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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长孙令本就预计着这些天回来了, 巡边一事固然重要,可是亲蚕礼不久后就要开始,那也是她身为皇后的本职。


    秦严尊重她的爱好, 支持她的决定, 为她出宫的行为保驾护航,她当然也不能只顾自己。每个人可能?都有两重身份,两张面具, 在宫外,她是自由自在的武安侯, 是大将军, 策马扬鞭,挥斥方遒, 草原的风沙反而让她心潮澎湃,恨不能?和敌军杀个?几天几夜。


    可回到宫里,她只是长?孙皇后, 是官家的妻子?, 秦曜和秦晔的母亲。虽说这层身份她也很珍惜, 和秦严是多年感情, 实在两情相悦、惺惺相惜,对两个?孩子?也是喜欢的, 但是回到这?庄严的宫殿里,她总觉得怅然若失。


    然而时局顾不得让她怅然若失了。她收到长?安这?边的消息, 幼学举办了家长?会, 秦严自是出席了,可自己这?个做阿娘的尚且没有出席, 显然是奇怪的,惹人怀疑的。


    哪怕他?们不敢公开讨论, 只怕私底下也是议论纷纷。更别提还有康太后和太上皇二老虎视眈眈,恨不能?立刻抓到他?们的把柄。


    她也“病”了够久了,也该现身于人前了。


    于是她快马加鞭赶路回来,马都跑死了很多匹,入了长?安先奔去武安侯府,将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亲哥吓了一跳。


    武安侯可算安心下来:“你总算回来了!”可别急死他?了。虽说?次数不多,才三?四次,可妹妹每次都顶着“武安侯”的身份出去,把他?都给吓死了。他?憋在家中?,哪哪都不敢去,就怕有人发现她不是真的武安侯,露了馅。


    用长?孙质的话?来说?,武安侯府是有点双胞胎基因在身上的,他?们两兄妹是双胞胎,长?孙令生的也是龙凤胎。从前武安侯还觉得欢喜呢,可现在只想时光倒流给当时欢喜的自己一耳光。


    双胞胎有什?么好?若非仗着兄妹两个?是双胞胎、长?得很是相像,长?孙令何?至于这?么无法无天!垫高了身高,学了他?的声音和做派,就去充大将军,谁来可怜可怜他?,他?也想上战场啊!!!


    长?孙令对亲哥一点也不客气:“宫里出了点事,我回宫了。你先不要出门。”


    她说?完就要走?,长?孙昭听得是糊里糊涂的,更怕出事,拉了妹妹的袖子?就问:“你是隐藏踪迹回来的?那真正的‘武安侯’现在在哪里?”


    “还在丰阳,大概三?天能?到长?安。这?三?天你不要出去,我现在就回宫,别让人联想到一块。”长?孙令都安排好了,又对着哥哥说?:“放心。”


    长?孙昭很难放心啊,但是事已至此,他?就算帮不到妹妹和妹夫什?么,起码也不能?拖后腿在这?耽误时间了,放了妹妹离去。自己琢磨了一会,妹妹说?的宫里出事,只怕又是太上皇和康太后在折腾了。


    别的事,相信妹夫都搞得定,唯独皇后不在宫里这?件事要是被抓到了实证,只怕就要坏菜了!


    他?这?几日当然不能?出门,不然岂不是武安侯前脚回了长?安,后脚皇后就在宫里出现。但凡聪明点的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这?里头的事儿。


    如今已经是永徽四年。今上已经登基了四年多,在宫中?也有不少经营。因此,当长?孙令悄无声息地从某个?人少的宫门进入,又去女儿的宫里换了衣裳,才急急奔向景阳宫。


    正好赶上康太后在景阳宫大放厥词,威胁她的宫人。


    “母后到我景阳宫作威作福,恐怕有失慈爱吧。”


    她到底将门出身,一身硬骨头,说?起话?来隐隐带着肃杀感,可比康太后的几句话?要震慑人多了。


    康太后也是心下一惊,甚至藏在袖中?的手抖了一抖。她心知今日这?计必然是失败了,又大大地开罪了皇帝和皇后,只怕不好。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康太后心下一沉吟,干脆一头道走?到黑,问个?清楚明白:“噢?皇后这?是打?哪来呢?”


    长?孙令早已经给自己找了个?绝好的理由:“给灼灼做了件新衣裳,往她宫里送了一趟。”


    康太后紧抓不放:“可笑!大公主去上学了,你何?必亲去一趟。”


    夫人们心道,只怕里头还有些什?么事。是啊,大公主秦晔也不在宫里,长?孙令贵为皇后,使唤人送衣裳就是了,何?必亲自前往。


    长?孙令仿佛是觉得有些好笑:“母后,给自己的女儿送衣裳,哪讲究这?么多。难道她不在,我就不能?去她宫里看看了吗。”又反戈一击:“母后若实在疑心,不若传了灼灼宫里的人来一问便知。”


    她方才去换衣裳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给女儿的新衣裳。至于她宫里的人会如何?说?,当然是向着她这?个?皇后娘娘说?呀。


    见长?孙令有恃无恐,显然是做好了准备,康太后简直想咬碎一口银牙。偏偏是大公主的殿里……但凡是皇长?子?的宫里,她都有人证可以证明。偏偏长?孙令说?从大公主宫里回来。她从前哪里想得到连秦晔身边也有必要放人?她一个?女娃娃,就算是嫡公主,顶了天也就是出降个?好人家,哪里能?和秦曜比呢?


    因此康太后往日就不大重视秦晔,没想到今日却是在与她相关的事情上翻了车。


    康太后又变了个?脸色:“皇后素来知道本宫,怎么会疑心你呢。你向来最是孝顺,过去快一个?月没来给本宫和太上皇请安,我们都只担心你呢。”


    这?是在诰命夫人们面前光明正大地给皇后上眼药,抹黑皇后的名?声,做实她“不孝家翁和婆母”的事。老夫人们也大多有儿子?,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最是明白这?种婆媳之间的暗流汹涌,尽管心里明白不要陷在两宫争斗中?,但情感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偏向和她们差不多年岁的康太后。


    也有明理的老夫人见此情形就心道不妙,她们是钦佩长?孙皇后的为人的,也素来服她,只是当下情形,只怕皇后也要棘手。为什?么年轻媳妇总是熬不过老太太?就是因为老太太一个?“孝”字就压下来了。再年轻再大展拳脚,也要臣服老太太。


    但长?孙令可不把它当回事,她只面带恭敬道:“春日初寒,儿媳犯了嗽疾,不能?时时给父皇和母后请安,不过母后不是知道的吗,昨日还说?要给儿媳送来个?康家的大夫?多谢母后好意,不过我已大好了。”


    康太后微眯着眼看她,她可以确定,昨日,至少在昨日,皇后还是不在宫里的。


    长?孙令也微笑着看她,很显然,她有恃无恐,今日她寻摸了一大帮老夫人陪同她前来做个?见证,可是她长?孙令就是在这?里,她就是抓不到实证。


    两个?人都对事实心知肚明,长?孙令甚至嘴角带着一丝笑,在康太后看来是挑衅的意思。


    老夫人们这?下听懂了,康太后一副气势汹汹来抓人的样子?,她们一开始还当是皇后偷人,心想不可能?吧,后面见宫里没人,又怀疑是皇后出去了,让康太后抓到了什?么把柄,谁知道就是这?么点子?事。康太后……啧啧,是真不行。


    要么是蠢,要么是坏。蠢到一点实证都没拿到,就来拿皇后开刀,也不想想皇后这?样的家世和人品,是她随意可以撼动?的么。坏到今时今日了,仍想着和皇后作对,皇后这?样的好儿媳都能?欺负,人家在病中?,还要人家去请安,好家伙你也不怕被染了病啊,真的一副恶毒心肠啊。


    康太后情知今日讨不了好,给了皇后一个?眼神?,就道:“好,你康复了,本宫也放心了,也可以回去和你父皇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这?是将今日来势汹汹定义为替太上皇看望儿媳是否病愈了。


    就连老夫人们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然而长?孙令却道:“母后且慢。不知母后可是听了什?么谗言,才到儿媳景阳宫发作一通?儿媳是没什?么,敬爱母后是应有之义。只是方才母后对我宫人喊打?喊杀,只怕不妥吧。”


    康太后面色一僵。怎么,难道皇后还要压逼着她,给那些贱婢子?赔罪不成?她挺直了背,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一声“官家驾到”打?断了平静。


    只见秦严大步入内,甚至都不给康太后行礼了,而是道:“母后此举实在是威严有余,仁慈不足。”


    康太后原本就落于下风,如今一对二更是完败。又见秦严和长?孙令二人对视一眼,她心下悲凉:她和太上皇何?曾这?样打?过配合?太上皇又何?曾对她有过真心?不过是利用她和康家当棋子?罢了。


    她强忍着屈辱道:“今日这?事是本宫莽撞了。”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那该死的官家还说?呢:“母后知道就好。”


    康太后:???


    这?时候不是应该顺水推舟,就驴下坡么?你别太欺负人了秦严!!


    康太后忍着怒气,自行离去。诰命夫人们也四散离宫了。


    康太后棋输一着,康嬷嬷见她神?色不好,忙安慰道:“这?事过去了也好,皇后回来了,后宫也安宁了。”娘娘也可以少折腾些了。


    康太后却不服输:“她一定是今日才回宫的。还说?什?么给女儿送衣裳,笑话?!不过是依仗着我和太上皇式微,后宫她出入如无人之地罢了。”


    她所居住的慈宁宫和太上皇居住的常宁宫,与整个?后宫其实是离得有些远的。毕竟今上登基,他?也有自己的后妃,太上皇还没死,也有自己的后妃,尤其太上皇还那么多妃子?,全都跟着他?搬进了常宁宫。常宁宫很大,完全够容纳这?么些人。可也是为了腾出这?么大的位置,这?个?宫殿与当今的大明宫其实是两个?区域了。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同时,太上皇和康太后的手也很难伸进大明宫里。


    康太后冷笑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走?着瞧。继续盯着皇后那边,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她是从哪个?宫门出的宫、哪个?宫门回的宫,雁过留声,必然会有痕迹。”


    “是。”


    相熟的老夫人们一同出宫。王老夫人就与镇国公府的周老夫人关系很好,二人边走?边讨论着今日这?事。


    周老夫人道:“可见家族底蕴真是重要的。皇后娘娘到底是武安侯府出身,虽则爹娘都不在了,但侯府教?养到底是好。康家的教?养……真是不堪卒听。”


    王老夫人也是笑,她的娘家和夫家都不是什?么士族出身,夫家甚至是武将,但她肯定也站皇后娘娘啊。皇后出身武将之家,和自家天然地就有一层联结。更别提,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康太后在硬找茬。


    “康太后生事,偏偏被娘娘四两拨千斤地拨回去了。”王老夫人心中?有一杆称,“只看妻室,东风与西风之争,很快要落下帷幕了吧。”


    她的话?说?的巧,偏偏周老夫人也接收了这?个?意思。这?东风与西风,自然是说?官家与太上皇的父子?之争。王家站官家,毋庸置疑。而镇国公府一向是中?立的立场,他?们家最出息的子?弟不是她的大儿子?、如今的镇国公,反而是她的二儿子?、三?司使周明光。


    周家早立定主意,没必要掺和进去。王老夫人拿话?巧妙地劝她,她其实也有些意动?。这?对年轻的夫妻对上太上皇和康太后,可是半点不虚的。太上皇做的事委实不得人心了些,康太后这?个?太后则更是没有水平,别说?压制皇后了,和皇后比不了半点。


    周老夫人意有所指道:“东风到底胜西风啊。”


    王老夫人含笑点头。


    她二人完全想不到皇后离宫是真事,因此康太后今日这?番做派就显得滑稽可笑了,可景阳宫里众人都是知道实情的。


    秦严急匆匆赶来,只赶得上最后一句话?赶走?老巫婆,好不容易见着了妻子?,他?也是高兴的,对着宫人们说?:“娘娘的事,是朕安排的,若叫朕知晓从你们哪个?嘴里传了出去……”


    众宫人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秦严才缓和了脸色:“今日你们做的很好,都有赏。”这?是奖励他?们今天没有一个?在康太后的威逼之下出卖长?孙令。


    被敲打?了一番,又给个?奖赏,别说?他?们这?些人本就被皇后收服了忠心耿耿,哪怕是有小心思的人呢,听了这?话?也不敢冒头,再坏的心思都得憋回去。


    秦严令他?们都出去,才拉着长?孙令好好说?话?。


    长?孙令道:“阿严,倒不用你来替我收服他?们。”


    “你别扯开话?题!”秦严义正言辞,“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我过得有多苦!”


    长?孙令:“……”见秦严一副要开嚎的模样,她忙站起身道:“等一下!现在是‘武安侯’先向官家禀报边防要事。”


    秦严:“……”


    见妻子?身份切换自如,他?抽了抽嘴角。


    既然阿令要先公事公办,那就公事公办好了。公事公办完了,他?再和好好计较一下私事!


    于是秦严神?色一凛,恢复了执掌天下的君王模样:“长?孙将军请说?。”


    长?孙令面上一暖。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武安侯不是长?孙令,长?孙令也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成为“武安侯”,尽管是她带兵打?退了羌族,尽管是她沙场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称她为“长?孙将军”,却是合了她的心意。


    “此次往漠北巡边,发现两件要事:羌族大王子?在政斗中?落于下风,为避免二王子?立刻上位,我派人去羌族王宫搅了搅浑水。如今两位王子?重新拉平相斗。另一则是滨州刺史图修为突厥美人所惑,内宅不修,险些弄丢了滨州城防图。我已留下人控制住刺史府,羁押图修回京,任由官家处置。”


    秦严听得频频点头:“你处理的很是。”又细细问了她在羌族王宫都做了哪些布置,是否留够人手。又问她图修那事是否有朝廷中?人勾结。


    长?孙令一一应答,与外出归京的将军一般,君臣问答,并无凝涩。秦严一旦进入状态,就绝对不会将对面女子?视为自己的妻子?,眼神?庄重,如同接见自己的重臣一般。


    二人总算将朝堂中?事商议完毕,秦严又道:“图修的事,等真的‘武安侯’归京那日再说?。”


    到时候长?孙昭要在长?安城外换回来,大张旗鼓回京,再上奏这?事。也是为了和皇后出现在宫里的时间保持一致,以免康太后那边生疑。


    “官家思虑周全。”长?孙令自无不可。反正图修已经抓在手中?,滨州也控制住了,不会出什?么问题。


    秦严严肃地点点头,下一秒,就扑进了长?孙令的怀里:“阿令,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我过得有多苦!”


    长?孙令知道这?家伙黏他?,把他?拨开,秦严又贴了回去:“你没有心!出去那么久,寄回来的信全都是冷冰冰的,我兴高采烈地一打?开,只见开头,‘官家容禀’四个?大字!”


    长?孙令:“……我以武安侯的身份寄信,未免出个?差错,不写‘官家容禀’还能?写什?么!”


    “你还想抵赖!”反正秦严现在是听不进正理的,“你一走?就是大半个?月。我又要处理朝政,又要管理后宫,一个?人当成两个?人使!哼,今天你也是见着了,两个?老东西只想着害我们,我还得防着他?们使坏!”


    长?孙令本来知道他?在故意诉委屈,可听了他?这?一番话?,也莫名?地觉得他?有点惨,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好,是我不好。”


    秦严:“本来就是!我又当皇帝,又当皇后,谁能?比我惨?”


    这?话?实在太搞笑,长?孙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古往今来,也没有哪个?皇帝会自称“又当皇后”啊!


    秦严继续诉苦:“还有,你不在,两个?崽崽也粘着我!我很忙啊,忙完了我就只想躺下来休息一会!但是你不在,两个?孩子?我总得管管。”


    他?们的一双儿女,与父母的感情,自然是没有英国公父女俩的感情好的。但是也挺不错的。那母后不在,自然是将对母后的感情也投射到父皇头上咯。


    长?孙令听说?儿女的事,又说?:“我听说?这?次幼学还举办了什?么家长?会是吧。”她饶有兴趣,听起来就很有意思呢。


    秦严被忽视了自己的委屈,更加不乐意了:“你还提!若非那家长?会,你也不会被怀疑不在宫里!”这?是说?的家长?会上官家现身、皇后却没出现的事。


    他?还迁怒起来了:“都怪那程密,在幼学老老实实当个?院长?就完了,还整出这?家长?会来。哼,朕要免了他?的院长?!”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日和女儿也玩得很开心的事实。


    长?孙令无奈道:“程密何?错之有。”她也是半路上听了一茬子?,根本闹不明白。她在秦严脸上亲了一口,问他?:“家长?会那天,都有些什?么趣事?”


    秦严心里翘起了尾巴,面上却不显,只是道:“那天灼灼回来告诉我,他?们幼学要开家长?会,家长?就是孩子?的爹娘,最好爹娘一起去,要让家长?参与进孩子?的成长?里。”


    “这?寓意倒是有意思。”长?孙令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幼学有心点那些当爹的呢。要知道,现在关心管教?儿女的也大多是母亲,而不是父亲。“那最后来了几个?男家长??”


    秦严一想到当天的情形,那真是女眷如云,男眷零星。他?没好气道:“就只有我,行溪,还有一个?徐子?恺。”


    长?孙令眸色一深。阿严会去也是正常,灼灼那丫头求两句他?也很难不答应。卢行溪一向疼爱萤萤,更加会乐意参加这?种家长?会。徐子?恺嘛,他?家没有女眷,就他?一个?孩子?父亲,他?不去谁去?


    合着就这?三?个?爹去了?其他?的爹都是白领了“爹”的名?字,一件该当爹的干的正事都不干啊。


    “有些人真是不配为爹。”长?孙令都听说?了,那日是官员休沐日,除却一些实在是有要事的,谁又是真的没空参加家长?会?再说?了,皇帝日理万机都能?抽出空来,怎么你一个?官员是比皇帝还要勤勉?可别太离谱了。


    秦严忙挺了挺胸:“那是,像我这?样的爹已经很少了。”


    “不过是矮个?里边拔高个?。”长?孙令“呸”他?一声。非要这?么说?的话?,确实只有秦严、徐子?恺、卢行溪三?人还算过得去了。


    秦严不悦道:“阿令!”


    长?孙令斜了他?一眼:“论心计,妹夫不如你,论当爹,你比得上他??”


