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息
温西静了一瞬, 目光拂过程肆。
小?狗亮着眼睛看她,分明是锋利的眼型,里头却流淌着毫不掩饰的信任与爱意。
她呼吸微微一滞, 听见?自己心脏处仿佛绽开一声轻雷。
“我只是随口一说。”温西道,“为了看别人给你的信。”
程肆呆住:“所以我其?实不是第一个?”
“你是第一个, ”温西笑了声,“在你之前, 我确实没收到过。”
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的确不在少数,有勇气的几乎都会当面跟她表白或示好?, 没勇气的也几乎都自知身份差距, 从始至终将喜欢潜藏心底。
送情书这种太过具有仪式感和不确定?性的事?,不是她身边圈子那些同龄人的风格。
“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温西接过信封就要拆开。
“别在这,”程肆眼疾手快地阻止她, 尴尬地恳求, “等你想我的时候再看好?不好??”
他做好?了温西不会轻易答应的准备,正思考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好?的。”头顶落下一道清凌的声音。
程肆仰起头, 脸上有惊讶。得到她肯定?的眼神, 他被勾得头脑一热,自荐枕席的话?脱口而出:“温西, 那你想做吗?”
温西眉梢微挑, 手肘撑在课桌上, 环视一圈:“在这儿?”
程肆重重点头:“嗯!”
“不了。”
“……嗯。”
“不高兴了?”
“没有。”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知道吗?”
温西弯唇:“在这种地方?我是无所谓, 你又想发烧了是不是?”
上次雨夜她在车上和程肆做了,转眼他就烧得稀里糊涂的。
要不是她去?得及时,说不定?人都得烧傻了。
今天天气这么冷, 眼看要下雨,以防万一, 她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做。
话?虽如此,温西还?是被他失落的反应逗笑,忍不住低头想亲他,凑上去?时,猝不及防嗅到他唇边浅淡的属于她的山楂海棠的味道,她又猛地一下定?住了。
四目相对。
温西手指蜷了蜷,面不改色地稍稍移开,只?往他脸颊上亲了亲。
程肆:“……”
温西轻咳一声,意味不明地说:“我们应该先接吻的。”
程肆不吭声。
表情看起来更加受伤了。
温西情不自禁莞尔,聪明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支着的腿落了地,伏低身子用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侧着脑袋嗅了嗅他的后颈腺体,闻到浓郁的白芷气味。
“吻可以不接,标记要做。”
温西眸光柔软了些,指腹摩挲两下,落在他后颈皮肤上的吻也很轻:“这味道……不论闻多少遍,都还?是很刺激。”
后颈腺体是身体最为敏./感的地方?之一。
程肆被她亲得浑身好?似都快瘫软,早知道自己的信息素不被喜欢,他不再那么难以接受,便和她说:“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戴抑制手环好?了。”
“我说了不喜欢?”温西眉心微蹙,回忆了下,“没说过吧?”
程肆平静地提醒:“你说不好?闻。”
“是不好?闻。”温西又重复了遍,但她这次叹口气,补充道,“可偏偏像是为我量身定?做。”
话?落同时,她垂眼低头,张口咬住那块薄薄的皮肤。
程肆双眼瞬间?失神地睁大,手指死死抓住她的衣角,用力到指节泛白,全身上下都在山楂海棠的气味里酥掉了。
临时标记伴随着信息素灌入,带来的刺激十分客观。
苦辣和酸冷搅在一起,仿佛刺骨冰寒融进了滚烫岩浆,程肆心底涌起阵阵恐慌,四肢百骸好?像都快被对方?信息素占有。
也不止。
Alpha这次的动作?温柔很多,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着他的背脊,带着同样浓重的安抚意味。
占有和安抚,原来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程肆呜咽喘气,脑中白光乍现,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冲击下,连灵魂都本能地向对方?臣服。
