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发财?”


    听到这两个字, 正葛优躺的两人一妖一兽立刻坐了起来,凑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顾时, “怎么发财?”


    “嘿嘿。”


    一旁的付崇山挤眉弄眼地道:“秘境里的时间流速跟外界不同,里面上年份的灵草灵植有不少。咱们多带点药盒,玉瓶, 进一趟秘境能赚不少钱。”


    “妖兽的皮毛血肉妖丹皆能是宝,也能卖钱。”


    顾时接话道:“咱们多添置点东西, 进去一次,最少一人能赚个四五百灵石。”


    四五百灵石可是巨款了。众人一听,眼里直接冒光了。


    难怪秘境门票这么贵呢。四五百灵石还只是保守估计,若运气好,赚个几千都没问题。


    这伙人, 都是财迷。别看莜莜没情绪,可心里对于钱的概念可是异常清晰。因此, 她连连点头,“这就下山。”


    一群人下山, 直扑各法器店而去。很快,沉醉于跟着小师叔祖能发财的顾时与付崇山觉得受到了降维打击。


    他们这回又是跟师尊撒娇,又是跟师兄弟们借的,也不过弄来百块灵石。说是要多买点, 可一个乾坤袋五块灵石, 一个玉瓶三块灵石,一个能放五株草药的药盒五块灵石……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买不了多少。而他们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师叔祖则是一口气买了十个乾坤袋, 上百个玉瓶和药盒。之有钱, 之阔绰, 让他们眼睛都红了。


    都是剑修,差距怎么这么大?


    莜莜见他们神色不好,在李树的提醒下便道:“放心吧,放不了就放我这,我不会贪墨你们东西的。”


    两个小家伙这下眉开眼笑了,不过他们倒也不贪心,道:“师叔祖,我们只要二成就行,我们帮你装东西。”


    盘在莜莜袖子里的君无殊被这些徒孙的生意经惊呆了。


    这两小家伙怎么这么聪明?也太会做人了。


    莜莜点头,倒也不客气。


    一群人欢欢喜喜地走出法器店,回了飞云宗。


    许是知道莜莜要去帮上棂道君取凌波草的缘故,飞云宗上下都对莜莜很和善。住在这里几日,不但收到了上棂道君送的丹药,还收到了飞云宗其他同龄人送的礼物。


    知道莜莜爱吃,许多人都送了她灵谷、灵蔬以及各类灵兽类的肉。莜莜中途不得不再下山一趟去买乾坤袋来整理分装这些东西。


    有吃有喝的日子总是过得快。没两日,飞云宗便聚满了各门各派的人,本就热闹的飞云宗更显繁荣了起来。


    如此,又过了两日,到了秘境开的日子。因着莜莜等人是帮上棂道君取凌波草的,故而也受到了特殊待遇。上棂道君亲自下山,将莜莜等人送到了秘境入口,今日,他们将第一进秘境。


    “曲师侄,这回就辛苦你了。”


    上棂道君道:“事成后,老道必有厚谢。”


    莜莜摇头,“曲师兄已经给了我酬劳,我不能再多要东西了。不过,我去秘境的话,能不能拜托您帮我照看下李树和王章?”


    上棂道君呵呵一笑,“定待如上宾,师侄且安心就是。”


    “如此……”


    莜莜行了一礼,“就多谢道君了。”


    “那个姑娘到底什么来头?竟能得上棂道君这般礼遇?”


    有些小门派的弟子并未见过曲莜莜。见她年岁小小能得上棂道君这般看重,且第一个进秘境心里便有些好奇。


    剑峰弟子素来不爱穿门派的衣服,他们要的就是苦修效果。门派的衣服多有防护,可不适合他们剑修。


    “嘘!小点声,不要命啦?”


    “怎,怎么了?”


    “那是剑尊的关门弟子曲莜莜。”


    “天!她就是曲莜莜?筑基领悟剑意具象,把元婴老怪都打半死的那个曲莜莜?”


    “废话!这世上谁敢冒充她的名字?等会进去了,都避着点,千万不要跟她抢东西。这人修为是筑基,可实力堪比化神,咱们可惹不起。”


    “就算实力也是筑基……”


    有人苦笑,“咱也不敢惹。无影宗剑峰的人都是疯子,且出了名的护短。十几年前,我一师兄就是笑了句无影宗剑峰再厉害都没小师妹,结果每次秘境都被捣乱……”


    顾时耳朵微微一动,想起师父交代的事,心里嘿嘿地笑。


    听说杜毅也有几个徒孙参加了这回的秘境,到时少不得要给他们添添堵。当然,他们剑修伤人害命的事是不会做的,挺多就是恶作剧罢了。


    比起他们欺负身有残疾的小师叔祖,他们就之放点蚊子蚂蟥啥的,很宽容大度了好不好?


    白光闪过,一行人进了秘境。


    鸟语花香,枝繁叶茂的样子让莜莜想起了囚妖岛。顾时拔出剑,道:“小师叔祖,秘境里妖兽多,得小心些。”


    莜莜点头,“我听大师兄说过,秘境里甚至还有吃人的植物,你们跟紧了我,别走丢了。”


    她说着就将灵兽袋里的真鹤与龙八放了出来。


    王李二人修为太高进不来,而真鹤与龙八也得放在灵兽袋里才能带出来。化回原身的龙八显得有些不习惯,想了想,便又化出了人形。虽然六条手臂总会引起旁人的注目,但他现在已经习惯提着六把剑闯荡天涯了。


    一行人,也不废话,一个纵身飞起,直接消失在了入口处。秘境只能待七天,他们得先去找凌波草。秘境进口落脚处虽固定,可其他地方的位置却并不固定,每次都有变化。


    他们这回是受委托才进的秘境,自是要先帮人把事办了。


    一路飞行,遇上妖兽便打,遇上上点年份的草药就搂了,如此三天后,他们终于在一棵大树旁寻到了凌波草。


    莜莜挪动着脚步,刚要上去却被付崇山一把拉住。


    “小师叔祖,这株凌波草六百多年岁已算得上是珍宝了。这等年份的灵草必有大妖守护,咱们小心些。”


    他说着便拔剑朝大树挥了一剑。见大树毫无反应,不由蹙眉,“不对劲,没道理啊,这棵树居不是守护大妖吗?”


    “会不会是躲在暗处盯着我们呢?”


    顾时也蹙眉,“会是蛇一类的吗?蛇最会伪装了。”


    虽然知道徒子徒孙分析的很对,但趴在莜莜肩头的君无殊莫名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他甩起尾巴,朝着顾时脑袋上拍了下,好看的黑金色竖瞳瞪着,似乎是在表达不满一样。


    “哈,抱歉,抱歉。”


    顾时被打了,也不生气,摸了摸脑袋,呵呵笑着道:“忘记了,金富贵你也是蛇。”


    金富贵是莜莜给小蛇起的名字。浑身金灿灿的,很容易就联想到钱上面。再想着这条蛇可能能治好自己的病,莜莜便又起了富贵这个名字。


    希望蛇蛇能健康长大,又富又贵。


    这饱含祝福的名字让君无殊流下了眼泪。他想抗|议,他堂堂剑尊怎能起个如此土气的名字?可奈何徒弟不让,他也只能含泪接受了。


    现在听到徒孙叫他的新名字,他本能地龇牙,结果才张口嘴,就被莜莜拍了。


    “不要吓唬小孩子。”


    莜莜摇头,“你龇牙也不可怕,别费力气了。”


    君无殊扭过头,心里不高兴了。怎么可以为了徒孙打他?他现在可是她养的灵宠啊!


    莜莜才不知一条蛇内心戏这么多,见顾时观察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走了过去。


    “小师叔祖!”


    顾时忙跟上去,“当心,许有……”


    话未说完,大地忽然猛烈地震动了起来!那棵大树背后忽然冒出无数枝条,地上的土地也开始裂开,窜出许多粗壮的根系。


    这些根系快速盘结了起来,似要将他们围起来绞杀般。


    “莜莜!”


    龙八一个纵身上前,六把剑同时朝不同方向挥去。一道道剑气被挥出,仿佛狂风过境般,转眼就将四面八方拢来的枝条与树根斩断。


    一个愤怒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哪里来的丑八怪?!竟敢坏老夫好事!”


    莜莜循声望去,见大树后面忽冒出一朵花来。那花生得奇异,花朵巨大,层层花瓣中有黄色的花蕊。就这般看着,颇是美丽。可很快,黄色花蕊就化作了细密的尖牙,看着古怪又恐怖。


    “食人花吗?”


    莜莜想著书上对食人花的描写,点点头,“顾时,崇山,这可是个好东西,浑身是宝,能卖不少钱。”


    “小师叔祖,这是大妖!”


    顾时蹙眉,“你看下面,已化出脚了,这是化形大妖,修为堪比金丹。若是咱们不能一击将其毙命,就可能被反杀。食人花会释放让人身体酥软的毒气,且打不过时就会自|杀,若想取它们妖珠……”


    “动作快点就行了。”


    莜莜抬起一根手指,话音落,剑气已冲着食人花而去。


    “哪里来的毛贼?!竟剑也不拔就想对付老……”


    声音戛然而止,刚还十分嚣张的食人花,卒。


    莜莜上前,拿着剑开始分割食人花。


    妖兽死后都会变回原形,像食人花这种若是动作不够快,他们往往会在死前,趁着最后一口气将自己毒死,最后化作一滩水。食人花之所以能卖大价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莜莜拿出玉瓶、药盒,将木剑变小,先将花粉都刮了下来,又将花蜜滴进玉瓶里,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去掏妖丹。


    君无殊看着点头,不急不躁,这才是分割妖兽的正确方式。有些孩子就是太急躁,分割得不够仔细,浪费了许多。


    “你们快过来呀。”


    莜莜将妖丹掏出来了,见顾时等人还未过来,便催促道:“这些东西卖了钱,咱们一人一份,赶紧来帮忙。”


    “哦,奥……”


    顾时几人如梦初醒,忙跑上前帮忙。都忘了,他们小师叔祖是连师尊都能六十八招拿下的怪物,打个食人花还不是手到擒来?


    能化形的食人花年岁最少在一千五百年以上,可谓浑身是宝。莜莜弄得很仔细,见到顾时等人动作快了,还不忘提醒,“不着急,动作慢些,都是能卖钱的,一点也不能浪费了。”


    这一刻,顾时等忽然觉得小师叔祖跟太师祖重合了。一样的细致,一样的会打算,唯一不同的是,小师祖可大方多了。


    三个人加一个六只手的妖在这边分割着,而真鹤则去摘凌波草。真鹤虽是上古兽,但与所有的妖兽一样,身体内都自带乾坤天地。凌波草是要交给曲应江的,为了防止意外,莜莜便让真鹤去取凌波草放到自己的乾坤天地里。


    乾坤天地得真鹤灵力滋养,比放药盒可好太多。他们剑修是爱钱,但接了任务那也是力求完美的,绝不会让所取物有一点点损坏。


    分割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将食人花分割整理完毕。而等他们站起身时,不远处也传来了声音。


    顾时回头看,一看便乐了。


    好嘛,这不是钟歆那两徒弟吗?真冤家路窄啊!


    当然,一起来的可不止这两人。到底是四大宗门之一,想要吸引点同路人也是很容易的。


    “我道是谁这般厉害,千年大妖都被打死了,原是无影宗的剑峰小师叔。”


    钟歆的大徒弟干丰拱手作揖,神态语气皆恭恭敬敬的,倒看不出一点敌意。


    莜莜点点头,“过誉了。”


    说完便抬脚,“顾时,崇山,龙八,真鹤,咱们走吧。”


    按理说,以曲莜莜的身份能回个礼也算是礼貌了,但很显然,这几位就是来找事的。虽不敢拦着他们,可等人一转身,便听那干丰道:“小师叔,我师祖被您打成重伤,极需千年食人花的花蜜治病。您看,可否割爱一些我等,我等愿出高价买。”


    莜莜停下脚步,“你要多少?出多少灵石?”


    她倒察觉不出别人语气里的不怀好意,就想着卖给谁不是卖?能清空点玉瓶和药盒出来也是好的。


    顾时气得牙痒痒。他父亲是商贾,因着有钱,其父娶了多房小妾。他虽是嫡子,可却也是见惯了内宅各种争斗。因此,一听这话,他便明白,干丰不怀好意,是想将小师叔祖架在火上烤。


    以退为进,嘴里说着谦卑的话,实则在道德绑架。这花蜜,卖,必不会有好价钱;不卖,必会遭人非议。这厮不愧是杜毅的徒孙,好生卑劣。


    “剑峰小师叔,您看,五块灵石可以吗?”


    干丰掏出五块灵石,可怜巴巴地望着莜莜,“我就只有五块灵石,师祖对我极好,我想为他做点事。您看行吗?五块灵石……”


    这他妈是抢劫吧?!五块灵石?!顾时气坏了。这也太卑鄙了。


    本想传音给莜莜,让她找个借口推掉,可哪里晓得还未来得及传音,便听莜莜干脆利落地道:“不卖,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干丰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道德绑架曲莜莜。


    什么“小师叔难道就这么狠心吗?”;“我师祖虽然不对, 可到底年岁大了”;“小师叔,我可以借钱,您开个价, 求求您了”等诸如此类的话准备了一箩筐。可哪里晓得,一条都没用上,话就直接被堵死了。


    他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眼看莜莜要走,忙喊道:“曲师叔, 我师祖病重,您真不能帮帮忙吗?十块,十块灵石怎么样?谁借我点灵石,我出去就还。”


    可莜莜未停下脚步,直接御剑离开了这里。


    “这!!”


