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拥抱


    相较于里间中紧张的?气氛, 外?间的气氛明显轻松活跃多了。


    见步思帷来了,季星成赶忙挪挪挪挪,挪出了靠近孟易觉的那边给步思帷。


    步思帷倒也没?客气, 顺势就趴在了那一片空间上。


    两?人怀揣着一种悲伤的心情抬头望向孟易觉, 看得孟易觉那叫一个头疼。


    说真的?, 他俩不能别看了吗,再这样看下去, 说不定都快有人觉得孟易觉命不久矣了!


    这样想着, 孟易觉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你俩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吗?好歹也是修仙者, 这点伤没?什么的?。”


    步思帷还没?发话, 季星成就抢答道?:


    “那不一样!伤是一回事,疼是一回事!”


    一想到上次程沉只不过是稍微伤到了孟易觉一点, 孟易觉就把人家砸得骨头裂了十几根,季星成就觉得害怕, 害怕孟易觉半夜偷偷溜去给付询投毒。


    是而他着急忙慌就说道?:


    “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这边他正在侃侃而谈, 那边孟易觉就用一种极其无?语的?眼神?看着他。


    动不了, 一动就疼, 她只能空中凝结出一个灵力巴掌打在他头上: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季星成无?缘无?故就被打了一巴掌, 怪声怪气地就嚷了声:


    “嗷!”


    “叫什么?你是九九是吧?”


    孟易觉笑?骂道?,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反倒叫季星成嘿嘿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步思帷看着这几乎可以称得上和谐的?一幕, 却没?有露出笑?容。


    她很沉默,在他们的?玩闹之?中一句话也没?有参与。


    季星成大大咧咧,看不出步思帷诡异的?沉默, 但孟易觉不可能注意不到。


    她又用空中那个灵力手掌拍了拍季星成:


    “喂。”


    “嗯?”


    季星成不解抬头。


    “我有点饿了。”xzfsc


    “哦哦哦,那我去帮你买些东西吃。”


    季星成一副了然的?样子点头道?。


    “好啊, ”


    孟易觉笑?了:


    “但我不要买的?。”


    “那你?”


    季星成又疑惑了。


    “我突然感?觉很气啊,咱们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境地,不都是步家整的?吗?所以我要好好——干一番事儿出来——”


    孟易觉轻描淡写地说着,殊不知自己的?话在季星成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波澜。


    他整个人都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不会,不会孟易觉是想叫他去炸了长明山吧?!这事儿他可做不了的?啊!


    “所以——我要你——”


    季星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去后?山抓他们的?猪,然后?用他们的?木头烤肉给我吃。”


    “?!”


    虽说是个很无?厘头的?要求,但季星成还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炸了长明山之?类的?。


    然后?他又看了看自己裹得紧紧的?双手,摆烂似的?双手一摊: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给你捉猪啊?”


    “我管你呢,遇到问题要学会自己解决。”


    孟易觉笑?吟吟的?,可是手上动作那是一点也不温柔。


    半空中灵力凝聚得雄浑,只一下,便将人高马大的?男人给扔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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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季星成揉了揉自己被摔疼了的?屁股,低声嘀咕了两?句,虽然无?奈,但还是出发去满足孟易觉的?无?理要求去了。


    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都已经习惯了,也就像孟易觉说的?,万事都总有解决的?路子的?,与其耗费时间跟孟易觉进?行?口舌之?争之?后?再被她打一遍,倒还不如乖乖干活。


    今天的?季星成,依旧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屋外?季星成是怎么想的?,孟易觉并不知道?,因为她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步思帷。


    步思帷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只好仰头问她:


    “怎、怎么了?”


    “九九应该说了,让你趁机逃走吧。”


    “嗯……”


    “你是在全速向后?前进?吗?还是说迷路了?逃跑路线好像不太对呢?”


    步思帷又一次低下头,没?有了声音。


    但孟易觉显然比付询要直白多了。


    “说话。”


    “那、那个……”


    步思帷支支吾吾地,脸涨了个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她又是这副模样,孟易觉不自觉感?觉到轻松。


    说实在的?,昨天在擂台上的?那个步思帷,不止让付询感?觉陌生,同?样也让孟易觉感?觉到陌生。


    她印象中的?步思帷,没?有那么……偏执?


    她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吗?


    总之?就是,步思帷在师尊、父亲和她中,决绝地选择了她,并且挥出了以前从未挥出过的?剑,这让她感?到惊讶、感?到陌生,但同?时,心中又有些什么……


    “算了,”


    孟易觉偏过头去,似乎是不打算追究这个事了:


    “那把剑,你就留着吧。”


    孟易觉没?有看步思帷,只是看着窗外?弥漫的?云雾。


    “为什么……?”


    一开始的?声音很小,孟易觉几近没?有听清,于是她转过头来看着低头的?步思帷又疑惑地问了一句:


    “什么?”


    “我说,”


    步思帷抬起头,很少见的?,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就快要哭出来一样:


    “为什么要我把剑留着?”


    孟易觉唇瓣微微分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说,最后?也只冒出了一句:


    “因为送出去的?东西不拿回来,这是基本的?礼仪。”


    说完,她又偏过头去,不看步思帷,只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美?景。


    步思帷的?眼角被哀意染得微红,显出一派叫人心神?摇曳的?美?感?来。


    她好像没?听到孟易觉在说什么一样,自顾自地又说道?:


    “我喜欢你。”


    “是吗?”


    孟易觉没?什么反应:


    “可是我不希望你喜欢我。”


    同?五年前一样的?回答。


    这次的?回答依旧不叫步思帷满意,也同?五年前一样。


    “真的?吗?”


    她微微俯身,好似要亲吻一般,脸就快要触碰到孟易觉的?手。


    “你干什么?”


    孟易觉猛地转过头来,脸上有些微微的?热意。


    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让她哪哪儿都感?觉不自在。


    “你来见我了。”


    步思帷就像没?看见孟易觉的?反应一样,轻轻将手覆盖到孟易觉那略显僵硬的?手上。


    “碰巧而已。”


    被他人的?肌肤触碰到,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孟易觉也一样,她现在只想将攀附于她手上的?光滑触感?一下甩开。


    “真的?吗?”


    步思帷拉起孟易觉的?那只手,将它放到自己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


    她看着孟易觉,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孟易觉呼吸一窒,又后?知后?觉地感?到恼怒。


    她强硬地从步思帷手中将手抽出,脸上布了一层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涩的?薄红:


    “真的?!”


    步思帷今天是抽得什么疯!又是问这问那,又是动手动脚,要不是她对她比较包容,估计早就把她和季星成一样扔出门?外?了!


    就算心中这么想着,孟易觉还是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


    对方脸庞上光滑的?触感?仍旧残留在上面,让她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痒痒的?。


    步思帷笑?了,笑?容中带着哀婉。


    她低声说道?:


    “可是我很想你。”


    这句话,她在那天晚上就说过了,可惜孟易觉被风声扰乱了大脑,没?有听见。


    “那是你自己的?事。”


    孟易觉尽力装得冷硬。


    她本来应该实话实说,“我也想到过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那一系列的?变故后?,她突然就不想这么说了。


    如同?赌气一般的?,她自己都感?到不解。


    “对不起……”


    泪珠总是说来就来,特?别是在当下这种场合。


    孟易觉虽然知道?这一道?理,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步思帷的?第一滴泪落下的?时候就开始慌张。


    就像那晚,在封雪峰中温暖的?屋子中时,她其实也在慌张。


    步思帷在借着酒劲,她又何尝不是在借着酒劲。


    借着酒劲说出那些无?法说,但又必须要说出来的?话,借着酒劲割舍那些要割舍,却又无?法割舍的?东西。


    现在,在极度清醒的?时刻,她根本就没?办法做到无?视步思帷的?泪意。


    “哭什么?”


    孟易觉嘴上说得不好听,手指却非常温柔地拂去那些湿润的?悲伤。


    “我很想你……对不起……”


    步思帷颤抖着声音,这种温柔反倒让情绪更加凶猛地涌了出来。


    她几乎无?法自抑,只能手忙脚乱地擦着泪水,低下头不让孟易觉看她。


    慌乱之?间,她好像听见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声,然后?便是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步思帷。”


    步思帷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的?是孟易觉张开了双臂的?样子。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颤抖地拥了上去。


    虽然步思帷的?动作已经尽可能放轻了,但是伤口仍旧有被压迫到。


    胸口传来微微的?痛意,就好像心脏此时在流血、哭泣一样。


    步思帷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泪滴一点一点地落下来,直到把她的?肩膀打湿。


    她仍旧在哽咽地说着些什么:xzfsc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我没?法放弃你……五年、五年来我没?有一刻不想到你……好难受……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你……我就……对不起……不能放弃……我可以吗?……我还想……继续……”


    她的?声音压抑又颤抖,带着哭腔,传进?孟易觉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纵使?如此,孟易觉还是很轻易地理解了她在说些什么。


    一直滞留在空中的?手臂最终还是回抱住了对方。


    孟易觉也将头搁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闭着眼睛。


    鼻尖中全是对方身上的?味道?,这个拥抱过后?,恐怕自己身上也会全都是对方的?味道?了吧?像九九那种鼻子,一闻大概就闻出来了吧?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孟易觉有些心不在焉。


    算了吧,至少……拥抱还是温暖的?不是吗?


    没?去理会那些疼痛,孟易觉主动将颤抖着流泪的?人抱得更紧一些。


    第072章抛弃


    几个月后。


    人间界, 北国边境。


    孟易觉站在广阔的山峦上,看着远方一片的银装素裹,只可惜这片纯白却被黑色的天空给开了个口, 直叫人眼底生厌。


    魔族。


    同众多修仙文里的设定一样, 这个修仙界中也是有魔族的。


    只不过这里的魔族分为两种, 一种是天生魔物?,一种是后天堕魔。


    天生魔物?很好?理解, 一出生便?是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的非人之物?。后天堕魔, 则是指, 在仙界、修仙界、妖界中原本好?好?修炼之人, 因为种种原因而堕入魔道、成?为魔族。


    仙界无从考证,因而无人知道是否有仙人堕入魔道,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魔族, 无法飞升成?仙,无以去往仙界, 两者从一开始, 就是完全不同的体系。


    对?于修仙界来说, 其修为全都寄托于道心之上, 一旦道心动?荡、心生邪念,就很有可能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而对?于妖界来说,入魔则相较要?困难许多?, 需杀戮成?性?,才?可脱离野兽本性?,化作魔物?魔心, 但好?在魔族一向宽容,就算一个妖物?没有达成?入魔的条件, 他们也能开开心心地接纳它。


    当然,前提是,你的实力足够强劲。


    同秩序井然的修仙界不同,魔界是一片完全的无法之地。


    在这片无法之地中,若是没有实力,那便?什么也做不成?。


    粮食、土地、伴侣、尊严……全都依靠那双拳头和手中的兵器来争夺。xzfsc


    魔族一向是嗜血的、残暴的、不服从管教?的,是而这么多?年以来,虽然魔族一直都对?丰饶肥沃的人间界和修仙界虎视眈眈,但修仙界一直都未曾将它们视作巨大威胁,就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团结起来集体进攻。


    单兵作战,则与送死?无异,更遑论他们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在对?外征伐的过程中就内斗。


    曾经有一位魔界大能,贪图人间丰饶,妄图集魔界之力攻占六界,可还没走出两里地呢,自己首先就被手下背刺了,落得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但就是这样的魔界,谁也没想到的是,梁旅落竟然真的将他们给整合起来了。


    远处,黑云压城。


    那是魔界的天空。


    魔界是一片不毛之地,永远暗沉、永远荒芜。


    它原本是修仙界中用来关押道心紊乱的修仙者的地方,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关押精神病罪犯的地方。


    结果谁能想到,在那里地方,所有精神有问题的人聚在一块儿,竟然还真的悟出了大道。


    这个大道最核心的一个观点就是:错不在我。


    为什么说错不在我呢?我只是稍微偏执了点、嗜杀了点、疯了点,这又有什么错呢?存在即合理,你看那些天生魔物?,他们不也是那么生活的吗?为什么你们的“道”是道,我们的“道”就不能是道了呢?