    就卢行溪那宠女儿、爱女儿、懂女儿的样子?,别的父亲就是拍马也追不上啊。秦严也只能?认栽,要知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要和儿女关系好,要做好爹,必须得花时间,花精力。而人的身份是很多的,精力又是有限的,在这?一份上花的时间多了,在那一份上花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难不成萤萤是天生的就和父亲关系那么好?还不是卢行溪这?个?父亲实在做得好,女儿也服气他?,依赖信任他?。


    秦严没有那么多时间与儿女相处,也不大愿意像卢行溪那样,所以也只能?叹气。


    他?又说?起两个?老家伙来:“你是不知道,我用你生病的事情遮掩,一会说?你染了风寒,一会又说?你犯了嗽疾,太医院那边我也打?好招呼。就这?样,还是差点被发现了,太后今天的样子?,只怕是有备而来。”


    长?孙令奇了:“莫非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不应该啊,她的景阳宫都忠诚得很,这?样的事先前也有两三?次,从来没出过事的。


    “我吩咐人去查了。”秦严早在来的路上就吩咐下去了,如今擎等着结果就是了。只是不管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他?其实都一阵后怕:“阿令,这?段时间,只怕你要收敛些了。”


    长?孙令明白他?的意思,康太后虎视眈眈,只等着捉把柄呢,这?回虽然败退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因此她还是小心为上。“嗯,再过些日子?就是亲蚕礼了。我自会上心。”


    做皇后,她也是专业的。这?些该她本分做好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让人抓到毛病。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敬服长?孙皇后,她与夫君一体,秦严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而她借助秦严的支持,才能?在宫外握到军权。


    秦严点点头,这?些他?自然是放心的。又轻声道:“前两年是老头子?在昆山养病,这?宫里自然是我们当家,舒坦自在。你出去多少次都是能?够的。去年他?们回来了,常宁宫到底离这?也不算远,老头子?在这?长?大的,只怕也有些手腕,留下什?么手尾。我虽尽力清扫,说?不定什?么时候跳出个?钉子?来,还是咱们吃亏。”


    他?的难处,她也知晓。前两年太上皇名?为养病,实则是见势不妙,招揽人心去了。太上皇自打?仓促退位,就有临阵脱逃之嫌,失了人心。他?当然也想抢回皇位来,后面见儿子?干了两年皇帝居然越干越好,他?也怕了,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去昆山养病。“他?在昆山见了许多老臣,却也不得什?么助力。”


    太上皇的底牌,也差不多亮完了。


    在那养病两年,最后还是回了长?安。复位不成不要紧,现在当个?太上皇,若能?牵制皇帝,做他?的牵线木偶就再好不过了。太上皇打?定主意这?样回京,秦严夫妇两个?又哪里不知道他?的恶意。只是到底是亲生父子?,再恶心也只能?忍着罢了。


    不仅恶心,还不方便了。长?孙令从前出宫几次,后宫自然也不好没有“皇后”,因此安排了一个?与她长?得相像的暗卫作为替身,出面接待宫妃罢了。好在秦严后宫小猫三?两只,安分守己得很,不懂事的都被秦严贬去了冷宫坐冷板凳。


    “那些妃子?们看不出‘皇后’有假,说?句难听的呢,哪怕他?们真发现有问题,我也能?控制住。可老头子?和老太婆不一样,他?们也算阅人无数。”秦严宽慰他?的皇后,“再过些年,咱们年轻,熬也能?熬死他?们。”


    长?孙令想到太上皇和康太后,心里冷笑:“逼急了我,我掀翻了摊子?,谁也别想好过。堂堂一国之君,临阵脱逃,怕当亡国之君就退位,儿子?保住了江山又想复位,做他?的春秋大梦!”


    她自己倒没什?么,只是秦严作为亲儿子?,实在委屈。她也心疼他?:“咱们一家人,管他?们如何?呢。”


    秦严顺势亲长?孙令的脸,“嗯,我有你,有灼灼和阿大。还有阿娘,也在天上盼着我们好呢。”至于父亲,那是什?么?是老东西么?


    片刻后,秦严抱着长?孙令:“你风尘仆仆地回来,是不是该去沐浴了?”


    长?孙令看着他?危险的目光,笑问:“我应该自己能?洗干净?”


    秦严捏了捏她的脸,直接把她抱起来,不客气道:“还是我来效劳吧。”


    长?孙令翻了个?白眼,果然安慰什?么的都是白搭,他?才不值得被好好安慰呢。


    下午他?们就得了消息,原来泄密的人是秦曜宫里头的。有个?小太监居然和慈宁宫里一个?嬷嬷是姑侄关系,还是已经搭上线的,第一次出手,就得知了这?个?秘密。


    帝后二人忙又把儿女身边的人筛了一遍。秦曜下学回来,得知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被人带走?,就再也没回来,心知出了事,忙赶去景阳宫见自己的母后。


    秦晔比他?先一步到了景阳宫。儿女都欢喜地叫“阿娘”,他?们一家子?相处的时候,总是“爹”“娘”相称,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


    长?孙令见了他?们,也高兴得很。将儿子?和女儿的手都摸过,知道他?们不冷,也就算了。等一家四口坐下来用膳的时候,长?孙令才幽幽道:“今日慈宁宫又来寻我晦气了,好在及时赶了回来。”


    秦晔闻言,立刻就生气起来:“他?们又来找事了?难道是母后离宫太久了,被他?们察觉出不在了?”


    说?罢她自己又说?起来:“不应该啊。”


    秦曜听到这?件事,忙和自己宫里小太监失踪的事联系到一起,他?虽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仍然愧疚道:“阿娘,是不是我这?边泄露出去的?”


    长?孙令还未发话?,秦严已经张口了:“是,也不完全是。”


    秦晔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同胞兄长?。怎么看也不是那么傻的呀。


    秦严目光沉沉地看了秦曜一眼:“阿大宫里有个?小太监,与慈宁宫有些牵扯,你们阿娘不在宫里好一段时间,不现身人前,慈宁宫自然生疑,恰好用上了那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发现阿大许多日下学后都直接回自己宫,从未来过景阳宫。”


    秦曜脸色微微发白。原来真的与他?有关。是啊,阿娘生病,没理由他?这?个?做人家儿子?的不常来探望。这?也不符合他?们素日的母子?之情,怪不得惹人怀疑呢。


    “阿娘,我……”


    “这?事也怪不得你。”长?孙令见到了儿子?眼中?的愧疚,她也不是为了让儿子?愧疚的,“只是今后要小心谨慎,咱们一家子?是被常宁宫和慈宁宫盯上了的。”


    秦晔还大大咧咧道:“哥哥要是和我一样,每日都往景阳宫跑,肯定就没事了。”


    长?孙令还不知道为什?么,忙问:“我不在宫里,你往这?跑干嘛?”


    秦晔傲娇地指了指秦严:“阿娘虽然不在,但是阿爹经常到阿娘宫殿批折子?呀。我都见不着阿娘了,当然得去见见阿爹。”


    长?孙令半信半疑地看向秦严,秦严果然耳根子?一红,不吭声了。这?人!


    秦晔就喜欢父母这?般模样,她胆子?大,一般小孩哪里敢开父母的玩笑呢。偏偏她最爱,也最喜欢父母脸红、和睦。


    有妹妹一打?岔,秦曜的愧疚不安也都消失了,只是在心里下决心,以后行事要更小心为上。


    第二日上学时,卢照雪就从表姐的嘴里得知了姨母归来的消息,她高兴得不得了。所有大人里,除了阿爹阿娘,她最喜欢姨母了。


    姨母长?得美,人又充满力量,还特别有气势,卢照雪特别崇拜她。


    秦晔还说?呢:“我阿娘也很想你,说?等忙过了亲蚕礼这?件大事,就传你入宫去,到时候咱们在宫里玩一天。”


    卢照雪眼睛刷的就亮了:“真的么!太好了,我也好想姨母。”


    两个?小女孩说?说?笑笑,可惜没多久就是术数课,赵先生一上来就叹气:“有些学子?,上我的术数课从不认真,待要考试了又临时抱佛脚,佛脚没抱上,考啥啥不会,蒙啥啥不对,回头出了成绩还要哭。”


    梅花堂一众学子?们:……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


    家长?会上他?们的父母就已经拿到了他?们的成绩单,术数考的不好的,回家就被说?了一通。尤其是那些拿四等的,整张卷子?就没几个?对的答案,回家更是被赏了一顿竹笋炒肉。


    现在先生还要再“羞辱”他?们一通,又让他?们想起来那顿竹笋炒肉啦!


    赵先生又道:“卢照雪和徐翡二人拿了满分,太给我们梅花堂争气啦。嘿嘿,隔壁兰花堂也只有一个?拿满分的学子?。”


    秦晔虽然自己术数学得马马虎虎,但是听先生夸赞自己的妹妹,她也与有荣焉地挺了挺小胸脯,虽然下课后,她就被先生叫了过去:“秦晔,你跟我来一下。”


    秦晔:“……”


    果不其然,先生是针对她术数学的问题来找她的。被先生单独开小灶,她真的欲哭无泪。


    赵先生很是关注班上的几个?学生,秦晔在他?看来很有几分聪明,只是不像卢照雪一样天生在术数上敏感而已,只是秦晔是官家的嫡公主,他?当然要保证公主的学业不能?太差,不然也是坏了第一幼学的名?声。


    就在秦晔被先生叫去喝茶的时候,卢照雪也和程秋迟去外面散了散步。天气很晴朗,她们散了个?开心,差不多下一节课的时候,才迈步回梅花堂。


    在经过兰花堂的时候,一个?傲气的小郎君刚好经过他?们,还轻蔑地看了卢照雪一眼,话?也不说?就进兰花堂了。


    卢照雪:???


    好莫名?其妙呀。


    程秋迟见萤萤没生气,也就不劝了。


    卢照雪也没放在心上,莫名?其妙的人那么多,她哪能?个?个?都放在心里计较呢。


    可没过多久,她就从百事通秦晔那里弄来了消息。秦晔到底是地头蛇,小公主,和谁的关系都不错,她在兰花堂也有几个?认识的朋友,那朋友和她说?起了这?件事:“我们堂里那个?术数满分的楚央,可了不起了。他?听说?这?次除了他?之外,梅花堂还有两个?也是满分,立刻就不乐意了,还跑去建议先生下次考试出得难一些,免得什?么人都能?浑水摸鱼拿到第一了。”


    秦晔立刻就:?


    不是,你别太离谱了。还再出难一点?


    朋友还说?呢:“他?肯定是觉得自己被抢了风头,三?个?第一显不出自己来。刚刚我还看到他?瞪了梅花堂那个?卢照雪呢。”


    什?么?还敢欺负她妹妹!


    那可就不好饶恕了,秦晔本想冲进兰花堂找那个?楚央算账,又怕别人说?公主张狂,又追究到萤萤头上,说?是萤萤鼓动?她的,那就不好了。


    她回到梅花堂,与萤萤说?了这?事。


    卢照雪才算是明白为何?那个?小郎君要用那样的眼光来看自己了。题目出的难易又怎么样,真正有实力的人做什?么卷子?都是满分,能?拿到满分只是因为满分就是极限了,他?是这?个?意思吧。可是自己也没觉得这?张卷子?难呀,怎么就成了“浑水摸鱼”拿的第一呢。


    秦晔为了妹妹出口气,连自己术数学得很烂的事情都忘了:“我这?就去提议先生,下次考试出难点,越难越好,到时候萤萤你还是考第一,倒要看看那个?楚央是个?什?么水平!”


    越说?她越气愤,又说?:“我要先生出四年级的题给我们做,越刁钻越好,越偏门越好!”


    她放完豪言壮志,只见全堂所有的同窗们都惊恐地看着她。


    卢照雪显然也被她震惊了,忙劝道:“阿姐,不必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就算要和那个?楚央别苗头,也别伤害其他?无辜的同窗啊。


    王临已经因为术数考的一般而有些担心了,现在还要提高考试难度,他?的成绩岂不是雪上加霜。他?一个?健步奔到秦晔面前:“殿下,千万别去啊!!!”


    秦晔的同桌也小声在她耳边说?:“殿下,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别忘了你这?次的术数成绩。”


    “嘶!”秦晔蓦的想起来,又想起刚刚被赵先生叫去喝茶的痛苦,她抽了抽嘴角,“嗯,萤萤说?得对。”


    王临的目光转为感激。


    同窗们的目光转为感激。


    这?种感激又化为了激愤,他?们都护短,自然不会怪秦晔,都怪隔壁兰花堂那个?楚央,他?有那么了不起么!哼,凭什?么说?他?们萤萤和徐翡是浑水摸鱼!他?才浑水摸鱼呢!


    徐翡的神?色倒是还好,他?不在意这?些虚名?,只是看了看卢照雪……他?不想她因此事不开心。


    卢照雪才懒得因为这?种事不开心呢。因为她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她本想借助家长?会让爹爹们都参与进来,可实际家长?会上,大家的爹都没来几个?,她的计划几乎全都泡了汤。


    她得重新想个?法子?。


    还没等她想出法子?来,幼学里就有了消息,每年一度的长?安幼学三?项大赛就要开始了。三?项分别是诗词、术数、射箭,正好对应了常考科目。


    因为是京城的重要比赛,即便参赛选手只是小娃娃,却也备受瞩目。能?够参赛的孩子?们都会扬名?。


    首先会在自己的幼学内进行选拔赛,决出两个?名?额来。


    兰花堂楚央放出话?来:此次他?必有一席之位!看那等浑水摸鱼的人能?否得中?。


    又说?:若是只有一个?名?额就好了,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能?代?表第一幼学拿下桂冠。


    兰花堂气焰汹汹,十分嚣张,因为楚央这?番话?也直起腰板。卢照雪和徐翡也在赵先生的建议下报了术数选拔赛的名?。


    卢照雪回家之后,还和卢行溪说?呢:“阿爹,等我夺魁吧!”


    “你可有把握?”卢行溪问道。要知道,这?次参加选拔赛的包括四个?年级,萤萤他?们属于最小的那个?年级,论学问未必比得上。


    卢照雪的小尾巴翘起来:“若是论写文章好看,论射箭技术,我肯定不怎么样,比不得很多人,可是论术数,我可是继承了阿爹的天赋的。”


    得意又可爱。


    卢行溪被逗得哈哈大笑的,直夸她有志向。


    长?孙质晚间回来也听说?此事,也鼓励萤萤多加努力,人外有人,不可自恃小聪明。


    卢照雪自是点头:“阿娘放心,我这?些日子?都要好好学术数,勤问师长?的。”


    虽说?前一次的事情不计较,可这?次兰花堂的楚央实在是太可恶了,指名?道姓到她和徐翡头上来了!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晓,大浪淘沙之下,被淘走?的到底是谁!


    她又在心里祈祷,徐翡也争气点,到时候他?俩一起为梅花堂争光。赵先生对上兰花堂的吴先生也能?硬气点。


    等萤萤走?了,长?孙质才问卢行溪:“为何?没说?出你也拿过长?安魁首一事?”以这?家伙爱夸耀的性子?,实在不合理。


    卢行溪“嗐”了一声:“我的荣誉是我的,她的荣誉是她的,她不是这?世上小一号的我,而是她自己。”


    长?孙质想了想,笑了。也不怪卢行溪自称是个?好爹,能?够做到他?这?一步的,实在是少。拳拳爱护之心,让她这?个?为人阿娘的也动?容。


    第 25 章


    因为报名了选拔赛, 卢照雪开始了晚睡生活。


    她?本就要上学?,平日里课业都能在学堂里完成,晚上回了家, 与父母一同吃个饭, 爹爹陪她?玩会?什么,或是阿娘说几个故事,最迟亥时(九点)也要睡了。


    她?小孩子?家家, 睡得多,也能睡, 爹娘更?不许她?熬夜, 最近为了在选拔赛上有个好成绩,她?每日都要晚睡半个时辰, 到亥时四刻(十点)才睡。


    她?光是做题去了,捧着几本术数书如痴如醉的,又根据书上原本的?题目给自己举一反三地出题。她阿爹卢行溪本想亲自为她?答难解疑, 见?到女儿这种?做法, 也都瞠目结舌。


    私下底与长孙质说:“我们这闺女, 只?怕青出于蓝胜于蓝。”又拍拍妻子?的?手:“生个这样的?女儿, 阿质辛苦了。”


    长孙质也骄傲道:“萤萤只?是她?自己,没有什么青蓝之说。”她?这是用的?卢行溪原话了。女儿不是父亲的?复刻, 就算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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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术数一道上极有天赋,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卢行溪笑着称是。


    选拔赛定在十?日后, 由幼学?里教文章和?术数的?先生们一同命题。术数组里就有梅花堂的?赵先生和?兰花堂的?吴先生。这两个人也是互别苗头很久了, 主要是吴先生恃才傲气,比赵先生先进幼学?, 资历深,又觉得自己的?教学?水平远比赵先生高。


    这次, 吴先生依然对着赵先生道:“别以为你们梅花堂有两个考满分的?,这次选拔赛就能占到便宜。我们楚央一个顶俩。”


    赵先生哼道:“我们不用靠数量取胜。”


    吴先生:“我看老赵你的?命是真不好,教了这么多年?书了,一个第一都没教出来哈哈哈。怪不得今年?有了个好苗子?就当宝一样。”


    学?生之间?有竞争,先生也是人,他们之间?当然也有竞争。吴先生资质大、天分也不错,每次都教资质好的?学?生,而分到吴先生手里的?学?生就不一定了。所以每年?最重?要的?一个考试,也就是岁考,总是吴先生的?学?生出类拔萃,可怜赵先生的?学?生没几个出彩的?。


    可今年?不一样,今年?赵先生带的?梅花堂竟然有好几个厉害的?学?子?,他觉得自己的?梅花堂也能争口气。省的?老吴一整天在那阴阳怪气的?。


    “这话说得,每个学?生都是我的?责任。”赵先生义正言辞,“反而是老吴你,整天只?关注楚央,忽视其他学?子?,这样不好。”


    他都看到好几次其他学?子?来向老吴讨教,结果老吴忙着给楚央找题目,把学?子?敷衍了事。在他看来,虽说选拔赛是很重?要,可是学?生无贵贱,哪怕不能参加比赛为自己添彩的?学?生,也是学?生啊。


    还有那个楚央,就连院长程密也关注到他了。他实在是太过傲气,简直就是翻版的?吴先生,对外扬言讥讽他们堂的?卢照雪和?徐翡。也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教的?,是,他阿爹是金吾卫大将军,但是卢照雪阿爹也是三司副使,徐翡阿爹也是枢密使啊,尤其是徐翡阿爹,官位还是最大的?呢,人家徐翡也很低调啊。


    程密有心教育一下楚央,他不仅自己傲气,还没考呢就把竞争对手贬低到了泥里,更?重?要的?是由于他在兰花堂放出许多狂言,把其他同窗也给煽动了,现?在整个兰花堂的?风气就是很浮躁。程密当然有留意到这种?情况,其他给兰花堂上课的?先生们也有些意见?,只?有教术数的?吴先生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就是要越斗越勇,有真本事的?人傲气一点也无妨。


    程密正在等一个时机,看看如何点一点这帮兰花堂的?小崽子?。


    梅花堂的?小崽子?们倒是还好,兰花堂这么浮躁,有时候见?了他们也有点敌对,偏偏梅花堂孩子?们都淡定得很。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风度。


    程院长哪里知道,不是梅花堂的?孩子?们小小年?纪就有风度,而是秦晔这个小崽崽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她?怎么不知道兰花堂气焰汹汹呢,那个楚央则更?是可恶,如今有了这一场选拔赛,她?简直比萤萤本人都还要高兴。既不用同窗们一同吃题目变难的?苦头,又能够用真才实学?打败那个自大狂,她?恨不得明日就是选拔赛了呢。


    但她?毕竟是当过一轮总指挥的?人了,这些日子?也学?了些韬光养晦。就拿阿爹的?朝堂类比好了。梅花堂都是她?的?臣子?,她?要让大将军卢照雪打赢这场胜仗,就必须让整个朝廷一道支持卢将军。


    因此?,她?私下底背着卢照雪和?徐翡这两个即将出战的?人,与其他同窗们说,“萤萤他们马上就要比赛了,咱们必须得绷住,支持他们,不能像兰花堂一样风气浮躁。”


    程秋迟也轻声细语道:“殿下说得对。我们不能给他们压力。”


    “是啊,能够代表我们堂去参赛已经很了不起啦!”


    有一个学?子?撅了噘嘴道:“兰花堂的?人那么傲气,我们不能怼回去么?好像他们多厉害似的?,我们有萤萤和?徐翡,总有一个能拿到名额吧。”


    秦晔道:“同窗们,兰花堂气量小,只?争眼前之利,咱们可不能这样,我们目光放长远一点,等比赛完见?真章,那时候才是真爽呢!”