    干丰脸都扭曲了,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立刻摆正心态, 擦了擦眼角,“想不到曲师叔心肠这般硬, 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这话引起了众人共鸣。虽说钱少,可到底是四大门派的人,这样离去,未免也太不讲情面了。


    “罢了。”


    干丰仰起头, 呈四十五度角, 确保大家都能看到他的忧郁脸后,悠悠叹出一口气,“人家是剑尊闭门弟子, 又是剑道双体的天才, 哪里能与咱们这等根骨不好的人共情?师祖的伤……”


    “那是什么?!”


    话未说完, 便有人惊叫,“好,好像是蚊子!天,这么多的蚊子,都是开了灵智的低阶妖蚊,快跑啊!”


    干丰低头一瞧,只见前方黑压压一片,直冲这边而来。


    他吓了一跳,怎会有这么多蚊子?这些东西虽不经打,可多了也麻烦啊!


    他忙抽出刀,大喊道;“大家不要怕,我来打退他们!”


    喊完发现没人叫好,他一转头,差点气死!


    跑了,跑了,所有人都跑了,只剩下了他的师弟卢胜。


    “师兄,他们都跑了,咱们也跑吧。”


    卢胜哭丧着脸道:“这多蚊子,咱们得打半天。还剩几天就要出秘境了,咱们还没弄到点像样的东西呢。”


    “……”


    干丰跑了。


    带着无限的忧伤以及怨愤,以极快的速度跑路了。但这群蚊子被饿了很多天,好不容易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哪可能轻易放弃?于是,大批大批的蚊子追着干丰两人,一副不吸到血就不罢休的样子。


    两人不堪追击,终是忍不住出手。这一打就是打到天黑,一天时间完全浪费了。干丰又累又气,忽然觉得曲莜莜就是煞星,就跟君无殊一样,谁挨着谁倒霉。


    将一丝神识放在蚊虫大军里的君无殊看着两个累瘫的人,心里哈哈直笑。心里暗戳戳想着,顾时这孩子进山门时他看着便是个好的,今日这般行事,果是深得他心啊!


    莜莜一行人在秘境里到处晃悠,悠闲得就像来度假般。没法,曲莜莜太强了,这秘境里根本就无敌手。莫说是她了,就是龙八都几乎可以在秘境横着走。而顾时与付崇山这才意识到,莜莜带来的人根本不简单,也是强到不像话,好伐?


    有高手开路,这趟秘境之旅自是极为轻松。他们打打妖兽,采采灵草,饿了,弄点烧烤,中间再去给干丰两人放个蚂蟥、苍蝇的,这日子……啧,就是美!


    很快,就到了出秘境这天。


    当一行人从秘境出来全都是红光满面的,就连君无殊都硬被喂大了一圈。再看看其他人,个个都脸色蜡黄,尤其是干丰等人,被蚊子苍蝇蚂蟥骚扰了好几天,这脸色能好看就见鬼了。


    莜莜眼里自然是没这些人的存在的,出了秘境,见曲应江来接人了,便让真鹤将凌波草弄出来,交给了曲应江。


    “曲师兄,幸不辱命,凌波草给你拿来了。”


    被真鹤灵力滋养,凌波草就像刚摘下来般,竟是一点药力都未损失。曲应江忙将凌波草装进玉盒,拱手道:“辛苦曲师妹了,我已在宗门内摆下酒……”


    话尚未说完,忽然东边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有火光传出。


    曲应江一蹙眉,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来。


    那个方向是飞云宗另一个秘境。飞云宗有两个秘境,云海秘境较小,所以也称飞云小秘境。除去这个外,还有一个大秘境,名唤枯冢。听名字也知,这是一个陨落大佬留下的秘境,且埋骨于秘境中,说是坟墓也不为过。


    这样的秘境很多。一些元寿将尽的大能会将自己得来的小世界秘境留给后人,并将自己埋骨于其中。这些人中有真心为后人想的,也有抱着骗人夺舍的。


    飞云宗比较幸运,留下这个秘境前辈是个好人,并未行夺舍之事,交代完后事后,最后一缕神识便消散于天地了。


    百多年来,枯冢为飞云宗提供了许多珍稀草药,现在那边有了动静,在场的飞云宗弟子都是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就想赶过去看。


    曲应江露出抱歉的神色,道:“曲师妹,你先回宗门,我且去看看。”


    “唧!”


    还未等莜莜回应,真鹤跳了起来,“莜莜,快去,那边有魔气!”


    “魔气?!”


    众人大骇!这里虽在城外,可到底是飞云宗的核心地盘,魔族居然敢来这里放肆?


    听到魔气二字,曲应江忙纵身飞起,“曲师妹,抱歉,我先行一步!你们带曲师妹回师门!”


    “我跟你去看看!”


    莜莜抛出剑,纵身上了飞剑。


    自己父亲是被魔害死的,母亲说,自己还在娘胎时,父亲为了保护自己被魔族害死了。她曾告诉自己,遇见魔就一定要杀,要替父亲报仇。


    所以莜莜得去,不管是什么魔,都得杀掉。


    她速度极快,但也没忘记顾时等人。


    “真鹤,龙八,你们保护好顾时与崇山。他俩还小,才筑基。”


    “唧,我要去吃魔……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对上莜莜冰冷的眼神,真鹤秒怂。忙拉过龙八,飞到了顾时等人身边。


    莜莜见此,便放心了。将小蛇从肩膀拉下来,直接塞进了袖子里,加快了速度,朝着东边而去。


    君无殊躺在莜莜袖子里,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的感觉来。


    他想起魔尊离去时说的话……


    这莜莜才来飞云宗就有魔族前来,会是冲着她来的吗?这一想,躺在洞府的本体就睁开了眼。


    他化回人身,出了洞府,未与任何人打招呼,直接飞出山门,去飞云宗了。


    莜莜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上了曲应江。曲应江知道莜莜很强,可当她追上自己时,心里还是生出了诧异感。


    他已半步踏入化神,剑意可以领悟,可这速度也是能靠领悟剑意变快的?


    细长的眼里多了一丝探究。


    这曲莜莜身上到底是有何秘密?若说她隐藏修为倒也不可能。隐藏修为如何能进云海小秘境?所以,她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再回神时,却发现曲莜莜已冲到他前面了。


    曲应江:……


    好多魔气!


    莜莜发现自己的青木剑已兴奋地在泛起青光,便知前方必有强敌。


    兴奋起来了!


    她加快速度,一马当先,将所有人远远甩在身后,第一个到达了枯冢。


    而枯冢此时已一片混乱。各种草药、灵植、白晶石、陨铁、黑金满天飞着,许多妖兽跑了出来,但早起没了大妖的风范,个个哭爹喊娘的,好似遇上了什么怪物,疯狂乱窜着。


    “魔,大魔!”


    见到人族修士过来,这些妖兽似找到了救星般,能化形会说话的大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着莜莜哭诉,“沾上就成魔了,一定是魔神出世,十分厉害。”


    大妖语无伦次的样子让莜莜意识到,这回的敌人真的很强。


    她望向不远处,黑色的魔气已慢慢凝固成了人形,她眯起眼,拔剑就是一剑挥了出去!


    蕴含强大剑意的剑气瞬间化作一棵棵参天大树,而莜莜手中此刻已没了剑。


    剑意具象的最高境:化剑为牢。


    化剑为牢,顾名思义就是已剑意化作一个小天地,将敌人直接锁定在自己的剑意天地里。在这片天地里,莜莜与青木剑就是规则的化身,可以从任何角度去攻击敌人。


    莜莜自握剑起就在跟她母亲对打,战斗经验其实相当丰富。在感知了对方的气息后,她就知道,对方很强,而且他的能力很麻烦。


    那些妖兽沾上一点魔气立刻转化,这是她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也就是说眼前这个魔,有着他们尚未了解到的手段,为了不让崇山、龙八等人受牵连,她直接就用出了最强的一招。


    曲应江赶到的时候,剑牢已形成。


    他望着参天大树形成的结界时,这才意识到,莜莜手里的木剑并不简单,也许比宝器还要强!


    但是,他身为飞云宗的弟子,断没道理让莜莜一个人去战斗,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他喊道:“莜莜,放我进来。我这有阻止魔气的丹药,可助你。”


    莜莜没有理会他,而是盯着眼前已形成人形的魔。


    鹤发童颜,竟是意外的慈祥。


    当魔的脸清晰地映入世人眼帘时,曲应江的瞳孔微微一缩,惊道:“前辈?怎,怎么是你?”


    “桀桀。”


    老头怪笑着,“曲小子,多年不见,已半步化神啊?”


    曲应江眯起眼,“原来如此。枯冢听名字可怕,可比起旁的秘境,陨落之人极少。而想要进枯冢最起码得有元婴修为,所以百多年,陨落的这十二位元婴就是你成魔复生的秘密所在吗?”


    “曲小子,你还是这么聪明。”


    老头桀桀怪笑着,“但可惜,年岁太小,到底还是差老夫一筹。”


    他说着便看向了曲莜莜,“一个筑基怎么能这般强?让我看看。哎呀,小姑娘,你好惨啊,下丹田怎么被人封印了?呀,这封印手段真是高呢,所以……”


    他眯起眼,眼底杀意涌现,“你是曲无讳与肖盼所生的那个孽种吧?”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曲无讳, 这三个字在朝云大陆上是一个传奇。


    他生于妖域圣地朱桦林,乃是朱桦树族族老的儿子。他出生时,妖域圣地祥云满天, 而他也是自朱桦树族有史以来觉醒神族血脉最多的。


    他生得俊美异常,天赋极高,抽自己的木心为剑, 出生不到三年就化形。修炼到六十多岁那年,便已步入炼虚境, 离着大乘一步之遥。


    一把青木剑在他手上,人挡杀人,魔挡杀魔,在妖域,名声甚至超过了当时的妖皇君无言。


    实力如此强大的曲无讳不光善剑, 还善炼器与封印术,不光将朱桦树族经营得火火红红的, 还恩惠了其他妖族。


    虽然名声过盛,但好在君无言并不是一个善嫉的君主。或者说, 他哪怕嫉妒,也不敢对曲无讳出手。


    因为朱桦树一族有神族血脉,在妖域属于一等贵族,哪怕是君无言见了他们族长也得行卑下礼。唯一能安慰君无言的就是朱桦树一族没有野心, 只要不去打扰他们, 他们也不会来捣乱。


    日子便如此过着,直到人妖大战开启。曲无讳奉妖皇命令去攻打中州,而他在那里遇上了肖盼。


    肖盼, 无影宗掌门之女, 同样也是人族的天才。不到百岁的她已靠着医道入了大乘境, 虽战力不如剑修,但一手银针以及药粉用得出神入化,故而人妖大战开启后,便一直在最前线。


    肖盼战力不如曲无讳,可脑子比曲无讳聪明,且到底高曲无讳一个境界,两个天才相遇后,打得不相上下,渐渐竟是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两人都对人妖两族的争斗感到不满,这种志同道合的想法又让两人渐生情愫。


    而当时,人妖两族正打得你死我活,哪里能容下他俩的恋情?两人都被双方视为叛徒,而外界压力越大,两人就越是不服气,哪怕抛弃尊贵的地位也要在一起。


    追杀、流浪,历经种种磨难,直到魔族入侵,两人的爱情才稍稍得到两族的认可。


    这种认可也只是表面上的。而回到无影宗的曲肖二人不光带回了四个徒弟,且已有了自己的后代。


    那时的肖盼就已怀上了莜莜。为了让徒弟和自己的孩子有个安定的未来,曲无讳主动请战,去攻打魔族。


    人族有了这样强有力的外援加入自是欢迎。在打了几场胜仗后,曲无讳的名字已响彻整个大陆。而他与肖盼的结合也被视为人妖结盟的典范。


    只是,人的私心怎可能被磨灭?即便无影宗认可了两人,但歧视依然无处不在。眼看魔族渐渐势衰,盟里便又有人开始针对这对夫妻。


    在曲无讳领命赶往前线时,没人告诉他,魔尊已布下了天地灭神阵,也没人告诉他,灭神阵里培育了魔母。


    魔母,一种在神魔大战时便已消失的物种被魔尊培育了出来。这种能连连不断发射魔种的生物放入灭神阵后,将发挥时平常十倍以上的力量!


    彼时,已处在大乘期巅|峰的曲无讳再强,又怎可能一个人抵挡千千万万的魔种与魔尊?那一天,血光漫天,曲无讳拼尽全力将在场的人族妖族送走,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人将这里的事告诉了肖盼。


    怀着身孕的肖盼赶来前线,不幸被种了魔种。曲无讳为保妻儿,自断一臂喂养魔母。许是朱桦树族的神族血脉起了作用,那魔母吃下他的手臂后,竟融化了。


    而曲无讳也趁着这个机会将肖盼带走。从此,曲肖二人消失于朝云大陆,再也没人见过他们,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死了。


    肖盼被种魔种,曲无讳断了一臂后,虽跑了,但之前也被种了好几个魔种,他若不堕魔,必死无疑。


    而这一战过后,人妖两族的合作也终止了。半妖的地位虽得到改善,妖族人族也都往来,可双方对彼此的信任也就止步于此了。


    因为妖族有理由相信,人族是借刀杀人。而人族亦觉,是妖族骗曲无讳去的,也是在借刀杀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祖宗的话一点也没错。人(妖)族就没一个好东西!