    至此,后天堕魔的说法正式诞生。


    魔界同样又是一片非常特?殊的地方。


    它独立于人间界,并不像修仙界、妖界一般融合在人间界之中,普通人是接触不到魔界的,唯有体内有灵力或妖力、魔力之人才?能找到它的边境,但现在……


    不知道梁旅落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魔界的边境显了形,而且……这个好?似被五界所抛弃掉的魔界还在不断地侵蚀人间界的边境。


    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北境的冰雪和魔界那如同被烧灼过的灰尘一样的气息,让孟易觉的鼻子很不舒服。


    她眉头皱起,狠狠地用鼻子呼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股子味道从鼻腔之中赶出去一样。


    吞海站在她的旁边,同样也远望着那代表着不详的魔界天空。


    许久,她才?开口:


    “你不能见梁旅落。”


    “啊,我知道我知道。”


    孟易觉无所谓地摆摆手,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的确不能见梁旅落。


    先且不论她个人的安危,如果修仙界真的按照魔尊的说法乖乖做了,将天选会冠军的青年才?俊送去其魔爪之下以换取一夕安宁,那未免也太丢人了,千年以后,子孙后代看到这一段记载,恐怕都会嘲笑当时掌权者的懦弱。


    吞海又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抱歉。”


    所以,孟易觉不仅不能被送去见梁旅落,甚至还要?亲自上阵,狠狠地打魔族的脸,这样才?不算只不过避在庞然大物?的羽翼之下,才?能够代表修仙界的未来,不被魔族所嘲弄。


    “我也没想到你的进益……竟如此之快。”


    若她进步没有这么快,还没到能上战场的地步,说不定吞海还能在会议中起到些摘星层妖兽的作用,将她保下,但关键就在于,孟易觉进步得也太快了一点!


    如果之前有人告诉吞海,一个人能在五年内,从风雨初期升到危楼中期,那吞海一定会认为那个人是脑子秀逗了。


    但事实却就摆在这里,孟易觉就像没有遇见阻碍一样,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结果硬是给她升到了危楼中期,她甚至还能越级打败了危楼后期的步云天,这是多?么恐怖的一种修炼速度,如果不是知道她一直宅在封雪峰不出门,恐怕就连很熟悉她的吞海都要?认为她是练了些什么邪门功法了。


    这样的天赋,如果放在和平时期,必然是能够登顶仙途的,只可惜……


    世事无常。


    吞海叹了口气。


    孟易觉突然转过头来,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吞海:


    “一遇上梁旅落的事你就这个没办法那个无可奈何,你以前也这样?”


    尖利的问题将一身纯白的女人问了个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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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吗?


    好?像的确是这样。


    从以前开始,她就没办法和梁旅落比。


    无论是修为,还是那个人,梁旅落只要?想要?,她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于,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只能寄托在梁旅落的羽翼下生存。


    梁旅落总是这样,自私无比,她也只能……无可奈何。


    女人有些出神地想着,蓝金色的异曈望向远方暗沉的天空。


    空气中好?像传来了隐隐的魔族尖笑声。


    那么这一次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她仍然会像那时候一样吗?只是趴在墓碑前,无可奈何。


    “喂!喂!毛毛!”


    眼见着吞海没有反应,孟易觉不得不站了起来在她眼前挥动?了两下手。


    吞海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说道:


    “在外面就别叫我毛毛了吧……”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人身的样子……


    吞海的人身,怎么说呢,有着标志性?的蓝金异曈和白发,高挑的身材,加上一身纯白的衣裳,叫人看着便?有种北国之感?。


    其实吞海白虎这一种族,也的确居住在北境的雪原之中,但现在却已经没有人能再从雪原之上找到一点吞海白虎留下的痕迹了。


    那张脸,乍一看,会觉得冷艳,是带着寒气的美感?,但相处久了以后,却不难发现其眼眸之中蕴含的温柔与暖意。


    至少对?孟易觉来说,是这样的。


    她伸了个懒腰,没去管吞海到底在想什么,也没因为吞海不让自己叫她毛毛而难过,只是懒懒地说道:


    “好?歹只有我一个来了,要?是他俩也跟过来,我非得和那群脑*先来一场旷世大战。”


    是的,这次四人组中只有孟易觉一个人被征召了。


    在吞海带回魔族入侵的消息以后,天玄联盟立刻发布了紧急预警,号召各地修仙者们,无论是为了丰厚的奖励也好?、名望也好?、突破契机也好?,都行动?起来,上阵对?抗魔族。


    只可惜,为了自己的道心,没多?少人响应了这一号召,最多?出点物?资,搞得最后天玄联盟只能使用征召的方式从各大宗门强硬要?人。因为这个要?素,不仅备战的时间大幅延长了,就连修仙界中各宗门的关系,也变得岌岌可危。


    毕竟谁都想对?方多?出人,自己少出人。


    季星成?和步思帷倒是想来,可惜被拦得死?死?的。


    步思帷就不必说了,再怎么样,付询和步云天都不可能让她去冒险的,虽然最终是拿了不逼迫她成?亲也不逼迫她管步家的事作为代价,但孟易觉不知怎的,总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她是因为一些更复杂的原因才?被劝下了的,而不是因为这种简单的交换。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步思帷现在乖乖地在思齐宗闭关,精进修为,没有陪着孟易觉来趟这把子浑水。


    这对?孟易觉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


    自从上一次在步家抱过步思帷以后,这人就越发得寸进尺了起来,每日黏人的不行,最可怕的是,她好?像……知道怎么用自己天生的优势了,这直接导致孟易觉处于一个极度不利的位置。


    那也没办法啊,用那种脸露出那种表情,无论是谁都……


    现在分开,到北境冷静冷静大脑,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对?孟易觉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好?选项。


    季星成?也想跟着来,但思虑再三之后,孟易觉还是严正地拒绝了他。


    不知为何,孟易觉总有种预感?,季星成?不该到北境来。


    北境是他的家乡,他想知道家乡现在怎么样、想为家乡尽一份力,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孟易觉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用“道心”这样子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说教?。


    或许是她的直觉吧,她总觉得,一旦季星成?到了北境,那么事情……就将在很大程度上无法挽回。


    为着这个问题,他们之间爆发了自他们成?为朋友以来最激烈的一场争吵。


    当然,最后用拳头说话,季星成?还是“说”不过孟易觉的,只能乖乖留在思齐宗内了。


    虽然孟易觉对?这个结果说不上满意,但总归是能抚慰一些她心中的惴惴不安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吞海也不好?直截了当地说出事情的真相。


    毕竟,孟易觉之所以会被征召,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思齐宗根本就没有争取她什么的,这种话,吞海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但孟易觉自己心里应该也或多?或少明白。


    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xzfsc


    但来到这北境的人,哪个又不是被抛弃的呢?


    看着吞海欲言又止的担忧模样,孟易觉轻笑一声,又转身面向无垠浩瀚的雪原。


    雪原之上,小小的城邦、聚落都如同蚂蚁一般弱小、脆弱,但就是这些小小的黑点,在这个几个月中阻碍了一波又一波黑潮的到来,而现在,孟易觉也即将去往那些黑点处,成?为那其中的一员。


    还好?,只有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第073章强援


    “魔军来袭!”


    喊声?伴随着代表着危险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城内。


    这座城看上去巍峨、□□, 但在茫然的雪原之?上,却又显得如此脆弱、渺小。


    它的身体上满是刀、剑、灵力、魔力……众多?不?同的力量所留下的痕迹,甚至有尖锐的爪印与不知从何而来的齿痕。风干的鲜血被刻进?了它身体的缝隙, 直至几百年之?后?也无法消除, 那股让人心烦意乱的铁锈味, 就那样时?时?刻刻飘散在城中,穿行在每一个疲惫的人之间。


    就算再疲惫, 他们也没有办法休息。


    皮靴底慌乱地踏在已?被踩踏到脏污的积雪上, 将那些没来得及融化的柔软踩得坚硬。


    登上城墙而望, 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线, 在空旷的雪原之?上移动?。


    那是魔军,严格来说, 那是魔尊,梁旅落的军队。


    说是军队, 其?实是恭维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一点纪律性, 完全是各自为战, 甚至战到酣时?, 还会同身边自己的“战友”打起来。


    但即使是这样一支七零八落的军队, 依旧是这些边境小家族所无法承受的。


    人间界太过羸弱,根本无法同大规模的魔族面对面,就算他们的帝王派了兵过来, 也只?有担当炮灰的资格,所以能抵御他们的也只?有驻留在边境的小家族们。


    修仙界的边境,同孟易觉所知道的现?代定义并不?相同。xzfsc


    其?并非指与魔界濒临的地方, 而是指地广人稀、资源匮乏之?地,就连北境人民自己,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平白无故就遭此无妄之?灾。


    好在虽居于北境冰寒荒芜之?地,这些修仙家族体内的热血却一分也未少,早在黑色的天空第一次蔓延于远方时?,他们就组成了北境的联盟,集结起各族兵力,用以抵抗魔军。


    时?至今日,已?有近两个月的时?间。


    但边境小家族的力量终究太过弱小,即使拧成一股绳,也依旧无法阻挡魔族嗜血的狂袭。


    明晨站在凄冷的城墙之?上,眼?含霜雪,望着城墙之?下苦战的家族将士们。


    他们太过疲惫了。


    即使天玄联盟源源不?断地送来新的给养、送来那些平日里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灵丹妙药,也依旧无法消除他们□□上的疲乏和精神上的恐惧。


    死?亡的阴云长久不?断地笼罩在这座明烛城的上空。


    家族之?内,血肉相连。谁都无法接受,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堂叔、表侄,仅仅一场战役过后?,便变作了一具僵硬的尸体,有时?,你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无法找到,因为那些魔族会将尸体吞噬殆尽,就连一丝血肉也不?放过。


    谁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悲剧,无论?是谁都在心中恐惧,无论?是谁都在寒风与魔兽近在咫尺的腥臭大嘴中瑟瑟发抖。


    明晨也不?例外。


    但他们不?能后?退。


    没有什?么深明大义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这里纵然荒芜,仍旧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土地,是他们不?知多?少年前就扎根于此的祖先?大地,离开了这里,他们将无根可依。


    城墙之?上的女子叹了口气,足尖轻点,身躯便如同一片羽毛一般从城墙之?上飞下。


    虽然已?是风雨初期,但她仍不?太能掌握飞行,在北境之?中,能到达她这个境界的太少,而她又不?能为着这么一点小事去打搅闭关修炼的老祖,是而她也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体会。凭借她的天赋,一年的时?间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不?错了。


    长枪穿越风雪,准确地刺入刚刚还张牙舞爪的魔兽喉咙之?中。


    热腾腾的鲜血挥洒出来,落入雪地之?中,将那一片冰凉的雪都给融化成了水。


    明晨伸出手,拉起地上劫后?余生的兵士,便再次投入了无休止的战斗之?中。


    刺、挑、戳、拨……


    一朵朵的血花在她面前绽放,她喘着粗气,但仍旧不?停,继续斩杀着魔物。


    战势不?妙。


    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因为她的后?背距离砖砌的城墙只?剩下了几米之?远,一旦让魔族靠近城墙……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魔兽、那些形态各异的魔族们,马上就会用爪、用手,甚至是用嘴攀在城墙之?上,只?想着如何进?入城内。


    不?要让魔族靠近城墙。xzfsc


    这是明烛城从血中得出的教训。


    她作为明烛城中最大家族——明家的族长,以前当然也负责处理过偶尔的魔族伤人事件,但她所遇见过的魔族当中,没有哪怕一个魔族,像她现?在在战场上遇见的魔族一般棘手。


    你说这些魔族无组织无纪律?他们的确如此,但是他们偏偏又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攻破城、攻进?城内去,甚至为了达成这么目标,他们会将生命都抛诸脑后?。


    虽然不?知道城内有什?么这么吸引他们,但是城,是万万不?能让他们进?的。


    先?且不?说城内存储的资源,城内可是有着一众的伤兵和老少妇孺的。


    明烛城并非战争城邦,而是北境上再常见不?过的生活城邦。魔族进?攻之?时?实在太过突然,那些老少妇孺还没来得及转移,就只?能滞留在明烛城中,而眼?下这么个情况,若是再想着将老少妇孺转移去安全的地方,风险又太过大了。


    天玄联盟可以依靠大量的储物球送来物资,却无法帮助他们转移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光是送来物资的路上,他们便不?知道被魔族袭击过多?少回了,要是再加上那些脚程慢、没有灵力的老少妇孺,恐怕不?只?是老少妇孺们,就连天玄联盟运输物资的那些修仙者?们也得遭殃。


    但眼?下这个境地,这个就连明晨这个“主帅”也要亲自下场杀敌的境地,实在有些令她……乐观不?起来。


    她咬紧牙关,忽视手臂一阵阵的发酸之?感,再次送出长枪,瞬间穿透了尖牙利齿的魔族。


    可那稍微放松的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大脑中的预警铃又猛地敲响,明晨瞳孔扩大,只?见眼?角余光之?中,一抹寒光凶狠地劈了下来——


    噗呲——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代替它的是一阵刺骨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在明晨下意识闭紧的眼?睛上。


    周围的喊杀声?仍在持续,伴随着重物从天空中坠地的沉闷声?音。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不?过电光火石之?刻,便有不?知多?少声?这样的声?音张扬地传入明晨的耳朵之?中。


    她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然后?就看见……


    眼?前静静地矗立着一颗巨大的星辰。


    它身躯庞大,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同遗世独立一般,在纷乱的战场上自岿然不?动?。


    哪怕它庞大的身躯下,压着的是一具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尸体。


    明晨几乎无法相信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伸出手去,想要触碰这一近乎奇迹的星辰,却乍然被上面的灵力波动?给划伤了手。xzfsc


    “嘶……!”