他被温西笼在怀里,隔着大衣,耳朵贴在她心脏的位置,听见?她的心跳声和自己渐渐变成同一频率。
一样的剧烈无比。
这种隐秘的同频比接吻还?要亲密。
漫长?的标记结束,他的脑袋无力地滑落,神情迷离,眼尾处都沾染了湿淋淋的红。
一副被刺激过头的模样。
温西手臂一伸,将他捞回怀里,带着调笑的嗓音贴着他耳廓响起:“好?没出息的小?狗。”-
没过太久,程肆稍微缓和些后,温西和他一前一后回了教室。
她预测得没错。
刚从天台下来,天空就飘起了细密的冬雨,气温骤降。
正好?放学铃响,两人各自收拾了包。
温西让程肆先走了,自己留下来在校门口等人。
今天是她定?时做后颈腺体检查的日子,裴寰州会来学校接她去?医院。
等裴寰州的时候,温西摸出手机,看到了上面一连串的语音消息,并且还?在不停地发。
全部来自于喻楠楠。
上次在程肆家,她临时起意加了喻楠楠的星聊,原本是为了问喻楠楠程肆父亲相关的事?,没想到今天倒是排上了用场。
程肆没有否认他有一个从八岁还?是九岁就开始喜欢的人。
但在温西的印象里,她和程肆也就在她刚分化后才认识,远远达不到这个条件。
说她自负也好?,傲慢也罢,听到蒋朔说那句话?的瞬间?,她就没觉得那个人会是除了她之外的别人。
只?是她确实不知道程肆到底怎么在八九岁的时候就和她认识了,也确实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在长?大后认不出他。
当面问程肆多半得不到正确答案,温西就想起了喻楠楠。
喻楠楠应该和她一样刚放学,这会儿才有空回消息。
她没功夫听这些长?达60秒的语音,顺手打了语音过去?。
喻楠楠清甜的声音瞬间?传了过来:“你知道了!你居然知道了?是程肆告诉你的?!”
这话?和肯定?答案毫无差别。
温西唇角压不住地弯了弯:“不是,我猜的。”
喻楠楠说不出这一刻的感受,有种程肆被温西吃得死死的复杂又酸涩的情绪,她学大人一样沧桑地叹口气:“程肆在你家住过很久你知道吗?”
“很久?”
温西已经忘记很久是多久了,只?听说程阿姨有个儿子,偶尔会来温家住一晚,但她明明从来没见?过程阿姨那个所谓的儿子。
想到什么,她顿时恍然,笑出一声:“所以程肆从进温家开始就认识我了。”
所以他端着水果?敲开她房门送东西那天,不是程阿姨的授意,也不是他临时起意。
是这只?小?狗蓄谋已久。
“到底怎么认识的?”温西好?奇。
“毕竟是别人的家,他没办法自由活动,只?能呆在父母的房间?里,那个房间?你去?过没?他说里面有一扇窗,能看得到你家后院的草坪,你时不时就会去?那里玩。”
喻楠楠继续道:“你妈妈被人带走那次,他还?带你去?找过妈妈,你们一起在南江的深夜游荡,你送了他一条围巾,还?说让他不要忘记你,可你自己倒先忘了,我当时说你是骗子来着,程肆不信,特别不讲道理地维护你。”
最初确定?答案的得意没有了,温西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来。
原来那声“骗子”是这么来的。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喻楠楠对程肆一味的付出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可哼完她又忍不住在温西面前帮程肆争取:“程肆最开始一点都不信神的,我们两家当邻居后,新年第一天,大家软磨硬泡要带他去?寺庙讨个彩头,他死活不肯去?,后面突然有一次他就同意了,我起先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知道了。”
“因为我?”温西听见?自己问。
“是,回去?后我们才听说你母亲去?世了,他拜神的时候比谁都虔诚,比谁都固执,年复一年,把南江所有据说很灵验的寺庙都拜了个遍,求健康的,求气运的,求平安的,求顺利的……他祈求每个神明都保佑你,保佑你不要再难过了,保佑你永远能得偿所愿。”
“温西,”喻楠楠轻声道,“他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
温西挂掉语音,裴寰州的车恰好?停在她面前。
许久不见?,Omega的身形看起来更加清瘦了。
“现在已经完全不用戴手环了吗?”裴寰州看着温西坐上副驾驶,带着试探性问,“你又标记了那个Omega?”
“嗯。”温西系上安全带,坦然承认,“是我没忍住。”
顿了顿,她问:“嫂嫂,你会怪我吗?”
