁,重新由周县承担起赋税,陵县的赋税也要再降。问?题就是,结合朝廷所需税赋(已?给)、周县与?陵县的人口数目(已?给)、五年内县衙收入(可预测),来定下两县的税率该为多少,才能保证从?周县水灾开始的五年内,两县的总税赋是相对公平的。
这道题很有些难度,需要做题人既要全面又要细致,卢行溪让两个小崽崽分别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最后?无?奈地摊手,“你们两个都漏算了一点。”
虽说都是错的,但错的方向完全不同。
卢照雪:QAQ
徐翡:QAQ
二人都炯炯有神地看?向卢行溪。卢行溪微微一笑,条理清晰地讲解起来,颇有大师风范。
就连徐子恺也听了进去。他倒不是不会做这样的题,堂堂枢密使大人怎可能被题目难住。只是……他代?入了一下来想,若是他给两个孩子讲题,只怕不能如卢行溪这般深入浅出?,循序渐进。
卢行溪是真的有根据孩子的心理来一步步推导出?答案的,而不是自恃大人的智慧。恐怕这才是孔子所说的因材施教吧。
卢行溪终于落下话音,就见闺女递了一杯茶过来:“阿爹,你真的太?厉害了!”
徐翡没有卢照雪这么能说会做,却也崇拜地看?向卢行溪:“卢叔叔好?厉害。”
卢照雪傲娇地翘起小尾巴:“那是,我阿爹可是高先生的关门弟子呢。”
高执音给他们都上过课,徐翡当然也知道高执音是什么水平,看?卢行溪的眼神更加地敬佩。怪不得卢叔叔这么厉害呢,原来是高先生的弟子啊!
他喃喃道:“当真是名师出?高徒。”高先生曾任户部尚书,卢叔叔也在三?司任职。
徐子恺:!!!
他的心里仿佛泡了一整个大柠檬,阿翡都没有这么夸过他呢!什么时候,他的亲儿子才能说一声“阿爹好?厉害”啊!他真的死?亦瞑目也!
卢行溪何德何能呀!呜呜呜他不服,他们也可以来问?他的呀,徐子恺也很厉害的!噢不对,他不能像卢行溪这么深入浅出?地讲题,讲到两个小崽崽都心服口服的。
卢行溪扬了扬下巴,是难以掩饰的好?心情,他摆了摆手:“这题是出?得难了些。不过你们这次遇上了,下次只怕就会做了。”
卢照雪点了点头,举一反三?起来,又问?了两个相关的问?题,显然变得更加复杂了。
徐翡和徐子恺都看?得一脸震惊,萤萤她是真的有点东西?啊。会做题其实并不是太?大的了不起,会出?题、而且会出?难题,才是真正的本事。
如今卢照雪显然就有这种?改编难题的能力。
徐子恺在心里对这小闺女的评价更高了些,阿翡能有这样的友人,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卢行溪却一点惊讶也没有,在他看?来,他闺女有怎样的奇思妙想都是极有可能的。这倒也不是作?为爹爹的滤镜,而是他觉得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天赋,萤萤可能本就随了自己,在术数上很有头脑,现在经过自己点拨一二,更有了想法,也并不奇怪。
他年幼之时,成年以后?,也是见过几个天才的。
他笑了笑,就将卢照雪的这个新问?题抛给了徐翡:“阿翡来试一试?”
托徐子恺的福,他如今看?徐翡也自然许多,没有那么多怨气了。
徐翡也欣然接下了这道题,他肯定也不是笨蛋,方才卢叔叔都已?经讲得那么透彻明白了,萤萤虽说稍变了些,却也不难。他很快心算一二,就给出?答案,又抛给了出?题人:“我说的可对?”