    风雨期的修士收回了已?经开始冒出鲜血的手,就像是受到某种感召了一般,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之?上,站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星辰与剑漂浮在她的周身,淡淡的光芒映衬的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冰冷。


    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在战场上的,也没有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就像一个幽灵,突然就在天空之?上现?形了一般。


    她手指微动?,数以百计的星辰与剑只?在霎那便出现?在了她周旁,密密麻麻的,反射着阳光,让整个战场都瞬间变得阴暗。


    有人发现?了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她;有人沉浸于血战之?中,无暇顾及突降的少女;有人被她的星辰粉碎,连一声?呜咽也没来得及发出;有人被她的剑刃所贯穿,炽热的血液洒了震惊的对手一脸……


    但无论?战场上作何表现?,那名少女都只?是挥动?着手中的灵力,掠夺着魔族的生命。


    震撼心灵,又有着少许的狂喜掺杂于其?中。


    如果明晨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话,她会对人这么描述她第一次见到孟易觉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种情感搪塞其?中:放松。


    那是……他们的援军,而且还是……极其?强大的那一种。


    这个事实,让明晨几近落泪。


    ——


    高空之?上,孟易觉并没有明晨那么激动?。


    她只?是感慨于,赶路赶了一周,连热乎饭还没有吃上一口,就又要开始工作了,就连到了修仙界,都逃不?过这种要变为社?畜的命吗?


    来到战场之?前,她早就已?经为自己做了好几周的心理暗示了,现?在的她,坚信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情的杀手,再也不?会出现?之?前面对苏世鸣尸体时?的那个情况。


    毕竟……这可是战场,形势风云变化,谁也说不?好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还是早早收起自己那无谓的同情心来比较好。


    只?不?过……


    她低头,望向战场之?上厮杀的魔族与修仙者?们,手上动?作不?停,如砍瓜切菜一般屠戮着魔族。


    这些魔族……好像战斗力和她预期的并不?相符?


    有些太过弱了……


    她才不?相信梁旅落会是那种遵循匹配机制的玩家,看见守军很弱,就给他们配水平相仿的魔军。


    她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的黑云压顶。


    黑云的深处,就好像有一只?眼?睛在暗暗窥视一般,带着无穷的恶意,同飞入她鼻腔之?中的,魔界如同余烬一般的气味一样,叫人心生烦躁。


    也不?知道,吞海在近距离观察那只?眼?睛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到万般的难受呢?


    想到这里,从不?友好的孟易觉不?自觉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


    第074章排骨汤


    在莫名其妙的强援帮助之下, 凶险的魔潮终于退去。


    低沉而舒缓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在雪原空旷的大?地上,但这一次不再是危险来临时的预警,而是灾难平息之后的安抚。


    听见这号角声?, 滞留在城内惴惴不安的老少妇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口在肺中用了十几个?小时凝聚而成的气此时被吐出。


    尚且还有劳动能?力的人迅速动作了起来, 准备好迎接浴血奋战归来后的战士。


    每个?人的脸上挂着的都是欣喜且忐忑的神情, 欣喜在于这座小小的明烛城又一次扛过?了魔族的侵袭,而忐忑却?在于, 没有人知道, 自己的亲朋好友是否丧生?于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中……


    虽然是主帅, 虽然已经?累得连胳膊也抬不动了, 但明晨仍旧跟在大?队伍中尽职尽责地指挥着伤兵的运输和治疗。


    她穿梭在痛苦呻/吟的兵士中间,突然似是有所感?觉一样?, 抬头向上望去。


    那位帮了他们大?忙的修仙者正?茕茕孑立于城墙之上,望向远方, 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明晨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 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迈开了脚步, 如同一片羽毛一般顺着风攀上了城墙。


    ——


    其实孟易觉没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就是在望向远方发呆而已。


    想想季星成在封雪峰上过?得怎么样?、步思帷闭关闭得还顺利吗、吞海不会被梁旅落逮了去做小猫吧还有排骨汤……啊,对了,热气腾腾的排骨汤。


    自从到?了这边来以后, 她也试着做过?几次排骨汤,但不知怎的,明明自己炖汤的手艺是妈妈亲手教的, 但她就是炖不出?那股子特殊的味道。


    是材料加错了吗?


    她思虑着。


    好像不是。因为她们家排骨汤的材料从来不固定的,一般是孟易觉想吃什么就加些什么。就好像孟易觉初中的时候特别迷恋软绵绵的山药, 妈妈就会将?炖排骨汤的时间延长再延长,直到?山药在里头变得软烂为止。xzfsc


    从这一点来看,或许材料、火候、手法……都不是排骨汤的精髓。


    那什么才?是呢?


    孟易觉在这种疑惑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做,但从没有一次叫她满意过?,虽然无论她做什么季星成和九九三只狗子都能?心怀感?激地喝下去就是了。


    啊,好像还没有给步思帷做过?的样?子,她会喜欢吗……?


    还没等孟易觉得出?问题的答案,她的思绪就被一个?小小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个?……”


    来者很?是紧张,声?音如同蚊呐一般,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如果不是修仙者的耳力绝佳,孟易觉可能?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孟易觉很?自然地不解问道。


    她有那么吓人吗?


    的确有!


    虽然实力强横的修仙者长着一张恬静和顺的脸,但是没有表情的时候总叫人感?觉心里发怵。


    明晨早就听家族里的长辈们说,外界的修仙者们性情不定、敏感?多疑,她生?怕自己哪里表现得不对,别说争取帮助了,只怕对方一个?动怒,大?打出?手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咽了口莫须有的唾沫之后又接着说:


    “那个?……您是……?”


    她已经?尽她所能?礼貌了,希望这位中原地区来的修仙者不要介意才?是。


    明晨心里这么期盼着,可事实却?往往不如她所想。


    面无表情的修仙者皱起了眉头,好像有些不满的样?子,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明晨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然后只听见对方稍显随意的声?音传来:


    “你能?不能?大?声?点?我耳朵不太好。”


    尴尬,有时候是一片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静默。


    “咳咳,”


    轻咳声?响起,明晨竭尽所能?维护着自己的颜面:


    “那个?,我是想请问一下,阁下名讳?”


    “哦——”


    孟易觉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负责工作交接的人员,那么畏手畏脚的,她还以为是有求于自己呢。


    她亮出?一直放在储物球中的身份玉牌:


    “孟易觉,危楼中期,目前姑且算是思齐宗的人,受天?玄联盟征召,负责带领支援团支援北境地区。”


    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


    “需要查看身份玉牌吗?”


    说完,也不等明晨有什么回应,就将?身份玉牌递过?去。


    当明晨用着颤抖的手接过?身份玉牌,再看到?上面无法伪造的灵力认证时,整个?人几乎就快要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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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支援团就、就在路上了吗?”


    她用着同样?颤抖的嗓音问道。


    “嗯,”


    孟易觉点了点头:


    “他们坐方舟来的,虽然比较慢,但是应该不日就会到?了。”


    顺带一提,孟易觉是骑着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仅余一只的吞海白虎过?来的,那脚力当然不是他们可以比的。


    “啊、啊……”


    狂喜猛地冲上心头,明晨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什么也说不出?口。


    然后她就看到?眼前的修仙者歪了歪脑袋,似乎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瞬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就将?身份玉牌递了回去。


    孟易觉收回身份玉牌,什么也没有说,就等着明晨开口,因为显然,这个?女人是当下这个?的确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她刚刚来明烛城,虽然帮着打赢了一场仗,但还处于一个?一无所知的状态,有些事情,还是等着本地人来引导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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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结果明晨竟然也同样?一言不发。


    明晨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危楼层级的修仙者,就算是家族中的老祖,也不过?才?风雨中期,她能?在区区一百多岁时到?达风雨初期,已经?是家族内、乃至整个?北境中绝无仅有的天?才?了,毕竟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北境,虽说有出?土灵石矿,但终究以外售、换取生?活物资为主,而不能?用到?自己家族身上。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没有灵石和灵丹妙药,修炼速度会大?大?降低也是情理之中的。


    当然了,孟易觉什么都不懂,毕竟她只是一个?有着随便练练就可以升级的“专门为了修炼造出?来的根骨”的人。


    城墙之上,一阵寒风吹来,冻得体内灵力几乎已经?燃烧殆尽的明晨打了一个?哆嗦。


    孟易觉问道:


    “你还好吗?”


    明晨这才?意识到?她似乎是将?贵客晾在城墙上太久了,忙不迭地说道:


    “一直站在城墙上也不好,我领您下去吧,至于城内的情况,我们边走边说吧。”


    孟易觉站在城墙之上本就是因为未经?城中人许可,进入城内不太好,当下听到?这种话,又怎有不满之意,只稍稍点了点头便乖乖跟在明晨身后轻巧地跳了下去。


    城内的状况并算不上好,四处都是伤者的呻/吟声?和血腥气,即使是那些原本应该整洁明亮的街道,如今也被担架所塞满,在两人周旁,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人们来来往往,根本无暇顾及孟易觉这个?陌生?的面孔。


    明晨有些慌乱,不由自主地搓着手:


    “抱歉……城里比较乱……”


    “没事,战时状态,这样?才?正?常。”


    明晨松了口气,看来这位从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大?宗——思齐宗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危楼层修士比自己想象的要好说话的多。


    “城里目前驻军有……伤亡……但是有联盟送来的……另外就是魔军进攻的次数……”


    放下心后,明晨便开始事无巨细地为孟易觉讲起了城内的现状,不时还小心地抬眼望向孟易觉的脸色,就怕对方有什么不满。


    但孟易觉一直是一张没人看得懂的扑克脸,是而她心里也是不上不下的紧。


    一段说完之后,孟易觉才?抬手说道:


    “我不通战术,不懂营生?,这些,你们自己处理就是,我们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抵御魔军,将?我们当成你们手下的兵,肆意使用就是了。”


    这句话委婉地翻译一下,就是:我只想打架,其他你自己干,我啥也不干,因为我不会,诶,就摆烂。


    听见这番话,明晨都有些懵了。


    她预想过?很?多种可能?,恶毒的、尖锐的、不满的回应……但就是没预见过?这种。


    可怜明晨一个?封建时期人士,还没有见过?二十一世纪绝佳的精神状态,还以为对方来这里是为了将?整个?北境纳入天?玄联盟的掌握之中的呢。


    其实她这担心纯属多余,北境如此荒芜,别说对天?玄联盟了,就算是对人类帝王也没什么用,要不然人家也不会仍由北境自生?自灭那么多年。


    要说北境对天?玄联盟有什么用,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灵石矿能?用了。


    况且别说天?玄联盟不想要北境,就算它想要,孟易觉也完全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给老板打白工?谁爱干谁干,反正?她孟易觉坚决不干。


    确定了这点原则之后,她肩膀上的重担很?快就轻了下来,她扭头问道:


    “晚上吃什么?”