    “嗯嗯!”


    那学?子?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也都服气了。大家都同意秦晔的?说法,因此?也渐渐平静下来。秦晔在梅花堂说话的?分量还是有的?,又因为上次她?当总指挥委实当得让人心服口服,这一次大家依然听她?的?话。


    是以卢照雪和?徐翡二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梅花堂有什么变化。


    卢照雪刻苦努力,每晚都少睡半个时辰,徐翡倒是不熬夜,仍和?往常一样。卢照雪有时候也同他一起思考问题,两个人的?交情倒是近了不少。


    他俩勤学?,叫楚央知道了,又是一通嘲:“天资不行的?人才要临时抱佛脚。”虽未点名道姓,但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的?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他自己在兰花堂,除了术数课,其他时间?一概不碰术数相关的?,还说自己回到家也是不看术数的?,“只?凭我的?天赋就够了”。


    殊不知小孩子?最是需要睡眠的?年?龄。他在外面再如何要强,回到家就埋头苦学?,日日酣战到子?时,真是头悬梁锥刺股。


    他阿爹楚将军听说了此?事,一言不发。倒是他阿娘心疼儿子?,大晚上熬了鸡汤,给儿子?喝了,又劝他不要熬坏了身体。


    楚央只?是不听,白日来了幼学?,还得继续维持他“天赋异禀”的?形象。殊不知他的?黑眼圈早已出卖了自己。


    卢照雪都看得心惊。这简直比她?的?宝宝碗筷上的?食铁兽还要像食铁兽啊!


    她?回家后就与爹娘说了此?事,十?分不解道:“楚央不是说自己天赋异禀么,根本不额外花时间?学?的?,怎么黑眼圈那么大呀!”


    她?还指着自己的?筷子?:“就是这样的?!”


    卢行溪听了,真不知道说什么。现?在的?孩子?,也太好强了些。


    还是长孙质出来道:“萤萤觉得,他有没有熬夜学?习呢?”


    卢照雪没好气道:“他肯定学?了呀,但他不承认。”她?以己度人,“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卢行溪还在一旁道:“这叫打肿脸充胖子?。”


    卢照雪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在努力?”目前看来只?有这个解释了,可是……“努力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么?”


    见?萤萤终于明白过来了,而且点到了关键之处,长孙质才出言道:“世上就有这样的?人,自恃才高,觉得努力勤奋就是低人一等。”


    卢照雪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思路:“正所谓学?然后知不足,难道一个人是天生聪明的?么?不需要后天任何努力?”


    长孙质最是明白楚央的?行为,这种?行为完全就是自己内心无法自洽,在后世甚至被戏称为“学?婊”。他自己明明偷偷废寝忘食的?学?,却?生怕别人也勤学?苦练超越自己,就在外主张勤奋无用,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故意在别人面前玩乐来把别人带进沟里。


    “他只?是想通过对外宣称不努力,实则偷偷努力,卷过你们所有人。”


    这下卢照雪彻底懂了。卷这个字她?也不是第一次听阿娘说。上次阿爹还说,朝堂内卷化已经出现?了年?轻化的?倾向了,官员们越来越年?轻,越来越肯拼肯干,都是实干之才。


    “只?是,这道理不对啊!”卢照雪不解道,“要比我们就光明正大地比。还偷偷努力,明明也认可努力的?作用,哼!”


    卢行溪笑了:“这道理当然不对。这是他们的?偏门小道。萤萤,这世上也是有煌煌正道的?,咱们要往正道上走。”


    卢照雪狠狠一点头,又托腮道:“还是有点奇怪诶。楚央能考得不错,说明术数确实有点天赋,但是有天赋就可以自视甚高么?”


    哎哟。卢行溪和?长孙质对视一眼,没想到就这么一件楚央的?事,能趁机启发女儿两个道理,也是好事。他们一贯不喜欢给女儿立规矩,也不喜欢长篇大论地教育,总是喜欢因材施教,根据不同的?生活情况来现?场发挥。


    这当然很考验两个新手爹娘的?教育水平和?说话能力,但好在两个人也算是锻炼出来了。他们也有幸,女儿是个有悟性的?,一点就通。


    “萤萤觉得,如果有两个人考上了进士,一个是勤学?苦读十?余年?,一朝考上,另一个是玩了十?多年?最后随便考考,他们都考上了,你是官家的?话,你更?倚重?谁些?”


    他们一家人在正房里说话,萤萤也不是个多嘴学?舌的?,自然也不用忌讳那么多。


    卢照雪听了阿娘的?问,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真的?代入了官家姨父的?角色。若我是官家的?话,一个正常考上的?,一个靠着天资考上的?,虽然能考上进士当然都非泛泛之辈,但我是官家诶!那天下英才尽入我彀中矣!我当然要选最厉害的?那个啦!第一个人对比起第二个人来,就显得平平无奇了点啦。


    她?正要兴高采烈地说出答案,忽然,一个念头涌入她?脑海里:她?的?这种?比较,这种?想法,岂不是和?楚央的?想法是一样的??他觉得聪明的?人就是比勤奋的?人更?值得赞美,勤学?反而是低人一等。


    她?稍微理了理思路,才说:“勤学?苦读之人虽天资稍欠,但考得上进士当然不会?是笨蛋!他也有他的?优点!随便考考就能考上的?那个当然很聪明,但也不能瞧不起同科进士!”


    长孙质听得微笑:“有点意思了。”本来她?还当女儿有答案了,谁知道她?又中途刹车。显然她?一开始想的?答案和?现?在所说的?不一样。这般小的?孩子?,竟这样有头脑。真是不容小觑呀!


    卢照雪经了阿娘鼓励,越说越起劲:“如果我是用他们的?那个人,当然要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去用。让他们各得其用,各尽其能。”


    卢行溪与有荣焉地频频点头:“萤萤好聪明!”又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他六岁的?时候,都没有萤萤这么会?想这些东西?。这种?朝堂敏感度,莫非是他和?阿质下了值还没走出角色,带回来给萤萤了?


    卢照雪嘻嘻笑:“朝廷举办一轮科举多不容易啊,选拔出来这么些个进士,为什么要做选择?当然是全都要!聪明的?,要!勤学?的?,要!聪明人一点就通,勤学?的?也有发挥的?地方!总之每个人都得给朝廷干活,谁也别想偷懒!”


    卢行溪:“……”


    长孙质:“……”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女儿,怎么小小年?纪,就点燃了周扒皮的?属性?多少有点资本家了萤萤。


    又心道,幸好官家不知道你的?这一套理念,否则朝中诸公岂不是要多多地加班?


    卢照雪又哒哒哒走到爹娘面前,“天赋虽然很可贵,可是伤仲永的?故事我也听得不少。要不我去劝劝楚央,不要这样了?”


    长孙质还没说什么,卢行溪立刻就反对:“不可。他现?在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又将你视为他的?对手,怎么可能听你的??”


    “他做的?不对,对他自己也不好,他的?食铁兽眼睛,这么大,这么黑!”卢照雪在自己的?眼圈处形容,逗得爹娘都笑了。“我也算是他的?同窗,见?到他这样,可以不管么?”


    虽然不是一个学?堂的?同窗,没有那么亲近,但到底都是第一幼学?一年?级的?学?子?。


    卢行溪还是反对:“就算要管,也不是现?在。萤萤,阿爹知道你善良,但是一味地善良体贴,并不一定会?带来好结果,他可能恶意地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劝他。”


    卢照雪低了头,有些不吭声了。


    长孙质知道郎君为什么要这样两次反对萤萤。他们虽然都没有见?过楚将军家那个小崽子?,但是听萤萤每天回来叽叽喳喳幼学?发生的?事,也大概猜得到这是个什么心性的?孩子?。萤萤此?时去劝他,只?会?被狠狠地恶语伤害。


    而卢行溪,是绝对见?不得女儿被伤害的?父亲。让他看着女儿自己去找伤害,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卢照雪想了想,又说:“阿爹的?担心,我也有些明白。我并未将楚央当成朋友,只?是路上遇到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人,见?他这样,有些难受,想伸把手罢了。”


    卢行溪听了,有些退让了,想说:“既然如此?……”


    谁知卢照雪的?话紧跟其后:“我等一个时机再说吧。阿爹说得对,现?在不是好时机。”


    卢行溪喜上眉梢。还是他闺女聪明懂事,也听得进劝,不是一意孤行的?。


    第二日卢照雪在路上见?到眼圈更?黑的?楚央,果然一声不吭,什么也没想就过去了。


    下了朝之后,秦严特意点了几位朝中重?臣来商议今年?税赋一事,其中就有新任户部尚书、三司使和?三司副使卢行溪等人。


    新任的?户部尚书是顶了康英的?位置,而且有个文雅的?说法,叫“权户部尚书”。也就是说,他本身是有别的?官职的?,只?是暂时代领一下这个职位。谁让康英因为自家儿孙不争气的?事,被降职一级了呢。


    官家履行与太上皇的?约定,(当然也可以说是画饼),给康家留着户部尚书这个位置,让康家和?太上皇也好歹有些念想。


    说起来新任尚书也觉得这个位置自己坐的?不安稳,康英现?在是个户部侍郎,可户部官员大多都听康英的?,因为都觉得他迟早能凭借太上皇之势回来。尚书本来也畏惧康家声势,可现?在也烦了:老子?权这个位置,也为了做事的?,不是为了看你小学?鸡内斗的?,整天在户部生事,还能干成什么实事?


    这一次官家传唤几个重?要人物相见?,甚至都没有叫康英,康英果然眼神阴毒地看向自己。


    他也被激起了一些好胜之心,好好好,你这么想拿回这个位置,那就凭本事拿,看看本官留不留得住!看看官家到底站在哪一边!


    君臣几人商定了一下今年?两淮之地的?赋税之事,这时候臣子?们就该告退了,谁知陛下却?留了卢行溪下来。


    其他几人走后,秦严就看着卢行溪笑:“朕听灼灼说,萤萤要去参加长安幼学?术数大赛了?”


    那丫头前两日回来,就和?爹娘说个不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萤萤在一起久了,说话也变多了。哎,本来批完折子?想好好休息会?,或者和?阿令泛泛舟、下下棋,谁知道小丫头冲回来这么多话说。


    秦严也在心里抱怨起卢行溪的?女儿来。就和?之前卢行溪抱怨秦晔是一样的?。两位老父亲各有各的?心思。


    卢行溪一听见?说女儿,那他可就来劲了:“可不是。萤萤随我。”


    是是是,随你聪明。秦严心里撇了撇嘴,还好萤萤不像她?阿爹那么自大。


    “皇后也惦记着萤萤和?妹妹,等亲蚕礼过去后,咱们在宫里举办个家宴。”他的?皇后对家人是真的?好,说是家宴就是真的?家宴,以长孙家的?人为主,其他所有人都是长孙家的?女婿和?儿女。


    秦严也无所谓,乐得以长孙家大女婿自居。故而此?时对长孙家的?小女婿调侃。


    卢行溪高兴道:“请姐夫替阿质与我多谢阿姐的?美意。到时候我一家必前来赴约。”


    其实萤萤回家后,已经把秦晔告诉她?的?消息说了,但是还没有这么明确是家宴。


    卢行溪昨日听了萤萤一番话,着实心里头得意,又忍不住对着姐夫炫耀起来:“萤萤入学?后,着实大有长进。”


    秦严看出他又想要干什么了,但是他闺女最近也很有长进,比起来,他也是不虚的?,便先给卢行溪一个机会?:“说。”


    卢行溪笑着将昨日长孙质问萤萤的?那个问题以及萤萤的?作答说了出来,说完自己就评价道:“不意她?年?纪小小,还这般有想法。”


    秦严是第一次听,先是打趣道:“你们一家子?,没有旁的?例子?了么,倒拿朕的?进士来开涮。”


    卢行溪告饶。


    秦严又说:“萤萤实在是有悟性。”心里也不是不感慨,皇后也没骂错他,他比起卢行溪的?确不是太尽心。其实萤萤和?灼灼的?阿娘都差不多的?忙碌,也在外头各有事业,长孙质和?长孙令都不是甘于在后宅相夫教子?的?人物,因此?教女儿的?事情,其实爹爹也是要负责任的?。


    只?是他到底不如卢行溪呀。


    他心里笑了,做官家的?,其实也不是样样尽如人意。哪能什么好处都往你身上跑呢。


    卢行溪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能得官家这么一句夸赞,说明他的?崽崽是真的?很棒!


    好,炫耀完毕,英国?公准备告辞出宫了。他还有公务呢。


    却?被秦严先一步说出:“萤萤聪明,朕的?灼灼也不差。灼灼可是在家长会?的?筹备活动中当了梅花堂的?总指挥呢。”


    卢行溪一脸震惊地看向秦严。这还是他那个不太会?夸孩子?的?姐夫么。


    这种?话,明明是他的?台词啊,姐夫你是不是被我夺舍了?


    他太震惊,以至于没有马上接话。秦严心里有些不满,难不成是觉得一个总指挥不够厉害?你别太离谱,你闺女还没拿下桂冠呢,我闺女可是已经统领同窗了!


    他的?眼神逐渐不爽起来,好好好,你卢行溪不给面子?是吧,刚才我夸了你的?女儿这么久,现?在不知道好好夸夸我的?女儿?


    什么塑料姨父啊!


    秦严面色淡淡道:“一个总指挥,指挥同窗得当,家长会?上果然是大放异彩,梅花堂还被院长表扬了呢。”


    卢行溪这会?醒过神来了,他当然不会?吝啬于夸奖外甥女,忙接话道:“灼灼有大将之风,尽得人心。”


    秦严听得心里舒坦,仿佛和?大夏天喝了冰凉凉的?泉水一样舒坦。怪不得这卢行溪之前这么喜欢到处吹捧女儿,听别人夸自己的?女儿,真的?好爽啊!


    朕也学?会?了!


    一直站在一旁为这君臣俩的?谈话保驾护航的?大太监朱银,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内心的?戏却?异常丰富:看官家那夸人的?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中哪位大将得胜归来呢。院长给公主殿下一个梅花堂总指挥当,原以为官家也没多大在意,没想到啊,心里头还是很在乎的?呀。


    还“指挥同窗得当”,不知道的?,以为您说的?是“指挥将士得当”呢!


    还有,刚才英国?公忘记夸公主殿下了,官家是不是还有点不高兴来着。


    咦惹,这君臣两个,都是三十?岁左右的?人了,一个朝中重?臣,一个天下之主,还在暗戳戳地比较自己的?孩子?,幼稚死了。


    朱银心里撇了撇嘴。


    第 26 章


    卢行溪直到走出宫了, 还是有?些?没有?想通,这实在不是官家的行事作?风。哎,不过官家爱夸女?儿, 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不定还是和?自己学的呢。想是官家觉得自己这样的爹才算得上?好爹,所以就学起来了吧。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好, 就像长安城中的楷模爹一样。


    自恋的卢行溪不需要再为秦严的异常行为想别的理由?。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先是亲蚕礼在长孙皇后的主持下圆满完成, 宫里宫外都敬服长孙皇后的为人?处世, 再就是第一幼学的三项选拔赛正式开始了。


    时间定在某个旬假的上?午,其他学子们?都不在, 只有?报名来参加的学子们?这一天还来到幼学,且试身手。


    卢行溪知道闺女?惦记这场比试,一大早就起来往厨房走, 亲手做了一通妻子女?儿都爱吃的馄饨。他没什么拿手的, 唯独馄饨学了阿娘的手艺, 做的满口喷香, 皮薄馅大,馄饨汤也入味。他将这手艺继承下来, 也是为了给家人?吃了开心舒坦的。


    下人?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国公爷进厨房了,习以为常地?听他吩咐。卢行溪还另外蒸了两个桃花饼, 热着, 晚点萤萤考完了,就可以吃这个垫垫肚子了。


    馄饨却是早食就吃的。长孙质醒来发现卢行溪不在, 还当他有?公事走得早,谁知下人?却说国公爷在厨房亲自下厨呢。她失笑片刻, 梳妆完毕就去了女?儿的盼冬居,见女?儿也起身了,就道:“今日认真考,别粗心,发挥出本身水平就行了。”


    卢照雪当然也不会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考试而已,就算真的没拿到第一第二,失去了代表第一幼学的资格,那也没什么。只能说明她暂时地?技不如人?,又不是一直都不如人?了。


    “对,就是这么想。”长孙质不是那种瞎卷孩子的家长。


    卢照雪撒娇道:“我才那么小呢,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好哇,这是给万一没考好都打好铺垫了呀。”却见卢行溪也来了女?儿院子,抱胸取笑女?儿。


    “阿爹!”卢照雪有?时候真想打他一下,这个坏爹!把她的花花心思都给说出来了。她不要面子的嘛。


    长孙质不太赞同地?瞪卢行溪一眼,孩子还小呢,脸皮可没有?你这么厚。


    卢照雪本还想气回爹爹,见爹爹端了碗筷过来,上?面是自己最?爱吃的馄饨,她认出来是阿爹的手艺,立刻就不生气啦,抱着卢行溪的手臂又叫又笑:“阿爹对我真好!”


    “哟,好的时候就是阿爹好,不好的时候就说我坏。”卢行溪假作?委屈。


    卢照雪哄人?可有?一套了:“阿爹不坏,阿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爹,哪怕官家姨父都没有?你好。”


    她这个小人?儿哪里知道她官家姨父昨日才和?她阿爹暗地?里攀比过彼此的女?儿,言辞机锋密密麻麻,两个老父亲幼稚得要命。


    好在卢行溪很快就被哄好了,招呼着她和?长孙质都多吃一点。


    “你小孩家家,吃饱了才有?气力,不然做题的时候肚子烧得慌。”


    卢照雪还用他说,皮薄馅大的虾仁馄饨,她一口一个好不好!再时不时喝一口热腾腾的汤,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哪!


    长孙质逗她:“你知道当神仙是个什么滋味?”


    卢照雪一撇嘴:“我就是知道!当神仙就不能和?阿爹阿娘在一起了!我才不要去,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当神仙哪有?当你们?的女?儿逍遥自在呀。”


    一席话说得长孙质和?卢行溪心头感动,尤其是卢行溪,都有?些?眼泪汪汪了。“我也是,让我当神仙我也不要。可见古代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哪有?人?为了当神仙,连妻子都抛下不管的啊。”


    卢照雪没听过这个故事,忙问道:“谁呀?”


    卢行溪眨了眨眼:“你马上?要考术数了,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在心里,待会乱了思路如何是好?”


    卢照雪又开始了她的胡诌:“阿爹放心,我有?两颗心,一颗心记当下的要事,一颗心记一些?琐事。”自然,考试就是要事,这些?故事就是八卦琐事咯。


    好好好,既然女?儿这么想听,卢行溪就说给她听:“晋朝葛洪写的《神仙传》里,有?这么个人?,叫王遥,是个大夫,有?一日呢,他有?了奇遇,在山中石室中见到了两个仙风道骨的人?,就与?他们?一起吹竹作?乐。临走的时候,那两个人?对他说,还是早点回来吧,在俗间有?什么意?思呢。”


    “哇!哇!”卢照雪听了不悦道,“他们?凭什么说人?世间是俗间?他们?可见过春日雨,夏日蝉,秋日稻,冬雪起?”