好?在卢照雪没有一出?完题就万事大吉,还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于是很快就能确定下来。她赞赏地看?向徐翡:“是对的。”
“多谢出?题。”
“不必相谢。”
两个小崽崽还像模像样地行了礼,简直可爱死?了。卢行溪就上前捏了捏女儿的脸,徐子恺也觉得他们可爱,他不好?意思像卢行溪那么亲昵,也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
“我也给你们改编一题如何?”徐子恺忽然开口了。
“求之不得。”卢照雪笑嘻嘻道,“徐叔叔放马过来吧。”
徐翡也点头:“阿爹请说。”
徐子恺方才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他没有卢行溪的教授水平,但是让他来出?题,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果然,枢密使大人能做到这个位置上,也是极有水准的。卢照雪本还想和徐翡来个小小的比赛,看?谁先算出?来,一听完题目她就蔫了,和发黄的叶子一样。
徐翡也一样抿了抿唇。
卢照雪凑到他身边,两个小崽崽一起讨论起来。这可不是作?弊,这叫群策群力!
徐子恺看?着他二人讨论的起劲,也没去打扰,只是小声地问?卢行溪:“我是不是出?得太?难了?”
卢行溪含笑道:“不打紧。便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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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他们如今用不上,将来说不定用得上。”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平日里幼学的先生定然不会出?到这么难的题目,卢行溪自己也不会揠苗助长。但今日恰好?讨论到了这个点上,若不抓住机会,岂不可惜?
当应时而教呀。
卢照雪脑子灵,想事情全面,徐翡性格够细心,从?无?遗落,二人在一起重新审了一遍题,有了几个想法。
卢照雪提出?了三?种?解题思路,问?徐翡准备先尝试哪个。徐翡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你说的第二个思路最好?,我们先做这个。”
“好?。”于是二人分工,一人完成一部分,不到半刻钟就有了结果。“阿爹,这个答案可对?”
徐子恺陡然生起了一阵豪言壮志,儿子如此优秀,他真的好?骄傲呀!“是对的。”虽然极力平静,但声线还是暴露了他的快乐。
徐翡和卢照雪相视一笑。后?者更是直蹦了起来:“我们也太?厉害了吧!”
他们平日里在同窗里边确实算得上擅长术数,考试的题目都算简单,但是强者也想遇难题,今日徐叔叔出?的这题,他们虽感到难,却也没有放弃的意思——这么难的题,多有意思呀!
是以此刻做出?难题的成就感满满,两个人都觉得心里涨涨的。
卢行溪也忍不住夸赞两个孩子:“你们确实厉害。”他刚才还观察了他们的分工,“还懂得分层次解题。”并没有无?脑去算,那样就真的是毫无?章法了。
卢照雪顿时喜笑颜开,她仰着头,叉腰:“阿爹,你看?着我俩,不觉得很像一个成语么?”
卢行溪:“蛤?”
徐子恺也不解极了。
卢照雪指了指自己和徐翡:“房谋杜断呀!”刚才不就是她谋了好?几个思路,徐翡立刻决断了一个思路么。而且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卢行溪:……
徐子恺:……
徐子恺拍了拍卢行溪的肩膀:“贤弟家千金甚是活泼自信啊。”
卢行溪艰难地扭过头,不敢直视徐子恺,只是嘴上说着什么“小女确实自信可爱。”
徐翡听了卢照雪这般说,也不自觉地心情大好?。他弯了眼睛在笑:她心中竟然将自己视作?同等水平的谋臣。
他以茶代?酒,敬了卢照雪一杯:“未来的房相,共勉之!”
卢照雪见他如此做派,便也端起茶杯,“好?的,未来的杜相!”
两个茶杯在空中一碰,发出?清脆的一声。
目睹了全程的两个老?父亲:……
面面相觑中。
是他们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吗?怎么现在的孩子说话都有些范(中二)啊。
尤其是卢行溪。他深觉是自己的闺女带“歪”了别人家的儿子,于是更不敢说话了。
一回头,才发现小二已?经端着一碟云片糕,不知道呆立了多久了。
此时小二的内心可谓相当震惊。他早就从?客人的衣饰中判断出?他们是富贵人家,出?身殷实又有底蕴,指不定是什么勋贵呢。因此特意揽了来点单、送菜的活,就等着客人赏钱。
他端着云片糕准备送上的时候,就听见那个面容清冷的郎君忽然张口出?题,说的那是天花乱坠,他顿时感到有些头晕。
紧接着,小娘子与?小郎君就开始冥思苦想起来。他都替他们担心啊,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做这么难的题。他一个大人,尚且题目都没听懂呢!