    明晨这才?如梦初醒般发觉已然是天?黑时分了,但可惜她早已辟谷,又怎么会知道晚餐安排这种小事。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


    “那个?……要不、要不我去炊事员那儿问问?”


    虽然很?好奇危楼层的修仙者问这个?做什么,但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算了,”


    孟易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能?借用一下厨房吗?”


    “诶?”


    明晨这回是真的不解了:


    “当然、当然可以,不过?……”


    “谢谢,”


    孟易觉点点头:


    “能?帮我带一下路吗?”


    “诶?”


    两小时后,当明晨捧着碗热腾腾的排骨汤坐在小椅子上的时候,她的大?脑还是过?载的。


    她看了看碗里浸泡着的巨大?骨头,还有上面一看就很?美味的白肉,心中陷入了一种凌乱的境地。


    有伤兵拄着拐杖从她身旁走过?,看她一脸呆滞也不喝汤的样?子,舔了舔嘴角就问道:


    “家主……你……你不喝吗?”


    明晨抬头看了看他:


    “啊,你想喝吗……那你……”


    “不!”


    伤兵义正?言辞地打断了她:


    “我是想提醒你,热的好喝,凉了就不好了!”


    言罢,又舔了舔嘴唇,好像在回味什么美味似的。


    “你要真的想……”


    “不!”


    伤兵又一次打断了她,脸上露出?一种忍痛割爱的神情来:


    “家主,你平常把那些物资让给我们就算了,现在这汤,我万万不能?喝你的!也不知道今天?厨房换了哪个?厨子,这炖的汤,香的啊……”


    他忍不住回味起来,又一次舔了舔嘴唇。


    然后又低下头来:


    “总之,家主你一定要尝尝才?行!”


    目送着伤兵远去,明晨只感?觉自己心累无比,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捧着的那个?汤碗,温暖的温度正?顺着碗壁蔓延到?她被冻僵了的手上。


    的确……很?不一样?。


    她在心里想到?,端起汤碗来小小地喝了一口。


    第075章集令


    厅堂之上, 孟易觉万分肆意地坐在首位上。


    虽然说着她?万分肆意,但其实也没有多过分,只?是跷了?个二?郎腿而已, 只?是修仙界对女性和男性的坐姿都有不成文的规定, 而今天在房间中的人也多半愿意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让她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显眼。


    修仙界的规定即为,若是男性, 则需雄壮端正、脊背直立;若是女性, 则需柔婉端庄, 颔首低眉, 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孟易觉都一点没有遵守这条规定, 直接坐出了?个自己狂野的风格。


    屋子中静悄悄的,明晨坐在孟易觉的旁边, 只觉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这几天下来,她?才刚刚适应了?孟易觉跳脱的思维、刚刚同这位从中原而来的修仙者打熟了?关系, 一口气还没歇下来, 结果竟然直接就迎来了?地狱级难度, 面对这种状况, 她?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就在一天前?,天玄联盟用?于运送修仙者的方舟正?式在明烛城落地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这间并不大的房间里, 坐满了?来自中原,大大小小各个宗门的修仙者们?。


    气氛凝重而紧张,但这是正?常的, 毕竟没有哪怕一个修仙者愿意被征召来边境同魔物厮杀,身死事小, 失心事大,若是死于同魔物的缠斗中,除了?落下个学艺不精的名号,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但若是被鲜血蒙蔽了?双眼,失去了?自己的道心,那可就不是轻飘飘的一句“学艺不精”可囊括的了?,这可是要遗臭万年,甚至让自己的祖上都蒙羞的一件事。


    就算没有读心术,孟易觉也能百分百确定,几乎所?有坐在这里的修仙者,都在想?着一件事:


    怎样在这场战争之中划水摸鱼、保全自身。xzfsc


    虽说这样很不负责,但是他们?的确没有多少理由能够支撑他们?豁出自己来守护北境,那些豪言壮语,若是在和平年代,喊喊也就罢了?,真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更何况,能登上这架方舟的人,大半都是被宗门所?放弃了?的“弃子”,他们?心里不憋着一口气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让他们?不遗余力来拯救北境?想?想?便让人觉得滑稽。


    这也就是为什么,此刻坐在房间之中的人全都一脸谁欠了?他们?五百灵石一样的表情,除了?——程沉。


    鬼知道为什么能在这里又看见她?。


    纱维谷的无情道天才,五年前?孟易觉曾在天选会的擂台上和对方打过一架,还将对方砸得骨骼寸断,结果对方不仅一点不在意,竟然还日日来骚扰她?。


    这种人的脑回路,孟易觉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她?现在唯一可以知道的事情是,这个如狗皮膏药一般的女人此时正?一脸淡然地端着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后,又将其放回了?已经有些褪色的桌子上。


    孟易觉换了?只?腿,又将胳臂搭在椅子的搭手上,这阵子不小的东西不可避免地惹起本就敏感的台下之人的反应。xzfsc


    一双双眼睛都在一瞬间集中到了?孟易觉的身上,但偏偏他们?又不敢看得过于明显,只?能以一种让人不爽的方式暗中窥伺。


    名义?上来讲,孟易觉是他们?这支“支援团”的负责人,理由很简单粗暴,单纯就是因为她?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


    危楼中期,二?十多岁的危楼中期,思齐宗只?需给出这么一个人,便已经全了?“深明大义?”这四个字。


    要知道,目前?在这里的人,可是从几十岁到百来岁不等,而且大部分都是卡在风雨层、活水层,乃至其下面的层级许久无所?进益之人,当?然,除了?程沉,她?年轻,也还仍有进益,但仍旧是出现在了?这里。


    “大家,”


    孟易觉张口,这个屋子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初次见面。我是孟易觉,危楼中期,目前?姑且还算是思齐宗的一员。在座诸位应当?……或多或少都听过我的名字吧?”


    她?笑了?起来,但底下却没有一个人敢笑。


    孟易觉的自我认知还是清晰的,至少这里的确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她?。


    喜怒无常的天才,一朝不爽就上门踢馆,把千年世?族的步家给搅得天翻地覆,结果最后还啥事没有,就这种事迹,还有人能不认识她??


    她?在青年一代之中简直比魔尊还要出名的多好?吧!


    谁能想?到被征个兵都能碰见这么一位混世?魔王啊!


    是而底下人都将嘴闭得紧紧的,努力不让自己说出一句话来,不说话,不惹怒孟易觉,至少他们?不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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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更加尴尬的寂静之中,就连不明所?以跟着孟易觉一起笑的明晨都被冻得嘴角垂了?下来。


    “嗯?”


    孟易觉有些疑惑:


    “没人认识我吗?那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毕竟我们?之后估计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她?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壁,截然不知自己这个动作又在某些眼尖的有心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一阵旷然大波。


    就当?他们?正?战战兢兢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话的时候,程沉适时地开了?口,替沉默的一干人解了?围:


    “有话直说吧。”


    “你在教我做事?”


    孟易觉挑眉,顺势用?手撑住下颌,整个人摆得就是一副放荡不羁的姿态。


    程沉似笑非笑:


    “我们?已经足够熟了?不是吗?”


    “谁给你的那个自信?”


    孟易觉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来:


    “我建议你不要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程沉没有在意,点点头,干脆闭上了?嘴。


    但是两?位正?主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句话,到底对台下的人造成了?怎样的一个冲击。


    这下原本没在心里惴惴不安的人也开始惴惴不安了?,原本不相信那些传闻的人也开始将信将疑了?。


    就看孟易觉这个态度,对风雨后期的程沉尚且不放在眼里,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他们?呢!


    原本心中还存着些傲慢的修仙者登时将自己的小尾巴收了?起来,至少不能在孟易觉面前?露出来,毕竟,不难看出来,他们?那一点点傲慢,怎么可能同孟易觉相比!


    一旁的乡巴佬明晨看着,只?觉得大脑空空,看不懂这群大宗大派中的修仙者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虽说孟易觉让程沉闭了?嘴,但自己却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非常干脆地开始宣布:


    “既然上头说了?,让我负责这支支援团,那么大家就统一听我号令,没问题吧?”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


    “有问题现在提,我们?正?好?出去打一场,别到时候上战场了?再搞出些什么乱东西来。”


    孟易觉指尖浮起一团光影,那是一个袖珍的星辰模型,如今正?闲适地晃荡在孟易觉的手指旁。


    赤/裸裸的威胁。


    这种手段,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孟易觉环顾一圈,除了?程沉那经典的、有些格外火热的目光以外,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反抗眼神,手一挥,星辰就如辉光一般散落空中,化?作虚无。


    “没人反对是吧?那好?,那我现在要下第一个指令。”


    说完,她?也不顾台下的修仙者们?是什么反应,随手就朝明晨指去:


    “这位是明烛城现在名义?上的主帅,大家一切听她?调遣,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


    一瞬间,如同针扎一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明晨的身上。


    他们?不敢看向孟易觉,深怕孟易觉逮着什么点就揍他们?一顿,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瞧得起被孟易觉所?指定的明晨,所?以现在集中在明晨身上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是善意的,大部分都是恶意的打量。


    可怜的明晨,只?不过是刚刚坐上家主之位的后辈,还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景,面对这么多目光,也只?得尴尬的举起手来打了?个招呼:


    “是、是的,大家好?……”


    “嗯,”


    孟易觉点点头,接着说:


    “然后是军纪。”


    “虽然我们?只?是支援团,但在战场,就得有在战场的样子。”


    星辰又一次在她?书中浮起,同她?的指尖玩耍着。


    少女柔软的目光落在嬉戏的星辰上,就好?像她?不是在对底下坐着的众人说话,而是在对掌中小小的星辰说话一样,如果不是知道她?手中那灵力的碎片曾经将无数人压到骨骼寸断的地步,或许这场面会是一副极温馨的场面。


    但现在,场上的所?有人唯一敢做的事,只?有低下脑袋,不去看那人手中美丽却尖锐的杀人凶器。


    除了?一个人,程沉。


    孟易觉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五年的时间,足够将步思帷从以前?的“乖乖女”变成现在这副倔强的样子,也足够让程沉从原先完全冰冷的感觉变作现在这副如同乐子人一样的模样,但为什么无法磨灭程沉对自己灵力的好?奇与狂热?


    她?不知道,但她?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到,程沉之所?以会到北部边境来,或许与她?有关。


    但她?不想?管那么多,她?的时间和脑力都很宝贵,哪怕一点,她?都不想?分给这个早在五年前?就惹恼了?自己的人。


    所?以她?干脆将其放置不管,只?将她?当?作这支援团中一个比较讨厌的人来看待。


    “逃兵,斩。”


    唇形姣好?的嘴中吐出的是冷漠的话语。


    “就这么简单。”


    她?将已经被手指塑好?形的星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丝毫不管这样简单的三个字在没真刀真枪的见过血的修仙者心里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不过很可惜,直到最后一刻,他们?也没在孟易觉的脸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还有就是,”


    孟易觉抬手,一旁的星辰瞬间化?作了?百道五彩流光,飞入在座除明晨之外的修仙者体?内:


    “这是我的灵力印记,会记录你们?斩杀魔族的数量,两?只?一灵石,很划算的买卖,自己来我这换就行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为他人灵力进入身体?而感到惊恐的修仙者们?一众抬起了?头,眼中是难以自抑的惊喜。


    灵石?!


    谁能想?到被征召还能有这好?处?!


    在得知有灵石可拿的一瞬间,什么喜怒无常、什么逃兵斩……全都被修为久无进益的修仙者们?抛诸脑后。


    那可是灵石啊!


    修仙界有句总是被人抨击、但却写的十分真实的谚语:什么都不如白花花的灵石来的实在。


    现在征召的修仙者们?可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早说有灵石拿的话,估计还轮不上他们?了?!


    孟易觉无精打采地垂着眼,打了?个哈欠,开上这么久的会,说上这么久的话,已经让她?这个躺了?二?十多年的人感觉到无比疲累了?,她?现在只?想?赶走?这群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的修仙者,赶紧吃上顿饭,然后回去躺着。


    天玄联盟那种扣得要命的组织怎么可能出一分钱用?来解决未知的困难?