    曾经的传奇,人妖两族偶像之名如今被这样说出来,赶来的飞云宗弟子都愣住了。


    他们……


    听到了什么?


    曲莜莜是曲无讳与肖盼的女儿?


    曲应江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莜莜。


    她身子挺拔,虽纤细,可却给人一种很强大的感觉。


    不,不是感觉,是她本来就很强大。


    所以……


    她竟是曲无讳与肖盼的女儿吗?一身剑法传承自曲无讳,所以才这般强?


    躲在莜莜袖口里的君无殊已经傻掉了。


    这是师祖的女儿?那,那现在岂不是乱了辈分?他其实该叫徒弟小师叔来着?!!!


    他想起掌门以及两个师叔第一次见到莜莜时的奇怪表现,一下就明悟了!


    难怪他们要跟他抢人,抢不到后还出手这么大方,他们是不是第一眼看到莜莜就知道她是谁了?!


    分|身的信息被传回来时,君无殊刚刚通过传送阵到达飞云宗。他立刻抛起剑,往东边方向飞着。


    不管徒弟到底是谁,但对面那个老头很危险,莜莜虽强,但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他得赶紧过去,不然莜莜就危险了。


    众人诧异,惊愕,而望着老者的莜莜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父母是谁?”


    黑白分明的眼里,黑色渐渐从眼白处蔓延开来。


    老头看了,哈哈大笑,“看来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嗯,生气了?”


    “唧,闭嘴!”


    真鹤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莜莜,快放我进去!这老头是被魔母夺舍了,他能让你失控!”


    失控?


    莜莜捂着自己的眼睛,喃喃道:“我从不会失控。”


    轻轻的呢喃透着不确定,眼睛里泛起的疼痛让她有种想毁灭一切的感觉。


    “快放我进去啊!”


    真鹤急得跳脚,一旁的龙八十分焦急,“丑鸟,你怎么了?从未见你这般急过。”


    “快去帮我把她的剑牢打破!”


    真鹤未理龙八,跺着脚冲所有人喊道:“剑牢是可以劈开的,只要剑意比莜莜强!快去救救莜莜,莜莜要是被夺舍了,人妖两族都要遭大难!”


    “不会的。”


    莜莜放下手,再抬头时,眼底的黑色已开始消退。


    “真鹤,我没有被蛊惑。魔族是我的敌人,不管是什么魔,都是要杀死的。”


    “对对,那你放我进去。”


    莜莜没有理它,参天大树开始发生了变化。无数树根翻开土地,化作利剑,朝着老头而去。


    “不愧是曲无讳生的小杂种!当真是厉害!”


    老头化作一团黑气,无数的魔种被洒了出来,而迎接这些魔种的是满天的绿叶。


    莜莜抓住一根树枝,树枝转眼在她手里变成了剑,她一个纵身而起,直扑老头而去!


    剑牢开了一个角,真鹤大喜,连忙冲了进去。曲应江想跟着进去,可莜莜动作实在快,当真鹤进入剑牢后,那个口子又关上了。


    真鹤张开嘴|巴,对着莜莜便吐了一口它特有的煞气,传音道:“莜莜,这才我这煞气正确的用法。你只有有了感情,才能更好的感知善恶。不要信这老头,他被魔母夺舍了,你会这样,全是拜魔母所赐,你父亲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莜莜垂下眼,久久不语。


    过了许久后,才道:“真鹤,当年设下千峰浪的人是不是我父亲?你为什么知道我的事?是不是我父亲将我托付于你?你第一眼就知道我的病……”


    真鹤张口吸掉一团魔气,道:“是,你父亲临死前找到了我,你母亲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她让你去囚妖岛,就是要让你给我打咒契,完成当年的约定。”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父亲?你不是上古神兽吗?”


    “唧!”


    真鹤扑了下翅膀,“因为我欠了朱桦树族大人情。当年要不是他们,我早就没了。行了,有些事,我晚点与你说,先对付这老东西吧。唧唧,这老东西不好对付,他比你强。”


    莜莜笑了。


    “嗯,你说得对。这个骂我杂种,羞辱我父母的人的确不该留。”


    她长剑指向老头,“你今天会死,但我不会让你死得很舒坦!”


    柯明哈哈大笑,“大言不惭。昔年你父亲都死在了我的魔种下,他那时已大乘期巅|峰,快要渡劫了。你才几岁?毛都没长齐整的小丫头也敢夸下这等海口?!”


    “老匹夫!”


    一个如雷般的声音在剑牢外响起,“满口污言秽语脏我徒儿耳朵,纳命来!”


    “师尊?”


    莜莜惊讶地回头,见一身麻衣的君无殊站在剑牢外,着实有些惊讶。


    师尊,不是闭关了吗?


    她望着君无殊,他现在的样子可怕极了。


    那张总带着温和笑容的薄唇此刻紧紧抿着,一双略带琥珀色的眼里似凝出寒冰,泛着冷冷的光。


    长剑在手,茕茕而立,仿若山巅的雪松,孤傲冷冽,却又强大无比。


    他一步步走来,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甚至透过剑牢传达了过来。莜莜垂下眼,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师尊是个好看的男子,她一直知道。可当有了情绪以后再看师尊,只觉师尊好看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一步步走来时,略显幽冷的眼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这让她有些不敢直视师尊,甚至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师尊珍惜她,很珍惜。


    这种珍惜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应。所以,她垂下眼,将剑牢打开,让君无殊进来。珍惜的伙伴应该是并肩作战的。而曲应江就在剑牢边上,见到莜莜打开了一个口子,立刻也跟着蹿了进去。


    君无殊看了曲应江一眼,微微颔首,“劳烦曲师侄前来助阵了。”


    他说罢,便是微微松开手,手中长剑落地,金色的光芒闪耀,渐有龙吟之声传来。


    “魔母?”


    君无殊轻笑了下,笑声充满了不屑,“就你这样也配叫魔母?”


    作者有话说:


    其实设计这本书时,有天就在想,虽然我给女主安排了极为强大的力量,可在世人眼里她就是个美强惨。没有情绪是很可怕的体验,我曾体验过。所以,我就想,也许只有像火一样热的爱才能让身处低谷的人感到一点温暖吧。


    第34章


    能杀死曲无讳的魔母自是不一般。君无殊虽未亲眼见过, 但亦知自己师祖的本事。


    师祖也是悟出剑牢的人,能将师祖都伤了的魔母会是这个鬼样子?


    尽管眼前这个也很强,但讲真, 在他眼里这家伙散发出的魔气与书上记载相差甚远,挺多算个半成品。就这玩意,还敢骂自己徒弟, 不把他揍趴了,都对不起徒弟的那声“师尊。”


    莜莜站在君无殊的剑牢外, 望着君无殊的背影时,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涩。


    君无殊画出自己的剑牢,将自己与曲应江隔绝在外,他想独自面对敌人,不想让别人伤害到自己。


    一股暖意在心间悄然而生。


    她贪恋这种感觉。


    她知道君无殊对她好。可当有了情绪后, 她才发现知道和感受是有区别的。她望着他的背影,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


    想要情绪, 想一直体会这种美好。


    她握住剑,喊道:“师尊, 让我进去,我不会拖后腿的。”


    君无殊回过头,冰雪消融,灿烂又自信的笑倒映在她眼里。


    “放心, 这小玩意, 你师尊我五六十招就搞定了。”


    莜莜想起在桃花谷与他的对话,在情绪的感知下,她明白了师尊是在吹牛。


    但是, 她并不介意师尊这份虚荣。


    浅浅的笑意爬上嘴角, 她收起剑, 撤去剑牢,用力点头,挥舞着手喊道:“师尊,我信你!你是最强的!”


    君无殊哈哈一笑,转过身,手指轻轻划过空中,一条金色的巨|龙咆哮着冲向柯明。


    柯明哈哈大笑,随手洒出一把魔种,“就让老夫来领教领教你这天下第一吧!”


    君无殊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柯明的挑衅。他随身一转,剑牢内的巨|龙忽化作无数条小龙,齐齐张嘴,剑牢内忽狂风大起,雷电交错。


    那些雷电密密麻麻地交织起来,形成了一张网,被撒出来的魔种全部被包裹了起来,转眼,魔种爆裂,消散在剑牢中。


    “轰隆隆”,雷声越来越大,十八条小龙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剑牢外,大地受雷声震动影响,也在轻轻晃着。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天下第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何等可怕!


    这就是大乘期巅|峰修士,这就是剑尊!


    这股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哪怕再怎么嘲笑他其脑如妖,人蠢还抠,但其强大的力量却是无法忽视的。


    在修真界,力量则为美。


    这一瞬,所有人都没君无殊挥剑的身子吸引。


    来回腾挪,身姿轻盈却充满力量。抬手落下时,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看得人惊惧的同时,又深深振奋着。


    如此强大的修士乃吾辈中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好,更让人安心的?


    “曲师妹,咱们真的不用去帮忙吗?”


    曲应江蹙眉,“那魔种很难对付。一旦沾染到,可麻烦。”


    “我相信师尊。”


    莜莜望着剑牢里的君无殊,眼神坚毅,“他是剑尊,他不会输的。”


    曲应江愣了愣,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怪异感:曲师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战斗持续,莜莜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


    她也是剑修,自然知道剑牢的威力是有多大。但剑牢威力虽大,消耗却也强。


    师尊跟她不一样。她下丹田被封,但她可以随时调动天地灵气为己用。可以说,只要天地还有灵气在,她便不会面临灵气枯竭的窘迫。


    这也是娘留这么多灵石给她的原因。


    无它。


    只要落入没有灵气的地方,她将变得很弱。


    师尊的攻击看着很强,但消耗极大。要是不能在八十招内拿下这个老头,后面师尊就会很危险。


    她握紧拳头,看了久久,眼看两人都过了七十招了,终是忍不住大喊了起来,“师尊!让我进去,我能帮你!”


    君无殊心里一动,想到徒弟在担心自己,忽然觉得灵气干枯的身体内又涌现出了无数力量!


    他可是答应莜莜的,五六十招就拿下这个怪物。现在都七十招了,自己这牛吹破了。


    想到徒弟不但没责怪自己吹牛,还给自己打气,他觉得浑身血液都燃烧了起来。


    手一翻,十八条金龙汇聚到一起,转眼化作一柄长剑。君无殊跃身而起,一把抓住长剑,凌空而上,一个翻身,握着长剑,从上而下,对着柯明直刺杀而去。


    “想这样打死老夫?不可能的!”


    柯明亦是强弩之末,他张开嘴,身上的皮肉开始往外绽开,很快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就将柯明包围。


    那东西,生得十分恶心,像一摊软泥般瘫在地上,身上还长满了眼睛。那眼睛一眨,便有无数魔种飞出来,直冲君无殊而去。


    君无殊在空中,手一抛,长剑化作无数道金色流光,转眼便形成了一道剑气网,将所有的魔种抵挡了下来。


    “哈哈!受死吧!”


    柯明见君无殊将剑彻底具象化后,黑色软泥忽张开一个大口,一个长满眼睛的长舌猛地了弹出来。


    君无殊冷笑一声,手指猛一抬起,一股强大的剑气直直落下,嘴里还轻轻呢喃着,“第七十二招,该送你上路了。”


    “轰!”


    剑气落下,黑色软泥迅速缩小,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怎,怎么可能?没剑你是怎么挥出剑气的?!”


    君无殊落在地上,吃力地笑着,“剑修最终要修成一把剑,身体的每一寸都是武器,这个道理没人告诉你吗?”


    可恶,被他装到了!


    真鹤在外翻起了白眼。


    明明偷师自家徒弟,还好意思说得这般坦然。


    这男人,果然不要脸。


    “君无殊,别得意。”


    黑色软泥渐渐从柯明身上消退。他躺在地上,露出一副枯骨,“你身边那小杂种早晚害死你。呵呵,你还不知道吧?那小畜生被种了魔种,那杂种的爹不知用了何秘法……”


    君无殊抬手挥剑,“你说谁杂种?”


    说罢便是冷冷一笑,“本尊如何做事还不用你来教。”


    柯明的神魂消散,很快就被天地净化,化作点点金光洒向大地。


    君无殊收起剑牢,龙吟声消散。他站在原地,莜莜走了上去。


    刚刚情绪消失了。可她还想在有情绪的情况下去感知下师尊,便又让真鹤偷偷吐了一点煞气给自己。


    “师尊?”


    她轻轻喊了声。君无殊身子微动,慢慢转过身,露出温和的笑。


    只是这笑在莜莜看来很勉强。


    她看得出君无殊的疲惫,甚至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着。但是,君无殊却依然站得笔直,对自己笑着。


    “没事了,这东西一神魂俱灭,不能出来害人了。”


    剑牢这玩意,果然还是少用些比较好。威力虽大,消耗也不少。要不是徒弟在这里,他都想赶紧找个地方打坐了。


    但身为师尊,留给徒弟的只能是坚强的身影,他怎能显示出自己的虚弱?


    勉强笑着,伸手摸了摸莜莜,“有为师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你的病,为师会替你治好的。”


    莜莜眼睛亮晶晶的。在有了情绪后,她能感知到很多东西,这让她觉得很温暖。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师尊摸自己的头。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如果父亲在世,也会像师尊这样,总是摸自己的脑袋的吧?