裴寰州并没有露出责怪的神情,反而语气温柔:“小?七,这不是坏事?,你肯接受别的Omega靠近,我很欣慰,尤其?这个Omega还?是你信任的。”
温西一言不发。
裴寰州又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担心,一方?面不希望你继续加倍注射腺体抑制剂,一方?面又不得不约你来医院。长?期注射腺体抑制剂意味着什么你再清楚不过,已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你愿意标记Omega,就说明不再需要腺体抑制剂来伪装,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我不是问这个。”
温西将手伸进衣兜,摸到挺括的信封质感。
忍不住微微出神。
程肆透过保姆房的那一扇窗,无声无息地看了她那么多年才敢上楼敲开她的房门,又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说服自己彻底放弃送出那份生日礼物。
那天他看到了裴寰州,以为她有了新的小?狗,觉得自己再次被忘记了。
于是进入国?际中学的前两年,他都只?敢在每学期的开学演讲上如同保姆房里那样偷偷看她,却不敢再有半点奢望。
她在想,无数个无望的夜晚里,被单方?面遗忘的夜晚里。
小?狗伤心欲绝过多少次呢?
“那是在问什么?”裴寰州道。
温西缓慢地掀起眼皮,对上裴寰州疑惑的目光,哑声:“我想带他一起走,行吗?”
交易
车内霎时陷入一阵静默。
裴寰州没有急着否定她的?话, 但语气变得凝重:“你想清楚了吗?带他一起走?,你有多?少把握?”
温西沉默几秒:“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说出这句话之前她对此没有任何计划。
“这不太?像你做事的?风格。”裴寰州正色问, “你确定要让他?跟你一起冒险?”
“许蔺深发现他?了。”温西道,“如果我一走?了之?, 许蔺深肯定会找他?麻烦,我不能对此不管不顾。”
“许蔺深发现了?”裴寰州越听?越惊讶, “他?没有任何动作吗,你和他?谈了什么?”
温西:“就说了股份和订婚的?事, 暂时将?他?的?目光引到了陆献言那里。”
裴寰州:“你确定?我怎么觉得以他?的?性格, 并?不会善罢甘休。”
温西垂下眼皮:“他?同样没什么退路,所?以再怎么生气,都会把这件事推到我和陆献言订婚后再追究。”
“你太?冒险了。”裴寰州终是没忍不住蹙了眉, “要是因此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让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你让我怎么跟你姐姐交代?”
温西自知理亏, 没有反驳, 乖乖听?他?的?训。
“你问过他?的?意?愿了吗?”裴寰州道。
温西摇摇头。
她想有做到的?把握后再告诉过,以免他?空欢喜一场。
“好吧, 如果你一定要做这件事, ”裴寰州的?手轻轻在方向盘上摩挲, “那只能让傅晚森提前来南江了, 她有保障程肆安全的?能力。”
“她不会来的?。”温西烦躁道,“陆寅之?劝过很多?次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顾虑什么, 既不愿意?加我的?联系方式,也不愿意?给个准话, 只说会赴订婚仪式的?宴,这还是以陆家名义请的?。”
思忖片刻后,裴寰州抿抿唇,下定决心道:“我去?试试吧,以手术的?名义,即使她不愿意?,傅延也会押着她过来。”
温西微微一愣:“可?你之?前不是说她的?腺体损伤不可?逆吗?”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是不可?逆的?,我看过她的?病历,她的?腺体早就停止产生信息素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萎缩。”
裴寰州道:“只是腺体萎缩的?话摘除腺体是最好的?治疗方式,成为类似beta的?存在好过生命受到威胁,但她的?情?况复杂得多?,她……她的?腺体很难被摘除。”
“为什么?”温西不解。
裴寰州尽量秉承着腺体科医生的?专业态度,通俗易懂地和她解释:“她的?腺体没有长在后颈,长在了左胸附近,靠近心脏的?位置,这种情?况下摘除腺体,手术操作难度极高,经不起一点失误,没有哪个医生敢保证手术的?成功率。”
“这还不止,”裴寰州道,“按照傅延的?要求,不止要成功摘除腺体,还得在原地方预留二次分化的?位置,让新腺体长出来,难度更是翻了个倍。”
“既然没把握就别做了。”温西很快道,“手术失败,难保傅延不会迁怒。”
“也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且再拖下去?傅晚森必死无疑,能做这项手术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不愿意?做,是因为之?前并?没有这类手术成功的?先例,没必要孤注一掷赌上职业生涯。”
裴寰州笑了笑:“可?我不一样。”
“我们?小七好不容易有想带着一起走?的?人呢,”裴寰州声音里有欣慰笑意?,“就算赌上职业生涯,我也得为你去?试试,而且我也需要傅家的?庇护。”
温西怔怔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不准备和我走?吗?”