    按照吞海的说法,别看天玄联盟看着很着急的模样,其实他们?贯彻的方针还是观察再观察,在魔族不能切实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之前?,他们?都会按兵不动,顶多给点指甲盖大小的补助。


    虽说即使是那点补助,也足够让北境之人感激涕零了?,但若是要用?那么点东西来贿赂见过大世?面的修仙者们??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这些奖赏的灵石其实是来自孟易觉自己的钱包。


    但孟易觉一点也不心疼。


    谁叫……这是吞海从付询腰包里掏出来的呢?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是思齐宗出钱请了?这群半吊子来对抗魔族嘛,这和孟易觉的财产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当?然没有心疼的理由,毕竟她?只?是财产的中转站,不是财产的生产者。


    今天的孟易觉,就算在战争之中,心态也照样平缓、安宁,连她?自己也不禁感叹:


    果然,离开了?步思帷以后,生活都变得平静了?许多。


    就是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步思帷听见了?这话以后,会作何感想??


    第076章春天


    北境的?雪似乎总也下不?完, 就好像一波又一波的魔潮总也杀不?完一样。


    自孟易觉第一次到北境来的那一天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说长, 对于动不动就百来岁寿命的修仙者?来?说, 三?个月的?时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说短, 每一场的?战斗都刻印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顽强地?张扬着自己那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叫人没法将这三个月的时间视作弹指一挥间?。


    生命总是在流逝的?, 无论是北境的?原住民, 还是那些来?支援的?“弃子”。


    一开始被丰厚的?灵石奖赏所冲昏的?脑子现?如今已完全陷入到恐慌之中, 再重的?利益也无法驱使他们了,孟易觉虽无奈, 但也只好用铁拳铁腕的?政策去硬逼着他们上战场。


    可?怜的?人们,还以为自己能有退路, 其实从他们踏上方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丧失了全须全尾返回的?权利。


    人总要在一场战争中失去些什么, 或是生命, 或是胳臂, 或是骄傲, 或是自尊,或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良知,或是看到消息时所耗费的?那一分钟时间?。


    孟易觉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所以才为他们的?恐慌而感到叹息。


    但即使叹息,他们如今业已和北境之人是命运共同体?了,她自然会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不?是站在哪个立场上,也不?是持有哪种观点的?缘故, 只是她需要这么做罢了。


    一定要说的?话,孟易觉的?确是冷漠的?,甚至可?以冷漠地?斩下逃兵的?腿脚,再毫无波澜地?将其拼回;但从某一方面讲,她又是温暖的?,温暖的?可?以为所有人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温暖的?可?以包容很多次的?崩溃与?愤怒。


    与?孟易觉接触的?这几个月里,明晨总觉得自己看不?透她,就像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孟易觉会突然出现?在她的?旁边,为她端来?了一碗汤,问她:


    “怎么不?吃饭?”


    她微微歪着脑袋,模样显得有些可?爱,但没有人会因为这一时半会的?可?爱忘记她在战场上时沾着血的?模样。


    “我已经可?以辟谷了。”


    明晨笑笑。xzfsc


    日复一日的?战斗,让即使是她,也不?可?避免地?感到疲惫,不?可?避免地?想要找一处僻静之地?独处一会儿。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现?在独自一人坐在伤痕累累的?城墙之上,远眺着夕阳之下的?雪原美景。


    城墙很高,若非掌握飞行之法,来?往上下都要通过升降机,所以家族成员很少能知道他们的?家主去了哪里。


    明晨不?想让家族中的?人知道她扛不?住,不?想让家族中的?人担心她这个族长。


    “吃点东西?,会让人心情好一点。”


    听了她的?话,孟易觉并未放弃递汤给她的?举动,相反,还在递完汤以后顺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番情景,不?由得让明晨想到了她刚来?时做的?那一碗汤。


    不?得不?说,的?确美味,北境调料缺乏,很难做出像那样的?滋味。


    “雪好像没有我刚来?的?时候那么厚了?”


    孟易觉双腿悬空在城墙上,好似漫不?经心一样地?问道。


    “嗯,因为春天就快要到了。”


    “原来?雪原也有春天?”


    “嘛……这里算得上是雪原的?边缘地?区,春天也总是会到来?的?……”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积雪融化,露出底下松软湿润的?泥土,青绿的?芽从其中冒出,人们牵着手,围着火堆唱歌、跳舞……


    在上一个春天,父亲在狩猎中被魔物袭击身亡,尚且不?成熟的?她继任做了家主。


    而今又一个短暂的?春天就要到来?了,明烛城却再不?像父亲在时那般繁荣,而是摇摇欲坠……


    “在想什么?”


    孟易觉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旁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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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


    那些忧虑和自卑自然是不?能对孟易觉提起的?,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种地?步。


    明晨端起汤,稍稍地?抿了一口。


    果不?其然的?美味。


    “很好喝,是你做的?吗?”


    她丝毫不?掩盖自己的?赞美。


    “嗯,”


    孟易觉点点头:


    “但是做不?出我想要的?味道。”


    “你想要的?味道是什么?”


    明晨有些好奇地?扭头看向她,很难想象孟易觉这样一个肆意洒脱的?人会被执念所困住。


    “不?知道。”


    语气轻描淡写,同一次又一次尝试中的?“做不?出”这个执念背道而驰。


    似乎是知道自己触及到了不?该提及的?问题,明晨乍然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讪讪地?埋头喝汤。


    “其实……”


    孟易觉突然开口道: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要问你。”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就像在说一件她主观意愿不?想要提起的?事一样。


    “什么事?”


    看见她这个样子,明晨也变得有些紧张。


    “这里,是抗击魔族军队的?第一线,对吗?”


    明晨点点头,仍然不?知道孟易觉想要问些什么。


    “可?能,我是说可?能,可?能会有些家族……没有派兵过来?支援吗?”


    明晨也皱起了眉头。


    半晌过后,她摇了摇头:


    “应该……没这种可?能吧……雪原上生存困难,我们这些个小家族都是互帮互助着生活的?,明烛城有难,如果仍有余力,那些家族不?太可?能……”


    说到这里,她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的?确,有些熟识的?家族,并没有派上一兵一甲前来?,但那多半是因为……那些家族早已不?复存在了。


    天玄联盟不?重视魔族的?入侵,但这并不?代表北境人民不?重视,而他们之所以要比天玄联盟的?态度要更警戒,就是因为……这是从血的?教训之中得出来?的?。


    在北境人民意识到魔族真正?来?临了之前,他们便已经不?费吹灰之力的?血洗了好几座更加偏远的?城邦,直到剩余的?北境人民在这座明烛城前结成联盟。


    不?知为何?,魔族好像有种莫名的?坚持,就和他们明烛城杠上了,誓死不?换道,一个劲地?攻明烛城。


    就连明晨自己,也不?知道明烛城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自己城中那点少的?可?怜的?灵石矿。


    但那点东西?,哪有中原的?资源丰盈呢?


    对于信息匮乏的?北境和修仙界来?说,恐怕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梁旅落究竟想做些什么。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孟易觉一律把它们归结为:梁旅落那个*玩意又闲着没事儿干了。


    成了,了结,现?在她们谁也不?用费尽心思?和头发去猜魔尊大人的?心思?了。


    但一桩事情解决了,不?代表一直悬在头上的?另一件事情,就这么得到了了结。


    沉默了半晌,孟易觉终究还是张口了:


    “……季家,你知道吗?”


    雪原上的?雪在融化,隐隐约约好像可?以听得见泥土中绿芽破土而出的?声响。


    但城墙之上的?两人之间?仍旧是一片寂静。


    从明晨微妙的?表情变化间?,孟易觉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其实答案并不?难得出,从她这几个月的?调查中就可?以窥出端倪,只是她不?愿接受而已。


    良久之后,她叹了一口气,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都不?知道要怎么向季星成说这件事了……真麻烦啊……还好,季星成没来?……


    就在她苦恼的?时候,明晨犹疑再三?,最终还是开口了:


    “那个季家……我听说他们的?幼子在十几年?前远上中原求仙,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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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睛中带着好奇。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在这种时候问这种话,但是她实在想知道的?紧。


    因为,曾经,她也萌生过远上中原求仙的?想法,即使直到今日,她也未能够完全将其放弃。


    中原,丰饶富庶之地?,仙法传承之地?,每一个北境子弟都幻想着能在中原找寻到祖上曾经言过的?“云雾飘渺,金玉楼宇”,她也不?例外。


    只是南下的?路实在太长、太艰难,要知道,在她过去一百年?的?时间?里,她所见到的?中原人也没有这短短几个月间?见得多,道阻且长,很少有人能付得起这种代价,去追寻或许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所以她很羡慕那位季家幼子,被家族全身心地?支持着,放任他去做想要做的?事,而她只能被家族荣辱所困;她也羡慕那位季家幼子一往无前的?自信,相信他的?天赋能被那些名门正?道所认可?、所接纳,而不?是只能如她一般缩于风雪之地?,默默幻想着中原的?富庶之景。


    虽然不?好说出来?,但在知道孟易觉仅仅只用了二?十多年?便登上危楼之境的?那一刻,她心中是有庆幸的?。


    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走出风雪之境,没有到那些名门正?派的?门下自取其辱。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在为自己当年?的?怯懦和不?甘心寻找一个借口,寻找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借口,去放下那些没有消失,只是被掩盖起来?的?情感。


    “他……他成功了吗?”


    她舔了舔嘴唇,换了一种说法。


    孟易觉定定地?看着她,就像是能看到她卑弱的?内心一样,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明晨有点无地?自容。


    “他吗?应该算得上成功吧?”


    在回答的?一瞬间?,季星成的?全部,在脑中如同影片一般放映了出来?。


    孟易觉的?语气异常冷淡:


    “但是谁知道呢,成功,说到底也只是人界定的?而已,他所获得的?成功,到底是谁希望的?成功呢?”


    步思?帷的?脸一瞬间?在她心中闪过。


    明晨的?嘴微微张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冷淡,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夕阳就快要燃烧殆尽,孟易觉闭上眼睛。


    对于季星成来?说,什么才算是幸福?对于步思?帷来?说,什么才算是幸福?对于孟易觉来?说,什么又才算是幸福?


    为什么……她总是要将自己对幸福的?定义?强加给其他人。


    孟易觉时常这样感到自我厌恶,因为这让她感觉到,其实她,与?付询和步云天无异。


    因为,付询和步云天,不?也是在自顾自地?为步思?帷决定着“幸福”吗?她孟易觉,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孟易觉勾起唇角。


    春天……就要到来?了吗?


    第077章报丧鸟


    当孟易觉飞下城墙的时候, 她看到有人正在等她。


    程沉。


    仍旧挂着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令人生厌。


    孟易觉索性无视了她,该咋走咋走。


    谁知道这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的女人竟然直接不要脸地跟了上来, 还?试图同她搭话:


    “你这个灵力印记是?怎么做的??很精确, 也很持久, 我尝试了很久,也没办法做到这么有效。”


    孟易觉没有理她, 倒不如说这三个月间?她都没有理她。


    “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她不想说话。


    “你现在这么沉默了吗?”


    只?有对着她的?时候这么沉默。


    “你很讨厌我吗?”


    的?确。


    “你不喜欢你那个师姐了吗?”


    孟易觉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扭过头来, 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厌烦。


    但程沉却没有理会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回话, 反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很在意这个话题吗?”


    孟易觉翻了个白眼, 压抑住想要给她一拳的?冲动,转身就想继续走。


    程沉连忙赶了上来:


    “诶, 别走啊,我只?是?看你和上面那位聊的?这么开心, 不自觉想到了而已,毕竟我记得你俩以?前?可是?好的?如胶似漆的?, 当?时她看我那个眼神, 啧啧, 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孟易觉又一次停下了脚步。xzfsc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


    步思帷……?从那个时候起?如果是?五年前?的?她, 肯定会觉得程沉是?在瞎扯,纯粹心理作?用加成?,步思帷怎么可能跟她说的?一样露出那种眼神……但是?现在……她不得不开始推测, 步思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不管是?谁,在看过了她站在擂台上对垒自己的?恩师时的?模样后,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变成?那样的??


    如果按照程沉说的?,五年前?她就已经有了偏执的?现象显现, 那么现在,这种症状……


    孟易觉突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她只?得讽刺地回向程沉:


    “五年前?的?东西你倒记得清楚。”


    “诶?”