    卢行溪道:“这就是故事里的神仙。王遥听了只说,我是应该要回来了。回家不久后,他就收拾了行装,他妻子奇怪,问他要离她而去么?他就说,只是短暂离开,还要回来的。可他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直到多年后,他的弟子们?又见到他一次,比从?前?还年轻,大约是成了地?仙去了。”


    卢照雪听了有?些?闷闷不乐的,“不过是个抛弃妻子的人?罢了。怎么他也配成仙么。可见神仙也未必是好的。”


    “哈哈哈。”卢行溪听了,“为父与?你想的一样!什么神仙,哪有?我们?一家人?快活!”


    “阿爹说得对。”卢照雪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可可爱爱的。


    长孙质其实在一旁听了,也觉得奇怪。她自然是唯物论者,不信鬼神,但这个时代的人?,信者多,不信者寥寥无?几。她没想到,自家这两个,也不是什么敬畏神仙的。


    他们?宁可在凡世间享受有?限的生命,而不去追求什么长寿和?神仙的通天手段。


    “父女?俩倒是一样的豁达。”长孙质也眉眼带笑。


    吃过早食,卢行溪和?长孙质一同送女?儿去幼学。待下车之?时,卢行溪还递了两个桃花饼给卢照雪:“考完了吃,先垫垫肚子。”昨日已经说好了,因为没有?提前?告知,学子们?也不知道到底要考多久的时间,因此到时候家中会再派马车来接。卢行溪和?长孙质估计在当值,没时间来接了。


    阿爹是生怕自己饿着。卢照雪接了饼,笑嘻嘻地?问:“也是阿爹做的么?”


    她之?前?只吃过阿爹做的馄饨,没吃过桃花饼。


    卢行溪点头,摸摸她脑袋:“去吧萤萤。”怕第一次做不好吃,他自己也尝了一个的。好在还不错。


    卢照雪立刻整理衣装,神色严肃,对着父母一拜:“有?阿爹的国公饼助阵,此次必能拿下!”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长孙质:“……”


    这个女?儿的中二,是有?点随了她阿爹的。


    卢行溪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妻子:“她刚才说什么?”


    “郎君没听错,是国公饼。”


    卢行溪:“……这臭丫头,编排到阿爹身上?了。”


    长孙质只是笑。


    他们?哪里知道,萤萤不仅自己吃国公饼,还宣传了出去。她一下马车不久,就见到了徐翡。徐翡也是才从?马车上?下来,与?他一同下来的还有?一个小郎君,两人?说了两句话才散去,但卢照雪眼力好,一下子就看到了马车上?的家徽。


    “咦?你怎么从?忠勤伯府的马车上?来呀?”卢照雪还当徐翡也是从?家里来的呢。


    徐翡见了她,有?些?懒洋洋地?回答:“我阿娘出身忠勤伯府。阿爹忙碌,外祖母时常接了我家去。”


    哦,这么一说卢照雪就明白了。徐翡虽然出身定远侯府,但他阿爹这个定远侯是个大忙人?,还是枢密使?,恐怕没有?太多空闲管这个儿子。要说卢照雪觉得哪个阿爹不管徐翡是还显得算情有?可原,就只有?枢密使?徐子恺了。毕竟人?家是真的忙,也来参加家长会了!卢照雪于是对这个阿爹还是有?点好感的。


    至于其他阿爹,哼,太差了太差了。呜呜,她的同窗们?好可怜。


    徐枢密使?没空,徐翡的外祖母也就是忠勤伯府老夫人?自然时常接外孙过去照料。看样子对外孙也还算周到,她平日里见徐翡的衣物上?都没什么差错。


    卢照雪也替他高兴:“你外祖母真不错。”能好好照顾外孙的人?,说明至少是疼爱自己早逝的女?儿的,所以爱屋及乌。徐翡多了外祖家疼他,也是好的。


    徐翡轻轻地?“嗯”了一声。


    卢照雪又问:“方才那个人?,是你亲戚么?”


    能一起坐忠勤伯府的马车下来,应该是吧。


    徐翡道:“他是我表哥张轲,三年级的,也报名了这次术数比赛。我带了玉露团,你要不要试一试?”


    他从?书箱里拿出一个梨木食盒,里面工工整整地?放着几个玉露团,饼皮雪白,浑圆可爱。他还没有?用早食呢,这不,特意?带来幼学吃,反正也还没这么早开始考试。


    卢照雪见他也带了吃的,忙想起了自己的桃花饼,她大大方方地?吹嘘道:“这是我家的国公饼!”


    徐翡:?


    伸向玉露团的手中途停了下来。国公饼……该不会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徐翡垂了垂眼眸,若真是这样,只怕学堂里的那些?同窗们?知道了又要羡慕死?了。


    “喏。”卢照雪也大方地?打开自己的食盒,桃花状的点心形容可爱,花瓣层层叠叠,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我阿爹做的!”她大方地?分享出去,“一人?一个。”


    反正她有?两个,早食用过馄饨也都吃饱了。


    徐翡心下其实是喜欢英国公这样的父亲的,听说国公爷亲自做的桃花饼,他当然心动了。谢了卢照雪两句就拿了一块国公饼,一边斯文地?吃,一边夸道:“你阿爹好手艺。”


    “对呀对呀。”不仅仅是卢行溪喜欢听人?夸他闺女?,卢照雪也一样喜欢别人?夸她阿爹呢。“我阿爹还会做馄饨,今早做了虾仁馄饨,好大一个,我吃了好多。”


    徐翡心说,真是个好阿爹啊。他阿爹自然也算不错,只是忙碌,但他感受得到阿爹的心是好的。只比不得英国公这个爹罢了。好在他一向想得开,是个慵懒的性子,也不喜欢与?人?多比较,不然早和?其他小崽崽一样羡慕嫉妒了。


    不得不说,英国公做的桃花饼实在是太够分量了,吃了一个他就饱了。二人?一道走向考场。


    半道上?却见着了程密和?徐先生,徐先生教文章,今日也是文章选拔赛的考官之?一。徐先生一边走,一边和?程密道:“今儿实在匆忙,都忘记买早食了。”


    程密道:“诶我那还有?两包花生,你待会拿去垫垫吧。”


    徐翡和?卢照雪两个小崽崽走在他们?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徐翡心想,我这玉露团该是趁热才好吃,可我已经饱了,不如送给先生吃,以免浪费了。


    “先生若不嫌弃,可以试试这玉露团。”


    徐先生当然不会嫌弃,又见徐翡确实一片诚心,笑道:“你可用过早食了?”


    “先生放心,方才我已经吃饱了。”徐翡将食盒送上?。


    徐先生本就意?动,当下谢过学生,接了食盒去吃不提。


    卢照雪和?徐翡二人?走到考场,不少学子已经先到了,有?的在看书复习,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则在三三两两说话。


    大约有?五十来人?报名参加这次选拔,每个年级的人?都可以报名,故而徐翡方才说他表哥也在其中。


    他们?到了不久,先生们?就进来安排,学子们?整理好自己的桌面,再不能有?书籍,更检查了每个人?手掌上?是否做了小抄。


    然后一声敲钟,试卷发下,比赛正式开始。


    卢照雪见题目确实比之?前?朔望考的时候上?了很多很多的难度,好在她这段时间有?学习,若真是信了天资管用的鬼话,现在只怕只做得出一半的题了。


    这次考试足足一个时辰时间,卢照雪先分配了做题时间,大致看过了题目难易程度,分门别类来做。一共三十道题目,全都是解题类。


    她在心里也咬牙呢,出题的先生们?真是狡猾狡猾的,题目顺序并不是难易顺序,而是一会儿难一会很难一会较为简单,充满了戏剧性。如果不是先看过整张卷子,只怕会在很难的题目上?一直折腾,耽误时间。


    钟声再次敲响的时候,卢照雪终于落下了笔。她并不是祖冲之?、刘徽这种顶级的术数天才,所以能做完她已经很满意?了。至于结果如何,只待先生们?改完吧。


    她与?徐翡打了个招呼:“现下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逛逛幼学附近的书铺?”


    第一幼学是天潢贵胄的儿女?上?学之?所,因此能够在附近开店的自然也有?些?本事,也是充着赚钱来的。怎么说呢,古往今来都是小孩的钱最?好赚了。


    卢照雪入学时间不长,还没有?怎么逛过书铺,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画本子好看,她带回去给阿娘开心开心。


    徐翡自然是不介意?的,与?正向他走过来的张轲道:“表哥,你先回府吧。晚点再让马车来接我。”


    张轲脸色沉沉,似乎不大好看的样子,应了一声,徐翡也只当他是考的不是太好。


    卢照雪道:“这有?什么打紧的,我家马车可以先送你回去。”


    徐翡想了想,也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便和?张轲说好,让他也和?外祖母说一声,省得她担忧。


    张轲前?脚走,徐翡和?卢照雪二人?就见到赵先生匆忙离去。卢照雪问道:“先生何事匆忙?”


    赵先生:“听说你们?徐先生出事了,我去看看。”


    徐翡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几位先生的关系都很不错,“徐先生出什么事了?”


    赵先生:“哎,我也不太清楚。大夫也已经来了,我过去看看。”


    徐翡忙道:“我们?也去看看。”


    卢照雪也点头,他们?今天早上?才见过徐先生呢。


    赵先生想到他们?素日也敬爱师长,不让他们?去肯定是不行的,便领着两个娃娃一起走了。


    徐先生本来今日要监考,结果快开考敲钟的时候,他忽然腹中坠痛不已,紧接着就跑了茅房,来回三次,他已经面如土色,只想趴在地?上?狠狠休息。


    程密不用监考,巡考到一半回来,看到他这样也是吓一大跳,忙去请了大夫来,又请几个下人?帮忙把徐先生抬到休息室去。


    卢照雪他们?过去的时候,大夫刚到不久,望闻问切一番,就知道了病症:“先生当是误食了巴豆粉。”


    徐先生:??


    虚弱的徐先生当然知道巴豆是什么作?用,但是他好端端地?怎么会去吃巴豆呢。


    大夫问:“先生仔细回忆一下昨日晚和?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徐先生从?昨晚上?开始说起:“昨日下学后,我吃了两盏桃花饮子,一只烧鸡,一盘茄子。夜宵吃了……”


    程密听得满头黑线。


    早在一旁听了几人?对话的徐翡却是抿了抿嘴,将桌上?打开的食盒提在手里,递给大夫:“请大夫查一查这玉露团。”


    徐先生当然阻止:“当然不会是玉露团的问题。”是他当先生的馋嘴,怎么会是学生送给他的食物有?问题呢?他早就想过了,哪怕真是玉露团有?问题,他也不会声张的,免得传来传去导致学生声名有?碍。


    徐翡却坚持。卢照雪从?旁看着他神色,心里也有?些?许了悟。


    大夫本就是治病救人?的,更要检查出病从?何处入,听说徐先生一个时辰前?吃了这玉露团,而且只来得及吃了一个半,还有?半个在那食盒放着,就检查起来。


    “果然是放了巴豆粉在内。”大夫确定了。


    徐翡的脸色骤然一变。从?前?再怎么觉得在外祖家不太顺心,到底是一家人?,如今,连外祖家都有?人?要暗害他……


    “徐先生,对不起。”


    徐先生虚弱地?躺在床上?,还在为自己的学生圆场:“可能是外面买的吃食不太干净。这如何能怪你呢。”


    徐翡身侧的拳头紧握着,淡淡道:“不,这是我从?忠勤伯府带的。”


    徐先生和?赵先生二人?都愣住了。忠勤伯府是徐翡的外家,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可就大了。尤其是今日徐翡还要参加比赛,若是真的吃了这有?问题的玉露团,在考场上?发作?的可就是他了。


    徐翡往日里是个懒散性子,他家大业大,又是独子,他阿爹没有?续娶,他生活的环境也相对单纯,不需要他费心争斗,但这不代表他是一个傻子。


    “此事是我之?过。徐先生,我这就去一趟忠勤伯府,必要查明真相,给先生一个交代。”徐翡郑重其事道。徐先生这次可是代他受过,他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徐先生眼看着徐翡带着还剩半个玉露团的食盒转身离开,也有?些?急了:这孩子这样急匆匆去外祖家,只怕讨不了好,到时候还得背上?问责外祖家的名声。


    他急得不行,偏偏自己病的起不了身。


    卢照雪一向是关心同窗的:“赵先生,您照顾一下徐先生。我这就跟上?去看看。”


    “哎……”赵先生只能看着连这个女?弟子也一道走了。


    程密赶紧安排自己的随从?跟上?去,让他关键时刻代表幼学的立场发话,也算给两个小崽崽多点助力。


    徐翡出了幼学,正准备雇佣一辆马车,却被卢照雪叫住:“等等我!”


    徐翡道:“下次再与?你一同逛书铺。”


    “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卢照雪冷静地?看着他,“徐先生也是我的先生,今日之?事我也算得个见证,我与?你同去。”


    徐翡想劝两句,毕竟他回外祖家是要发作?的,他一个外孙还好说,卢照雪一个小女?孩卷进别人?家的阴私事,只怕不好。但见卢照雪眼神坚持,想到平日里徐先生一贯爱护她,她肯定现在心里也生气得很,就没再拒绝。


    卢照雪道:“你上?我家的马车,我们?一起过去。”


    英国公府的马车早就在门口候着了。恰好此时随从?也赶来,说明了院长的意?思。两个小崽崽齐齐点头,“有?劳了。”


    “小郎君和?小娘子客气了。”


    两刻钟前?的忠勤伯府。


    忠勤伯老夫人?正与?家中女?眷说笑呢,就见小孙子张轲回来了,她忙道:“轲儿过来,你母亲给你做了几件衣裳,看看喜不喜欢。”


    张轲却脸色难看极了,看都不看一眼。


    忠勤伯老夫人?有?些?奇怪,又问:“阿翡呢?你们?兄弟不是一道去的么?”


    “哼,阿翡只知道攀权附贵,眼里哪有?我这个兄长!”张轲鄙夷道。


    “这是说的什么怪话。”忠勤伯夫人?一贯是个柔和?性子,“阿翡是你表弟,你姑母走得早,咱们?都是他的亲人?。你哪里不顺,何苦拿他作?筏子撒气。”


    张轲当然心气不顺了!他今年已经九岁多了,马上?就到考学的年龄,哪里不需要这么个术数大赛的荣誉呢?诗词、术数、射箭,他也就术数出色一点,在他们?年级能排个第一名的样子。


    这一次的长安术数大赛,都不一定要拿到什么荣誉,只要能代表第一幼学参加,都是一个出彩的加分项。他当然虎视眈眈,也对这两个名额视如掌中之?物。


    偏偏这一次,他那个表弟居然也要参加!


    他与?表弟也算是自幼认识,也在一起读过书,当然知道表弟的天分。他的脑子就是转不过徐翡,但好在徐翡一向是懒散的,走个中等的水平,不愿意?居于人?上?。他也就放心下来,免得与?表弟都是同一辈常常被拿出来比较。


    可这次,徐翡不仅在他们?的朔望考中名列第一,还要参加选拔赛。他们?同窗里还有?个叫卢照雪的,据说也很厉害。


    一共就两个名额,就算他不一定能拿下,但徐翡绝对不能拿下!否则他永远要笼罩在表弟的阴影之?下,甚至比这个更可怕,因为他年龄更大,居然还不如同台竞技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


    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溜进了厨房,今日家中少爷和?表少爷都有?重要的考试,厨房自然也兢兢业业地?做好了两个食盒的玉露团,让他们?带着在马车上?吃。


    张轲说自己带给表弟,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有?意?见。暗处无?人?的时候,他就将特意?买的无?色无?味的巴豆粉下到了食盒里。


    可惜徐翡不喜欢在马车上?吃东西,所以他没有?亲眼看到他吃。不过他知道,到了幼学,他一定会吃的。


    在考场上?,他一直留心着徐翡那边,就等着他发作?,谁知道直到结束他都好好地?在座位上?,他这一留心还耽误了他自己做题,根本都没做完!


    张轲可不恨得咬牙切齿的。当下对祖母和?母亲说:“阿翡只知道与?英国公的女?儿玩,可不是攀权附贵?”


    英国公女?儿?那可是他独女?啊!忠勤伯老夫人?心里高兴,“你也该去一起玩啊。”若是能与?英国公女?儿混个脸熟,将来英国公选女?婿指不定就能看中他们?家轲儿呢!那才是走了大运啊!


    忠勤伯老夫人?在这美滋滋地?畅想,却没想到,一刻钟后,随着外孙回来,家里就被搅得翻天覆地?的。


    在马车上?,卢照雪就问徐翡:“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徐翡眼睛合上?,有?些?疲惫道:“大概知道。”


    “好!那我们?就去找他算账!”卢照雪绝对容不得人?欺负她看重的先生,管对方是忠勤伯府的什么人?呢!


    到了忠勤伯府,徐翡就领着卢照雪与?随从?径直入了内院,门房都被这气势汹汹吓了一跳:表少爷这是领了客人?家来?可神色怎么这么奇怪呢。


    忠勤伯老夫人?听说外孙带了客人?来,稳坐着等外孙和?客人?拜见。外孙的客人?自然与?他一样,都是小孩子,见了自己这个有?品级身份的老夫人?,就是晚辈。


    徐翡入了大厅,先与?几位长辈见礼,目光在表哥张轲身上?停留了几分。只见他与?自己神色自如地?对视,并无?半分心虚之?态。


    卢照雪也大大方方道:“晚辈不请自来,还望老夫人?与?夫人?恕罪。”


    忠勤伯老夫人?哪里会见怪,她心里还有?些?做成姻缘的念头呢,不管是和?自家轲儿还是和?外孙阿翡都是好的。忙招呼她坐:“早听说国公爷的女?儿聪慧大方,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还要下人?赶紧上?果子茶点。


    卢照雪推辞:“实不相瞒,晚辈前?来是做见证的。”又介绍身旁的随从?是院长程密的随从?,也是来做见证的。


    “见证?”这说法倒把两位夫人?搞糊涂了。她们?很有?些?莫名其妙的。张轲倒是终于有?些?紧张不安起来,频频看向徐翡。


    只见徐翡神色严肃地?说:“外祖母,我们?家出了个下毒贼了!”


    第 27 章


    徐翡此言一出, 众人皆惊。


    忠勤伯老?夫人到底还?是稳得?住,“阿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她甚至用眼神示意徐翡, 英国公的女儿还?在呢!就算有什么事, 不能等她走了再说么!还把她带回家里头说。


    家丑不可外扬。自来大家族的事情,都是家?族里头处理完毕了,不叫外人知晓半分细节和内情。


    徐翡抿了抿唇:“外祖母, 此事事关重大,孙儿不得?不说。”


    “好, 你说!”忠勤伯老?夫人也有些气着了, 别扭道。


    徐翡道:“家?中给我准备的早食是一盒玉露团,是不是?”


    忠勤伯夫人素来管着大厨房, 便道:“是。今儿你们兄弟二人要考试,便没有准备汤汤水水的,玉露团吃了能饱腹, 可是这玉露团出了什么岔子?”


    徐翡冷着脸道:“我不喜爱在马车上用食, 下了车才准备吃, 恰好卢照雪也带了桃花饼来, 我便吃了她的桃花饼,玉露团后面送给了没来得?及买早食的一位先?生吃。考完试出来, 我就听说先?生出了事,原来是玉露团有毒!外祖母, 这等事出在我们家?中, 该不该查?”


    张轲听了才知道原因,原来都怪那个卢照雪!他望向站在中间的小娘子, 小娘子也神色淡淡,就站在他表弟旁边, 这二人原来是算账来的!