    “师尊,吃东西。”


    莜莜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一瓶丹药,“宓师叔给我的。”


    君无殊推开,笑了笑道:“师尊不爱吃丹药,休息下就好了。”


    “多谢剑尊 。”


    曲应江上前,“若不是您今日赶来,后果难以预料。”


    “曲师侄言重了。”


    君无殊的态度肉眼看见的冷淡了下来。仿佛就一瞬间,他就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而眼无旁人的剑尊。


    曲应江蹙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剑尊似乎对自己有些嫌弃?可自己与剑尊并无仇怨,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压下心中的疑问,道:“我让门中食修做了灵食,本是想感谢曲师妹的。现在既然剑尊也来了,还帮我飞云宗解决了如此大的麻烦,不若一同回飞云宗享用点灵食?”


    君无殊本想拒绝。


    刚刚遇上危险,让莜莜独自面对,这曲应江果然不是啥正经人。这样不正经的人还是离远些好。但是低头对上莜莜亮晶晶且充满期待的眼后,他改变了主意。


    有自己在,曲不正经应该不敢对莜莜如何。毕竟,自己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他若想耍手段,自己就能阻止。


    “那就有劳曲师侄了。”


    他微微颔首,属于剑尊的矜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曲应江叫来人,一边让人处理后续,一边带着君无殊等人回宗门。


    走到半道上,便遇上了上棂道君等飞云宗大佬。他们显然是收到消息赶过来的。听到君无殊把事情解决了,纷纷表示了感谢。


    “无殊,幸好你过来了。”


    飞云宗的掌门云臻道君神色很不好。出了魔物,若不是君无殊在,今日飞云宗会如何还不好说呢。毕竟他们丹修并不是很擅长战斗。像魔母这样的东西,即便能将其克制,付出的代价怕也是不小的。


    且对于宗门来说,一个秘境被毁那也是极大的损失。秘境里的各类宝物不提,就每次可收的门票都非常可观。像枯冢这样的高级秘境被毁,损失就更难以估量了。


    这种情况下,云臻的心情能好才见鬼了。而且,枯冢里为何会出现魔物,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他现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幸好君无殊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勉强打起精神,道:“无殊,你先随应江去我宗门。我且去枯冢看下,随后便来与你饮酒论道。”


    君无殊点点头,“云掌门请便,是无殊搅扰了。”


    云臻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带着门中一干管事长老前去枯冢察看,而君无殊等则跟着曲应江回飞云宗。


    待到了飞云宗,稍作休息后,曲应江便吩咐人传菜。莜莜吃的香甜,当情绪没有后,她便又无法感知世间的沉重了。


    她只知道面前的食物看着好好吃,而肚子也好饿,恨不能将整桌菜都吃了。


    但这一桌上,除了她、真鹤、龙八以外,显都是心事重重,吃不下饭。


    魔母重现人间,眼下这只被消灭了,但这世上还会不会有第二只魔母?


    昔年攻击曲无讳的那只魔母不就是被魔族培育出来的吗?秘境里的柯明到底是怎么变成魔母的?又是何时被夺舍的?


    上一只魔母被曲无讳杀了,如今几百年过去了,魔母再度出现,就只能说明魔族又再度掌握了魔母的培育方法。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朝云大陆恐再无宁日了。


    君无殊喝了一口灵酒,让灵气慢慢滋补过干枯的经脉后,目光投向了莜莜。


    他想起柯明的话。


    莜莜被种了魔种吗?


    所以她的下丹田才被封?


    再想想师尊对曲肖二人的描述,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花云哲为什么会说,莜莜与魔族有缘了。


    如果师祖母没有死,那么被种了魔种的师祖母很可能生下了莜莜。但这里又有个问题,师祖母到底是怎么避免入魔的?从莜莜的品性来看,显然不是被一个入魔的母亲养大的。


    她品性高洁,对魔族恨之入骨,若肖盼入魔,怎会将女儿教成这样?所以……


    君无殊心里泛起一股苦涩。


    没有人被种了魔种还能不入魔的。要是肖盼没入魔,那就只能说明,当初的魔种怕不是种在了肖盼身上,而是种在了还在娘胎里的莜莜身上。


    这样想来,封印莜莜丹田的人应该是师祖。以师祖的能力,拼尽最后一口气,再加上师祖母的本事,的确是能做到的。但这个魔种在莜莜身上 ,始终是个隐患。回去得问问师伯,魔种就真的没法解除了吗?


    莜莜见君无殊不怎么吃东西,以为他是累的,便很体贴的将自己最喜欢吃的油鸡腿给君无殊。


    “师尊,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她笑眯眯的。尽管情绪体验没了,所有的高兴、悲伤都消退了,但她记住了君无殊对她的好。那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她喜欢这个感觉,她也要让师尊觉得温暖。


    君无殊对上莜莜清澈的眼,想着她的身份刚刚被柯明公布天下,慢慢垂下眼,未去接那鸡腿。


    过了久久,他才抬头,对曲应江拱手道:“曲师侄,莜莜身世一事还望你门中能保密。”


    曲应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道:“非应江不愿,而是不能。”


    君无殊一蹙眉,眼神可见的冷冽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剑尊, 莫误会。”


    曲应江缓缓道:“今日在场的还有许多云海试炼者,他们恐早已将此事外传。不过,剑尊, 如今跟往日不同了,且曲师妹能得您和无影宗庇护,想来是不会受委屈的。若有人非议师妹身世, 我飞云宗亦可出面制止……”


    “呵……”


    君无殊冷笑了下,“曲师侄, 你或许不介意,可世人痴愚,昨日与今日又有何不同?我曾以为,我只要足够强,那些杂音就会消失。可本尊哪怕已贵为剑尊, 可天下人对我的嘲笑变少了吗?是,无人敢在我面前说了, 但藏在心底的偏见是不会消失的。无论我杀多少魔,斩多少妖, 异类就是异类。”


    他摇摇头,“外人如何对本尊,本尊不在意。但莜莜还小,如何能承受这些非议?”


    他说着就看向了莜莜。本以为她会很伤心, 可哪里晓得莜莜却盯着油鸡腿, 见自己看过来,便问道:“师尊,你不喜欢油鸡腿吗?”


    君无殊怔了下, 眉眼霎时柔和了起来, “喜欢, 怎么不喜欢?”


    从莜莜手里接过油鸡腿,望着徒弟期待的眼神,君无殊不知为何,忽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她可能知道自己爹的名字,知道自己爹是被魔族害死的。但她显然不知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现在真相大白,知道自己被种了魔种,她就一点不担心吗?


    再想想,又开心了起来。


    徒弟莫不是跟他一样?是个心大开朗的?


    心大才好。


    贪嗔痴最易引发魔种,如果徒儿心胸足够宽阔,再配上丹药,只要能撑到渡劫飞升,天雷就能将魔种净化,届时徒儿就能好了。


    至于寿命的问题?


    君无殊觉得自己不用太担心了。


    师祖于五百年前陨落,那时师祖母就有孕在身了。所以,徒弟应该不止十八了。只是不知何原因,她好似不记得自己的年龄……


    对,就是这样!


    想到莜莜那日莫名其妙的行为,还问自己是不是叫张嘴,也许就是想起啥了呢?


    越分析,越觉是这个道理。阴郁稍稍在心间散去了一点,变得明朗了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莜莜真堕魔了,自己杀进魔域也要将她捞出来,绑回来,天天念净魔咒给她听。念个几百几千年,他就不信他不能感动天道,赐福于莜莜!


    思路打开,心情瞬间大好。尤其是看他吃了鸡腿后,徒弟那开心的样子。


    莜莜很关心自己,自己可不能颓废,自己可是师尊,不能不坚强。


    见君无殊似心情明朗,曲应江也未再提刚刚的事。一行人,吃吃喝喝,待云臻掌门回来后,才又将话题引到了莜莜身上。


    身为飞云宗的掌门,云臻自是有本事的。他摸了摸莜莜的脉搏,闭眼感受了一番后,道:“曲前辈与肖前辈手段高明,老道不及万分之一啊。”


    “云臻掌门,此话怎讲?”


    君无殊眼里有了期待。他不是医修,也不是丹修,推测就只能是唯心的。但要是云臻道人能给出的结论与他差不多 ,那真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剑尊稍安勿躁。”


    云臻摸着胡须,“魔种落入小友下丹田,但曲前辈技高一筹,将魔种封印在丹田内……老道虽不知他用何物封印的,但亦能感觉到此物的圣洁,具有净化克制魔种之效。”


    “也就说,魔种被封印在曲师妹丹田中其实是在被净化?”


    曲应江大骇。


    曲无讳的故事听了很多,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跟这位传奇人物的差距。


    居然以自己女儿的身体为净化容器,在体内净化魔种的同时,还能让她继续修炼,这种事是怎么做到的?


    宛若天堑鸿沟,永不可逾越。


    这就是曲无讳。


    一个被无数人非议却也被无数人敬仰的存在。


    “呵。”


    云臻笑了起来,“天意呀。若曲小友无朱桦树族血脉,怕也是不成的。”


    君无殊反应过来了,“您是说,莜莜这样应是无事了吗?”


    “嗯。”


    云臻点头,“按理说是这样。其实,你们掌门与宓恬亦是此中高手,且小友容貌酷肖道友,应早知其中缘由了吧。”


    果然!!!


    那几个老的第一眼见到莜莜时,便知莜莜是谁了,难怪个个都想把莜莜拉过去!


    忽又想起宓恬给了莜莜安神静心的丹药,君无殊只觉自己整个人都升空了。


    大家都知道,就他这个当师尊的不知道。把小师叔收了当徒弟,闹半天,小丑原是他自己。


    君无殊觉得不爽。虽然阴差阳错的搞错了辈分,可到底也成了师徒了。师叔、师伯瞒着自己就不应该。自己也是半妖,难道会因为徒儿是半妖有所轻视吗?这样严重的事都不告诉他,万一徒弟受了刺激,引发魔种怎么办?


    不行,还是赶紧回家,外面的世界太危险,莜莜太脆弱了,不能受任何刺激。


    想到这里,他又环伺了下桌上的人。陪坐的人里,有好几个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莜莜,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定是在打徒弟的主意。


    像徒弟这样漂亮又体贴的姑娘谁不喜欢?但喜欢也不能一直看啊,这色心也太重了。对了,飞云宗不是还卖那种丹药嘛……


    君无殊打了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一个以前自己从未意识的问题:哪个正经门派会卖那种丹药?不行,这飞云宗太危险了,不能过夜,等下就走。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掌门师伯是说过莜莜丹田被封一事,但却并未告知莜莜身世。想来是乱了辈分,掌门怕我尴尬。”


    “哈哈!”


    云臻大笑,“何四道那老鬼最是促狭,准是憋着什么坏心思,想看后辈笑话呢。”


    不愧是飞云宗的掌门,一句话,轻飘飘地就将此事接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了些东西,云臻便道:“君师侄帮我了宗大忙,本应留你住几日的。只是魔母再现人世,刚刚老道前去查看,那些秘境大妖无一例外皆堕魔,便是服用我飞云宗秘药都无用。老道估摸着,魔域恐怕又培育了新魔母,且手段比以前更厉害。今日这附体魔母应还未彻底完成夺舍,故而战力下降了一半。若是彻底完成,再加之灭神大阵,这朝云大陆恐再无宁日了。”


    他放下酒盏,拱手道:“故老道今日不能留师侄小住,还望师侄速速回师门,将此事禀告何掌门,期他能出面主持联盟大会,应对魔域。”


    君无殊神色沉重了起来。点了点头,“云掌门言之有理。事不迟疑,我这便回去,将此事告之掌门师伯。”


    “善!”


    ***


    传送阵前,曲应江将两瓶丹药递给莜莜,“这是掌门师伯让我给你的,可克制魔种。用这驱魔丹再加上曲前辈的封印净化阵,能加速净化。不然,师妹你很可能要熬到飞升,才能利用天雷之力来彻底净化魔种了。”


    莜莜接过药,行了一礼,“请师兄代为转达,谢谢云掌门赠药之恩。”


    曲应江见莜莜神情肃穆,说话一板一眼的,便想到了自己儿时的玩伴。


    姝玉也像曲师妹这样,总是礼节到位却又拒人千里之外,看似笑容温和却任谁也无法靠近。这两人,性子可真像啊。


    只可惜姝玉没有灵根,早已成了白骨。若她还活着会跟曲莜莜成为好友的吧?想到儿时玩伴,眼神就柔和了许多,手不自觉地伸了出来,想揉一揉莜莜的脑袋,就像过去揉姝玉的脑袋一样。


    可手还未挨到莜莜,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侧头,见是君无殊,不由怔愣了下。


    剑尊的表情着实有些吓人了。冷冰冰的,还夹杂着他看不懂的鄙视。


    “曲师侄。”


    君无殊抓着曲应江的手,眉眼肃穆,“你比莜莜大几十岁,该有身为师兄长者的自觉。”???