    程沉笑了:


    “你要是?见过这种眼神的?话,也会无法忘怀的?吧,那可是?可怕的?紧呢,就连我,也打心底里觉得害怕呢,谁能想到,一直都被传是?个光风霁月人物的?乖乖女,私底下竟然是?那种感觉的?。”


    “啊,你现在的?表情好糟糕,你生气了吗?”


    这个人还?是?这样,无论是?以?前?冷若冰霜的?模样,还?是?现在乐乐呵呵的?样子,都改变不了她口无遮拦的?事实。


    孟易觉怒极反笑:


    “我本来以?为你变了,变得更讨人厌了,现在我发?现你好像没有变。”


    “因?为你已经没办法变得更讨人厌了。”


    猛地一拳挥到程沉的?脸上,力度之大,直将她打倒在地。


    “嗯?”


    程沉摸了摸自己的?鼻下,有鲜红的?血液正沾在她的?手指上。


    “你果然生气了?”


    她笑着,抬起头来看孟易觉,看不出一点愤怒的?样子,反倒是?打人的?孟易觉显得更加愤怒。


    孟易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表情不虞地俯视着她:


    “你就这么喜欢随意评价他人吗。”


    她伸手揪起程沉的?领子,将她拽得更近一些:


    “你要是?觉得我对步思帷抱有不一样的?感情的?话,为什么没有想过我会对你动手,毕竟这里可不是?在中原,你也早就不是?那个被人护着的?无情道天才了,如果我想杀你,你根本就没有一点抵抗之力。”


    听见这近似于?威胁的?话,程沉不仅没有害怕,反倒低低地笑了起来。


    的?确,现在的?她是?个“弃子”,同往日完全不一样了。


    纱维谷这种遗世独立的?宗派本不用出人手的?,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们是?那个德行,但是?这次他们偏偏就“良心发?现”了一回,把程沉给交了出来。


    这其中,怎么可能无人作?梗呢?


    说起这件事,程沉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四个字:情爱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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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师尊沉浸于?情爱之中而不自知,她不过是?提点了两句便让她道心紊乱、无以?为继。


    她到现在还?记得师尊红着眼睛掐着她的?脖子时那副丑陋的?样子,什么叫“如果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怜的?无情道只?会欺骗自己,其实自己早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她只?是?将这个事实点出来而已,就算没有她,这一切也都还?是?会发?生的?。


    谁让师尊总就是?想不明白?


    她太过传统,不明白传统的?修炼方?式根本就没有办法让无情道真正成?为一个无情道。


    能够同她一样,能够理解她的?人,永远都只?有孟易觉一个,与她同样,离经叛道的?无情道。


    想到这一点,程沉的?唇角弧度勾的?更大。


    在观察了孟易觉以?后,她才知道了自己的?道中到底缺少了什么。


    她本以?为无情道当?以?自身为唯一的?杆秤,一切以?自身为先,但没想到以?前?的?她就算认为自己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但却仍旧被世俗所捆缚。


    就好像她五年前?几叩孟易觉的?门那时候一样,守着完全无用的?世俗眼光和仁义礼智,而孟易觉,就完全不会。


    如果能像孟易觉一样,肆意洒脱,那她一定不会为道心所烦扰,不,不对,孟易觉还?不够,她总是?心口不一,她也耽溺于?情爱,她也是?可怜的?无情道。


    她的?那个师姐,也如同最后赶自己出宗门的?那个男人一样可怜,他们拥有相?似的?眼神。


    当?师尊道心破碎,绝望之下自刎后,程沉最后见到的?就是?那个男人。


    红着个眼眶,浑身颤抖,眼睛里面全是?愧悔与愤怒,看见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他要想杀死她很简单,对于?摘星层的?他来说,只?需一弹指就足够了,但最终他还?是?只?挥了挥袖,让她别再回来。


    太过软弱。


    无论是?师尊,还?是?那个一直将自己当?作?女儿?来照料的?男人,都是?。


    从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程沉对这种生活方?式感到怜悯。


    是?而她现在眼中也含着半分怜悯,开口道:


    “你不会的?。”xzfsc


    语气从容自在的?好像不是?孟易觉抓着她的?衣领,而是?她在抓着孟易觉的?衣领。


    “你下不了手。”


    这种就连她也能看出来的?东西,孟易觉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她的?本性决定了,她没法凭借一时的?愤怒对程沉下手。


    孟易觉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看着凶狠,可实际上呢?


    程沉唇角上的?笑就没有停止过


    她足够懂孟易觉,甚至比爱她的?人还?要更懂一点。


    她还?想继续观察孟易觉,继续知道她的?道心是?什么模样的?。


    有句话真的?没说错,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她现在可是?真真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如果将孟易觉逼得这种地步,孟易觉会怎么做呢?她的?道心为什么这么牢固呢?耽溺于?情爱,她又为什么没被情爱所打倒呢?


    程沉想知道这些。


    程沉想知道,孟易觉作?为无情道,到底有多特殊,而她,又应该怎么样,像孟易觉一样特殊。


    “……你说的?对。”


    良久,孟易觉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喉头滑动: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揍你。”


    很少用过的?拳头被紧紧攥了出来,孟易觉举起拳头,淡蓝色的?灵力在上面汇聚,然后……


    重重挥下。


    ——


    “你干什么去了?”


    吞海嗅了嗅,空气中带着一股新鲜的?血腥气。


    “什么也没干。”


    孟易觉用纱布将手上受伤的?部分裹得紧紧的?。


    作?为忽视身体锻炼的?修仙者,她一向很脆弱,所以?她尽量都会避免身体力行,让灵力代替她操纵一切。


    吞海知道孟易觉这是?结束话题的?意思,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毕竟孟易觉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吞海也没有办法管到她。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在监视梁旅落吗?”


    说到这件事,巨大的?白虎瞬间?严肃了起来:


    “有个很不好的?情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孟易觉显得很是?暴躁,把大妖都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难道战场养人?


    它不记得以?前?孟易觉有这么暴躁啊?


    “下一次,梁旅落好像要,亲自攻城……”


    “你说,梁旅落……要亲自攻城?”


    孟易觉的?眉毛皱了起来。


    “……梁旅落知道你在监视她吗?”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但像她现在那种性格,就算知道我在监视她,应该也不会多加在意,还?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不定是?障眼法……”


    孟易觉嘟囔道,在室内走来走去,一副焦灼的?样子。


    “你是?报丧鸟吗,每次一来就是?这种鬼情报!”


    少女双手抱住脑袋,索性将怒气全都发?到屋正中央的?白虎身上。


    而白虎则是?以?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我的?工作?不就是?这个?”


    “你什么时候能跟我播报一下,魔尊由于?不明原因?暴毙了这样的?情报。”


    “我觉得就普遍意义而言,你这个想象根本不可能成?立,你现在还?不如想一下该怎么做。”


    “我在想!!!”


    孟易觉吼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孟易觉现在只?感觉自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把什么程沉、什么梁旅落都抛诸脑后。


    无情道!真是?麻烦的?无情道!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来烦她!


    打……如果情报属实,打肯定是?打不过,就算加了吞海也一样。


    逃……那么多老弱妇孺往哪逃?


    降……怎么降?梁旅落脑子里只?有血洗。


    求援……别说天玄联盟那群傻*玩意给不给,真等到援助恐怕都得几个月以?后了!


    就在孟易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点解决方?法的?时候,真正的?报丧鸟被奏响了。


    “嘟——”


    悲哀、凄凉的?号角声响起,带着无数场战争的?疲劳。


    魔军来袭。


    第078章空城计


    孟易觉站在城墙上。


    空气中?是愈发弥漫的灰烬味道, 甚至她已经能看见黑色的碎片从遥远的天空中借着风飘了过来。


    那不是雪。


    比雪要污浊,比雪要肮脏,比雪要冰冷, 比雪要令人恐惧的多。


    吞海在她的旁边, 胡须警惕地竖起, 身子紧紧环绕着她。


    从现在这个位置,孟易觉已经能看到?梁旅落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了。


    她大叹了一口气, 干脆盘腿坐下了。


    魔尊大人被魔族围绕着, 并未粗暴地直接发动战争, 反而是也在属下为她拿的椅子上?坐下了。


    “嘿, 五年没见,你还好吗?”


    莫名其妙点了妖艳妆容的女人冲她打着招呼, 乍一看就好似她们是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


    吞海龇起了牙,背上?的毛发竖起。


    “吞海?为什么这么凶?难不成说你认了新?主人?”


    她捂住嘴咯咯笑?了起来, 但眼神却是难以言说的冰冷:


    “也是,你们这些畜/生一直都是这样的, 有奶便是娘, 只要给了你一点阳光雨露, 恐怕你就会?乖乖垂下脑袋做宠物吧?”


    吞海俯下身子, 一副要伏击的模样,孟易觉和它温暖的身子挨得紧紧的,几?乎都能感觉到?它身上?每块肌肉的紧绷。


    “行了行了, ”


    孟易觉无奈地拍了拍城墙:


    “你为什么总和吞海过不去?而且说真的,养吞海白虎这种濒危物种是犯法的吧。”


    “因为我们关系好啊。”


    之前的冰冷好像都是错觉,梁旅落的语气又重归亲昵。


    谁和你关系好, 你自己脑补的吧。


    孟易觉脑子里自动吐槽道。


    她们什么时候变成那种塑料关系了?明明上?次见面她还想杀她来着?


    “怎么就你一个人?”


    梁旅落转了转脑袋,确认没有看到?其他人, 于是问出了口。


    “听见你魔尊大人的威名,于是都吓得撒腿跑了呗。”


    孟易觉懒洋洋的。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是你要我来的吗?你自己忘了这回事?了?”


    孟易觉皱起眉头,显出半分?不满来。


    “哦对,我好像是说过这么件事?来着。”


    梁旅落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孟易觉知?道,她绝对没忘:


    “那你知?道我找你,是想做些什么吗?”


    “我懂我懂,你求而不得,想找替身,想囚禁我,把我做成你的x玩具,然后再在我崩溃的时候邪笑?着说‘猫儿,你逃不掉了’,对吧?”


    孟易觉差点就躺倒了,整个人端的是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


    “啊不,这有点……”


    虽然梁旅落是魔尊,但好歹曾经是在思齐宗那样戒律严明之地长大的雪落尊上?,听见这话还是觉得有些许尴尬的,特别是当她听见底下人压抑不住的笑?声的时候。


    残忍的魔尊只抬手,无声的黑色灵力便四溢而出,凌厉地就将几?个魔族的脑袋斩落在地。


    鲜血飞溅而出,洒到?了已经有过无数鲜血在其上?留存的战场上?,于是这片一人独挡千军万马的战场又一次化为了一片寂静。


    “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接下来让我们继续谈吧?”


    梁旅落挑眉,连看都没有看那些死在她刃下的魔族,自顾自地就笑?着展开了另一个话题:


    “你留在这儿,是为了拖延时间,对吧?”


    梁旅落很聪明,一个聪明的敌手永远比一个满脑子只有肌肉的敌手更危险,孟易觉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五年前她在拖梁旅落的时间,现在她也仍在拖梁旅落的时间,唯一的差别是,她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梁旅落的聪颖了: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和我在这边耗着?”


    “因为我实在想看看你会?想和我说些什么。”


    “你猜?”


    “你要是这样我可就攻城了哦,虽然有吞海在你可能不会?被我抓住,但是你城里那些还没逃走的老弱妇孺就不一定了吧?”


    “啧。”


    这女人总是能快准狠地察觉到?她的痛点在哪里。


    “那你想听我说些什么?”


    “嗯……”


    梁旅落的手搭在下颌上?,一副在沉思的模样。


    “啊,对了,”


    她突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如,来说点无情道的话题吧?”


    “无情道的话题……?”


    孟易觉皱眉,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妙之感。


    “比如说,你和你那个师姐怎么样了?”


    果?然……


    怎么无论?是谁都来问她这个完全没有解决的问题?!


    应该说不愧是无情道最懂无情道吗?你们无情道就不能别老揪着这些情情爱爱的问吗?就不能格局放大一点吗?


    即使内心狂暴如此,她面上?也依旧平静道:


    “挺好的。”


    “她没和你告白,你没让她心碎?”