“傻瓜,温簌在这里,我永远都走?不了的?。”
裴寰州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既然你已经有了稳定做标记的?Alpha,今天做个检查就行,药就不必注射了吧?”
确实没有注射的?必要了。
温西压下心脏处涌起的?酸涩,点头应下了,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她一直以来都讳莫如深的?问题:“嫂嫂,要是这些事我们?都做成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裴寰州表情?微顿,闪过一些不自然。
温西太?明白这样的?神情?代表什么了。
她顺势抓住裴寰州的?手腕,稍微用了些力:“姐姐不会想看到你做傻事的?。”
“我有分寸,别担心。”裴寰州轻声道,“虽然确实有过那种想法?,但我父母健在,再怎么样也得先给他?们?养老送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温西终于?在裴寰州的?引荐下见到了傅晚森。
裴寰州定了吃饭的?地方,餐厅从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装修得十分私密雅致。
傅晚森比她们?先到,已经等在里面。
温西随着裴寰州进了包厢,绕过精巧的?雕花镂空木质屏风,看到了屏风后的?傅晚森。
女Alpha比她大几岁,身形修长匀称,长相出挑,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蓄了狼尾,没骨头似的?卧在椅子里,听?见声响抬起头来,掀起一双懒懒散散的?眼。
她手上正翻看着菜单,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还纹了一串看不太?清楚的?字母。
光从身形外貌来说,傅晚森实在完美得无可?挑剔。
温西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当过雇佣兵。
傅晚森早见过裴寰州,这会儿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温西身上。
温西下颌微抬,和她四目相对。
也是这时,她才总算察觉出这人眉眼间一点独属于?军人的?血性。
但这点血性稍纵即逝。
傅晚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咳嗽几声,整理了下大衣的?衣领,小声嘀咕了句:“草,早说长这么好看啊。”
温西:“……”
温西面无表情?地看向裴寰州,压低声音:“她……真的?靠谱么?”
裴寰州还没回答,傅晚森抢先出声,青春洋溢地说:“你问裴医生没用,我就在这儿,当面问我不好吗?”
裴寰州对上傅晚森的?视线,看到后者眼中?的?暗示,于?是他?了然笑道:“你们?先聊,我出去?透透气。”
温西便走?过去?在傅晚森对面坐下,斟酌着措辞开口:“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应该多?少也听?说过我温家的?那些陈年旧事。”
“大致了解。”傅晚森点了下头,并?不意?外的?样子。
“这些年我的?身份信息和护照都被扣了,要想出境只能做一套假身份,”温西道,“但以我现在的?处境来说,即使有了新身份也无法?顺利抵达T国,许蔺深的?人拦不了飞机,也肯定会在T国等着落地抓我。”
傅晚森:“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拦住许蔺深的?人,让我至少在下飞机之?前不被发现,只有傅家的?人有这个能力。”
温西迟疑了下,没和她虚与委蛇讨价还价,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最大诚意?:“作为因此得罪许蔺深的?补偿,你之?前没在T国做成的?事,我过去?之?后会帮你做到。”
傅晚森的?正经只维持几秒,她很快又瘫了回去?,散漫问:“你知道我去?T国做什么?”