    饶是曲应江聪慧,可一时半会也是被这话搞得莫名其妙的。怔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到了抓着自己的手上,好看的眉微微蹙了下,随即抽出手,拱手道:“剑尊说的是。是我孟浪了。”


    “莜莜,我们走。”


    “是,师尊。”


    人在传送阵前消失,曲应江站了久久后,慢慢抬起手,将袖子撩起,见着上面的淤青,不由笑了。


    这剑尊怎与话本子里那些宠女无度的老父亲那么像?看来曲师妹来日若想寻道侣怕是千难万难。也不知什么样的俊杰能入剑尊法眼呢?


    转身离去。


    平淡的日子许要结束,魔母再度现世,平安了几百年的朝云大陆怕是又要起风波了。


    回到中州,君无殊便立刻带着莜莜去见了何四道。


    何四道屏退众人,又叫来了宓恬与戚照玉。而莜莜则按照君无殊的意思,只留下了真鹤。


    没一会儿,宓恬和戚照玉便来了。


    君无殊将飞云宗发生的事简短说了一遍后,道:“掌门师伯,你为何不早点将此事告诉我?来的路上,真鹤已经说了,师祖母已摸到一点关于魔母的事。他们制造魔母需要孕妇,且得是修为极为强大的孕妇……”


    君无殊深吸了一口气,“也就说,当年引师祖去前线这事完全就是魔族的阴谋,而非我们面上看到的人妖两族面和心不和。当年,传消息给师祖的人到底是谁?查到今天都没查出来吗?”


    何四道沉默着,没有回应君无殊。


    宓恬垂下眼,轻声道:“别人早有谋算,等我们发现端倪时,所有线索都断了,又如何查?那是我们的师尊,我们如何不想知道真相?若不是真鹤,我们至今都不知魔母是如何培育出来的。”


    她说着就看向了真鹤,“所以魔尊亲自出手去桃花谷就是因为莜莜是培育魔母的关键吗?”


    真鹤一改往日散漫的态度,扑了下翅膀,道:“要培育一颗魔种容易,但想要培育魔母却是千难万难。但几百年前,魔族有人发现,如果将魔种种在孕妇身上,那魔种就会自动吸收腹中胎儿血肉,能培育出更多的魔种。只是如此一来,孕妇也会死。后来,他们抓了很多修士、妖族大能来尝试。在弄死了无数孕妇后,他们发现,人妖结合所怀的半妖不易弄死母体,如果修士自身修为足够高,甚至能自己吸收腹中婴儿,自己变成魔母。”


    君无殊眼里寒光闪过,“所以他们就盯上了师祖与师祖母?”


    “这是肖盼推测的。但飞云宗那秘境老怪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清楚。之前只听说女子可转化成魔母,没听说过男人也可以的。因此,我推测那老怪是被人夺舍的,有魔母的能力,但也不能算魔母。”


    “许他们亦知想再造魔母很难。”


    沉默半晌的戚照玉道:“但造个半成品去夺舍却容易。怨气越大,神魂越不容易轮回,消散。若是半成品也有如此威力,又何必费心培育完整的魔母?无殊用了剑牢都打了七十多招,其他人够这半成品杀几回的?”


    他目光落到了莜莜身上,“所以他们原本是想将师母培育成新的魔母,但阴差阳错下,莜莜体内的朱桦树血脉克制了魔种,他们才没有得逞?莜莜,师母有跟你提过这事吗?”


    莜莜摇头,“没有。娘只说爹爹是被魔族害死的,还说我这把剑是父亲给我做的,我必须把青木剑当本命剑用,不许换剑。我根本不知自己丹田被封,也不知自己身怀魔种,母亲总喊我吃丹药,但每次见我没反应,就很失望。”


    莜莜也很迷糊。如果魔种会因人的情绪而被引发,那母亲每次的失望是不是因为魔种?而不是自己理解的没有情绪,她不高兴?


    “师尊她……”


    宓恬颤着声音问道:“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是大乘期巅|峰的修士,几百年过去,应能飞升了,为何会……”


    莜莜摇头,“母亲只说她元寿尽了,并未告知我其他。”


    “这如何可能?孩子,让我看看你的封印。”


    莜莜上前,宓恬将手放在莜莜腹部上,闭眼感知了好一会儿,再睁眼时,眼里已蓄满眼泪。


    “师妹,如何?”


    何四道的声音有些发颤,精通各类杂学的他心里有了猜测,而这猜测让他难过不已。


    “封印是师公的,但是……”


    宓恬垂下眼,任由眼泪滴落。


    “师尊身上恐也有魔种,只是不知她用了何种手段克制了几百年。最后无法克制了,应是将一身修为都传给了莜莜。莜莜,你有印象吗?你母亲可有给你灌顶?”


    莜莜歪着头想了想,摇头,“师叔,我不记得母亲有给我灌……”


    话说到一半,脑海忽然闪过母亲抱着婴儿浸泡在一个池子里的画面。那池子里都是绿色的汁液,而母亲的手正按在婴儿的头顶上。


    心尖忽然就饱胀了起来,一丝酸楚从心头滑过时,她察觉到了面颊上的湿润……


    作者有话说:


    大家端午快乐哦!


    第36章


    她怔了下, 下意识地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当指间触及到一片湿润时,她眼底泛起了迷茫。


    “我……哭了?”


    宓恬蹙眉,戚照玉与君无殊也觉这话问得奇怪。


    哭没哭, 伤心不伤心,自己没感知吗?


    何四道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千年古木打造的椅子扶手上渐有裂缝出现, 身子也是微微颤着。


    “莜莜,你今年应该五百一十八岁了。”


    他故作平静, “师母是在五百年前怀上你的,论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大师兄,无殊该喊你小师叔才对。”


    “这,这是天意弄人。”


    君无殊脸一红。把自己小师叔认作徒弟, 这事估计能给几个长辈笑一辈子。


    “我的感应里,就是师徒缘。”


    见大家都不接话, 君无殊企图缓解尴尬,“道堂长老也说是师徒……这都是天道的意思。”


    “我又没说什么。”


    何四道白了他一眼, “你心虚什么?”


    “师公,师尊的画像你不是没见过,居然都没发现莜莜很像她的母亲吗?”


    宓恬毫不客气地开始捅刀子,“外人说你笨, 你还不服气。瞧瞧, 跟你师祖母这般像,你居然还能乱了辈分,把小师叔收了当徒弟。”


    “可不是?这要传出去, 不得笑掉人大牙?”


    戚照玉摇头, “难怪自打莜莜上山, 我就总梦见你师父,这是被不孝徒儿气的,死不瞑目啊。”


    “师叔,师伯……我三岁时被师尊抱回来,就那时见过一次师祖与师祖母的画像,我怎么可能记得?”


    君无殊哼了声,“我每次想祭拜下,你们几个都说师祖与师祖母不喜这些,朝天拱拱手就算拜过了。是你们不给我看画像的,怎能怪我?”


    “你这是杀人还要诛心?!”


    戚照玉瞪大眼,“书读得不多,怎也学那凡间酸儒用起了春秋笔法?这样在小师妹面前污蔑我等,你到底是何居心?”


    “就是!”


    宓恬冷哼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未寻到师尊师公的遗骨,如何能让你上香祭拜?这不是咒他们吗?”


    “好了,好了。”


    何四道摆手,“这些事不提也罢。天意如此,许天道自有什么安排吧。”


    君无殊很想拔剑,但想想莜莜的事还没搞清楚,便生生忍住了。


    不与老人计较,这是年轻人的修养,我忍。


    “莜莜,刚说到哪了?”


    何四道问道。


    莜莜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心间的酸涩也没了。脑海中母亲灌顶的画面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字:楼歪了。


    “楼歪了。”


    莜莜歪着头,困惑地道:“您说我该叫您大师兄。”


    顿了顿又道:“可我现在有大师兄了。还有,您知楼歪了是什么意思吗?”


    “……”


    师妹不认自己,这都怪君无殊!


    何四道眼神不善地瞟了君无殊一眼,又看向了莜莜,“这样陌生的词汇经常会在你脑海里闪过吗?”


    莜莜摇头,“以前从未有过。可自从来了这里,我脑子里经常会闪过一些画面,但都很陌生,觉得不是自己的记忆。”


    “也许是你的,只是你忘记了。你刚刚怎么哭了?”


    何四道一脸内疚,“小师妹,我们几个一直在寻你们,无涯海也去过,可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是我们不好,让你受苦了。”


    “跟你们没有关系。”


    安静了许久的真鹤道:“许是肖盼不想让你们找到吧。”


    “许是如此吧。”


    何四道垂下眼,“师尊是被人害死的,她对这世道已失望了吧。”


    他说着便看向了真鹤,“你知道莜莜为何不记得往事了吗?”


    真鹤摇头,小小的眼里亦满是迷茫,“曲无讳找到我时,说我欠了他们朱桦树族人情,要我报恩。我看他一身魔气,哪里像朱桦树族的,就跟他打了起来。这人好生霸道,直接设了个千峰浪,还逼我吸他身上的魔气,结果我吸食太多魔气,就昏睡过去了。”


    真鹤想起往事,便是叹气,“等我再醒来时,已经是三百年后了。有天,肖盼来了,证实了那个疯子的确是曲无讳,只是设了千峰浪后没多久他便死了。肖盼告诉我,若与莜莜完成咒契,我便能吸食魔种的魔气,以莜莜的天赋,定能飞升。届时,我身为她的咒契灵宠,便能一起飞升。我觉得这买卖划算,既还了人情,也能得了好处。就是莜莜她……”


    真鹤看了一眼莜莜神色复杂,但最终还是没把莜莜没有情绪的缘由说出来,只垂下眼,低低道:“心性过于单纯,若无人庇佑,怕是道途艰难。”


    “我以后会护着她的。”


    君无殊道:“天道让我成了莜莜的师尊,我便会保护她到底。”


    “你能如此想,我真是安慰。”


    何四道点头,“长风与王钊你指点的虽不少,可到底不够细致。如今阴差阳错下,莜莜成了你徒弟,你知为人师者要细致细致再细致,这恐便是天道的用意吧。”


    顿了顿,又挥手,“魔母的事我会去调查。你们也累了,好好回去休息吧。”


    “是,掌门。”


    待人一走,何四道便瘫在了椅子上,眼眶瞬间就红了。


    “师兄……”


    戚照玉颤着声音问道:“师尊……是不是?”


    “师公有神族血脉,一旦入魔定将贻害苍生。”


    宓恬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但师公秉性高洁,必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入魔。师尊所说,恐是真的,他应不在人世了。咱们寻了五百多年,期待了五百多年,终是期望落空了。”


    “师尊!师母!”


    戚照玉跪倒在地,抓着地,痛哭了起来,“弟子不孝,弟子无能,至今未查出当年传信之人!”


    “哭什么?”


    何四道擦去眼泪,“师妹不还活着吗?师尊应是用了朱桦树族的秘法。他非死于魔族之手,而是为了血脉亲情,甘愿牺牲自我。”


    “什,什么意思?”


    戚照玉抬起头,瞪大眼,“动用了秘法?什么秘法?师兄?”


    他转头又看向了宓恬,见她垂眼不敢与自己对视,更是困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宓恬抬起头,看了何四道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是叹气,“师兄,我们相识有六百来年了吧?”


    “对,怎么了?”


    戚照玉蹙眉,“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看。”


    宓恬伸出一只手。纤纤玉手,光洁如玉,自是好看。只是这只好看的手忽有酒红色的毛发浮现,转眼就生出了利爪,变成了一只狼爪。


    戚照玉瞪大眼,变化过于惊人,以至于他直接失态了。


    “怎,怎么回事?你,你的手,你的手?”


    他语无伦次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何四道,可对上的却是一张狐狸脸。


    “你,你们?”


    他的头来回转着,看看宓恬又看看何四道,“是,是妖?”


    “不错。”


    何四道的脸又变了回来,“准确地说,是半妖。”


    “是的。”


    宓恬长长叹出一口气,“师公与师尊受世人排挤,是在逃亡路上捡到我们的。那时大师兄被妖族欺辱,是师公将他救了回来。”


    “你,你是师母捡回来的。”


    戚照玉的记忆一下被打开了,“是了,那时我们路过妖族的地盘,没多久,师母就将你捡了回来。我当时还纳闷,为啥人族的孩子会出现在妖域?怪了,你们为啥一点妖气都没有?无殊修为这么高了,高人眼前都遮不住,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妖气,为何你们……对了,莜莜也没妖气,这般看着就是个人……你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对了,巫师弟呢?他是什么?是不是也是半妖?”


    “这就是师母手段厉害之处。”


    何四道眼里的伤感稍退,“大陆第一医修、炼丹师的名号岂是白叫的?至于巫师弟……他倒不是半妖。”


    戚照玉松了口气,心里一阵轻松。


    看来被瞒着的人不止他一个,他不是笨蛋。


    “他是全妖。”


    宓恬接话道:“也就是真正的妖。”!!!


    戚照玉心口中箭,下意识地想倒地翻滚,控诉这几人的不|良。但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就闪起了君无殊的脸。


    等等,君无殊笨,巫师弟笨;君无殊好看,巫师弟也好看……


    这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巫师弟全妖,君师弟半妖……!!!


    难道……


    “师弟,他,他是什么妖?”


    “金蛇妖。”


    何四道道:“不过大器晚成,被师尊捡到前,在族里受尽欺辱……”


    金蛇,金蛇……


    两个字如魔咒般在戚照玉脑中疯狂刷屏了起来。至于何四道后面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见了。


    那什么?巫师弟是不是有说过,无殊原身很好看,是金色的?