    “话说得太肉麻了,好恶心。”


    “诶,”


    梁旅落笑?了起来:


    “我关心你嘛。”


    “毕竟我又不像吞海,一点也不细腻,一点也不会?关心人,就知?道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吞海的嗓子里发出威吓一般的低吼。


    和梁旅落在一起的每一刻,对它都是一种折磨。


    她总是会?用最巧妙的方法,让它知?道自己曾经有多胆怯、多没用,现在也是一样。


    “谢谢你,但你不是我妈,我的感情状况暂时还不是很想告诉你。”


    “没事?,就现在,把我当成妈妈也是可以的哦,对待像你这样有个性的后生,我可是很宽容的。”


    “请不要占我便宜。”


    听见这话,梁旅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喂,我说,怎么感觉是像我在拖你的时间呢?你有这种感觉没有?”


    如果?是旁人的话,可能只会?以为这话是一种打趣,但是对于无比熟悉梁旅落的吞海来说……可就不止于此了。


    大猫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很明显,孟易觉也觉察到?了,厉声问道:


    “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


    相比起猛地站起的孟易觉,梁旅落现在变为了更轻松的那一个,她上?身顺势靠在了椅子,双腿也翘起了二郎腿:


    “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有些太过信任被你托付重任的那些孩子们了。”


    孟易觉双眼登时睁大。


    啪——


    脑子里有什么链接断了。xzfsc


    方舟。


    支援团们过来时乘坐的方舟。


    方舟这种仙家?宝器,是需要巨大的灵力支持的,也就是说,需要大量的灵石作?为燃料,抠*天玄联盟只为方舟燃了过来的燃料,如果?想要将方舟设定为回程的话,还需要再一大批灵石。


    但其作?为一种运输人口的物件,确实很有用,所以到?了最后,孟易觉也只能紧巴巴地想出这个法子来。


    北境穷得一笔钱也掏不出来,那些灵石矿没开采根本不能用,所以这笔钱也只能从孟易觉钱包里掏,全部?掏完了还不够,孟易觉自己还用自己的灵力填充了一点进去,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方舟之间存在着灵力链接,因为这就相当于,是她在驱动整架方舟。


    而就在之前不到?一会?儿时间,她才刚刚感觉到?方舟起飞了。


    按理来说,她只要拖住梁旅落一会?儿,等到?方舟进到?中?原地界,找到?天玄联盟求援就好了,但是现在,才不过短短一点时间,方舟就已然……坠落了,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派了人伏击。”


    孟易觉的眼睛盯着梁旅落。


    “所以我说,你实在对那群孩子太信任了。”


    梁旅落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


    她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


    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孟易觉虽然有着常人所不能比拟的洒脱和冷静,但却不知?为何也有着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天真和坚持。


    她的行为逻辑太好猜了,梁旅落几?乎都不用消耗脑细胞,随便一猜,就能知?道孟易觉的想法是什么。


    无非就是让其他人护着老幼妇孺先走,然后自己殿后罢了。


    梁旅落故意将消息让吞海带出去,也不过是想看看孟易觉在看到?这一刻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而已。


    她的手随意一挥,巨大的投影就在天空中?显现出来。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就连吞海和孟易觉也不例外?。


    好像是某个人的主观视角,透过那个人的眼睛,孟易觉可以看见四处破损的方舟内部?。


    如同重重砸到?了地上?一般,昂贵的方舟处处都燃着火焰,然后她就看到?——


    有火焰在她心里燃了起来。


    天空之中?的人一剑划出,老年妇女就连一声尖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鲜血撒了一地,像是火焰的燃料。


    透过某人的眼睛,她可以看到?,这样的事?在方舟内部?比比皆是。


    陨落了的方舟中?,现在所发生的,是一场屠杀,而凶手却不是魔族,而是……xzfsc


    那些原本是来支援他们的修仙者。


    孟易觉几?乎忘了呼吸,她就这么呆呆站着,也忘了说话,也忘了愤怒。


    “我说过了吧,你不要太相信那些养尊处优出来的修仙者们了,你难不成认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个师姐一样?隐忍、温和、善良,哈,我都不敢相信,修仙界里还有这样的人。”


    梁旅落放肆地笑?了起来:


    “大部?分?修仙者,都是勾勾指头就能上?钩的东西。”


    虽然是笑?,但她的眼中?却异常冰冷,就像她看着吞海时那样:


    “欲望太强,却永远也不愿意承认,所谓修仙者,就是这种自私的东西。”


    孟易觉木木地站着,没有管梁旅落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她看见了明晨。


    明晨不愿意跟着方舟走,想要和她一起,最后再守护这座明烛城一会?儿,但是却被她打晕扔进了方舟。


    她看见她举着枪迎了上?去,扩大的瞳孔中?满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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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葬身火海了吗?


    她要死在同伴的枪下了吗?


    孟易觉不知?道。


    因为天空中?的投影恰到?好处的消失了。


    孟易觉回过头,面无表情。


    “你知?道,我有时候挺喜欢你面无表情的样子的,很洒脱,很……‘无情道’。”


    “但我其实终究……不是很喜欢无情道这种东西。”


    “所以,孟易觉,现在开始逃吧,和你那只小猫咪一起。”


    梁旅落的笑?声在战场上?响起,掩盖了魔族们的摩拳擦掌声,提醒着她:


    孟易觉,你现在没空担心别人了。


    第079章呼喊


    “孟易觉——”


    她看见巨大的魔爪从她头顶上飞来, 带着腥臭的风,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捏碎一样。


    “孟易觉!”


    她的脑海里响起?白虎急迫的声音,她看?见身?畔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出去, 带着地动山摇的虎吼声, 朝着那张汇聚着无穷恶意的魔爪亮出獠牙。


    “孟、孟、孟、孟、孟、易、觉、觉、觉、孟易觉、孟易觉、孟易觉……”


    有很多嘶哑的声音在叫着她的名字, 他们?伸出或狰狞或干枯的手臂,想要抓住她的脚腕, 有些指甲甚至就快要碰到她脆弱的皮肤了。他们?带着贪婪吼叫着, 即使是鲜血飞溅的前一刻, 眼中也仍旧只有贪婪。


    “孟、孟易觉?!”


    惊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但转眼就?被她用利器消散在空气中,温柔的淡蓝色灵力轻轻波动了两下, 将肮脏的血甩到火海之外。


    “孟……”xzfsc


    她蹲下身?,想要去背起?……


    “孟易觉。”


    喀拉——


    铁门被打开, 光芒争先恐后地从门外透了进来,撕扯进之前生活在完全黑暗环境中的人的眼里, 带来痛苦的泪水。


    “到时间了。”


    剑者?冷漠地说道, 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了剑柄。


    孟易觉闭上眼睛, 等到眼睛没那么疼了之后才?缓缓睁开。


    她从阴影中走出, 沾满鲜血和脏污的衣服还没有换过,他们?并不允许她使用灵力,就?连清洁衣物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会?被当作是对他们?敏感神经的挑衅。


    剑者?领着她走进小道之中。


    孟易觉没被束缚着, 她已?经到了危楼层,那些?灵力束缚器对她的作用已?经是微乎其?微了,所以他们?派了四个危楼层的长老来押送她。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或许他们?还会?派上个摘星层来?


    孟易觉不无好笑地想着。


    熟悉的审判所。


    曾经在玄天?派的时候,她进过一次, 那时候,他们?没有资格审判她,而现在,端坐于高位之上的人们?似乎有了充分的理由来审判她。


    无他,只因他们?是思齐宗的人。


    “孟易觉,”


    付询站起?来,素来严肃的眼睛如今更加严厉地看?着她:


    “将北境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说出来。”


    “没什?么好说的,都像我档案里写的那样。”


    孟易觉低眉顺眼,像一头温顺的羊羔一般,但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会?真正认为她是一直温顺的羊羔,就?算她是一头羊,也绝对只会?是一头疯羊,一头会?用自己的角贯穿敌手,让自己的头顶染上复仇的血红的羊。


    “孟易觉!”


    付询啪地将档案拍在案桌上:


    “支援团整整一百零七人,是否都为你所杀!”


    孟易觉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无悲无喜地看?着付询,衬得他如同跳脚的小丑一般:


    “杀了……一些?吧,我不记得了,他们?已?经入魔了,杀了他们?,不也是应当的?”


    她的语气尽是讽刺,叫付询听得有些?心惊,但在这种场合之下,他不得不强撑起?自己的底气: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早已?入魔?!”


    这场审判,虽说是在思齐宗进行,但周边全都是虎视眈眈的其?他宗门,每个都想借着孟易觉滥杀他们?宗人的名号从思齐宗这个“天?下第一大宗”身?上扯下一大块肉来。


    要知道,当时他们?找到孟易觉的时候,可是正好发现孟易觉在扼杀一个哀嚎着逃亡的支援弟子,那个视觉冲击……属实是让人过目难忘。


    天?玄联盟中出了兵力的其?他宗有他们?的想法,但思齐宗也并非没有自己的想法。


    当下,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证明孟易觉并未是在残害战友;二则是……与孟易觉撇清关系。


    而这个选择,要怎么做,当然是要视孟易觉的表现而定。


    而付询作为这场审判的审判人,纵使他再心有不愿,也要表现出一副尖利的样子,这才?不至于让思齐宗落了个“包庇弟子”的罪名。


    “他们?残害平民,击沉方舟。”


    “这件事?有证据证明吗?你能?保证这不是魔尊为了离间你们?而用出的卑鄙手段吗?”


    “你想要什?么证据?”


    孟易觉冷不防地问道:


    “要不你换个角度问?干脆问问,为什?么梁旅落愿意把?我放回来,为什?么我能?够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杀那些?人?你是想证明,其?实是我入魔了,对吗?”


    一连串的话语问的付询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愣了两秒钟,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声地拍了拍桌面?,愤怒地说道:


    “孟易觉,在审判所给我保持态度端正!”


    “我的态度一直很端正,我只是想让这个案件快点结束,你在这上面?拖的时间太久了,师、尊。”


    最后“师尊”那二字,是被孟易觉加重了读音以后一字一句念出来的。


    付询的脸色乍然变白,果然,以孟易觉的智商,她不可能?猜不出付询的计划是什?么。她在为这场审判的旁听者?强调他们?的联系,而那些?狼群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些?联系的。


    事?到如今,那些?“弃子”的生死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宗门的损失由谁来赔偿,接下来抵御魔军的义务又该由谁来承担。


    而在这个当口上,思齐宗又被推上了仁义礼智信的风口浪尖,如果不能?好好解决这件事?的话,那付询的宗主之位……可就?危险了,更别说,那位……


    想到这里,付询赶忙打住了自己越发令人忧虑的想象。


    他眯起?眼睛:


    “那好,既然你想加快解决的时间,就?回答你自己的问题。”


    “好啊,”


    孟易觉挑了挑眉,转过身?,面?对着好似空无一人的阴影,放大了声音,说道:


    “诸位,魔尊做这些?,无论?是引诱你们?的子弟入魔,还是让我去将他们?斩杀,都不过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娱乐。”


    众座哗然。


    孟易觉接着说:


    “她只是想看?这样的图景罢了,她只是乐于去看?这样的图景,她整个人从根子里就?——”


    “你似乎很了解那位魔尊?”


    很突兀地,有个声音打断了她。


    那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岁月的味道。


    孟易觉回头,便看?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从阴影中缓缓踱步而出。


    他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脸上带着几乎可以说是慈祥的笑容。


    但孟易觉没有错过付询一瞬间瞪大的双眼和一闪而过的僵硬神情。


    孟易觉停下了说话,转而与那个老者?对视。


    对方眼睛眯缝,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老者?在看?着稚小的后辈一样,但孟易觉偏就?是从其?中看?出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凌厉。


    如同一柄入鞘的剑,眼前的老者?,隐藏着自己的锋芒。


    “你似乎很了解那位魔尊?”