    忠勤伯夫人惊诧一声:“怎会如?此?”她不信她管的家?是这样错漏百出。


    忠勤伯老?夫人听了,又观察了一下众人神色,她活得?久了,见得?世面多了,张轲看?起来淡定,实则色厉内荏,是个纸老?虎。她又想?起他刚才进来时的作态,也猜到了。只是阿翡实在生气,她道:“此事外祖母定然会查个一清二楚,给你和你先?生一个交代。”


    徐翡却没有被这说辞糊弄过去,而是反问:“外祖母打?算如?何查?”


    忠勤伯老?夫人心里一恼,果然外孙就是不亲,和自己一点也不贴心。但面上还?是和蔼道:“厨房每日?里经过的人手那么多,总得?一一排查。不过你也放心,咱们府里就这么些人,还?能跑到哪里去?”


    阿翡想?要个“下毒贼”,那就给他个“下毒贼”好了!


    徐翡知道,今日?自己若是就任由张轲这么混过去了,只怕明日?就丢出来一个“人赃并?获”的下人了!到时候只说他是怨恨家?中表少爷的行?事,或是编造个什么理由,也就过去了。


    他没有再反驳老?夫人的话?,而是看?向张轲,“今日?在马车上,表哥问了我两次,怎么还?不用玉露团,是何用意?”


    正是因此,他才第一个怀疑张轲。现在又见张轲面色虚浮,就知道他心里有鬼。


    张轲本见祖母都帮自己按下去了,结果现在徐翡还?要生事,抿着嘴回答:“只是担心你饿着肚子。”


    “只怕玉露团就是表哥动的手吧?”徐翡是一句接这一句,“表哥从哪里买的巴豆粉,你可知道,你买成了丁公藤粉,如?今先?生命悬一线,你若还?有半分良心,就该认罪!”


    这时候他开?始庆幸一开?始没把徐先?生的病情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了。外祖母的公正慈爱,在家?族利益面前?,果然变成了和稀泥。


    卢照雪也对徐翡大为改观,原以为阿翡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懒散人,没想?到他还?挺能说,还?句句在理。现在都想?到用言辞诈他表哥一把了!


    果然张轲脸色刷的一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明明就是巴豆粉,怎么会命悬一线!”他到底不是个笨人,话?音刚落,他自己就意识到了,“你诈我!”


    他的心态其实还?是可以的,不然也不会在徐翡刚进来的时候面不改色,但命悬一线的冲击实在太大,他到底不满十岁,虽然作恶,但也不想?担上一条人命,所以才会暴露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啊。他说不出心中是恼怒暴露,还?是庆幸先?生最多拉肚子而不是马上要赴黄泉。


    忠勤伯老?夫人早在徐翡说话?的时候,心里就暗叫了一声:糟!


    还?未来得?及阻止轲儿,他就已经自己全都抖完了。


    她的面皮也一抖一抖的,无?数个念头在心里转着。这若是只有阿翡一个,倒好处理,偏偏英国公女儿和那个自称代表程院长来关心此事的随从也在,总不好把他们当做下人一样打?杀了。


    徐翡淡淡道:“你承认了。”


    张轲唇色发白,一脸无?助地看?向祖母和母亲。


    忠勤伯老?夫人站起身来,拉住徐翡的手,“你表哥想?必是与你开?玩笑呢。而且,这事你最后也没吃亏,也没耽误了你考试。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只说,你舅母平日?里待你如?何?”


    徐翡最痛恨这种被人绑架的亲情,可偏偏舅母的确是无?辜的,她此时望向自己的神色很是愧疚不安,还?带着对亲生儿子的担心,他抿了抿唇,“舅母对我很是不错。”


    忠勤伯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平日?里儿媳妇为人是不错的,又赶紧叫张轲过来:“孽障!你和弟弟开?了这样不得?体?的玩笑,险些坏了他的事,又害了先?生生病,你该好好与弟弟和先?生赔罪才是!”


    张轲眼前?一亮,果然有祖母在,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会峰回路转的!祖母到底是长辈,能压得?住徐翡。他再有道理又如?何,刚才真是好威风,现在还?不是得?接受自己的道歉?


    他走到徐翡面前?,就是一个鞠躬,“哥哥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走了岔道,还?好弟弟宽宏大量,肯原谅哥哥这一回……”


    他还?没说完,卢照雪就打?断了他的唱念做打?:“原来在忠勤伯府,下毒都算是开?玩笑么?”


    她的语气很是疑惑不解,目光也投向了忠勤伯老?夫人。


    老?夫人叫她这一看?搞得?有些难堪,与她有商有量道,“小娘子,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事,现下已经商量妥当,就这般算了吧。”


    算了吧?卢照雪简直要气炸了,她这个路人都要气炸了,代入一下徐翡,岂不是要气的升天?!反正她是不敢想?,居然有人可以明目张胆地当着外人的面都偏心成这样!她特意跟来这一趟,就是故意来“讨嫌”的,徐翡要计较此事,她就是要去做这个旁观者,看?老?夫人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好不好意思不秉公处置。


    结果真是让她大失所望。


    于是她直言不讳道:“我一向听徐翡说他家?外祖母很是疼爱他,与自家?子孙别无?二致,如?今看?来,倒是他走眼了。”


    徐翡瞥了这小姑娘一眼,没说话?。


    忠勤伯老?夫人的脸上顿时青一块红一块的。她平日?里自然是疼爱徐翡的,加上他亲娘早逝,对他这个外孙很有几分移情,可现下不是出了这么个事嘛。


    她到底是要保这个孙子的,于是也不管卢照雪的身份了,强硬着做派:“这是我忠勤伯府家?事,还?望卢小娘子莫要越俎代庖。”


    就差没明着说,这事关你姓卢的什么事了?要你来我家?多嘴多舌?


    卢照雪虽然心里很生气,但是她这个人有个特点,越生气她就越是冷静,越要想?出办法来,“张轲下毒,伤害到了我的师长。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的师长出了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端的是义正言辞,一副合情合理的模样。


    这也确实是她硬要跟来的第二个理由。徐先?生确实是无?辜卷入这件事的,但他难道没有受到伤害么?那她身为弟子来算账,又有什么错!谁说她没有立场了!


    这话?放出去,谁都只能夸她英国公家?小娘子一个尊师重道的!谁不想?要个这么给力这么能用的学生啊!


    随从也站出来道:“不错,此事我们院长也是上心的。”


    活了大半辈子的忠勤伯老?夫人自然也知道卢照雪说这话?的意思,总算摸到点她的命脉了。原来不仅是为了给阿翡撑腰的,还?是为了给师长讨公道的,那就好说了:“小娘子放心,那位先?生的身体?我忠勤伯府定会负责到底的,不必担心大夫的问题,补偿的事也好说,定让先?生好好休养。届时还?小娘子一个健健康康的先?生。”


    不过是些许钱财,算不得?什么。一个教书的,能有什么背景?还?有这个随从,别说是随从,就算是程密本人来了又如?何?这里几个人里,她只在乎卢照雪的态度。


    啊啊啊啊啊啊!卢照雪真的要崩溃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说自话?的人!她要的是公道,不是补偿!


    好大夫,难道她徐先?生会缺么?徐先?生好歹教了这么多年?书,这么多弟子,光说他们梅花堂,哪个学生不是非富即贵的,若是秦曜或者秦晔之间的哪个最后登基,徐先?生说不定还?勉强算是个“帝师”呢。学生们家?中都能给徐先?生弄来好大夫治病。


    至于补偿,好好笑,徐先?生要什么补偿啊,能在第一幼学做先?生的,本身家?境就不会太差,这里的工钱也不少。


    徐翡这时候出声了:“徐先?生不需要补偿,只要真凶。”


    他怎么能让卢照雪一个人冲锋陷阵。她要做大将军,起码得?有他这个小兵开?路。


    “阿翡。”忠勤伯老?夫人冰冷地瞪了徐翡一眼,她眼中全无?昔日?的慈爱,只有对徐翡不懂事、引着外人来害自家?人的怨恨。她又看?向卢照雪,“小娘子年?纪轻,经的事少,才会把这件事当做天大的事来看?,等多年?后回想?起来不过是一时意气罢了。你的路还?长着呢,焉知将来就没有需要忠勤伯府助力的时候?”


    这是利诱了。又指出卢照雪说不定是一时激愤上头,这时候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利益才是。


    啊这。卢照雪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利诱,不是,她看?起来很惨么?


    “可是我阿爹是国公,我姨母是皇后啊。”她有些不解道,“我还?有沦落到求助忠勤伯的一天?”


    忠勤伯府全家?:“……”


    草你爹啊!还?真是啊,这小孩子居然还?挺有逻辑的,她还?挺懂!糊弄不了!还?有,她还?知道什么叫“沦落”。确实,他们忠勤伯府的门?第比起英国公府的门?第,当然相去甚远。更别提卢照雪她母族那边后台更硬啊,她姨母是皇后,姨父是官家?啊!


    卢照雪平时从来不仗势欺人,此时却察觉出一些仗势欺人的愉悦感来。果然,对于恶人,就是要以恶制恶,以暴制暴!和他们讲什么道理呀!


    徐翡也险些笑出声来。萤萤也实在太可爱了些。


    忠勤伯老?夫人实在没辙了,只能色厉内荏道:“就算涉及你先?生,我忠勤伯府也会与你先?生商量。只怕你做不了你先?生的主的吧。卢小娘子不要多管闲事,来人,送客!”


    “我多管闲事?”卢照雪冷笑道,“今日?那玉露团徐翡原要分给我吃的,我若出了事,你们张家?担待得?起么?”


    忠勤伯老?夫人:……???


    不是,有这么回事你刚才不早说?现在才来说,不就是因为现在才想?出来这一计么?


    小娘子小小年?纪,坏水是一茬一茬地冒泡啊!损主意是一个比一个气人啊!


    卢照雪干脆转身就走:“好好好,你们张家?仗势欺人,对我这样的苦主都威逼利诱。我这就回去与我阿爹说,天下竟还?有这般的道理?”


    张家?众人:麻了,真的麻了。你卢照雪心思好歹毒啊!你还?知道找大人告状!


    忠勤伯老?夫人这时候也不敢再摆架子了,忙上去拉了她的手:“小娘子且慢!”见卢照雪暂时停步,只能老?泪纵横:“老?婆子辛劳一辈子,都是为这些小辈操心。现下出了这样的事,若叫外人知晓,轲儿还?有什么前?途?这辈子只怕就毁了。小娘子你也是上学的人,自然知道名声的重要。”


    这是打?感情牌了。哦哟,对着她这个外人打?感情牌,居然也打?得?出手。这若是个心肠软的小娘子在,早就被这一家?人给糊弄住了。现在老?夫人这么一说,本来是长辈还?要和小辈讨饶,更是凄凄惨惨,只能原谅了。


    但卢照雪是什么人,在她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还?没有变成所谓圆滑的大人。正直就是她的原则。“是啊,名声这么重要——张轲还?要下毒害自己的表弟,啧啧。”


    忠勤伯老?夫人一噎,你是没有心么,姓卢的!


    眼泪往下流,“他不争气,我们自当惩罚。只是其他人无?辜,连带着他阿爹也要受人鄙夷,我实在是不忍。”


    卢照雪好笑道:“养不教,父之过啊!我不知道他阿爹做官做得?如?何,但教子确实不行?啊。”


    不知道为何,忠勤伯夫人心里竟然觉得?还?有些小贴心。她知道她的想?法有些大逆不道,教孩子当然是母亲的责任,父亲在外头忙了一天回来,尽忠体?国,怎么还?能指望他教子呢?同理,张轲做错了事,无?论是家?里人还?是外人都会指责她这个母亲,可是卢小娘子现在说,这本该是父亲的责任。她就有些诡异的开?心。


    忠勤伯老?夫人快要被卢照雪气死了,英国公到底是怎么养的这个女儿,合着是真的油盐不进啊。


    卢照雪干脆问道:“秉公处理,有这么难么?”


    忠勤伯老?夫人:“放弃自己的亲人,小娘子做得?到么?”


    一老?一小对视中。


    卢照雪忽然笑了,问徐翡:“你同意老?夫人的处理么?”她眼神不再固执,而是一副“你同意的话?,那我就不再坚持;你若不同意,我们就一起捅破这个张家?”的模样。


    徐翡看?向忠勤伯老?夫人:“外祖母,今日?若真是我吃了玉露团,您会给我主持公道,处理表哥么?”


    忠勤伯老?夫人:“我……”


    她还?没说完,徐翡就笑了:“您不会。”他的语气很是笃定,显然是通过今日?的眼睛看?穿了老?夫人的本质。


    他看?向卢照雪,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他该谢谢她,陪他一起看?完了这场好戏。“外祖母,我只是与世无?争,不是任人宰割。外家?偏袒至此,我不能再留下。”


    他行?了一礼,就拉着卢照雪大步走出大厅。


    忠勤伯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个什么意思,这是比惩罚张轲还?要严重的事情!他们忠勤伯府本就不得?圣心,忠勤伯也不大争气,不是什么实权人物,好在有个做枢密使的女婿,女婿也照应着岳家?。


    张家?说是替女婿照顾着外孙,其实颇有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把持着徐翡这个人质在手,徐子恺自然也投桃报李,漏些好处给他们。


    若是让徐翡这样伤心离去,徐子恺知道了,他们张家?岂有好日?子过?


    完了,完了。忠勤伯老?夫人忙叫下人们去拖住徐翡,说是说“拖”,其实是“抓”。


    卢照雪听到后面下人们赶来的脚步声,忙一把抓了徐翡的手:“我们跑!”


    心道,徐翡这家?伙上次骑射课考试跑的那么慢,今天还?不知道跑不跑的出去!却没想?到,这家?伙今日?居然这么给力,可能实在太生气了,居然能跟得?上自己的步伐,两个小孩一路跑出大门?,门?房听到后面下人叫“拦住他们”,也要上前?拦人。


    前?有狼,后有虎,卢照雪大喝一声:“我是皇后外甥女,谁敢拦我!”


    门?房们都被她这嚣张气焰吓得?一退,这就被他们抓住了机会,逃了出去。等二人爬上卢家?的马车,催着车夫快走,才顾得?上气喘吁吁:“呼~”


    喘完气又觉得?有些好笑,今天的情节实在是太过刺激啦!卢照雪真是个天生的好斗分子,与老?人家?对问都不落下风的。只要道理站在她这一边,她没在怕的!


    “你真要搬出张家??”卢照雪问道。其实她是问,你真的要和你的外祖家?断绝往来?到底是朝夕相处的亲人,不是一般亲戚。


    今日?徐翡的表现其实她很满意,这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包子,她最怕自己在那帮小伙伴说话?,小伙伴反而还?背刺她一刀。好在徐翡没有。后面还?壮士断腕,反制了张家?一把。


    徐翡的一张脸也跑得?红红的,他体?力不如?自幼习武的卢照雪,此时还?有些喘。他平复了一下气息,才说:“是。我宁可一个人在定远侯府住。”就算阿爹不在,至少没有人打?着亲人的名义害他。


    卢照雪也知道一些他的情况,定远侯府就他和他爹两个主子。“其实也挺好的,你就是家?里的老?大,想?几点睡就几点睡,想?喝多少饮子就喝多少。”


    徐翡失笑。这是说出了她自个的心里话?了吧。想?必是她在家?是个馋嘴的,她爹娘必然管着她,不让她多喝饮子,不让她熬夜晚睡。


    刚才在伯府老?夫人面前?都大杀四方的女将军呢,现在就露出了小儿女情态。真挺可爱的。今日?他们一起大战张家?,徐翡自觉与她有些战友情谊了,对她也敢说心里话?了:“其实我外祖母倒未必是个坏人,只是亲疏有别,疏不间亲,这道理我早该懂了。”


    卢照雪心里有些奇怪,又有些明了,只是不好当下就问徐翡。她只怕徐翡心里还?是有些伤心的。毕竟这是除了他阿爹以外唯一的亲人了。


    “我觉得?亲不亲,不完全是用血缘决定的。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对你好,这就够了,哪怕他与你本身没有血缘关系。”她一向是认同这一点的,也分享给小伙伴听一听。


    徐翡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与传统的血缘观念大为不同,说出去指不定要被一些卫道士大骂的。就连他们的先?生们恐怕也不能答应,毕竟血缘维系家?族,支撑所谓孝道,孝就是一个人立身之本了。


    他淡笑着看?卢照雪,“说的很是呢。”比如?萤萤,她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一样对我很好。


    卢照雪见他赞同她这理论,更加高兴了,小脚脚一翘一翘的。“总觉得?我们好像忘了点什么。”


    徐翡:“!我们把院长的随从落在伯府了!”


    卢照雪:“!”


    徐翡想?了想?,道:“应该没事的,他们只是要抓我回去动之以情,不会对他如?何的。”这倒也没说错QAQ


    车夫见里面两个小主子终于不说话?了,才插话?道:“小娘子,我们现在去哪?”


    小娘子和小郎君一从伯府出来,就是窜逃的模样,催着他快点赶车走,又没说去哪,他只能到处开?,漫无?目的,这条街都来回兜了五次了。


    卢照雪和徐翡打?着商量:“要不去我家?坐会儿?”


    徐翡想?着,那么早回府,只怕阿爹也不在,没人做主,到时候外祖母他们上门?,只怕能把他裹挟回去。还?不如?去萤萤家?。


    卢照雪也有自己的主意,她阿爹中午是回家?的,她要好好和阿爹告这个状,还?要阿爹请徐枢密使过来,好好看?看?他这个儿子是怎么被外家?欺负的。


    哼,谁还?没有亲爹做主呢!叫你们张家?瞧不起人!


    ……


    午时,卢行?溪准时下值。今日?萤萤在家?,他中午自然是要回去陪女儿用饭的。


    兴高采烈地回家?中。


    兴高采烈地与门?房打?招呼。


    兴高采烈地听门?房说:“国公爷,小娘子带了同窗回来啦,哪个同窗?哦,是徐枢密使家?中的小郎君。”


    (笑容消失术)


    面无?表情地跨进大门?。


    面无?表情地听见女儿与徐家?子聊天的声音。


    今日?的英国公,也是开?心的国公爷呢!


    第 28 章


    英国公大人到底城府深, 等见到徐家子的时候,脸上早已经挂上了?笑容。


    徐翡也素来知晓礼节,给?长辈行礼:“小子徐翡见过英国公。不请自来, 实在叨扰了?。”


    卢行溪心道, 你小子知道这道理,还上门做客,哼!面上却笑着道:“徐小郎君不必客气?, 你父亲是我?同僚,你又是萤萤的同窗, 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好了。”


    他大方地说着, 心头却在滴血。


    卢照雪却一向大方,一是自觉之前因为自己炫耀阿爹带自己爬山勾起了?徐翡的伤心事对他有些愧疚, 二是今日并肩作战与徐翡有了?“战友之情”,立刻就接上她阿爹的话,“对, 你就当自己家。待会再让你阿爹来接你。”


    卢行溪:……


    什么破风小棉袄啊。


    不过他也没忘记萤萤的最后一句话, 颇有些奇怪。


    徐翡却不会真的把主人家的客套话当真, 他笑了?笑, 没再说话。


    卢照雪见了?阿爹,却是已经大胆地告起状来:“阿爹, 你是不知道,居然?有人要害徐翡!还害错了?人, 最后我?们徐先生出事了?!”