天啊,他从?前见到那些出?入皆有奴仆、衣着得体富贵的小郎君、小娘子,心里都羡慕得紧:老?天爷,怎这般薄待我,没叫我投生到富贵人家去!
但此时此刻的他再也不羡慕了:这两个父亲端的是可怕!吃个饭都要考试,简直吓死?人了。如果说投生到富贵人家是这样的代?价,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啊。
吓死?人了。
他在心里一直默默吐槽着。
听声音终于没了,才上了云片糕,也不讨要赏钱了,咻的一下转身离去。
“小二哥,你……”
小二吓得脚步更加快了些。他真的好?害怕,万一客人还要他做题才能给赏钱怎么办!他宁可不要了呜呜呜。
酒饱饭足,差不多就够一个时辰了。几人才往回走,直到离开的时候才又见到那个小二。小二一脸欢喜道:“客人慢走啊。”
太?好?了,他们终于走人了。
卢行溪当然还是要给赏钱的。小二拿了赏钱,才觉得心里的伤害受到了一些弥补:那些题,是真的难啊!他当初若不是太?差劲,早就当账房或者掌柜了,何至于跑堂呢。
几人挤到了门口,就见几个锦衣小孩站在一块。
还没开始公告,但他们已?经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其中一人道:“你们见到第一幼学参加术数的两个小孩了吗?估计才一年级吧,居然也出?来参赛。可见第一幼学是真的没人了,比不得我们云霄。”
另一人道:“没办法,他们青黄不接的。早就不是曾经的独霸四届榜首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他们能排多少名。”
“独霸四届榜首”的获得者卢行溪听得抽了抽嘴角,小孩,你们非议我闺女他们,怎么还要抬举一下我啊。
他也不好?和两个孩子计较,只是担心闺女的心态。
卢照雪却也不是冲动之人,楚央他甚至还当着自己的面就给脸色呢,这种?背后?说人的,她还不当一回事。何必听了心里难受呢。
她只是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个好?成绩,狠狠打一下云霄幼学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小崽崽的脸。
徐翡也有些不悦,倒不是因为他们说自己,而是他们说的人也有萤萤一份。他不想她被人非议。
很快,公告就出?来了。
那两人站的前,看?得一清二楚,很快就互相恭维起来:“褚兄,你位列第九啊。”
“比不得简兄又位列第一。”
卢照雪听得心里一沉,这两个人果真是有水平的。阿姐说的没错,只怕这位“简兄”便是拿了三?年魁首之人了。
卢行溪正要将闺女举起来看?一看?成绩,就听前面的人惊呼起来。
“第一幼学的两人居然也榜上有名!”
什么?卢行溪举起卢照雪,徐子恺也举起徐翡,两个小崽崽不顾众人的眼神,直接看?向红榜。
字迹清晰地写着:第五,第一幼学 徐翡。再往下看?去,是:第七,第一幼学 卢照雪。
“啊啊啊啊啊我们都进终赛啦!”
卢照雪开心地欢呼起来,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徐翡在他阿爹的手中,也微微笑了起来。
他知道,萤萤永远不会嫉妒他的排位在前,就如他永远也不会嫉妒卢照雪一样。
房玄龄如何会嫉妒杜如晦呢。二人可是深相知,同相济谋的呀①。
卢行溪也很为女儿开心,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破他对女儿浓浓的骄傲之情。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行溪?”