温西也说:“大致了解。”又道:“我外公就在T国,那名交火中?丧命的?雇佣兵是你的?消息,也是那边的?人给我提供的?。”
傅晚森恍然:“我就说陆小朋友怎么突然找上门来了,原来你告诉他?的?。”
“抱歉,”温西歉然道,“我当时也是不得已。”
“无所?谓,”傅晚森侧头挑眉,随意?道,“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告诉他?,注定的?。”
温西有些没懂这话,但傅晚森很快敛了神色,话锋一转:“同样,你的?事也是注定的?,所?以我也很抱歉,我帮不了。”
“为什么?”温西不解,“以傅家的?威望来说,不至于?会怕一个许蔺深吧?”
“当然不至于?,可?如果这件事注定会失败呢?”傅晚森脸上划过一丝黯然,她看着温西,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如果你注定无法?从许蔺深身边逃走?,我又何必再给我那操不完心的?老母亲惹一身麻烦?”
“你不信我?”温西皱起眉。
傅晚森没有正面回答,挑唇一笑:“温西,我知道你是Alpha。”
“……”
温西瞳孔骤缩。
“别,你别这副杀人灭口的?表情?看我,”傅晚森给她秀了秀自己结实的?肱二头肌,“你打不过我知道吧?”
“……”
温西咬着牙,眼神复杂地盯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信息素现在不可?能被别人闻到。”
“我就是知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还知道你注定会失败。我的?腺体手术也是,成功不了的?。这世界恐怕也就只有傅延一个人认为我这个腺体病还有治愈的?希望。”
傅晚森耸耸肩,自嘲道:“听?过来人一句劝,别挣扎了,在事情?还没走?到绝境那一步之?前,享受当下吧,和你的?Omega一起,然后再和他?好好道别。”
她似乎想起什么,眼神飘得很远,再次喃喃重复:“一定要好好告别啊。”
温西对她的?看法?无法?苟同:“拒绝的?话可?以直说,不需要扯这出荒诞的?借口。”
“好好好,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傅晚森迎着她的?目光,无奈摇摇头,顺势就道,“那我直说,我确实帮不了。”
这顿饭不欢而散。
回家路上,温西脑子阵阵发疼,不由自主地思索起傅晚森所?说的?这些莫名奇妙的?话。
不过傅晚森虽拒绝了帮她,却加了她的?星聊。
温西以为还有说服她的?机会,没想到这人反手就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联盟第一深情?:你这星聊名看得我想打人,给你改个备注好了】
【联盟第一深情?:卡哇1怎么样?】
温西:“………………”-
期末考试后,学校放了寒假。
程肆没有让自己闲着,几乎是放假后的?第二天他?就马不停蹄地去?了贺予初的?公司实习。
他?不敢让自己慢下来。
因为温西的?订婚宴近在迟尺。
这场盛大的?订婚仪式堪称全国瞩目,温陆两家已经早早放出了消息,媒体早已蹲守在酒店门口,因此社交平台上全是讨论这场订婚宴的?。
程肆还没大方到一点触动都没有。
他?干脆关闭了手机网络,只接电话和短信,原本?还想去?公司躲躲,贺予初却告诉他?,今天老板订婚,公司上下都放假一天。
程肆只好浑浑噩噩回家,打算蒙头睡一天。
一觉睡到第二天,然后当做一切都还没有变。
没想到的?是,即使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还是有人找上了门。
“砰砰砰——你好,我们?是天然气上门检修的?。”
程肆被敲门声弄得烦不胜烦,但怕物业在群里催问,还是随便套了件外套去?开了门。
透过猫眼,门口站着一名身穿工作服,戴着天然气公司帽子的?人。
程肆拧了下门把手,不确定地又看了眼,发现这人身材十分高大,同时后知后觉想起来,上个月小区的?天然气好像已经挨家挨户地例行检修过了。
他?顿时心生警惕,刚想锁门,外头的?人已经听?到声响,猛地抬起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接着一脚踹开了门。
几名身材健壮的?Alpha鱼贯而入,将?程肆死死压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程肆咬牙挣扎。
其中?一名Alpha公事公办道:“抱歉,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保证不会对你使用暴力。”
“配合?”程肆肩膀狠狠往前一撞,挣开他?们?就往外跑,“去?你妈的?!”