    卢行溪听了?这描述, 也觉得有些奇怪:“你们今日不是考试去了?么?怎么会出事?”他记得,与萤萤一起参加术数比赛的就是眼前这小子, 怎么还有人要害他?他还当时今天考试结束得早,俩人才一道来家里玩呢。


    卢照雪与徐翡对视一眼, 两个小崽崽一人补充一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抖出来了?,包括萤萤是如何?在忠勤伯府大发神?威的(徐翡说的),徐翡又是如何?对上他外祖母都不落下风的(萤萤说的)。


    把卢行溪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甚至还来不及在中途插话,卢照雪和徐翡两个就已经绘声绘色说起来了?。还别?说,这要不是涉及自家闺女,这故事听下来还挺有意思,一波三折,反派也很多样化,有传统恶毒的小人(下毒的张轲),也有偏袒小人至极的大家长(忠勤伯老?夫人)。


    两个主角的戏份也都很出彩,有仗义?执言的小姑娘,还有敢于逃脱原生家庭的小郎君,好好好,真是妙极了?!


    卢行溪别?的先不说,只问卢照雪:“你真的差点吃了?那玉露团?”


    卢照雪后面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分量,对老?夫人说自己也差点吃了?,其实没有的。她扁了?扁嘴,实话实说:“没有。徐翡是请我?吃来着,但?当时我?已经吃饱了?。”很快她又高兴起来,“但?我?分给?了?他我?的国公饼哟~”


    她还很得意呢,觉得自己是个大方的姑娘,不是什么小气?包!


    殊不知,这在她阿爹听来,简直是心碎的声音。


    但?我?分给?了?他我?的国公饼哟~


    分、给?、了?、他、国公饼!!!


    卢行溪对徐翡怒目而向,就这么个臭小子,凭什么得到他亲手做的饼?!


    徐翡也有自知之明,觉得英国公似乎对自己也没有那么喜欢,毕竟自己吃了?国公饼啊!


    卢行溪心里还有些发酸,闺女还把“国公饼”的由来说给?了?这小子听。他们肯定是交情很好。哼!上次他见王临,虽也有些嫌弃,但?到底王临没有跟着萤萤到家里来,王临也没有吃他做的国公饼!


    他宣布,现?在徐翡就是他最讨厌的小郎君了?!没有之一!


    他收拾了?心情,还是要先处理?好忠勤伯府这事。“张家简直无法无天,连你都想抓。”


    卢照雪在亲爹面前惯会委屈的,想到今天一路逃跑的心酸,她更加“火上浇油”起来,“他们还追得好快,好在我?最后狐假虎威了?一把,不然?还逃不出来嘞!”


    卢行溪的理?智被燃烧:“好好好,连我?的女儿都欺负,张家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又拿眼睛去瞥徐翡。他说他的外家坏话了?,他又是个什么反应?


    嗯,目露赞同,并未愤怒自己所说。还算他识相。


    “还有还有!”卢照雪越想越委屈,但?她不想在小伙伴面前掉小珍珠,“老?夫人还说我?是多管闲事,越俎代庖。”她才不是多管闲事呢,她明明是仗义?女侠!


    “胡说八道!”卢行溪一代入自己闺女,就怒不可遏。平日里在朝堂上再冷静不过的人,天塌于眼前都面不改色的人,此时却轻易被闺女的话牵动心肠。“你是尊重师长,关爱同窗,这是极好的事。”忠勤伯府的老?夫人自己不能?公平公正?处理?事情,就拿我?闺女开刀,什么人啊!要是她单单不公平对自家人(比如徐翡)也就算了?,偏偏也欺负到他闺女这个客人头上。


    苍天,还有这样做主人家的道理?么!他萤萤又招谁惹谁了??她不就是正?义?了?一点,善良了?一点,那群姓张的王八蛋何?以逼迫至此!累得我?萤萤奔逃一路,窜上马车。


    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忠勤伯府从未邀请过卢照雪,是卢照雪不请自来的。


    卢照雪听她阿爹这么一说,更觉得理?也直了?,气?也壮了?。“老?夫人还威胁我?,说我?将来说不定有求着他们张家的时候。”


    卢行溪:???


    说这话是当我?这个国公死了?吗?什么时候我?闺女还轮得到你们来帮忙?


    徐翡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俩,不知为何?,从来都很知足的他心里也有了?些羡意。萤萤在外人面前虎虎生威,一点都不带怕的。可是在她亲爹面前,又是不同情态。


    人嘛,总是这样,在自己依赖信任的人面前,总是一副可怜模样,因为知道有人可以帮自己兜底了?,不需要一个人撑着了?。


    他却未必有这么一个人来兜底。徐翡想起外祖家的事,心里也难免有了?些意难平。


    卢行溪道:“此事我?必不干休。只是到底涉及小郎君的外家,小郎君又是住在外家许久的了?,都是亲戚,你有何?打?算。”


    这是问徐翡的态度了?。别?我?闺女帮着你大半天,你自己立不起来,那可真的是气?死人了?。但?凡徐翡敢为张家说一句话,他卢行溪就是拼着不要脸也要一扫帚给?他扫出去。


    徐翡当然?也明白?卢行溪的顾虑,俗话说,疏不间亲,这还是他今日悟出来的道理?呢。人家英国公凭什么掺和这件事呢。别?到时候徐翡背刺他,那就变成笑话了?。


    他拱手道:“今日萤萤助我?许多,我?很是感激。接下来的事该由我?们徐家自己和忠勤伯府算账。还请卢叔父帮我?带个口信与我?阿爹,让他下值后来这接我?。”


    这时候不再称呼“英国公”了?,而是从萤萤这里论交,称对方为“叔父”,当然?也可能?是从父亲这边论交,反正?英国公和他阿爹是同僚来着。


    卢照雪就知道徐翡与自己想的一样,她本就打?算让徐枢密使?过来给?儿子做主的。不然?定远侯府现?在没人,徐翡在那说不定就被张家人守株待兔了?。


    在英国公府就不同了?,“我?就不信,张家人还能?带人闯入府中,强行带你走?。”


    徐翡笑了?。有她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女将军在,谁敢上门劫走?他?


    卢行溪对徐翡这小子这番话倒还有些欣赏,是个能?担得起事的。“不过举手之劳。”也该让徐子恺来收拾收拾他岳家这个烂摊子。他虽然?因为萤萤而对徐翡有些嫌弃,但?他也是为人父亲的人,自然?也见不得徐翡被外祖家欺负。


    徐翡到底还小呢。


    卢行溪果然?差人到枢密院去送信给?徐子恺。这边,卢行溪本是中午回来,准备和女儿吃锅子的,他们父女二人也可以好好聊一聊天。谁曾想女儿回来还带了?个同窗。


    今天是小气?的英国公,不想请女儿的同窗一起吃锅子。


    “阿爹,我?有点饿了?,不是说好了?今日吃锅子么?”卢照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差不多该叫厨子准备起来啦!


    卢行溪:“……”


    他无奈道:“好好好,吃锅子。”


    卢行溪是宠孩子的,这时候的锅子有点像长孙质以前生活那个时代的火锅,只是口味没有那么多样复杂。不过,经过长孙质的改造,如今英国公府的锅子也是辣的很的了?。


    卢照雪爱吃辣也能?吃辣,只是她爹娘都觉得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辣,因此往往要另外准备一个清淡的锅子。


    旁的配菜也很多,卢行溪很能?吃,也不在吃上节制太多,卢照雪也一样,还开玩笑说自己有两个胃。


    锅子冒着热气?,卢行溪作为主人招呼徐翡也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是每人跟前一个小锅子。如果自己不招呼的话,只怕萤萤这个小主人就要开始招呼了?。哼,才不给?她机会。


    徐翡是人生第?一次吃锅子。他阿爹口味清淡,便是阿娘还在时,为了?阿娘病情,家中也常常饮食清淡。到了?忠勤伯府,伯夫人对他倒很不错,只是忠勤伯府一家人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什么都冷清。而且忠勤伯府渐渐入不敷出,在吃上也懒得花心思。


    像英国公父女这般热爱好吃的,实在是少数。徐翡夹起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顿时脸就烧红了?,火辣辣的味道,又让人刺激又让人回味。徐翡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卢照雪分出眼神?关注了?小伙伴一下,见他吃得开心,也就不再强行搭理?,免得他觉得生疏,吃饭都不知所措。


    她与阿爹轻声道:“阿爹,我?今日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事到如今,她也觉出一点味道来。她一时之气?就冲进别?人家里,想要做别?人家的主,断别?人家的案,也不知道这事闹出来,会不会连累阿爹阿娘,要是他们被人议论不会教女,那就是她的过失了?。尤其是阿娘,世人大多认为教育孩子(特别?是女儿)是为人母亲的责任。


    卢行溪见她问的认真,也就不敷衍她,而是说:“你做了?这事,心里觉得是对的么,还是仅仅一时意气??”


    细思片刻,卢照雪认真答:“是对的。”


    “那不就得了?。”卢行溪轻描淡写的,“你做了?你认为对的事,那阿爹就没有教错你。人生在世,有时候要‘审时度势’,有时候却需要一点‘少年意气?’。”


    审时度势、少年意气?。卢照雪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两个词,她今日肯定是没有圆滑地审时度势的,可能?是有些少年意气?的。“我?本来都还好的,只是想着为徐翡做个见证。但?当时,老?夫人偏心,让张轲道个歉就想完事,我?看到张轲那得意洋洋、有人撑腰的样子就来气?!”


    卢照雪气?鼓鼓的,脸都鼓起来了?:“他为什么不去害别?人,偏要害徐翡!还不就是觉得徐翡好欺负,就算被抓个现?行,也有老?夫人护着他!老?夫人这是在助纣为虐!”她最是在乎亲情,见到旁人家的亲人之间居然?这样互相算计,甚至是下毒谋害,她实在心里不舒服。


    张轲若是恶人,他的恶也一定是家里助长起来的!就是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只无脑疼爱儿孙的老?夫人,才会有他今日敢对表弟下手之事!


    卢行溪听了?萤萤这样的想法,倒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个难得的。她不仅有一颗悲悯心,也很知道是非,能?看到事情的本质。忠勤伯府的根子上就烂了?,从老?一辈,到小一辈,全都没救了?。


    本来还有个女婿支应,现?在这事把女婿一家可谓是大大地得罪了?。卢行溪敢保证,徐子恺今后绝对不会再护着岳家,不踹上一脚都是他好气?度了?。


    徐翡默默地听着,也不插话。连萤萤都明白?的道理?,外祖母不会不明白?,表哥虽然?可恶,但?外祖母作为一家之主,未必也没有发挥作用。


    他吃饭慢吞吞的,斯文得很。卢照雪和卢行溪父女二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慢悠悠吃饭的小孩子。卢行溪低声问闺女:“他这样慢性子,你也玩得来?”


    闺女可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嘛。”卢照雪伺机夹了?一筷子粉丝,沾了?汤的粉丝,香喷喷,软绵绵。


    卢行溪险些笑出来。她小人儿一个,还知道这句话呢。如果长孙质在此,一定忍不住想:这自恋劲头,不愧是父女俩。居然?连这都能?遗传。


    卢行溪又问卢照雪与徐翡二人:“你们今日考得如何??”


    二人虽是一定的竞争对手,却比起其他也报名了?选拔赛的学子来说,要更亲近些。毕竟他们都代表了?梅花堂,都是赵先生的弟子。


    卢照雪说:“题量有点大,不过我?做完了?。”


    徐翡也老?老?实实地回答长辈:“我?也全做完了?,只有一题没什么把握,其他都检查了?一遍。”


    卢照雪围绕着徐翡转了?两圈,“啧啧”不已:“徐翡,你小子可以啊!”


    徐翡腼腆地低头笑。他其实得天独厚,长得非常好,他阿娘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他阿爹也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徐翡简直是结合了?父母的优点,小小年纪就剑眉星目,他还特别?白?!卢照雪觉得他比自己都白?!可恶,到底谁才是“照雪”啊!!


    卢行溪又问徐翡:“今日在伯府,可有问出张轲为何?害你?”


    徐翡细思一二,“应当是为这选拔赛。”他平日里与人无怨,在伯府生活更是吃穿都用不着伯府的钱,他阿爹是给?了?伯府用度的,他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伯府下人们纵然?捧高踩低,也绝对不敢踩到他的头上来——他亲爹还没死呢,他又不是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素日几个表兄表姐也与他还算过得去,就连张轲,也装的似模似样的。若非今日心急败露,他也不知道自家表哥这么恨他。


    卢照雪也反应过来:“是哦!他今日与你一同来的幼学,也参加了?今日考试。”只不知道那张轲考得如何?了?,这等恶人,总不会还考的比他俩好吧。


    卢照雪回忆了?一遍自己的答题,表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还是不对呀。”卢照雪开动脑筋,“若他是为了?拿下两个名额之一,便是害了?你,也未必能?确保吧。”


    参加的人足有五十多个,张轲他还能?一个个下毒害下去?总不能?说害了?徐翡一人就达到目的了?吧。就算徐翡中招,不还有她卢照雪么?还有那个楚央,应该也算个强力竞争对手。


    徐翡道:“他想必是不愿我?有任何?机会。”


    卢照雪听了?,莫名有些难过。


    卢行溪摇摇头,自家闺女还是太良善,不知道坏人能?坏成什么样子。“有的时候,自己失败了?固然?可怕,对手的成功更让人无法接受。徐小郎君,你表哥视你为敌。”


    英国公有意提醒,徐翡自然?明白?。卢照雪看了?一眼二人道:“张轲真坏透了?。”


    你自己怕竞争不过,自己争点气?,学点本事啊,来这些阴招算什么。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徐子恺正?在枢密院处理?公务,就听说了?英国公派人来见。他心中还有些不解:最近也没有什么要和三司打?交道的公事啊。


    等见了?人,略听了?一二,才知道出了?事,忙与左右交代了?一声,就上马往英国公府去了?。


    他到的时候,他儿子正?吃的满嘴通红,嘴唇红艳艳和杜鹃花似的。


    徐翡:……


    徐子恺:……


    顾不得交流英国公府这是在吃什么“盛宴”,徐子恺先与英国公行礼:“此次多谢你家小娘子为我?阿翡说话。日后若有事,随时找我?。我?徐家扫榻相迎。”他说的委实是真心实意。


    不管怎么样,人家卢照雪跟着一起去撑腰,光是她英国公女儿的身份,就够忠勤伯府掂量的了?。他儿子就算也是枢密使?之子,到底是老?夫人的外孙,碍于孝道就不好说话。老?夫人要是真发作起来,只怕阿翡讨不着好。


    后面人家英国公府又给?阿翡提供了?一个地方待着,不然?却叫阿翡往何?处去?


    卢行溪看着他这样,也有些感慨。徐枢密使?是个沉静性子,在朝中素来刚直不阿,是出了?名的冰冷美男子。如今为了?儿子,给?出了?一个这样的承诺。旁人只怕想要都来不及呢。


    “徐大人不必如此。令郎与小女是同窗好友,小女也没做什么。”他们英国公府对这样一个贵重的承诺并不贪图。


    卢照雪也认真道:“是啊,徐伯父,我?与徐翡是好友。”


    她上次问过阿爹的,徐伯父是个还不错的阿爹,这次又为了?儿子的事情赶过来,卢照雪觉得他是个和自己阿爹一样好的好爹。徐子恺年龄比阿爹略大上几岁,所以卢照雪以“伯父”相称。


    徐子恺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这小姑娘是诚心诚意,他膝下没有女儿,见到这样粉雕玉琢又心地善良的小姑娘,不免心生喜爱,柔声道:“能?为好友仗义?执言,也是你的好处。阿翡有你这样的好友,我?很高兴。”


    卢照雪也乐了?,她对这个伯父也很有好感:“徐翡有你这样的阿爹,我?也很高兴。”要是个个小伙伴的阿爹都能?向她阿爹、徐翡阿爹看齐,该有多好啊!


    徐子恺一愣,忽然?笑得更大声。


    卢行溪(中途插入)(试图打?断):“徐大人,忠勤伯府此事你准备如何?料理??”


    徐子恺沉声道:“不怕国公笑话,我?对阿翡的母族可谓仁至义?尽,他舅舅考了?许多年不得中,也是我?托关系给?他找了?个清闲去处。我?将阿翡托在张家,吃喝住行一应只有多给?,没有少给?的。如今他们却这样对待阿翡,我?便是尊佛,也要生气?。”他神?色仍然?平静,但?紧握着的手显示出他的真实心情。


    徐翡听了?这一番话,心下涌出暖流。他阿爹平日里对外祖母家有礼有节,他只当他是看在阿娘的面子上,没想到也有自己的原因。阿爹这样生气?,是为了?我?诶。


    卢行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岂会笑你。我?也是为了?问清楚你家的打?算,我?也好添上一笔。”


    徐子恺:……


    他好像明白?英国公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之前康文在朝堂上说的其实也半真半假的,卢行溪说不定真的是为了?女儿才把罪证捅给?了?都察院的御史,只是当时康家恶行败露,随着官家下旨论罪,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那边去了?。


    可现?在看来,卢行溪倒像为了?给?女儿报仇,什么都干得出来。今日也一样,他说的好听是“添上一笔”,实则是说“踹上一脚”,痛打?落水狗。


    忠勤伯府行事不厚道,不仅得罪了?自家,还得罪了?英国公府。他都要在心里同情(笑话)一下自己的岳家了?。


    “国公放心。”不能?明说,徐子恺只能?这样暗示。毕竟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呢。


    卢行溪眨了?眨眼,表示收到。


    徐子恺带着只吃到一半的徐翡回家,留下卢行溪和卢照雪父女两人。


    卢照雪好奇道:“阿爹,你们刚才打?什么哑谜呢。”


    卢行溪笑道:“我?们要教训一下忠勤伯府,你觉得好不好?”


    教训坏人?那当然?好哇!卢照雪双眼一亮,一提到这种惩恶扬善的事她就比谁都来劲,坏人这么坏,必得得到了?教训,下次才不会生出害人之心。若是没有约束和惩戒,只会变得越来越坏。


    晚上长孙质回来,卢行溪将女儿今日的“波澜壮阔”都说给?她听,长孙质听了?也是皱眉:“张家实在太不像话了?。欺负一个没娘的孩子。”尤其这还是你们张家的外孙呢。


    卢行溪冷笑道:“平日里再是一视同仁,都是做戏,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才知道亲疏远近。”


    哎,这话说的冷情,却也是实话。长孙质只说:“他们家还敢欺负萤萤,咱们可不能?


    铱驊


    够放过他们。”


    “那当然?。”卢行溪心里想了?一通,“敢让我?闺女逃得那么可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半夜,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被萤萤那丫头哄过去了?!


    他从床上直起身,坐起来。


    长孙质睡得迷糊,却被他动作吵醒:“?”


    卢行溪转过脸来,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萤萤本来可以不逃的啊,人家忠勤伯府哪里是来抓她的!她倒好,跟着徐翡那小子一起逃!”


    好好好,都怪你徐翡,撺掇我?闺女逃跑!不然?我?乖崽绝对不会跑的!也就是我?乖崽没事,要真在忠勤伯府磕了?碰了?,我?和你没完!


    今日的国公爷,也是个气?鼓鼓的国公爷呢。


    第 29 章(捉虫)


    却?说徐子恺带了儿子回府路上。


    徐子恺欲言又止。徐翡也是。他们父子俩, 天生都不是性情?开朗之人,又没有?阿娘这?根纽带,说起话来总是差了些意思。


    徐子恺想和儿子道歉的, 他?不应该将儿子送去忠勤伯府这个狼窝。原以为那是儿子的外祖家, 再怎么样,看在妻子的面子上,忠勤伯府都会好好待他的。谁曾想, 不仅没有?好好待他?,反而还下毒害他?。这?次是误打误撞让徐先生挡了一次, 若还有?下一次呢?