看?见来人,卢行溪的骄傲泡泡瞬间消失。他轻轻地放下了女儿,收起了扬着的下巴,毕恭毕敬道:“先生。”
高执音回京后?不久,就被邀请一同参与?出?题。但他以有小辈也参赛了、唯恐瓜田李下的理由婉拒了。当时大家都揣测起来:高先生虽然成了婚,但没有孩子,又哪里来的小辈呢?就算是她母家高家,孙辈中也并没有聪明到能参赛的孩子。
好?好?好?,如今可算是破案了。原来她说的小辈,指的是她关门弟子卢行溪的女儿呀。
谁不知道,当年高执音虽还任着户部尚书,却也奉了女帝之命,不时到第一幼学和云霄幼学授课。在众多学子中,她一眼看?中了卢行溪,认准他是根好?苗子,于是收了他为关门弟子。之后?更是一路栽培,虽说卢行溪科举、为官并未受到先生荫蔽,但是这种?培养又岂能不算先生的恩情呢。
卢照雪也大眼睛一闪一闪,看?向高执音。
今日高先生身穿一件浅绿色披风,整个人气质高华,端的是大师风范。但是卢照雪也知道,气质并非是靠衣装得来的,而是长期在朝堂之争中见多识广、挥斥方遒得来的。
这种?无?与?伦比的淡定与?自信,正是女帝一朝臣子方有的姿态。
卢照雪简直有些目眩神移,她几乎难以想象,明章女帝与?她的臣子们,该是何等风华呀。恨我生得太?晚了,不得见女帝盛世!
高执音今日并非评委,而是特意来明章书院看?一看?,毕竟也是旧主曾经很看?重的地方,没想到正巧撞上他们今日比赛。有人邀请她一道参与?改卷,被她拒绝了。
虽说有糊名,但总是不太?好?。毕竟卢家女孩儿参加了。等到改完卷子,看?到成绩了,高执音才微微一笑,弟子的闺女榜上有名了。
这会子正好?看?见了卢行溪在那一脸骄傲相,她在心里好?笑:这个弟子是她所有弟子中,性子最真的一个,也是最跳脱的一个。也别怪她收他作?关门弟子,她可是再折腾不起了,就让这小子霍霍他师兄师姐去吧。
卢行溪在得知先生回来之后?,当然也去见过一两面的,师生许久不见,自是很多话说,关于京中形势,也是提了又提。太?上皇越发无?用,今上越发雄姿英发,这也是高执音乐意看?到的。到底今上是女帝时常带在身边的孙子,确立了“皇太?孙”的名分,就是担心儿子不懂事,不能继承她的意志,将来又给孙子难堪。
是以太?上皇继位后?,也只能遵循母亲的意思,立今上为太?子。当然他不遵循也没用,即便他想改立吴王,大臣们也是不应的。当时大臣们几乎都是女帝的铁杆,就算旧主没了,也能支持旧主的孙子,旧主的儿子要胡来,那也是不行的。
高执音也看?向卢照雪:“萤萤。”
她上次从?弟子口中得知了这个女孩儿的小名。
卢照雪超级开心,高先生还记得自己!她挨挨蹭蹭到高执音身前,一脸濡慕道:“先生,您送我的书,我已?经在看?啦!”
那本《算林》可真是有意思得很呀。
有时候她看?到有趣的或是不懂的,还会和徐翡一起讨论。两个人都觉得有所增进呢。
高执音见自己送的书受到了小辈的喜欢,心里也高兴,见这小姑娘甜甜的笑容,自己也觉得甜了起来,于是难得地夸奖起她来:“你小小年纪,就能考到第七名,真的很厉害。”
卢照雪还没开始开心,那边的卢行溪已?经开始破防。
不是,凭什么啊!他当年在先生门下,年年都参加长安幼学术数大赛,年年都初赛第一、终赛魁首,先生也没怎么夸过他啊!最多就是说一句“发挥出?你的水平了”。为什么到了他闺女这里,才第七,先生就夸她很厉害啊。
不是,这合理吗?卢行溪不理解,卢行溪大感破防。
卢照雪就更不用说,她这副傲娇的样子就和她阿爹是一样一样的。只见她翘起了唇角,眉飞色舞道:“多谢先生夸赞。我还是比不得阿爹厉害的。”
卢行溪的胸膛又悄悄地挺了起来。
萤萤她说的没错啊。
悄悄的看?向先生。
高执音哪里不知道这个弟子的性子,她淡淡道:“你阿爹不如你谦虚。”
果不其然,卢行溪脸上更为悲愤。他懂了,他终于懂了,原来他在先生门下这么多年,几乎没怎么得到过夸奖的原因,是他太?过骄傲了,先生唯恐他太?过骄傲,这才压了他一二。好?好?好?,他懂了。
到底是夸他女儿,卢行溪也表示:“多谢先生夸奖。萤萤确实很棒。”