    努力地将脑子里的边边角角都扒拉了一遍后,他被自己回忆起来的细节惊呆了!


    这些细节串联到一起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君无殊小时候嘴里说的那个渣爹就是他那个正义凛然的巫师弟!


    这结论一出来,什么被师兄师妹欺瞒,看不出半妖的自卑都消失不见了。


    他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何四道,轻咳了声,肃着脸道:“师兄,莫要顾左右言其他了。咱们师兄弟三人拜入师尊门下,师妹拜入师母门下,虽师尊不同,但到底是一家人。你有话就直说了吧,莫要再替巫师弟瞒着了。”???


    何四道一脸莫名,“瞒着什么?”


    想到无殊小时候说起渣爹的委屈,戚照玉心痛如绞,“巫师弟做下这等事,难怪天道不让他得长生。生而不认,养而不教,师兄,这就是人渣啊!你说罢,我受得住……”


    他探出脖子,咬了咬牙,问道:“巫师弟……是不是就是无殊的亲爹?”


    第37章


    何四道张大嘴|巴, 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戚照玉见此,更是心痛。


    渣爹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师弟!亏自己还以为他是什么高洁君子, 没想到竟做出这等事!祸害人族女子,始乱终弃,去母留子, 见子不认,人渣, 天大的人渣!


    “想不到巫师弟竟是个伪君子!!”


    他敲起了胸口,眼泪都下来了,“这是人干事?这是人干事?我的天,这孩子跟师妹一样,都是我带大的, 我怎带出这样的渣滓来?”


    “子不教,父之过。”


    宓恬冷冷道:“如果巫师弟真是那样的人, 最该反省的人不该是你吗?不是你把他带大的吗?”


    “这,这……”


    哭嚎着的戚照玉顿时没了声。


    对啊, 严格说来,这的确是自己的问题啊。可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以至于师弟变成了人渣?


    何四道揉了揉眉,“师妹, 你明知他打小就不聪明, 还这般逗弄他作甚?师弟,都几百岁的人了,你为何还是这般单纯?无殊是蛟, 巫师弟是蛇, 两者是有区别的。”


    “那蛟不就龙跟蛇生出来的吗?”


    戚照玉一脸莫名, “蛇能生出蛟,这很奇怪吗?”


    何四道愣住,忽觉这话有点道理,但好像又怪怪的。他咬了一口油鸡腿,忽然抬手将鸡骨头扔到了戚照玉的脑袋上,“差点就被你绕进去了!龙跟蛇才能生出蛟,但君无殊是半妖!所以他的爹只会是蛟!”


    “啊,对啊。”


    戚照玉一拍手,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巫师弟不是人渣,我也不是,哈哈哈!哦,对了,刚刚说到哪了?”


    气氛又变得沉默。


    过了许久,何四道才缓缓道:“师弟,你觉得小师妹怎么样?”


    “小师妹?”


    戚照玉愣了愣,“莜莜吗?她很好啊。懂事勤奋,天赋高,是个好孩子。”


    “你没发现莜莜怪怪的吗?”


    “有,有吗?”


    戚照玉努力回想着,“挺好的,没什么异常。”


    “朱桦树一族有一秘法,可将自己血肉溶解……”


    何四道缓缓道:“因着有神族血脉,可净化一切魔气煞气,若以自身血肉为器,或可克制魔种。”


    “但代价是……”


    宓恬垂下眼,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将永世不得轮回,永远活在鬼蜮里。”


    戚照玉脸色变得惨白,“所以师尊他……”


    “应是动用了秘法。而莜莜……”


    何四道低下头,“没有记忆的原因可能就在于此。出生后就待在净化之器里,待自身体内有了净化之力,便可以自身为容器。故而,莜莜只有十八年的记忆,在此之前,都是在沉睡的。”


    “师尊他……”


    戚照玉红了眼。


    将自己身体当作净化之器,以自己血肉呵护女儿长大,这如山重的父爱怎能叫人不感动?


    “但师尊神族血脉颇多。”


    宓恬擦去眼泪,“莜莜一直待在这样的净化池里,怕也是染上了神性。”


    “这,这不好事吗?”


    戚照玉不解,“据说神族无情无欲,而魔种最喜有情有欲,如是这样,小师妹就无事了。等等,你们是说小师妹都在伪装?她没有七情六欲?可我看她很爱吃,很爱练剑,不像装的。”


    “就怕七情六欲断的不干净。”


    宓恬道:“真鹤恐未说实情,有些事恐师尊对它是有交代的。”


    长长弹出一口气,又接着道:“师尊会出此下策,怕也是无法了。且师尊离开莜莜才三年,她便慢慢能回想起以前,刚刚甚至流泪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唉。”


    何四道长长叹出一口气,“那咒契,我倒是师父说过,是朱桦树族特有的结契手段。一旦被种上咒契,便是同生共死之命。她让莜莜给真鹤打咒契,怕是莜莜无法熬到飞升。若来日堕魔,只要将真鹤杀了,便可消除隐患。”


    “为,为何要这样?”


    戚照玉眼里涌起了泪水,“师尊付出这样的代价是想小师妹活着,师母为何要设下这样的局?这对小师妹公平吗?她也不想的。人无喜怒哀乐,不知爱人,也不知被爱,已够惨了,为何还要设这样的局?自己母亲都想杀死自己,小师妹来日若有了七情六欲该多悲哀?”


    何宓二人沉默了。


    一个母亲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该有多痛苦?但是有神族血脉的人一旦入魔,那将是很可怕的事。


    “师尊已经尽力了。”


    宓恬眼含泪水,颤着声音道:“她对莜莜的疼爱不会比师公少。只是,这天下的人千千万万,哪一个孩子不是父母手中宝?莜莜若堕魔,道体都会变魔体。届时,苍生受苦,众生罹难,这让师尊如何能接受?清清白白的来,干干净净地走,为人父母者皆是如此期望儿女的。”


    “莫要悲观。”


    何四道摇头,“那只是最坏打算。如今莜莜在咱们这里,咱们几个老家伙尽力护着,熬到飞升的希望总要大些吧?”


    戚照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回去琢磨琢磨,晚点给小师妹在些可以静心宁神的法器。”


    顿了顿又道:“对了,师兄,为何你和师妹会知道朱桦树族秘法的事?师尊怎么都不告诉我,是不相信我吗?”


    何四道与宓恬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咒契那事是师尊无意中说的。至于秘法嘛……”


    何四道摸了摸胡须,“师弟,不是我说你,你真太笨了。朱桦树族时常往来无影宗,你就没跟他们喝喝酒,攀谈攀谈吗?”


    “……”


    戚照玉无言以对。


    这两人真太狡猾,太有心机了。难怪一个是狼,一个是狐,都是妖族智商天花板。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跟他们在一起,真是太难了。


    宓恬擦去眼泪,站了起来,“不斗嘴了。咱们现在可是有事做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懒散。”


    “对!”


    何四道站了起来,豪情万丈地道:“小师妹身怀魔种却一心向道,我等身为师兄师姐有何理由丧气?这便都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拿个治疗法子出来!”


    他说着便朝天一拱手,“师母,我等三人定不会让你成为“不慈”之母的!”


    豪情万丈的师兄妹三人开始行动了起来。而一回到自己闺房的莜莜一坐下,便冲真鹤道:“再给我点你的煞气。”


    “你要做什么?”


    真鹤摇头,“我跟你说过的吧,这东西多用了对你不好。”


    “如果真不好,你一开始就不会告诉我你的煞气有这个作用。”


    莜莜盯着真鹤,尽管她无法判断别人的真实想法,容易被表象欺骗,但是她还是努力睁大眼睛,想着娘与李树对自己的教导,仔细观察着真鹤的表情。


    真鹤低下头,小声道:“让你体验是想让你知道喜怒哀乐是有多痛苦的。”


    “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断情断欲。”


    真鹤抬起头,“你才能飞升。你现在知道自己身怀魔种了,可你知道,朱桦树族的咒契就同生共死之契吗?你走的每一步都在你母亲的算计里,我也是按她说的去做的。我生来就是要克魔的,所以我装不知道,接受了她的提议。你能飞升,最好;不能,我便自我了断。”


    “母亲……”


    莜莜摸住心口,“算计了我?她是觉得我不堪造化,必会堕魔?”


    眼白处,黑色开始蔓延,眼睛变得刺痛了起来。


    “你看你,被你父亲神族血脉净化了整整五百年,可你依然不能完全克制自己的情绪。肖盼很伟大。为人母者,她尽到了责任;为人者,也为天下尽到了责任。你之所以能如此强,概因你母亲五百年来源源不断地将自身修为传送于你。你父亲动用了朱桦树族的秘术,以自身血肉化作温养池,你的身体已无限接近神族,可承受大乘修士一次又一次的灌顶,不然你一个筑基凭什么能打败元婴?肖盼是怕你熬不到飞升,怕你堕魔,与杀父仇人为伍,祸害苍生。”


    莜莜捂住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可想到母亲竟对我留了杀机,我便觉心口胀胀的,很不舒服。”


    真鹤长长叹出一口气,“所以,你为什么还想有情绪?只要熬到飞升,你便能做回正常人了。”顿了顿又道:“如果肖盼抱着你下温养池时,若肯吸收温养池内的神力,她本不用这么早死。但为了你,她不肯吸收温养池一丝神力,想将所有的神力都留给你,帮你净化魔种。为了你,她是豁出了自己的命,不然杀了你,岂不是更好?”


    莜莜身子一颤,一些画面开始疯狂涌入脑海。


    “莜莜,你要快快长大,娘陪不了你多少时间了……”


    肖盼抱着还是婴儿时期的她,画面在眼前清晰了起来,她看见,那时的自己身上笼罩着浓浓的黑色雾气,明明是个婴儿,可睁开眼时,眼里却透着婴儿不该有的贪婪、凶狠与嗜血。


    “又调皮了。”


    肖盼伸手抚上婴儿的眼睛,点点蓝色的灵力从她指间流泻,温养池内有绿色荧光闪烁,转眼便与蓝色的灵力混在一团,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她体内。


    再睁眼时,婴儿定定望着上方,痴痴呆呆的,如人偶般。


    肖盼轻轻拍着婴儿,可两行眼泪却从她眼角滑落,充满自责与痛苦的呢喃声传来,“无讳,五百年了……莜莜终于被我变成了这样……我不知,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不过,咱们的孩子清清白白地来,也得清清白白地走……真鹤答应了,它会想法跟莜莜结契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四五天,差不多就搬家的事就能搞好了。我再也不想搬家了,太累了。


    第38章


    这是哪?


    莜莜睁开眼, 四周黑漆漆的。


    她想动弹下身子,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心一下就慌了。


    等等……


    为什么会有恐惧?


    她是不会恐惧的……


    这到底里哪里?


    她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而母亲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乖孩子, 别动。娘要去救你爹,你爹爹被人害了。别动,乖一点……”


    我在……


    娘的肚子里?


    意识到这个后,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颗黑色的种子。她下意识地躲开,想伸手将这个看起来无比邪恶、危险的种子打掉。


    可她不能。


    曾经动动手指就能秒杀掉一个金丹的她现在却是浑身乏力, 连手指都抬不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种子离着她越来越近,最后没入她的身体里。


    黑暗袭来,当她再有意识时,眼前已是一片大亮。


    微光里,有一个男子在痛苦呻|吟着。


    他已经没了一条手臂, 伤口处有黑色雾气闪现,但很快又被一层带着金光的青色覆盖。


    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拖着一柄长剑, 跨过无涯海,来到一座小岛上。


    真鹤出现在了岛上。


    “唧, 一身魔气还敢说自己是曲无讳?你要是曲无讳,大爷我名字倒过来写,以后还给你的娃当牛做马,哈哈!纳命来吧, 臭魔族!”


    男子上前, 一招就将真鹤制服,并逼着它吸入了魔气、


    真鹤似昏迷了,男子将它扔了回了它的洞府, 身上的魔气消散了许多。他纵身飞起, 长剑凌空游|走, 宛若山峰般的海浪涌起,很快就将小岛与世隔绝。


    囚妖岛……


    当这三个字在脑海涌起时,画面瞬间变成了无涯海边自己记忆里住了十八年的家。


    母亲痛苦的哼着,她要生了。


    男人握着母亲的手,输送着自己的灵力,减轻着母亲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眼前金光闪现,男人抱着自己,眼泪滴落在自己面颊上,随后又抿起嘴,温和的笑挂上唇边,“莜莜,爹爹会一直陪着你。你可要好好长大,等你飞升了,懂事了,爹爹就能回来了。”


    “无讳……”


    肖盼含着泪,“我会照顾好咱们的孩子的。”


    这是自己的父亲……


    莜莜望着这个男人。


    鼻梁高挺,眉眼如画,肌肤如玉般莹润。


    一阵风过,吹起他的青衣,卷起的袍角好似他即将逝去的生命般,明明脆弱不堪,却有种说不出的洒脱飘逸。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


    当真是温润如玉一般的男子,就像曲应江。不,自己的父亲更好。


    得出这一结论后,她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觉得幸福极了。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幸福成了碎片。


    父亲死了。


    他用了朱桦树族的秘法。


    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破开了自己的背脊,将脊骨抽出,在母亲压抑的哭声中,他忍着就剧痛,将脊骨变成了一把剑。


    一把木剑。


    名唤青木。


    抽去脊骨的父亲瘫软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动了秘术。身体开始消融,渐渐化作了绿色的水,其他骨骼慢慢消融,最后变成一只白色的骨碗。


    “盼儿,来生再见了……”


    碗中传来男子低低的呢喃,“今生能娶你为妻,无讳无悔,幸福至极,不枉此生……”


    母亲凄厉的叫声与哭声宛若撕裂的锦帛,刺耳的同时又觉悲切。


    她看着母亲的头发一寸寸变白,抱着自己瘫倒在碗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醒来了。她抱着自己与碗,回了那个自己熟悉的家。


    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密室出现在自己眼前,母亲把碗放在地上,念着自己听不懂的咒语,碗变成了一汪池子,里面有着莹莹绿光。


    母亲抱着自己下去,莹莹绿光聚集到自己的腹部,自己逐渐失去了意识。


    画面又变了。


    母亲用道术将自己的头发变黑了。她在密室里架起自己的炼丹炉,炼着各种丹药与丹液。她将这些丹药与丹药都灌进了她嘴里。每次喂药后,那些莹莹绿光便会疯狂涌来,涌入自己的身体,压制魔种的同时,会撕裂自己的经络,压碎自己的骨骼,破开自己的皮肤。


    而自己好像完全察觉不到痛苦。鲜血流淌在温养池里,一次又一次的,莹莹绿光开始变得黯淡,而自己身上的魔种也越来越安静,不再发作了。


    她就看着母亲这样疯狂炼丹,采药,研究各种典籍,而自己则在一次次破碎与重生中,觉醒了越来越多的神族血脉。


    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停下了手中的事,抱着她来到了囚妖岛,将真鹤唤醒。


    “唧!怎么可能?你造了一个神出来?”