可?惜这群alpha和他?之?前碰到过的?都不一样。
一支药剂快准狠地往他?后颈一扎,程肆双腿一软,身子趔趄倒地。
婚宴
一月二十号晚, 整个南江的上流圈层几乎齐聚在温氏旗下的星级酒店。
宴客大厅里铺着雕花真丝短绒地毯,鱼肚白的装修风格自带尊贵感,绚丽灯光和顶尖乐团的音乐声交相辉映, 称得上一句星光璀璨,华丽夺目。
毕竟是温西的订婚宴, 温西父亲温安锐也难得清醒,听说此事后, 执意要和继母许美甄从卡美兰斯岛赶回南江,临老?了终于想起父女?情深, 唯恐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许美甄拗不过, 也心疼他,去许蔺深那里说了情,确定温安锐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 两人乘坐私人飞机回了国。
温安锐不便待客, 许蔺深便和许美甄,以及陆家人一起招呼宾客。
订婚宴快开始时, 许蔺深的秘书接了一个电话后走过来, 压低声音道:“许董,人已经带来了, 就在外面。”
闻言, 许蔺深与陆同河、陆云蔚打了声招呼, 走到一旁, 沉着眼神对秘书道:“给他换身保镖的衣服,弄到二楼去,就那个位置——”
他往大厅二楼的走廊指了指, 语气阴鸷:“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到底是个多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秘书:“他反抗怎么办?毕竟是温小姐的订婚宴, 闹出动?静……”
“怎么做还?需要我?教你吗?”许蔺深摆手打断他,“人只要不弄死,办法随便用?。”
秘书:“好的。”
“等等,”许蔺深叫住准备离开的秘书,“订婚仪式流程和司仪重新确定过了吗?”
“确定了,”秘书道,“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他们取消了准新郎亲吻准新娘这一环节。”
许蔺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化妆室,温西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遣开了。
作为订婚仪式的流程之一,温安锐代替温西逝去的母亲为温西戴上皇冠。
温安锐身体最近似乎好转不少,神志清醒的时间也比从前要多,但他苍老?得厉害,不过五十岁出头,头发已经花白得不成样?子,脸上布满了褶皱沟壑,全然不见当?年在南江商圈叱咤风云的模样?。
“戴皇冠这种事还?是得由你母亲来做最好,”温安锐坐在轮椅上,不太自然地开口?,“我?来做显得不伦不类。”
温西没什么表情地呛声:“我?母亲已经死了。”
“喜庆的日子不要说这些晦气的话,你知道我?在说谁,”温安锐疲惫地叹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接受你许阿姨吗?”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对这对母子如此放心。”
温西讥讽道:“爸,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吗?”
“你平时学业繁忙,是我?不让你总往卡美兰斯岛跑,”温安锐不悦地说,“反正你见了我?也只会?惹我?生气。”
“那是因为许家母子根本不让我?单独和你见面!”温西紧紧地盯着他,眼底情绪翻涌,“我?真?正想说的话,从来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你许阿姨又不是外人,她若对我?有二心,又怎么会?任劳任怨地贴身照顾我?,毫不嫌弃?要不是蔺深多年辛苦经营,为集团做事,我?温家又怎么会?有今天这种盛况?”
温安锐慢慢沉下脸,语气里带着训斥:“就算你学不会?感激,也少在背后对他们恶语相向,没有他们,温氏集团早就是一副空壳了。”
“温氏集团现在不是空壳,可?温家是。”温西哂笑?,“现在南江稍微有头有脸的压根不认温家,只认许蔺深。”
温安锐皱着眉头:“挑拨离间的话,你大可?不必再说,蔺深对我?很尊敬。”
“他当?然要尊敬你了,否则当?年又怎么能得到集团其他股东的支持?”
温西冷笑?道:“你手术昏迷期间,许美甄是你的合法股份代理?人,她以你的名义召开了股东大会?,许蔺深则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其他股东,整个温氏集团成了他的一言堂,他要任免谁,全都是他说了算。你醒来的时候早就变天了,又在许美甄的美化之下,觉得是他保护了温家,没让温家走向四分?五裂的局面。”
温安锐:“我?不信,要真?是你说的这样?,他何必为我?治病找遍顶尖医疗团队……”
“你以为他是为了你?”温西残忍地笑?出一声,“他不过是想控制我?而已,只要你保持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一天,许美甄就可?以一直做你的股份代理?人,我?也就一直没有继承股份的权利,作为你遗嘱上的第二继承人,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语气一顿:“说来好笑?,就连遗产你都不肯让她吃亏,我?在父亲心里,究竟有多不待见啊?”