高执音这才点了点头,这才是当爹的道理嘛。而且,她还要怎么夸卢行溪?这弟子小时候就是个骄傲的小公鸡,本就足够跳脱,每次成绩一出?来,不用别人夸,他自己的小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若是她这个做先生的还要“锦上添花”,也不大好?。
她又看?向徐翡,这小孩与?萤萤走的还挺近,想必就是那个同样出?身第一幼学的第五名了。
徐翡刚才见他们几个说的起兴,也没上前打扰。他阿爹早在看?完成绩之后?就把他放下来了。还别说,这种?被阿爹举起来的感觉特别新鲜。
高执音给他上过课,他出?于礼貌也要打招呼的:“徐翡见过高先生。”
“徐翡,你也很厉害。”高执音不吝夸赞,这么小就能拿到第五名,可见不错。又不是人人都是天才的卢行溪,在她看?来,这两个小崽崽已?经很不错了,第一幼学也不算完全后?继无?人。
卢行溪再次破防了。呜呜呜先生夸萤萤,夸阿翡,就是不夸我。我这个关门弟子是要被扫地出?门了吗。
我真的是她的弟子么?还是说,其实萤萤和阿翡才是?要知道,那本《算林》,先生都没赠他一本啊!他真的要闹了!
卢行溪极力控制自己的酸意,转头看?向徐子恺。徐子恺一脸心满意足地看?向两个崽崽。
“多谢高先生。”徐翡也有点惊喜。被自己钦佩之人表扬,他当然也是开心的。
高执音见众人已?经看?了过来,她不想卢照雪和徐翡被人非议,她在术数这个领域到底蜚声四海,只怕瓜田李下,有人怀疑起萤萤他们的成绩,便点了点头离开了。
萤萤本还有一事准备与?高先生商量,但见她走了,加上自己近来又进了终赛,就准备晚点再和她说。
云霄幼学的那两人定定地盯了卢照雪和徐翡一样,也就转身走了。
这两个年纪小的一年级生,他倒要看?看?他们能够在终赛上表现得怎么样!不过是一个第五,一个第七罢了,只有前三?才值得给自己的幼学争光。
看?完了成绩,卢照雪和徐翡也各自跟着爹爹回家了,二人约好?明日再重新对一下今日做过的题,总结一下。
上了马车,徐子恺就笑着看?向徐翡:“阿爹恭喜你得进终赛。”
徐翡也微微笑:“多谢阿爹。”
经过英国公今日彻底打开话匣子,徐子恺终于懂了父子相处的真谛。要大胆直白地说话,不要内敛,不要一笔带过。
于是他更加热切地看?向儿子:“阿翡,你真的很厉害,阿爹为你骄傲。”说完,他自己抿了一抿,觉得确实说得挺舒服的。这些热乎乎的话,也没有那么难说嘛。
徐翡就有些脸热起来,哎,阿爹干嘛忽然这样啊。他从?前从?来不这么直白说话的。嗯,其实也很难想象像徐枢密使这样清冷的人可以说这么热腾的话。
“阿爹!”他喊了一声。但没有再加些什么。他心想,若是萤萤的话,只怕就扑进她爹爹的怀里,说“我也希望成为阿爹的骄傲”了。
徐子恺见似乎有点用,立刻开始了第二句。他一边抚摸儿子的脑袋,一边以百分百的真诚说着:“阿爹今日来送你,其实是昨晚熬了一晚上处理完紧急公务才得闲的。阿翡,阿爹很疼你的。”
不就是实话实说么!虽然男子汉,又是做爹的,主动说这些有邀功之嫌,但是卢行溪都说了,付出?了就要让对方看?到,这样才知道你是真的爱他。不言明的爱,很难说是真的爱。
孩子那么小,未必体会得那么真切。
徐翡听阿爹说话变得这么黏糊,他的耳根都有些红了,脸上有些茫然,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原来阿爹这么疼他的。他一向忙于公务,居然舍得推开公务,处理完紧急的来陪他。
他阿爹其实也很好?呢!只要不和英国公比,绝对算个好?阿爹了。徐翡翘起了嘴角,也终于不是淡淡的了:“阿爹,你说这个我真高兴。”
徐子恺闻言,也觉得自己难得改变对儿子的做法是对的。看?看?,现在阿翡是多么高兴,他们父子关系,小小地往前迈进了一步!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迟早有一天,他们父子也能如英国公那个父女一般,亲密无?间。
徐枢密使有此信心!