    他又重复了一遍,似乎是担心孟易觉耳朵不够好。


    “您应该更了解才?对。”


    孟易觉不甘示弱地顶了一句。


    “你——”


    付询刚想说些?什?么,便被那老者?给拦住了。


    那老者?也没有管孟易觉的无礼和付询的焦急,仍旧是笑呵呵地:


    “我了解的是以前的她,对于现在的她,可没有你了解。”


    “我也不想了解她。”


    孟易觉扭过头去。


    这个老者?的出现打断了她所有的想法,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按理来说,若是让别人知道魔尊的身?份就?是他们?思齐宗的雪落尊上,那必然思齐宗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魔族之乱就?必须由思齐宗来解决,所以即使是为了自身?利益,思齐宗也必然会?守住梁旅落的身?份。


    而孟易觉——刚刚说出了梁旅落的姓名,并非是无心之失。


    梁旅落现在在大部分修仙者?心中留下的名讳就?只有雪落尊上,这也就?是说,除了付询一干人等以外,其?他审判的旁听者?是不知道孟易觉口中的“梁旅落”曾经有个身?份是思齐宗的无情道天?才?——雪落尊上的。


    孟易觉提到“梁旅落”这个名字,即为一种威胁。


    她在威胁付询,不能?将她放弃,否则小心她一个冲动,玉石俱焚。


    而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就?连付询也忌惮尊敬的老人,却非常随意地直接就?对魔尊表现出了熟识的态度,这种行为——孟易觉根本就?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法去推测。


    “抱歉啊,”


    见孟易觉沉默着不说话,那老者?又突然开口道,而且一开口就?是所有人都觉得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思齐宗掌权者?们?最终的道歉话语:


    “吞海不在身?边,你一定很烦恼吧,毕竟,你并不信任你的师尊,对吗?”


    就?像之前的孟易觉一样,他也在“师尊”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还没等孟易觉有什?么反应,付询就?脸色一白,着急忙慌就?上前要解释道:


    “剑祖,我……”


    可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老者?便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付询立刻就?将还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这里的眼刀,并不是比喻意味上的眼刀,而是切切实实地,“刀”。


    只见距离付询脚前不到十厘米的位置上,横亘着一道深深的剑痕。


    剑意雄浑之时,手上无剑,胜似有剑。


    老者?回过头来,又变作了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模样:


    “但是,吞海迎击魔尊,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养伤,不太方便陪你出庭。”


    “要不这样吧,等它?伤好了,这事?儿再说,你也是辛苦了,先在宗内休养几天?再说吧?”


    他真诚地看?着孟易觉,语气中满是商量的意味。


    孟易觉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xzfsc


    没有吞海在身?边,付询的确不能?为她带来哪怕一分毫的安全感。


    老者?又环顾了周边黑暗的阴影一圈,以一种宣告的口吻说道:


    “那么,在场各位来客,应该也没有人有反对意见吧?”


    全场阴影,鸦雀无声,就?连最刻薄的一片阴影,也知道要在这一分钟内闭紧自己的嘴。


    第080章告知


    又回到了封雪峰。


    孟易觉手靠在树上, 半立着望着眼前雪花落满了屋顶的房子,一时之间只觉得心头百感交集。


    明明不过才离开了数月有余,可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微微抿了抿唇, 她迈开脚步, 走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门扉。


    喀拉——xzfsc


    刚一打开门, 三团黑影便冲着孟易觉扑了上来 ,直将孟易觉扑倒在地上。


    好在背后是软绵的雪地, 这才没让背部和后脑勺遭受莫须有的罪。


    九九趴在她的胸口, 尖尖的狐吻颤抖地埋在她的衣服里。


    更为天?真单纯的大?白和小黑自然不知道?孟易觉做什么?去了, 一直以为她只是出了个远门, 所以此时没有表现得如同九九一般夸张,但仍旧不停地一边摇着尾巴欢迎她的回来, 一边用舌头舔着她的脸。


    “好了好了。”


    孟易觉无奈地推开两个巨大?而又热乎的狗头,费力?地站了起来, 九九还是不愿抬头,她也只能将九九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带着走。


    这时季星成从远及近的声音才传到孟易觉的耳朵里:


    “你们突然做什么?……孟易觉?!”


    太过?震惊, 以至于他的声调都变了形。


    之前与孟易觉在战斗中被折断的手如今已经养好, 都能够颤颤巍巍地指着孟易觉的脸了。


    孟易觉的嘴角露出了面对傻子时经常会用的包容的笑, 一把推开季星成, 直接进到屋里去。


    一直到温暖的室内盘膝坐下以后,她这才将外裳脱下,闲散地坐在自己往日最?喜欢坐着的位置上。


    “孟、孟易觉, 你回来啦?”


    季星成关上门,将风雪挡在门外,然后坐到孟易觉对面, 小心翼翼地问道?。


    孟易觉闭着眼睛,没有理?他, 这是明知故问的意思?。


    可能是知道?自己一时心急问出了不恰当的问题,季星成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又开口道?:


    “战、战况如何?”


    “季星成。”


    孟易觉终于开口了。


    她的手臂搭到桌子上,那双眼睛睁开,直直地看向季星成: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一直待在封雪峰上没有下去过??”


    但凡下去过?一会,他都不可能对孟易觉回来的消息一无所知,更不可能对节节失利的战况一无所知。


    季星成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我……我在闭关。”


    “和步思?帷一样?”


    “和步思?帷一样。”


    “我回来,你就正?好出关了?”


    季星成又陷入了沉默。


    孟易觉叹了口气:


    “季星成,多出去活动活动有利于你的身心健康。”


    “不是你让我待在封雪峰上的吗?”


    “我是让你别去边境,是让你一直待在封雪峰上吗?”


    季星成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强词夺理?,孟易觉从未有一刻束缚过?他的自由,这不是孟易觉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不敢……不敢出门。


    他好害怕,一出门,一听见?战场上的消息,就会发现,自己的家乡已经不复存在,又或是,支援团无人生还……他很害怕,很害怕听见?这样的消息。


    他试图将自己封闭起来,同步思?帷一样过?上闭关的日子,可是那颗心又总是悬挂在半空之中,烦扰得他一刻不得安宁,根本就无法沉心修炼。


    无法,他只能日日于封雪峰上徘徊、练剑,希望能借这种方式缓解半分自己内心的焦灼。


    他自然知道?,孟易觉是出于为自己好的目的才不让自己去边疆的,他自然也知道?,如果他想让自己的道?心好好的,最?好还是要听孟易觉的话,但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哪怕是孟易觉回来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问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哪里不舒服,而是……“战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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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长久的沉默。


    季星成心中有想问,却又不敢问出来的东西,孟易觉心中也有想说,却不敢说出来的东西,他们就这样彼此僵持着,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终究,孟易觉是忍不住了。


    她可以一时瞒得过?季星成,却不可能瞒住季星成一世。


    季星成需要知道?,自己的家,已经不复存在的这个事实,而孟易觉也有这个责任,去告诉他,唯一能令孟易觉庆幸的事就是:


    季星成不用亲眼见?到,魔族所过?之处,是怎样的血雨腥风,他的脑海中,也自然不会出现,自己的家人在死前,那痛苦哭喊着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孟易觉想,或许这样,能让他的愧疚感稍微减轻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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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孟易觉还是开口了。


    只不过?她刚刚才说出了一个字:


    “季……”


    季星成就苍白着脸打断了她。


    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声音颤抖:


    “我知道?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用说。”


    有晶莹的泪珠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大?男孩闭上眼睛,不愿让自己的朋友看到自己这样一面。


    孟易觉愣住了。


    也是,像季星成这样聪颖的孩子,又怎会看不出她的迟疑与沉默?像季星成这样的孩子,又怎会,不在魔潮入侵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的家族凶多吉少呢?


    像季星成这样的孩子,早就什么?都猜到了才对,只是内心不愿意承认罢了。


    总还抱有着一丝丝幻想,一丝丝幻想,幻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失去,其实自己早已什么?都失去了,连残渣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孟易觉有很多想说的,但千言万语最?终汇集在心间,就只化作了一句话:


    “……抱歉。”


    她轻轻拍季星成的肩膀。


    他已经二十?多岁了,肩膀宽大?而坚硬,但就算是这样的肩膀,也依旧承担不起哪怕一个人的命运。


    孟易觉很不合时宜地想起步思?帷。


    她的肩膀很单薄,圆润、单薄、纤细,富有美感,但却让人无法想象那样纤弱的肩膀,能扛得起一个家族的责任。


    孟易觉又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拍着季星成的肩膀,手掌在对方宽阔的肩膀上显得有些娇小,但就是这样娇小的手,却比如今正?无法自抑落下泪来的男人要更加有力?、坚定。


    “……去休息吧。”


    “嗯。”


    简短的对话,但却传达了准确无误的信息。


    季星成缓缓起身,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拖着沉重的脚步朝里间走去。


    孟易觉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又想起明晨在提起他时眼中的羡慕。


    成功?幸福?季星成吗?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过?身去,重又坐回了刚刚那个位置。


    她刚一坐下,猫头鹰便显出形来。


    “吞海呢?!”


    它很急切,就连平日里文?雅的用词也顾不上了。


    孟易觉倚靠在大?白和小黑的身上,它们俩眼神懵懂,只模模糊糊听见?吞海两个字,但它们俩又不知道?吞海是谁,所以只能装成没开化的傻狗子,任由孟易觉躺着。


    “疗伤,付询没告诉你们吗?”


    “啧,”


    天?知道?猫头鹰那鸟喙是怎么?发出来这么?清楚的“啧”声的:


    “那老?东西!我就知道?在他眼里有用的只有吞海一只,我们这些其他的妖兽他看也不想看一眼!”


    不知为何,猫头鹰小咪在孟易觉面前总是显得格外暴躁,孟易觉有的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影响了它,让它完全抛弃了彬彬有礼的形象,转而选择直接发疯外耗他人。


    孟易觉没有管它对于付询的种种咒骂,毕竟它骂的那些孟易觉也骂过?,不是什么?新?词,她直接开门见?山道?:


    “你来找我,做什么??”


    猫头鹰这才停下了不停咒骂的鸟喙,开始说起正?事:


    “吞海走之前,为我们每只妖兽都下了禁制,不让我们离开封雪峰,这件事你知道?吧?”


    孟易觉点点头。


    就像孟易觉不让季星成去边境一样,吞海也不让封雪峰上的妖兽们去面对魔族,所以特意为它们下了禁制,那天?孟易觉在屋中听到的剧烈爆炸声其实就是因为妖兽们不满这些禁制,群起而攻之,但可惜胳膊最?终还是拧不过?大?腿,面对近千年的摘星层妖兽,它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最?终也只好被屈辱地加上了禁制,就像是戴了个项圈又栓了个绳一样。


    “吞海受伤衰弱,它的灵力?也大?大?减弱,禁制再不如以前一样坚固,我希望你,能帮我用灵力?冲开这层禁制。”


    小咪的眼神非常认真,也很凌厉,就像是在夜间看到了猎物的猫头鹰一般。


    但孟易觉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


    虽然她不知道?这封雪峰上的妖兽和梁旅落都有什么?过?节,但这个档口,若是将它们放了出去,那可真是自投罗网,特别是眼前这位,无论是谁都能察觉到,它对梁旅落的恨意估计都到不死不休那一层了,你要说把它放出去它不去找梁旅落?这怎么?可能?梁旅落正?愁着没多少人给她杀呢,这下子倒好了,跑来这么?多连吞海也打不过?的妖兽,那她还不高兴死。


    作为心眼非常小的人类一个,孟易觉宁愿自己不开心,也不要敌人高兴。


    所以孟易觉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小咪的请求。


    即使孟易觉的拒绝非常符合情理?,也是小咪预料之中的,但它还是不可避免地急了眼:


    “你……!”


    话还没吐出半句呢,就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咚咚——”


    声音正?好,能让屋内的人听见?,又不至于失礼。


    有人来了。


    不可能是吞海,也不可能是季星成。


    小咪脸色一变,它并?不是普通的妖兽,而是几?百年年岁的妖兽,早就超过?了思?齐宗的忍受限度,所以它一般都会低调行事,隐藏起来不被思?齐宗的人发现,是而它的隐匿术法早已练的出神入化,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季星成就连一点也无法察觉到它的气息。


    门外的人似乎是以为孟易觉没有听见?,又礼貌性?地敲了两下。


    这下没办法了,小咪吐出一口浊气,一双凌厉的眼睛看向孟易觉,示意下次再继续这个话题,然后双翅一收,刚刚还矗立在房间之中的猫头鹰只是瞬间便消失不见?。


    孟易觉耸耸肩,没有在意小咪留下的“下次再说”这个信号,摆着手便去开门。


    喀拉——


    门扉开启。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许久不见?的美人脸,含情脉脉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柔。


    步思?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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