    他?想一想都后怕不已。徐先生是真的倒霉, 他?到时?候定?要好好感谢徐先生。先生是大人,吃了玉露团尚且发作成那样, 儿子这?么小,若真的吃了那巴豆粉,说不定一命呜呼了。不同人体质不同, 可见那张轲是下了不少?剂量的。


    他?又瞅了瞅儿子, 心?下懊恼:我怎么这?么嘴笨, 若我和英国公一样能说会道, 性情?开朗,早就?和儿子说开了。哎, 想到刚才英国公父女俩的说说笑笑,他?心?里生出了一丝羡慕。


    一时?又想到:连他?这?个大人尚且有?羡慕之心?, 那阿翡呢?他?待在英国公府有?快一个时?辰了, 岂不是见多了他?们父女相处,他?肯定?也羡慕吧。


    到底张了嘴:“阿翡, 是阿爹的错。阿爹不该把你送去忠勤伯府。”


    徐翡有?些哑然,盯了盯亲爹才道:“怎么是阿爹送的呢?分明是外祖母说想我。”他?知道是怪不了徐子恺的。


    徐子恺更觉愧疚:“是因为阿爹忙于公务, 不能亲自照顾你,你外家说一声,我也就?答应了。”


    “阿爹。”徐翡今日见了萤萤与她?阿爹的相处,心?下也很有?些感触,他?决定?直白一点,“把我送去张家照料,难道你没有?给张家好处么?”


    他?刚才都听到了,他?那个舅舅不中用,这?么多年连个进士都考不上,还是阿爹帮忙安置的一个官员。不然堂堂忠勤伯连个官职都没有?,只有?虚爵。


    徐子恺:“给了的。”


    他?才不是那种甩手掌柜阿爹。


    “那不就?行了。”徐翡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阿爹。


    徐子恺被孩子的深明大义给震了一下,半晌才说:“阿翡,外家如此?卑劣,不如还是回家来吧。阿爹也尽量多回来陪你。”


    他?还怕儿子对外祖家到底有?感情?呢。


    徐翡早就?已?经打算好要回家了:“嗯嗯。”


    父子二人好不容易说通了一件事,徐子恺心?下也有?些高兴。只是等回了定?远侯府,见到一些人后,他?的好心?情?就?没了。


    原来忠勤伯府的人真的追到了定?远侯府来,还哄骗侯府下人说,表少?爷和外家表兄弟之间闹脾气,老夫人不放心?,来请他?回去。只是徐翡那时?候正在卢家,他?们没用这?法子等到,回去禀报了老夫人。


    老夫人见势不妙,一边使人到处去找徐翡,免得他?真的出事了与女婿不好交代,一边自己亲自带着儿子赶来了定?远侯府坐镇。


    定?远侯府的下人们又不知晓自家少?爷在她?家受的委屈,只当是侯爷的岳母、少?爷的外祖母上门,伺候的妥妥帖帖的。


    徐子恺回来的时?候看到这?场景,心?里先冷笑一声:还敢上他?家门来当老祖宗呢。也就?是他?母亲也走得早,不然哪轮得到忠勤伯老夫人来这?作威作福的。


    老夫人一见女婿领着外孙一道回来,就?心?道坏了。阿翡那小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定?然是什么都和他?阿爹说完了。


    忙慈笑道:“女婿回来了?”


    忠勤伯也恭敬道:“妹夫。”


    他?听说家中出了事,回家听母亲一说,心?里直往下坠,恨不得扇死自己那个倒霉儿子。他?知道徐子恺是什么人么?就?该这?么害他?儿子?平日里朝堂上,枢密使是个什么狠角色,谁不知道?你以为你忠勤伯府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人家叫你一声忠勤伯,也不过是看你妹夫的面子罢了。忠勤伯他?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可惜自家老太太看不明白,自家儿子也是个窝里横的废物。


    他?已?经想好了,这?次伏地认错,不管如何,要叫妹夫消气。


    徐子恺应了,脸上云淡风轻的:“不知岳母与舅兄到我家中,是有?何事?”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忠勤伯心?里发苦,但还是得收拾烂摊子:“小儿无?知,心?也坏了,竟做出此?等无?情?无?理之事,我回家之后已?将他?捆了,我说,你且等着你姑父来与你算账!你姑父说个不字,你也就?不要活了。”


    徐子恺轻笑一声:“舅兄说的是哪里话。”


    忠勤伯和忠勤伯老夫人对视一眼,到底是姑爷心?胸宽广,看来只要再说两句好话,让轲儿负荆请罪,这?事只怕就?能过去了。往后亲戚情?分虽少?了点,但日积月累的,伤疤也就?过去了,亲戚之间呢,哪能一点磕磕碰碰都没有?的呢。迟早还能续上这?亲戚情?。


    母亲还说呢,女婿家中就?两个人,上无?父母,中无?妻子,可不就?只能倚仗自己这?个岳家帮他?带孩子么。


    “妹夫真是……”忠勤伯喜得不行,只差没把“宰相肚里能撑船”说出口,就?听他?的妹夫道:“我并非大周律,能置人于死地,这?事也不用急,告到大理寺去,一查便?知。”


    忠勤伯:???


    这?事要告到大理寺,那可就?是闹大了,到时?候定?远侯府有?没有?人笑他?不知道,但忠勤伯府的名声必然是要烂透了的。


    而且张轲这?个儿子肯定?也会彻底没了前程!他?毒害自家表弟,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果事态仅仅发生在他?们两家之中,内部处理,那还一切好说。


    不是,妹夫也是侯府出身,两家都是勋贵,最应该明白大家族行事的道理的呀!哪有?这?样丢丑丢到外人面前的!


    忠勤伯老夫人必然也知道这?事不能闹大,更不能让女婿将自家告上公堂。“女婿!不可如此?啊!”


    她?站起了身,老态龙钟的模样加上苦苦哀求的神态,真是能让见者落泪。可惜无?论是在朝堂上见过众生百态的徐子恺,还是今天才被外祖母伤透了心?再也不会爱了的徐翡,都对此?毫无?感触。


    忠勤伯老夫人见打动不了徐子恺,就?拉着徐翡道:“外祖母素日可有?亏待你半分?你阿娘自幼身体?就?不好,我还担心?她?将来为人母亲生育困难。结果她?生了个你,我又是喜,又是忧。你阿娘在世时?,最是不放心?你,每次见我都要提你。我对你怎能不爱啊!”


    徐翡听了,默默无?言。他?当然也知道,外祖母对阿娘有?感情?,对自己也有?感情?,可这?感情?也要被比较,张轲是被绝对偏爱的,他?是可以在比较后被舍弃的那个。


    不是完全不爱,也不是绝对的爱,这?样的爱最让人痛苦,最让人窒息。但他?不会内耗的,这?是外祖母自己的事情?,是她?做不好他?的长辈,那他?也就?不要强求了!


    徐子恺冷笑着打断了忠勤伯老夫人的感情?牌:“既然岳母也知道,娉娘这?么辛苦才得了一个阿翡,今日阿翡差点出事,来日岳母又该以何面目去见娉娘?”


    张娉,就?是徐翡的母亲。是啊,你真的这?么爱女儿,爱外孙,今天为何能无?视外孙身上所?受的苦?


    忠勤伯老夫人被女婿这?段话打断了,一时?间老脸被臊得通红,一时?间口不择言:“阿翡这?不是没事么?”


    如果说徐子恺方才还能看在已?逝妻子的面子上克制住,此?时?听了这?话,便?是一点情?面都不想给了。他?恢复了在朝会上的威重,目光冰冷地看向岳母:“老夫人的意思是,就?因为阿翡躲过一劫,所?以现在皆大欢喜了是么?”


    忠勤伯老夫人心?下一凉,她?自知说错了话,可不也是话赶话么。女婿却?半点也不容错,刚才还叫“岳母”呢,现在就?是“老夫人”了。她?只能无?力地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忠勤伯见势不妙,也上来帮腔:“母亲当然不会是这?个意思,这?些小辈里,她?最疼的就?是阿翡了,有?时?候连轲儿他?们几个都要吃味呢。”


    “呵。吃味到都要下毒谋害了。”徐子恺冷冷道。


    这?事是绕不过去了。忠勤伯母子二人都在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劝徐子恺不要告上公堂,不要闹大。


    徐子恺却?懒得再与他?们说:“你们要庆幸这?次阿翡没事。若真是阿翡出了事,我就?算这?个官不做了,也要你们全家赔命!”


    他?这?话的狠厉不容小觑,听得忠勤伯老夫人脊上生寒,密密麻麻的恐怖之意蔓延开来。


    “你,你怎么敢?我是娉娘的亲娘!没有?我,就?没有?娉娘,又哪里来的阿翡?”她?到底被捧了一辈子,素日徐子恺对她?也恭敬有?加,现在居然被一个晚辈这?么威胁,还成功吓到她?了。


    “娉娘若知道自己的阿娘是这?样的,只怕恨不能与你割席。”徐子恺才不怕她?这?种话。阿翡的娘最是讲道理,最是知道是非对错,哪怕是她?亲娘做错了事也一样。


    忠勤伯老夫人还敢硬怼,忠勤伯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全家赔命”,他?相信以徐子恺的能力他?是真的干得出来。他?说什么“就?算这?个官不做了”,也不过是谦虚地说,实际上,他?是官家的心?腹,又做到了枢密使的位置上,但凡发发话,就?有?不知道多少?人为讨好他?去寻忠勤伯府的把柄。


    哪个勋贵家中没有?犯点事?这?把柄是一抓一个准。就?是告到官家那里,官家也是偏向徐子恺的。


    “妹夫!你就?放过我们家吧!阿翡这?事,是我教?子无?方,是轲儿做错了,你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是忠勤伯府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不能让祖上蒙羞啊!”


    见儿子都下跪了,忠勤伯老夫人也是吓了一跳,她?顾不上恼怒,也上前哀求,只是到底是长辈不能下跪罢了。


    徐翡轻轻唤了一声:“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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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恺道:“此?事必须得见官,此?是一,苦主不仅是阿翡,还有?幼学的先生等人;张轲给阿翡下了多少?巴豆粉,他?自己也得吃多少?巴豆粉,此?是二;今后两家不再是亲戚,老夫人不可再以阿翡外祖母自居,张大人也不可再以阿翡舅舅自居,此?是三。”


    这?就?是他?的全部条件。


    忠勤伯老夫人险些被气昏过去。这?比她?预想的情?况,还要坏的多!这?三个条件下来,张家能得什么好?她?一条条地反驳:“见了官此?事就?闹大了,与女婿你又有?什么好?你在朝为官也有?不少?政敌吧。”


    她?越说越兴奋:“若是轲儿已?经见官被惩,再吃巴豆粉又有?什么意义?我是阿翡外祖母,这?是走到哪都改不了的道理。岂有?外孙不认外祖母的?我也是为阿翡的名声考虑啊!”她?觉得尤其是最后一条,在哪里都是自家的道理,徐翡走到哪都要受人鄙夷,连外祖母都不认,他?能是什么好人?


    一通道理砸下来,倒要看看徐子恺怎么说!老夫人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徐子恺表示:“老夫人,我不是让你们选择答应或不答应,只是通知你们一声。”


    为什么总有?些人、总有?些家族不自量力,以为这?些轻飘飘的舆论可以压人呢?老夫人从前还有?几分智慧,现在看来,早就?被纸醉金迷的老封君生活给泡没了。


    他?才是那个上位者,有?权决定?自己与张家的关系。往日他?对老夫人客客气气的,那是看在娉娘和阿翡的面子上,难不成是因为他?真的对在走下坡路的忠勤伯府有?什么尊敬之情??


    两家不再是亲戚,就?算张家有?意见又能怎么样?他?徐家宁可背负了这?个骂名,也要和张家断交。短时?间内可能有?些迂腐之人站在张家那边,可长时?间来看呢,他?们张家怎么逼迫、怎么卖惨,又有?什么用?难道官家需要张家?难道朝臣们会明目张胆地同情?张家?


    别太可笑了。若张家早那么有?用,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依靠女婿的这?一步。过去是他?愿意给张家颜面,现在他?选择收回。


    完了,什么都完了。忠勤伯栽倒在地。有?徐子恺这?样的决心?,不仅仅是徐子恺要和张家断交,只怕与他?交好之人、与定?远侯府交好的家族,也全都会对张家退避三舍。他?们忠勤伯府日后何止是走下坡路,简直是走向死路。


    “还有?——”徐子恺缓缓道。


    什么?难不成还有?转机?忠勤伯母子两个都目不转睛地望向徐子恺,只图一个生机。


    徐子恺微微一笑,在忠勤伯母子看来却?仿佛是恶鬼模样:“回答一下老夫人那个问题——我只是想看张轲中毒罢了。来人,送客。”


    忠勤伯老夫人猛然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刚才她?质问他?若是轲儿已?经见官被惩,何必再吃巴豆粉。


    现下她?的好女婿给出答案了——没什么意义,他?就?是想看张轲遭到报应罢了。


    她?目眦欲裂。


    忠勤伯到底是个识相的。现在走,说不定?还留着一些情?分,亲戚也不是他?徐子恺想不处就?不处的。多的是家事剪不断理还乱的呢。但现在赖着不走求情?,徐子恺立刻就?能让他?们走着瞧!


    他?拉着母亲出门:“侯爷,下官告退。轲儿的事,我不会忘的。”他?这?是保证回去会给儿子吃泻药了。心?里很是发苦,从前哪里需要这?么卑微啊,都是那个破烂儿子作的!


    徐子恺一回头,就?撞见儿子的目光。


    徐翡从来没有?见过阿爹在朝堂的样子,可他?刚才发怒几句,他?就?见微知著,猜想得出来了。怪不得都说徐枢密使积威甚重呢,果然如此?。


    他?再是懒散性子,也分得清好歹,上前行了个礼:“多谢阿爹为我做主。”


    徐子恺心?里也很是激动,原来为儿子撑腰的感觉那么好。好在他?多年为官,积累了不少?资本?,好在他?祖上荣耀,积累了这?般家业,如今护着儿子,总是够的。


    “你我父子,何必如此?。”


    经此?一事,两个人的心?总算是近了一些。


    徐翡忍不住问:“阿爹不是与英国公达成了什么协议么?如今伯府的事情?就?这?么处置了,只怕英国公那边会不满意。”


    他?们方才一点也没有?提到萤萤被追一事啊。


    噢,原来自己和英国公打的谜语也被这?小子听见了。徐子恺笑着解释:“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第一条?”


    “要见官,因为苦主还有?徐先生等人。”徐翡的记性很好,复述了一遍,“啊,您说的是‘等人’。”


    这?里面自然就?有?可发挥的空间了。


    这?里面自然是包括了为女撑腰的英国公的。总不能只有?他?徐子恺为儿子,英国公就?不能为女儿吧。


    徐翡隐隐察觉出了几分,这?说话做事果然也是有?技巧的,有?玄机的。哪怕阿爹面对张家已?经居于上位,占据主动权,却?依然不给自己留下任何话柄。这?就?很难得了。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亲爹的手腕。阿爹处理这?么一件事,在他?看来只怕是小事。而他?素日为官接触的,都是些大事,只怕都要做事留痕,确保不留把柄。不然政敌攻讦起来,也是麻烦。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就?带了几分崇拜。徐子恺见了,更是心?里头得意且享受着。


    ……


    他?们这?边父子和和睦睦的,忠勤伯府却?是愁云惨淡。


    忠勤伯一回府,就?冲进儿子房间,将张轲拎起来哐哐扇了几个大耳光,随后又令人煮了一大碗水,将一包巴豆粉倒进里面,要张轲喝了。


    张轲自是不肯,他?素来是家里小霸王,老祖宗最疼的,硬是扭着头不肯喝。下人们也拿他?没辙。


    老夫人匆匆赶来,一见那包巴豆粉的包装,就?泪如雨下:“过了!过了!轲儿哪有?给阿翡下这?么多巴豆粉!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是要杀子啊!”


    张轲也跟着嚎哭:“祖母救我!阿爹他?疯了!”


    忠勤伯指着张轲骂:“你还有?脸哭!你害了全家知不知道!若非你今日生事,我张家岂会蒙此?一难?你姑父与咱们家断交,咱们忠勤伯府都要招人耻笑,你还当你是什么伯府小少?爷?惹恼了他?,说不定?伯府的爵位都能撺掇着官家收回!”


    本?来老夫人还没觉得什么,听到着最后一句,心?里也后怕不已?。好在今日女婿没这?么说,爵位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便?现在两家有?龃龉,等过个两代、三代来看,他?们张家也培养个有?出息的子弟,到时?候才是争强的时?候呢。


    到底是老谋深算,老夫人立刻逼问张轲:“你究竟给阿翡下了多少?巴豆粉?你若说出来,还有?的一条命在,你若咬死不说,我即刻打杀了你!”


    张轲险些都被吓傻了。他?素日是家中最小的那个,也就?是表弟来了,才能与他?争宠,偏偏表弟也不是姓张的,祖母到底是偏着自己,何曾说过杀他?这?样的话。祖母如今这?样的咬牙切齿,可见是恨他?恨得要死了,不会再护着他?,他?只能实话说出来。


    “好,算你精怪,知道说实话。”老夫人让下人立刻准备这?个分量的巴豆粉,冲入水中,直接就?灌入张轲口中。又转头对忠勤伯道:“徐子恺要的不是轲儿死,而是要他?背着骂名,还要他?去见官论罪。咱们交个死人出去,一是折损自家子弟,二是也无?益于修好关系。咱们这?次做错了事,得把姿态摆低一点。”


    忠勤伯也道:“母亲英明。”


    “我有?什么英明的。”老夫人苦笑一声,“若我早这?样英明就?好了。”凭她?对阿翡的了解,她?今日若是直接严惩张轲,他?必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最多是将张轲送去庄子养上几年,不见外人,也就?是了。


    又何至于现如今这?样的惨状呢。


    人呐,总是贪心?。以为小孩子好糊弄,总是不想舍弃自己的利益,谁知道贪小便?宜吃大亏,枢密使的铁血手腕教?他?们做人。


    张轲腹痛了一个晚上,跑了七八次茅房,忠勤伯府也不敢给他?请大夫,怕定?远侯府派了人随时?盯着。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他?不禁想,那位中毒的先生,他?也是这?么难受么。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可他?犯下的错,不会因为此?时?的忏悔而抵消。


    定?远侯府果然报了官,因事涉两家勋贵,最后果然是大理寺出面查案。张轲又不是大夫,不会自己配出巴豆粉,但凡买药就?有?迹可寻,一查一个准。再加上张家也老老实实配合,大理寺那边的查案人员很快就?弄了个水落石出。


    本?就?没有?难点,只是看徐家到底想私下底解决,还是广而告之罢了。


    他?们选择了后者。于是长安城中的大小家族也跟着吃了一把瓜。


    “啧啧,这?忠勤伯府真不是人啊。女儿死了,外孙养在她?家,竟然还过得不好。”


    “可不是嘛,我听说是张家那个最小的孙子,见不得表弟好,下毒害他?。”


    “那老夫人也不是个好东西,纵容孙子欺负外孙,一眼就?看得明白的事情?,还要偏袒。啧啧,这?颗心?是有?多偏啊。”


    “对了,不是说下在了家中准备的玉露团上么?怎么最后徐家小郎君没出事?”