徐翡也在心里暗暗感慨,虽说阿爹变得有点不像他了(?),但是这种?变化?倒也不算坏呢。
卢照雪跟着爹爹回了家中,见阿娘今日居然也回来吃午食了,心里就一喜。阿娘平日事忙,中午从?来不回来的,都是在情报司吃公务餐,今日肯定是为了我这个宝贝闺女才回来的啦!
那她当然要报喜。一个小团子飞速地滚进了长孙质怀里:“阿娘!我考了第七,进终赛啦!”
小闺女活泼泼的声音,听得人心情大好?。
长孙质确实是为了女儿回来的,她想第一时间听到她分享好?消息。“萤萤果然是最棒的!”
又轻轻捏了她脸:“最近是不是重了些。你再大一点,就不好?这么扑阿娘了。阿娘身如纸薄,你阿爹教得你大力气,可得轻着些。”
萤萤和个小炮弹似的,跑得又快,她刚刚都觉得自己快被撞出?去了。
她到底没有习武呀!
她们母女之间是最好?沟通的,这话能够直接说。她知道萤萤是个听得进话的孩子,只要她说明白了,萤萤就不会多想,觉得是不是阿娘不想要自己的亲近。
果然,卢照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娘~下次我轻些。”
卢行溪也过来道:“嗯,你跑慢些就是了。”
“轻重的道理我明白,快慢又是为什么呢?”卢照雪有些不解。
长孙质就笑着在卢行溪耳边说了两句。卢行溪遂依言取了两个橘子来,走到离萤萤十?步远的位置,才说:“萤萤,阿爹给你扔橘子,你可接住了。”
卢照雪还当爹爹在和她玩呢,也可能是随机练她的武艺应变?于是点头不迭:“好?的阿爹!”
卢行溪先慢慢扔了一个橘子,卢照雪轻松地接住了。
紧接着,他又极快地扔了一个橘子过去,卢照雪眼疾手快,也尽力去接了,接是接到了,只是……“阿爹,第二次我的手掌好?像被冲击的有点大力。”
“正是这个理。”卢行溪说着,“你若如第一个橘子一样冲到你阿娘怀里,自然没事;但是如第二个橘子,你阿娘就会感到不舒服。”
他不是毫无?底线纵容孩子的人,在妻女之间若有矛盾,他也会细心处理。今日这事虽小,但也要立好?规矩来,好?让萤萤知道收住力气,免得伤了阿娘。
卢照雪这回是真懂了,她轻轻地走回阿娘身边,给她捶肩:“阿娘,我下次会慢一点轻一点哒!”
长孙质道:“好?噢。”又剥了橘子给她吃:“这其实很简单,重量相同的情况下,速度越大,自然过来的时间就越短了,重量乘速度除以时间,也就是我受到的力了。”
这其实是动量和冲量的知识点,但是萤萤没有基础,不好?讲得太?过,只能用朴实的生活经验来解释。
卢照雪听了,果然明白起来:“原来是这样!”
卢行溪这时候才说:“这几年云霄幼学在术数比赛大出?风头,就因为他们有一个叫简星越的学生,这次初赛依然是第一。”他还将那两个小孩子背后?嘲笑萤萤他们的事说给了妻子听。
长孙质当然也是护犊子的,她立刻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萤萤很聪明的好?不好??”
被亲娘盖章“很聪明”的卢照雪立刻挺起小胸膛:对,我就是很聪明哒!
“再说了,三?年魁首又怎么样?”长孙质气鼓鼓,“我们萤萤有她阿爹的超强基因,肯定能反败为胜!”且不说是不是真的能扭转乾坤,至少气势上不能输!起码我家萤萤不会在背后?说人是非。年纪小怎么了,莫欺少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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