温安锐嗫嚅着唇,瞪着温西久久说不出话,干瘦的脸颊凸出尖锐的颧骨。
“承受不了了?要不要我?帮你喊救护车?”温西弯了弯唇,“还?是说,你要继续执迷不悟?”
“你许阿姨前半辈子受了许多苦,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也情有可?原。”温安锐蜷了蜷干枯的手指,“是我?先?对不起她,要不是我?执意和她纠缠,她也不会?被强迫嫁给一个酗酒家暴的丈夫,后半生还?要照顾我?这样?一个活死人。”
“所以你这辈子对得起谁?”温西讽刺道,“你明明知道与爱人分?开是什么滋味,却还?要强迫姐姐去经历你经历过的一切。”
“你还?敢提她!至少我?没有对她的Omega下手!”温安锐听到温簌,彻底绷不住了,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给了他们整整两年的自由!”
“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了,如果你不想我?步上姐姐的后尘,还?当?我?是你的女?儿——”温西眯了眯眼,终于露出自己今天的真?正目的,“趁着你现在神志还?清醒,立刻召开股东大会?,把我?能够继承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我?。”
“不可?能。”
温安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温西:“你只是个Omega,等我?死后,自然会?给你应得的那部?分?,足够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蔺深也答应我?会?一直对你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何况你即将嫁给陆献言,终归会?变成陆家的人,你现在跟我?提这些要求,就一点私心都没有?”
温西静静地看着他,即使早做了心理?准备,此刻也难免升起些许悲哀。
到底不是像温簌一样?从小被他带在身边的孩子,也并非他深爱的女?人所生,作为两头都不占的,温西是生于意外的那个,也是最不被温安锐重视的那个。
“许蔺深做的那些肮脏事,你就一点不打算追究了?”温西听见自己失望至极的声音。
“他能将温氏集团做到现在的规模也是他的本事,我?这副身体不中用?,也没什么好埋怨他的。”直到今日,温安锐仍保持着商人的本性,迅速权衡出了利弊,“温氏集团现在还?需要他,我?也需要。”
他不再看温西,自言自语地说:“我?还?没活够。”
“挺好。”温西按了下手指关节,脸上的表情全然淡下去,“既然父亲做了选择,那我?也告诉父亲我?的选择吧。”
温安锐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温西没有回答,微微一笑?:“许蔺深对你尊敬,不过因为你还?有用?,一旦你威胁到他,必定和姐姐一个下场。”
温簌的死仿佛是温安锐的逆鳞,他顿时脸色一变,恼怒道:“要不是她当?年懦弱逃避责任,温家又怎么需要倚仗外人?”
温西面无?表情:“如果我?说姐姐就是被你口?中这个外人害死的呢?”
这话一出,温安锐瞳孔放大:“你说什么……”
“这件事我?一直藏在心里多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避开许家母子告诉你。”温西喉间艰涩,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当?年都被许蔺深骗了,姐姐去海边那天,许蔺深也在场。”
“你的意思是,阿簌不是自杀或者意外?”
“不是。”
极度震惊下,温安锐呼吸急促,胸膛一起一伏:“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于是温西就把当?年所听到、所看到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安锐。
“阿簌……我?的阿簌……”
温安锐许久才从冲击中回神,浑浊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他似乎无?法接受真?相,松弛的脸颊皮肤颤动?着,脸上割裂出几道深深的皱褶,嘴里不断喊着温簌的名字。
“许蔺深固然可?恨,可?你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吗?”温西渐渐逼近他,阴郁的眼底带着强烈恨意,“是你!”
“就因为没有成为你完美的作品,没有长?成你对继承人期许的模样?,你就随意剥夺了我?们的一切。”
“如果不是你当?年引狼入室,至今还?听信许家母子,外公不会?被你逼走,姐姐不会?被你逼死,我?也不会?每天都活在许蔺深的控制之下,被他压迫,被他恶心,屈辱到连性别都需要伪装!”