    真鹤很吃惊。


    肖盼手里的婴儿已无限接近神的力量,这是人族修士能做到的?


    肖盼似有些疯魔了,她笑得有些癫狂。


    “天道不给我儿活路,我偏要逆了他!无讳不能白死,无讳用自己命换来的机会我不能浪费。”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是莜莜从未见过的。可这一刻,看着母亲略显扭曲的面容,莜莜却感到了无比的心痛。


    五百一十八年,她到底忍受了多少的苦楚与失望?


    “莜莜将她爹血脉里的神力吸收得越多,便越容易飞升。只要飞升了,她就能当回正常的人了。”


    “你疯了……”


    真鹤喃喃着,“人怎能变神?以半妖之躯……不,妖也好,人也好,吸收的神力再多也不可能变成神,只会变成怪物。她不是神,未经神劫,便不是神。她只要有一丁点欲|望,就会按着本能去追逐……你该知道的,只依本能行事,那就会成怪物。”


    “莜莜不会。”


    肖盼神色冰冷地道:“木主仁慈。她是我跟无讳的孩子,我会教好她,她不会。只要再给我点时间,我就能以她的身体为净化之器,只要魔种未消,她便会一直无欲无求。”


    “呵……”


    真鹤不屑一笑,“罢了,说到底要不是朱桦树族,我早该死了。我便应了你请求,同她结契,帮她吸食魔种魔气吧。”


    母亲满意地离去了。然后,在温养池里,她不停给自己喂药,灌顶,她的生命在不停地流逝,直到自己三岁那年,她才停止给自己灌顶。


    自己长大了,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母亲又去了囚妖岛。


    卸去所有伪装后,她已成了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老妇人。


    “我元寿将尽,莜莜就托付给你了。”


    真鹤沉默着,过了久久后才问道:“你成功了吗?”


    母亲笑了。


    笑得恣意盎然,“自然。莜莜会飞升的,不会辜负你。”


    “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还有七情六欲吗?”


    母亲挥手抛出留影石,自己日常的一举一动都显现了出来。


    “她没感情了。”


    母亲收起留影石,笑容消散,眉宇间似带着自责。


    “这样值吗?”


    真鹤不理解肖盼,“如果不是你,她吸收不了这么多神力。神力越多,越接近真神,情感便越淡泊。如按曲无讳的法子,莜莜并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是的,这样堕魔的可能性或更,但在她未堕魔前,却可以感受爱与被爱,能过得很快乐。如果受了情伤,她亦可修无情道……”


    “无情道?”


    肖盼笑了,“哪是那么容易修的?我只怕我儿尚未得道,便已成魔。成魔者,天地厌弃,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我如何能让莜莜落入那个境地?对旁人来说,无法感知人间喜怒哀乐许是悲惨。可对于莜莜来说,她从未体会过又何谈悲惨?她能活下来,能不堕魔便是她最大的幸运。”


    肖盼的眼睛渐红,她轻轻侧过头,“再者,只要渡劫成功,重塑金身,神力不用再压制魔种,便不会再沸涌。届时,莜莜便会恢复七情六欲。”


    “朱桦树族与龙族就因着有神族血脉,渡劫雷才会比旁人多许多。万年来,这两族飞升失败者数不胜数,你怎知莜莜一定会成?”


    肖盼低头,喃喃道:“死于飞升天雷下,好过堕魔。我已做了我能做的,哪怕她来日真死于天雷下,那在此之前她起码活着。哪怕活得像行尸走肉,那也是活着啊。”


    肖盼跌跌撞撞地离开,真鹤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那样……我也得死了啊。真是半点因果欠不得。昔年朱桦树族人救了我一命,如今我就要还他们一命……呵,罢了,谁让大爷我嘴欠?说的话这不成真了吗?这下真要给曲无讳的崽当牛做马了。”


    莜莜垂下眼,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娘已经尽力了,自己如何能责怪她?会这样都是魔族害的,自己不该听到母亲设计想杀自己时就该有怨恨的……


    心境好似豁然开朗了,雾蒙蒙的世界变得清晰明朗。


    她睁开眼,所有的喜怒哀乐如潮水般快速退去,可她知道,即便依然无七情六欲,但她已感受到爱了。


    “听我的,修无情道吧,这样对你最好。”


    眼前的真鹤还在继续说着,而莜莜则低下头,看向了青木剑。


    手指轻轻抚上剑,她感受到了心尖的饱胀。


    所有的画面不过一瞬间,而真鹤似乎并未发现自己的异常。


    所以,父亲,是你吗?是你让我看到这一切的吗?


    她缓缓抬起头,握住青木剑,看向了真鹤,道:“谢谢你,真鹤。”


    真鹤愣住了。


    “谢我?谢什么?”


    “你对我真好。”


    莜莜探出身子,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了下真鹤的脑袋,“我都知道了,父亲都告诉我了。”顿了顿,又道:“以后我会多杀魔,把你喂的饱饱的。”


    “你,你怎么了?”


    真鹤觉得有些惊悚。


    告诉了她过去,她怎么忽然对自己就这么亲昵了?


    是的,曲莜莜没情绪,可偏偏它从这抚|摸中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亲昵。


    什么鬼?


    难道是被本大爷高贵的品德感化了?


    歪着脑袋想了想,就觉有点得意。


    也是。


    这世上嘴上道德君子不知凡几,可为报恩杀魔,拯救苍生,甘愿牺牲自我的人与禽|兽又有几个?


    好事!


    莜莜开始亲近自己了,那自己就得想法让她修无情道!


    它眼珠子转了转,宽宽的大嘴咧开,无声的笑了。


    在山的那头,不就有个怨种可以配合自己劝莜莜修无情道吗?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洞府里的“怨种”君无殊缓缓睁开眼, 一丝阴郁从眼底滑过。


    以灵宠的身份来到徒弟身边本是想防止她被人骗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听到这样的秘密。


    徒弟没有感情。


    原来, 一切都是在她在伪装的。


    得知徒弟一直在骗自己时,他并未觉得有多生气。因为,事实的真相足以消弭一切怨怒了。


    他不生气, 他只有心痛。


    为父爱母爱的伟大,也为莜莜的遭遇。


    想起她第一次吃到灵肉包子的样子……


    他可以肯定, 那时的莜莜不是装的,她是真满足。一个人,活得只剩生存本能,那是多悲哀的事?


    可面对这样悲哀的事,他却无能为力。不但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得将这最后一丝快乐也抽离。


    真鹤说的东西并不多,但稍稍分析下就明白, 莜莜没有情绪才是最好的。


    无情道……


    想着真鹤的话,君无殊闭上眼。


    心底传来隐隐的抗拒, 他不知那意味着什么。只知,心底的抗拒是不应该有的。一个合格的师尊就不该有这种抗拒。合格的师尊只该为徒弟做出最好选择。


    他静|坐的。


    入道几百年,他从未有过这样难以抉择的时候。


    或许,他真该闭关了。


    小蛇消失在莜莜的闺房。茫茫夜色中, 小蛇支起身子, 回头望向西边。久久后,金色消失在夜色中。


    闭关,或许就能参悟道帮助徒弟的办法了。


    金富贵消失了, 在师尊再度闭关起就消失了。


    莜莜找了好久, 将整个剑峰都翻遍了, 都没找到小蛇。


    “别找了。”


    陆长风安慰道:“那灵蛇一看便知年岁不大,正是贪玩的时候,许是溜出去玩了。”


    “金富贵不会的。”


    莜莜道:“它不喜欢玩。”


    “哪有灵宠不爱玩的?”


    陆长风摇头,“你看掌门养的阿蛮,都上千岁了,还跟个顽童似的。昨天又把掌门的床拆了,这会儿估计正躲在苍茫山里呢。”


    “富贵是个文静的蛇。”


    莜莜有些抗拒师兄这说法。阿蛮她见过,馋嘴、贪吃、爱蹦跶,跟她的金富贵一点不一样。


    富贵给啥吃啥,也不爱玩,就爱盘在她袖子里睡觉。所以,富贵一定不是出去玩了,肯定是被哪个贪嘴的抓去吃了。


    想到富贵被炖着吃了,莜莜心口又觉得胀胀的了。她看着正在剥着花生的陆长风,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


    大师兄就是个嘴馋的。他零嘴不断,嘴巴就没停的时候,难道富贵是被他吃了?


    目光落在陆长风的唇上,而陆长风吃着吃着就觉有点冷了。


    师妹这眼神……


    啥意思啊?


    盯着我的嘴看什么?


    难道……


    他脸一红,不自觉地坐正了身子,将手里的花生放下,轻轻侧过头,故作镇定地道:“师妹你很可爱,师兄也愿意照顾你一辈子。但咱们就只是师兄妹,师兄我早就打定主意要跟自己的剑过……”


    “师兄,富贵是不是给你吃了?”


    “哈?”


    陆长风瞪大眼,所有的旖旎心思迅速消退,“师妹,你怎会这样想?你师兄我不吃蛇的。蛇才几两肉?没啥好吃的。”


    “那富贵去哪了?”


    莜莜歪了歪头,“难道被谁抓去炼丹了?”


    “师妹,没人敢到咱们山头拿东西的。”


    陆长风起身,拍了拍莜莜的肩膀,“咱们不去别峰拿东西就不错了,谁敢拿你的灵宠炼丹?相信师兄,富贵一定跑出去玩了。”


    见莜莜还没表情,陆长风投降了,“那我陪你出去找找吧。”


    莜莜点点头,“多谢师兄。师兄,富贵对我很重要,它能让我开心。”


    看出来了。


    一条异化的普通蛇这么宝贝,可见是多讨喜了。


    行吧,谁让咱是当师兄的?尤其是得知了师妹的身世后,这无影宗哪个人不怜惜师妹?


    剑峰的人被发动了起来,可找遍整个无影宗以及苍茫山都未找到小蛇。倒是闯祸躲在苍茫山的阿蛮给抓了回来,哀嚎的声音在整个无影宗飘了好久,听得一干剑峰弟子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件错事,阿蛮被揍得也太惨了些。


    剑峰小师叔的灵宠不见了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无影宗。柯明临死前的话传遍了整个大陆,有人提防,有人却对莜莜报以了极大的同情。


    曲师祖是为了整个朝云大陆的生灵而死的,剑峰小师叔也是因此受的牵连,他们不该歧视小师叔,而且曲师祖是无影宗的人,这是他们的骄傲。


    所以……


    他们也该去帮剑峰小师叔找蛇。


    金色的蛇很稀有,但在宗门弟子的努力下,很快便有十几条金色的蛇被送到了剑峰 。


    这些蛇有些是门中弟子找的,也有些是买的。小师叔没了爹娘,还中了魔种已经够惨了,要再没了灵蛇,万一受了刺|激,引发魔种可就连命都没了。


    金色的蛇蛇虽贵,但为了让剑峰小师叔情绪稳定,这钱得花。


    莜莜将一条蛇从水桶里拉出来,看着金色慢慢从蛇身上褪去,她问道:“师兄,大家被骗了。我不找富贵了,我要去找骗子,给门中受骗的同门出口气。”


    陆长风望着莜莜手里褪色的蛇,摇摇头,“这些孩子未免也太好骗了。罢了,你别去找了,只将这事告诉他们就行,让他们吃个教训,长点心眼。”


    “他们因我受欺骗。”


    莜莜道:“娘说过,做人要有责任心。送我这条蛇的弟子我知道,是道峰的弟子,我这就去找他,带他去将钱要回来。”


    陆长风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好,那你去吧。师兄我去苍茫山给你弄点好吃的,你早去早回。”


    莜莜御剑而起,直往道峰而去。


    很快,莜莜就从道峰带了个弟子出来。


    宋昊卿站在莜莜的木剑上,哆哆嗦嗦地道:“小师叔祖,要不算了吧?我是在黑市上买的。那地方龙蛇混杂,可不敢闹事。而且,即便去了,也未必能找到人。黑市摊主都不以真容示人,咱们去了也找不到人。”


    “你找不到,我能找到。”


    莜莜拎出蛇,“这上面有那人的气息。”


    都在水桶里涮了一遍了,哪还有什么气味?宋昊卿觉得莜莜有些过分自信了,虽然剑峰小师叔很强,可小师叔又不是狗鼻子,怎么可能这么灵?