    “哦这?个我知道。我姨母的手帕交的表妹就?嫁给了定?远侯府的隔壁,据她?说呀,是因为徐家小郎君当天吃了同窗给的一个饼,吃饱了,就?没再吃那玉露团。”


    “还有?这?样的事?也是巧了,躲过一劫。”


    “那同窗正是英国公的女儿,叫照雪的那个,真是个小福星呢。若非她?请同窗吃了自家的饼,徐家小郎君就?要遭殃了。”


    “是啊。”那小夫人刚刚嫁入夫家没多久,还是个喜欢八卦的,“我跟你说,那个饼也不一般。我家有?个门房与英国公府的厨子是亲戚,听说那个饼是英国公自己做的,小娘子还给它取名叫‘国公饼’呢。”


    “此?事当真?”小夫人的友人也是个八卦人士,听得两眼兴奋。震惊!英国公竟亲自做饼!


    “真想知道这?国公饼好不好吃啊……”


    第二日上完朝,卢行溪恰好有?事面见官家。商讨完国事,他?准备告退,又被秦严叫住了。


    只见御座上的官家带着一脸无?害的笑容:“行溪啊,你那国公饼,什么时?候做给朕尝一尝啊。”


    第 30 章


    卢行溪:“……”


    官家, 你别?太过分!他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在心里告诉自己:对面那个人可是官家,是大周之主, 是万民之福, 是萤萤的姨父,绝对不能将拳头伸到他身上。


    可秦严实在太坏心眼了?。他们一家子昨日就听左右说起了外面发生的这事,灼灼和?阿大都听?得义愤填膺。他们两个身份都高, 没人?敢欺负他们,就算是太上?皇, 到底要保持祖父的体面, 也不怎么为难他们。康太后倒是想下手,就留了?个钉子, 上?次还暴露出来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可恶的外祖母,这样偏心至极, 这样欺负他们的同窗!是的, 在他们心里, 徐翡虽然?不如萤萤的地位, 但到底也是他们的同窗。尤其是秦晔最近又在梅花堂里和?其他同窗“密谋”好好保护两个要参加术数比赛的人?,不让他们受到外界这些风风雨雨的影响。


    其中就有一个徐翡。


    现在徐翡被欺负, 那就是她秦晔的保护出了?问题!——秦晔小?公主并?没有意识到保护也有时限的,她实在是管不到旁人?家里头去。


    长孙令也关心萤萤是不是在跟着去忠勤伯府声讨的时候受到了?伤害。


    唯独秦严一个, 关注的点总是那么偏。“英国公真的亲自做了?饼?还取名叫‘国公饼’?”


    今日秦严亲眼见到了?卢行溪, 怎么可能不打趣他。“好个英国公,真个没脸没皮的, 还给自己做的饼取名国公饼,啧啧。”


    卢行溪:“……是萤萤取名国公饼的。”不是我。


    忍住, 忍住,对面是官家啊!打了?官家全家人?都没好果子吃啊,要被御史参到死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啊卢行溪!


    这边卢行溪还在用尽这辈子的忍功极力克制,那边官家还在哈哈大笑:“国公饼,嘿嘿嘿,国公饼,你说,外头百姓听?说了?,会不会以为这是按照英国公的模样做的饼啊?”


    朕不管!管你是萤萤取的名,还是你卢行溪自己取的名。总之现在国公饼是火遍长安城了?,大家都知?道你卢行溪给女儿亲自做饼,还取名叫国公饼。嘿嘿嘿。


    真是不发火就把自己当成泥人?了?。


    卢行溪实在忍不住了?,为自己辩解:“微臣给自己女儿做个饼,有什么问题吗。微臣一片爱女之心,倒是官家,给灼灼和?阿大做过什么吃的?”


    秦严:……


    笑不出来了?。


    说出去的话?到底是变成了?回旋镖,扎在了?自己身上?。


    但在妹夫面前,秦严到底还要点体面,强撑着道:“朕乃一国之君,哪有空做吃的。”最关键的是,他不会做菜啊!!!


    卢行溪理直气?壮,看着秦严,拿出了?谏官的气?势:“姐夫,你都不羞愧的么?身为灼灼和?阿大的父亲,可有背过抱过他们几次?”


    他本来还为国公饼这个名头传出去而有些不好意思害羞来着,甚至有些恼怒,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害羞了?,“‘国公饼’怎么了??官家倒是做出个‘官家饼’来,好叫灼灼和?阿大领教一下你的慈父心肠。”


    哼!秦严不就是用这个让自己会害羞的“国公饼”来取笑么,他现在坦然?接受了?,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官家饼?


    秦严听?得?目瞪狗呆。他上?哪去做官家饼啊!还有,行溪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干什么,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正当他要说两句缓和?缓和?气?氛时,就听?外面传来一声“说得?好!”


    只见他的皇后一脸发怒地走?了?过来,“妹夫所说,又有哪里不对?你还好意思取笑人?家?”


    卢行溪见妻姐一进来,官家就吃瘪,忍不住想笑。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笑出声来,“娘娘来了?。那微臣先告退了?。”


    不等皇后和?官家答应,卢行溪就先行撤出,还没走?出太极殿,就实在憋不住似的笑出了?声。


    秦严在屋里听?见了?英国公猖狂的笑声,恼怒不已,该死的卢行溪!他一脸委屈:“阿令当着行溪的面骂我!”


    平日里夫妻之间,她爱怎么骂他就怎么骂他,只要她骂爽了?就行。可方才卢行溪也在,他不要面子的么。以卢行溪的性子,肯定背后笑他三天三夜,说不定还回去和?他夫人?学嘴呢。


    长孙令道:“你不该骂么?国公饼有什么错?你自己当爹,当得?不好,人?家当爹当得?好,你不学人?家的好,还要笑话?人?家。你和?康家小?子嘲笑萤萤又有什么区别??”


    萤萤回击康新润的时候,长孙令虽然?不在,但她后来回来也都听?灼灼说了?。萤萤是个好样的,她阿爹也是个好样的,就是官家这个丈夫,不太好样的。


    见妻子拿自己与康新润作比,秦严气?得?转过身去,不搭理她了?。哼!朕哪有不学好?朕只是在乎灼灼和?阿大没有在乎你这么多罢了?!朕有限的时间,更愿意分给皇后,而不是皇子皇女,又有什么错!


    不管卢行溪和?秦严是怎么想的,“国公饼”的大名确实传遍了?长安城。这次可不仅仅是世家大族里面讨论,而是平头百姓也觉得?有意思起来。


    普通百姓可能会觉得?皇帝老儿可以用金锄头,但长安城下的老百姓都见过了?许多市面。他们对于谈论大人?物?的事情是一等一的积极,一等一的好奇。因此这次国公饼的事情流传,他们还觉得?怪新鲜呢!


    平日里的八卦,大多是什么妻妾争宠,兄弟阋墙,这些他们早就听?腻了?。权贵家里,不久大多是这些故事嘛。这一次,居然?是国公亲自做饼!


    天爷,这国公爷还怪接地气?的嘞。


    再一听?,国公爷是为了?女儿考试做饼,天哪,什么感天动地父女情!原来贵族家中,也和?我们平头百姓家的相?处差不多嘛。当爹娘的也照样要给儿女做吃食,不得?不说,英国公的形象忽然?就高大了?起来。


    小?老百姓传播信息的速度是最快的。不到一天,全长安都知?道了?那个做饼的国公爷是英国公,他有个六岁的独生女儿,他还和?夫人?的感情很好。


    长孙质也听?说了?郎君身上?出了?这等传言,料想郎君肯定害羞不好意思,听?不得?这等调侃,她还想着假公济私一回,利用自己在情报司的地位,控制一下长安城内的传言。谁知?道到了?下午,她家郎君的名声居然?越来越好,大家都说他是个好父亲。如此一来,郎君应当是不会再害羞了?。


    没人?取笑他,老百姓的心是最淳朴的。


    郑管家来给卢行溪禀报外面都是怎么议论国公饼一事的,当听?了?百姓们的赞扬之声时,卢行溪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们居然?不嘲笑他?


    马上?又反应过来:果然?,国公饼没有问题!只有像官家这样坏心眼的人?,才会憋着坏嘲笑他!


    总之,全员好人?,就官家一个坏人?!


    卢照雪今日要上?学的呀,她一到梅花堂,就有不少小?崽崽们都围上?来问她:“萤萤,你爹真的给你做了?国公饼么?”


    卢照雪才不觉得?“国公饼”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羞耻的呢,她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啊,可好吃了?,是桃花馅的!”


    “哇!”小?崽崽们都羡慕起来,“你阿爹对你好好啊。”


    卢照雪也不知?道谦虚两句,小?尾巴一翘一翘的:“我爹最疼我了?!”


    没多久,徐翡也来了?。王临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也吃了?英国公做的国公饼,好吃么?”


    徐翡本就觉得?那国公饼好吃,就算不好吃,是萤萤的好意,他也只会夸的:“很好吃。国公爷做饼手艺很好。”


    把王临羡慕嫉妒的不行,“怎么就你小?子赶上?了?呢。我也好想吃国公饼。”


    又拍了?拍徐翡的肩膀:“你那外祖不行,没事,你还有我们呢。”


    够义气?!卢照雪远远地看见这一幕,王临果然?将?门子弟,一身侠气?,这一点上?和?她简直是异父异母亲兄妹。


    她也立刻说:“对,还有你阿爹,我们都喜欢你,你那外祖母不喜欢你就不喜欢好了?,是她的损失。”


    其他小?崽崽们都跟着响应。他们心里还有些开心呢,原来我这样说一句话?,哪怕什么都没有付出,我也觉得?开心的。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并?不需要认同子孙一定要孝顺老人?家,如果老人?家不慈爱,那他们也可以割席断义。


    这正是徐家如今对着张家做的。


    徐翡听?了?,很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还是脸微红地说:“谢谢你们。”他在心里说了?一句,我也开始喜欢你们了?。


    大家又一同结伙去看望了?一通徐先生。定远侯府这边已经送上?了?丰厚的谢礼(主要是徐枢密使感谢他为儿子无意中挡了?一灾),又请了?好大夫,徐先生也差不多和?没事人?一样了?。听?说了?徐家和?张家的事,他“病中惊坐起”,追问:后来呢,后来呢?俨然?一副吃瓜人?模样。


    大理寺准备断案了?,这时候英国公也“闻讯而来”,他表示:小?女在为师长声讨张家的时候,张家人?知?错不改,恶言相?向?,还派遣恶仆追击,不仅严重?地伤害了?小?女的身心,还挫伤了?仗义执言的风气?。长此以往,我们大周朝人?人?都不敢对恶言恶行说“不”,实在影响恶劣。


    大理寺少卿:……


    英国公你别?太离谱。但是你说的居然?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样子。他已经在脑海中脑补完整了?:肯定是张家人?在与卢家小?娘子对质的时候说漏嘴了?什么,就派人?追她回来,想威胁她或者封口。遂问张家人?可有此事。


    作为当事人?的忠勤伯老夫人?果然?被喊了?过来,一听?这事英国公也来掺一脚,她就:???


    你别?太离谱了?英国公。她当然?喊冤,说自己并?未派遣恶仆追击,是卢照雪自己先逃跑的。


    卢行溪痛心疾首道:“你不派恶仆伤人?,小?女如何会跑?她为师长讨公道,又有何错?”


    卢行溪特意将?卢照雪的意图说成为师长讨公道,而不是替徐翡张目,就是怕有些人?的心里太脏,哪怕两个孩子都还那么小?,他们都能拿来说嘴,说小?孩子有私情,那就不好了?。


    忠勤伯老夫人?简直和?英国公说不通。她算是明白为何那日卢家小?娘子那么“能言善辩”了?,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这家风是一脉相?承啊!


    又想起那日女婿说的三个条件,原来在“徐先生等人?”那里就埋下了?伏笔,这是暗指苦主还有第三个呢。天爷!还有没有天理了?,卢照雪一个不请自来的小?娘子,他们张家都没动她一根手指头的,居然?也自称起苦主来了?!


    她这时候也不怕得?罪英国公府了?,反正早就已经得?罪透了?,看英国公行事也是要踩自家一脚:“英国公你扪心自问,令爱为何跑到我家,真是为了?给师长讨公道么?怕不尽然?吧,她是跟着阿翡回来的,显然?是来给阿翡撑腰的,他们之间的同窗之情可不简单呐。”


    言语能杀人?么?当然?能,尤其是对女子。忠勤伯老夫人?这种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封君,更是知?道如何诋毁一个女孩子,让她走?投无路。她这就是在讽刺卢照雪看上?了?徐翡,指摘他们有私情。


    现在已经算好世道了?,若是在更早之前,在明章女帝之前的时代,女子更是卑躬屈膝,地位更低,更容易受人?指摘。


    没有女帝和?大批女官的作为,就没有今日女孩子们脸上?洋溢着的自信张扬。


    卢行溪脸色冰冷,眼珠子凝视着忠勤伯老夫人?,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小?女与徐翡都是徐先生之弟子,一同为师长讨公道,又有何错?同窗之间,同心戮力,只有老夫人?这样眼瞎心盲的,才会看出别?的东西吧。”


    都是脏东西罢了?。


    听?到卢行溪这个小?辈也来嘲讽她眼瞎心盲,忠勤伯老夫人?怒不可遏道:“你!”


    可偏偏大理寺众人?都心道:可不就是眼瞎心盲么?有这么好的外孙和?女婿,偏不知?足,偏心眼,这下好了?吧。他们也听?明白了?英国公这桩事是怎么一回事,忠勤伯府只怕真的针对了?卢小?娘子,又是骂又是追,如今人?家亲爹来讨公道了?。而且英国公找的这个理由?也特别?好,“假使挺身为师长出言都要被人?攻击,不得?公道,天下谁人?敢找公道?师生之道何在?”


    天地君亲师,师长的地位虽然?不如前四者的,到底也是很重?要的。大理寺少卿微微点头:“有事,自当弟子服其劳。卢小?娘子年纪小?小?,却有敬爱师长之心。师长为人?所害,能够挺身而出,质问真凶,实乃有勇有智。”


    卢行溪谦虚道:“大人?过誉了?,小?女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情罢了?。”


    围观一切的忠勤伯众人?:???


    不是,有没有谁来相?信一下他们啊!他们真的没有派人?追击卢小?娘子啊!不是,他们吃饱了?撑的去得?罪英国公府啊!那可是英国公和?皇后妹妹的独女啊!谁敢惹这个小?祖宗啊!


    可惜他们之前做的事情实在太恶劣,家门口都有小?乞丐丢石头和?泥巴到石狮子那里,一边丢还一边骂:“下毒贼一家!”“偏心眼没救了?!”


    现在他们说了?实话?,却没有任何人?肯相?信他们所说。


    英国公报完案,就静退一边,等大理寺下判决。


    大理寺少卿是个正直的,他直接宣判:“忠勤伯府张轲,因心生嫉恨谋害表弟,虽未得?逞,然?行事卑劣,手段恶毒,更致使第一幼学先生中毒,造成较为严重?后果。本官依大周律,念及年岁较轻,未害人?性命,判张轲杖二十,赔偿徐翡与先生医药费用等。忠勤伯府老夫人?,行事昏聩,不分黑白,派遣仆人?追随,意图封口,视朝廷律法于无度,本官据情依理,判忠勤伯府向?英国公府赔罪并?赔偿损失。”


    忠勤伯府众人?虽不服气?,但为了?不要闹大事端,与定远侯府和?英国公府的仇结得?越来越深,只能认罚。事实上?他们也没办法不认罚,大理寺都下判决书了?。


    此后张轲果然?被当堂杖打二十下。他本身就腹痛跑了?几十次茅房,虚弱得?很,再加二十下,更是差点一命呜呼。到底是徐子恺请了?御医送入张家,一副“张家待我不仁,我虽与张家割席,但到底不忍见小?辈一命呜呼”的样子。


    实际上?,徐子恺心里想的是:若叫他这么容易就死了?,岂不便宜了?他。这等人?,必然?是争强好胜的,不然?不会下毒害阿翡。不过是一次小?小?选拔,就暴露出来了?。日后让他看着伯府倾塌,自己前程尽毁,在无望中度过一日又一日,才是最大的惩罚。


    果不其然?,这案子断的容易,传出去也快。宫里很快就有了?消息。


    先是官家听?闻此案,对左右言之:“替朕记下来,此等小?人?,终身不录。”意为即便张轲将?来考中进士,也绝对不许录用为官。


    大周向?来有“将?功赎罪”的传统,若有曾有罪之人?,是其情可悯的,亦可给机会为官。比如女帝朝就有个女子,曾经提刀伤了?意图强、暴她的未婚夫,判了?流刑,还是女帝给了?机会,在她流放期满后将?她召回。她后面成了?大名鼎鼎的女将?军,没有辜负女帝。因此本来嘛,张轲年纪小?的时候犯了?罪,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赎罪,还能为官。说不定张家人?操作操作,改名易姓,又回来了?。


    可现在皇帝金口玉言一下,谁都不敢违令。忠勤伯府的人?情算什么哦。


    对忠勤伯府来说,从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多久,长孙皇后派天使到忠勤伯府,当面申饬忠勤伯老夫人?,道她为老不慈,行事卑鄙下作,着褫夺诰命。可怜老夫人?当了?几十年的诰命夫人?,一朝就从老封君变成个普通老太太,她简直被气?得?昏过去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唯一一个好消息就是,当今不知?道为何没有想起来他们家的爵位,看起来没有要动爵位的意思,也算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卢照雪听?闻张家人?该判的判,该罚的罚,自是心满意足。在她看来,凡是做错事的人?都要受到惩罚才是。往后她若真的成了?将?军,治军也要严明。


    说起来这两天楚央似乎有点不对劲,比考试前的黑眼圈还要严重?,而且表情也很颓丧,不像之前那么张扬。萤萤私下底和?秋迟评价,他之前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一样骄傲。


    没多久,幼学内部的三项大赛选拔结果都出来了?。楚央和?那个张轲都没有中选。


    张轲虽犯了?事,可先生们仍然?把他的卷子改完了?,还好好地将?卷子送回他家中。因他犯了?事,实在恶劣,又伤及幼学的先生,程密也是护短的,下令让他退学。其实就算他不下令,张轲在这里也是待不下去的了?。


    可以说,他在整个长安都待不下去了?,这辈子也就是这样囫囵着过了?。


    卷子送达的时候,他还在家里养伤,险些丧命的痛苦让他后悔不迭。等看到自己考得?极差的卷子时,就知?道并?未中选,当下更是悔恨交加。若他没有一念之差作恶就好了?。他本来也不是那块料啊。


    “萤萤,徐翡,你们两个中选啦!”王临带着好消息冲进梅花堂,“是你们两个,你们打败了?比你们还要大的师兄师姐!”


    他一脸兴奋。其他同窗们也都发出“哇”的一声,“萤萤,徐翡,你们好厉害!”


    众人?都围在卢照雪和?徐翡身边,你说我笑,夸人?的话?一个接一个。饶是卢照雪这种脸皮厚的都听?得?有些赧然?,更别?说徐翡,他哪经过这种阵仗,显见得?一张脸都红彤彤啦。


    王临更是兴奋,虽然?不是他中选,但他比谁都高兴。众人?只见他身手灵活地爬上?教案(即讲台),双手做了?个旗语:“梅花堂大胜兰花堂,萤萤和?徐翡是大功臣!”


    其他人?都大笑起来,跟着说:“功臣!功臣!”


    卢照雪认出这是三军得?胜的旗语,心道王临果然?是家学渊源,真不错。但眼睛已经瞥到一个身影,可来不及提醒了?。


    王临站得?高,心情又很亢奋,只听?见一个声音问他:“那你呢?”


    他叉腰回答:“我是报捷官!”


    下一秒,问他的人?就说:“噢,报捷官,你可以下来了?么?”


    王临的脑袋仿佛被螺丝钉固定住了?一样。他缓慢地低下头,待发现来人?是谁的时候,王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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