    两人很快就到了黑市。进黑市要交十块下品灵石,莜莜觉得宋昊卿因为自己损失太多了,自己一定得把那人揪出来。


    进了黑市,拿上黑市给的斗篷,两人穿上后,莜莜便拿起蛇闻了下,随后便径直朝黑市最里处走去。


    一直走到最里面了,她在西边角的一个摊位前停下,将蛇放下,道:“这蛇一百灵石,再加入场的十块灵石,你赔了,这事就作罢了。”


    穿着黑色印有祥云斗篷的摊主似有些懵。他抬起头,望着来者。片刻后,斗篷下的薄唇微微扬起,“姑娘好本事,竟还能再找到我?”


    “这蛇身上的味道跟你一样。”


    莜莜不自觉地蹙眉。


    又想起富贵了。


    富贵金灿灿的,好看不说,身上还有淡淡的青草香味。不像眼前这条蛇,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很不好闻。


    “都臭臭的。”


    她不自觉地加了一句。宋昊卿下意识地拽了下莜莜的衣角,斗篷下的脸已经白了。


    小师叔祖不知黑市的险恶,可他知道啊!能在黑市摆摊的,来历虽不明,但肯定都是狠角色。


    在朝云大陆,能配得上“狠”这个字的,那能力都是很强的。小师叔祖上来就这样说话,这是不想善了了啊。虽说小师叔祖能秒元婴,但万一对方不是元婴呢?没听说小师叔祖能秒化神啥的啊……


    “你说什么?”


    斗篷底下的声音瞬间变得暗沉,“你说我臭?”


    “嗯。”


    莜莜点头,“臭,很臭,血腥臭,你杀戮很重。”


    “呵,呵……”


    男子低低笑着。声音低沉悦耳,而宋昊卿却觉这声音刺耳,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一样,让他忍不住想哭。


    “误,误会……”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前,前辈,我,我家小……小姑不善言辞。请多担待,请多……”


    “你是个什么东西?”


    男子忽然抬手,一股狂风涌起,直扑宋昊卿而去!


    为什么?!


    我只是想拍个马屁而已!没听说拍马屁还有生命危险的?!


    宋昊卿绝望的闭上眼。随便挥个手就能用灵力催发出这样强大的风势,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嘤。


    一直带着茧子的手横亘在了他面前,狂风瞬间平息。


    宋昊卿没等到预料中的攻击,不由睁开了眼。


    眼睛瞪圆了!


    小师叔祖也用一只手将狂风挡回去了?


    动静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在黑市闹事?这摊主和买家是都嫌命长了吗?这黑市里有大能入驻的,谁敢闹事,都没好下场。


    “你很强。”


    莜莜平静地说出这三字后,男子笑了起来,“彼此彼此。不过,你我动了手,马上这里管事的老鬼就要出来了。他可是大乘期修士,你怕不怕?”


    “你骗人就不对,他来了正好,我也想问问,骗子为何能在这摆摊?管事不不管事,这是没责任心。”


    “你好大的口气!”


    一个声音在莜莜背后响起,“竟连老夫也敢指摘?”


    宋昊卿站在原地,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原来,拍马屁真会死人……


    作者有话说:


    本来就有腰间盘突出的我,因为搬家太累,忽然发作。腰间盘突出发作会整个腿连带臀部抽筋,忽然会无力。当时我正抱着东西上楼,结果就摔了,还扭到了。实在不舒服,就断更了,真抱歉哈!今天稍微好点,但也不能久坐,只能坐一会儿躺一会儿,先码个一章出来,表达歉意。谢谢大家宽容,爱你们哈,么么哒。


    第40章


    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的笼下。宋昊卿受不了这股气势的压迫, 脚下一软,眼看就要跪倒在地时,忽一股清风过, 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解,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了身后。


    “小师叔祖!”


    宋昊卿的眼一下就红了。


    小师叔祖居然如此维护他。自己那样钻营, 真不应该。


    “你说话就说话,乱放灵力做什么?”


    莜莜将宋昊卿拉到身后, 听到宋昊卿略带哭腔的喊声,只觉自己的责任重大。


    自己不找富贵,宋昊卿就不会被骗;他不被骗,今天就不用被人威胁。做人讲究你好我好,礼尚往来, 眼前这人的确挺强,不过她是不会退缩的。


    “嗯?你说什么?”


    被称作老鬼的大乘修士眯眼, “你是在教老夫怎么做事吗?”


    “本来就不对。”


    莜莜根本就感觉不到老鬼散发出的气势,“真强大就不需要用气势吓人。”


    “你!”


    老鬼惊呆了!


    大乘期修士那是什么?那是都是当世顶尖的强者。整个朝云大陆的大乘都不满百, 可见想修炼到大乘的艰难。


    他们这样的人,都是站在云端的人,都不知多少年未听到这样刺耳的话了。


    一时间,老鬼站在原地, 竟是无言以对。


    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一群看热闹的也是目瞪口呆。哪来的智障?头次出门?家里长辈没教做她的道理吗?大乘修士也敢怼?这真是来寻死的吧?


    “哈哈!”


    在一片寂静中, 突兀的笑声响起。


    摊主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肆意大笑,“有趣, 有趣, 你真好玩。这个老鬼可是大乘修士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我娘教我,做人是要讲道理的。”


    莜莜不明白男子在笑什么,但还是很认真地回应,“不讲道理的人跟魔没区别。”


    “哈!”


    老鬼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了。他大笑,“哪来的瘪三?你娘又是个什么玩意?天道吗?拿她的话来教训老夫?!想训人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来呀,将这姑娘的斗篷摘下来,让老夫瞧瞧,到底是哪里来的憨货,连老夫也敢教训?”


    “你憨货,你憨货!”


    宋昊卿虽然害怕得不行,但想到小师叔祖这般维护自己,便觉自己不能沉默着。而且,小师叔祖的父母都是无影宗的前辈,都是为了人族而死的,自己虽怂,但也决不能让人这般羞辱肖前辈。


    “你全家都憨货!”


    他鼓足勇气将骂人的话吐出去后,全身的力气好似迅速被抽干,腿一下就软了,站在那里竟是控制不住地颤了起来。


    “好!有种!”


    摊主大笑着,“男儿岂可求全而生?!就该这样轰轰烈烈地死!”


    什么话?会不会聊天?宋昊卿气的,这人怎么这么恶劣?先骗他钱,现在又来挑火,跟他到底是有什么仇?


    “你们一个两个的!”


    老鬼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这下彻底怒了,“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说罢便是抬起手,一股强风袭来,转眼,竟是变成了一股龙卷风,将四周的东西卷起,朝着三人袭来。


    莜莜拔出剑,猛地一剑挥出,“风灵根,好少见。”


    龙卷风转瞬消失,惊呼声响起,“怎,怎么可能?一剑就破了老鬼的招式?”


    “剑气好强!这人什么来头?难道也是大乘?”


    “难怪如此嚣张!原来也是个大乘老怪。”


    老鬼显然也没料到莜莜能抵挡住他。他愣了一下,随即纵身飞起,狂风呼啸着,似从云端吹来的般,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从上而下地袭向莜莜。


    地面开裂,无数的青色树木拔地而起。一根根藤蔓从树根处蔓延着升向天空,形成了一个藤网。


    强风呼呼,却被藤网阻拦,不能再进半寸。


    “剑意具象!”


    老鬼蹙眉,“木灵根……难道你是!”


    他眼睛瞪得大了起来。飞云宗出现魔母的事早就传遍了大陆,而与这消息一起传达的还有剑尊闭门弟子曲莜莜的身世。


    他收了道法,落到地上,“罢了,既是故人之子,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你说罢,为何来黑市捣乱?”


    “我没捣乱。这人骗了我门中弟子的钱,我只是来讨个说法。”


    “进黑市都要戴特制斗篷,你如何能得知此人是骗钱之人?”


    “他臭臭的。”


    莜莜收了剑意,用剑挑起地上的蛇,“这蛇也臭,味道跟他一样。”


    “你还真是会作死啊……”


    君不谢舔了舔唇,“你这样骂老子,想过后果吗?!”


    “怎么?”


    未等莜莜回应,老鬼便冷哼,“你是要在这里惹事吗?”


    “哈!”


    君不谢冷笑了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老子的事?”


    他说罢便是伸出手,“唰”的一下,无数条蛇从他袖口飞出。那些蛇落地后便用尾巴撑起身子,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立起来,仰起头,张开嘴,白色的烟雾从嘴里冒出。


    “君不谢!”


    老鬼快速掐诀,一个结界迅速结成,“妖皇来我黑市是有何贵干?”


    “贵你个老鬼!”


    君不谢纵身一跳,转眼竟是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莜莜哪里能让他跑了?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但她反应也是极快。拉住还在发呆的宋昊卿,抛出青木剑,直接御剑而出。


    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但逃跑的动机是很明显的。所以,只要去到外面就能找到他。


    “前辈,要不要追?”


    黑市里瞬间安静,而那些毒蛇随着君不谢的消失也消失了。


    老鬼盯着结界外的空荡,久久不言。


    过了许久,才自嘲一笑,“老夫再厉害也不敢挑起人妖两族的争端。不过不打紧……”


    他望向曲莜莜消失的方向,阴测测地一笑,“剑尊那闭门弟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君不谢骗了她门中弟子的灵石,估计是要打一打的。老夫何必去趟这趟浑水?一个是君无殊的弟子,一个是他侄儿,这两人打起来才好玩呢。”


    “剑尊的徒弟?!”


    众人惊愕。妖皇在黑市摆摊就够惊悚了,现在倒好……那个女子竟然就是肖盼与曲无讳的女儿,曲莜莜吗?


    那还真是艺高人胆大,难怪敢怼老鬼呢。


    就是大乘期的修士果是人老成精,这也太阴险了吧?


    曲莜莜拉着宋昊卿,追到了城外百里的地方,才在一条溪流前停下。


    她走到溪流边,曲起手指对着溪流便是一个弹指。


    水花四溅,一道金色流线从水中划过。莜莜曲指又是一下弹出去,强大的剑气直接断开了水流,青色的水草开始疯长,追逐着金色流线而去。


    “够了,够了!”


    一个声音从水底发出,“不就一百多灵石吗?至于吗?”


    “哗啦”一声,一条迷你金蛟从水底浮了上来。


    “蛇?金色的蛇?!”


    宋昊卿惊喜地道:“小师叔祖,这是不是您的灵宠?它化形了!”


    “狗屁!什么蛇?”


    君不谢大怒,“我是蛟!”


    莜莜歪着头,眼底隐隐有了些困惑。


    这蛟……


    怎么长得这么像富贵?


    如果忽视那对脚的话,这金蛟长得几乎跟富贵一模一样。


    她上前,挺着鼻子嗅了嗅,“虽相似,但品种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富贵香香的,它臭的。”


    “臭丫头!“


    君不谢跳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渍,转眼间,身体膨胀开来,金色鳞片慢慢消退,一个人形渐渐显露。


    金色的披风,金色的靴子,金色的长袍上还用金线绣了祥云……


    宋昊卿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亮瞎了。


    也太闪了。


    莜莜望着眼前的人,迟疑了下问道:“你明明是个女子,为何说话却是男子的声音?”


    “你才是女子,你才是女子,你全家都女子!”


    君不谢大怒,抬手就放出几条毒蛇来。莜莜抬起手指,将几条蛇打掉,有些疑惑地侧头,问道:“她不是女子吗?”


    宋昊卿打量了下,“有喉结,不是女子。”


    莜莜淡漠的眼里涌起了淡淡的惊奇,“肤如凝脂,颜如碧玉,面若桃花,唇如朱樱……”


    说着又看向了君不谢,“颈如新雪,指若葱根……这般美丽,竟是男子吗?世上竟有这样秀气好看的男子?”


    宋昊卿挠了挠头,道:“虽然不常见,但有些男子就是比女子都美的。”


    “哼!”


    君不谢冷哼着。本来很生气的,因为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但听到这臭丫头的惊叹之词后,倒觉得她也没那么可恶了。


    “乡下人,没见识。”


    他别过头,“老子是男人,给我记住了。”


    “你是男人也得还钱。”


    莜莜道:“一共一百三十块灵石,拿来。”


    “不是一百一吗?!怎么还多了?!你敲诈啊?”


    “他进黑市两次,门票就要二十。再算上我的,那就是三十。”


    “这也能算我头上?”


    君不谢瞪大眼。乖乖,见过会计较的,没见过这么会计较的。难怪拜入了叔叔门下,这抠门劲简直一模一样。


    “有因才有果。”


    莜莜觉得这漂亮孩子是个表面光的。脑子不好,品德还差,能活这么大,真是奇迹。


    “你要不骗人,我们也不会浪费这个灵石。”


    她伸出手,“拿来吧。”


    “呵!”


    君不谢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纵身飞起,喊道:“想要灵石啊?来追我啊!追到就还你!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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