“性别?”温安锐抖着声音,不可?置信,“你不是Omega?”
温西没回答,冷冷凝视着他。
困扰在心里多年的谜团此刻终于揭开。
他一直在想,当?年检测出分?化为Alpha概率更高的人为什么成了Omega,到头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温安锐沉痛地闭了闭眼:“这些……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温西指节捏得咔嚓作响,“你能做什么?是能从轮椅上爬起来咬死许蔺深,还?是舍得把许家母子彻底赶出温家?”
温西满脸嘲弄:“只怕我?当?时说了,你甚至还?会?以为我?在栽赃许蔺深。”
温安锐久久说不出话,一双眼死死盯着温西,眼里布满血丝,大口?大口?喘着气,表情看起来痛苦到了极点。
温西缓缓后退一步,下颌微抬:“若当?事人在变成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前订立遗嘱,则变成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后,其遗产按照遗嘱进行分?配——您亲自在遗嘱中添加的这条特别说明,应该还?没忘吧?”
在温安锐逐渐涣散的眼神中,温西居高临下,冷漠掀唇:“亲爱的父亲,诚挚祝愿你还?有再醒来的机会?。”
说完,她转身拉开化妆室的门,对外呼喊:“快叫救护车!”-
“怎么回事?”许蔺深眉头深拧,快步走进来,“就候场的功夫,怎么人就出事?”
温西穿着繁复的礼服裙坐在沙发上,好像也有点被吓到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话说着说着他脸色就变了……”
许蔺深幽邃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几秒:“你跟他说了什么?”
温西垂着眼皮,没吭声。
“你把上次我?们吵架的事告诉他了?”许蔺深道,用?自言自语的音量道,“明明已经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了。”
“小七,我?不管你有多恨我?,我?不在乎,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恨比爱还?要长?久不是吗?”
许蔺深边说,余光看到化妆台上静放着的皇冠,顺手拿起,接着蹲在沙发前,代替温安锐没做成的事,帮她把皇冠戴在了头上:“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不管你有多想他死,我?都不希望脏了你的手。”
温西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所以你愿意帮我?杀了他?”
“他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绝不会?让他现在就死。”许蔺深对上她的眼睛,也跟着勾唇,“你不就想要一些和我?谈判的资本么,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知道你最大的资本是什么。”
“小七,”他亲昵地喊她,似笑?非笑?,“但凡你乖一点,我?什么都会?给你的。”
“是吗,”温西莞尔,“那你一定要努力保持现状啊哥哥,我?要的东西可?不少。”
正说着,陆献言一脸焦急地敲门进来:“温西,你还?好吗,我?听说温叔叔出事了。”
许蔺深替她回答了:“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刚才吓我?一跳。”
陆献言的目光落在温西身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艳:“那、那你这边准备好了吗,仪式马上开始了。”
温西站起来,光从她背后投射过来,她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走吧。”
许蔺深阴沉地望着两人的背影。
看见温西伸手放进陆献言的臂弯,后者转向她时眼神痴迷不掩,低声落下他想说却没有资格说出口?的一句夸赞:“你今天好漂亮,我?很喜欢。”
他再一次生出想杀人的念头-
婚宴开始,许蔺深和陆同河分?别发表了致辞,底下一众大佬很给面子地笑?着鼓掌。
傅延和傅晚森也在其中,就连南江总长?方项明也莅临出席,力破方温两家撕破脸的传闻。
也因着这几位人物在场,簇拥的记者都被拦在了外面。
不多时,温西挽着陆献言在司仪的贺词中徐徐入场。
程肆站在宴客大厅的二楼,被两名保镖押着无?法动?弹,双手锁在背后,呆呆地凝着下方的订婚盛况。
温西全身上下都装扮得矜持不苟,纯白的礼服将它?衬得像神女?一样?圣洁,高贵得不可?方物,她旁边的陆献言高大英俊笑?容满面。
两人看起来彷如天造地设的一对,最般配不过如此。
他想,他大概知道许蔺深为什么非要他来见证这一幕了。
礼仪小姐拿着戒指托盘上去,婚礼司仪高举双手,语调激昂:“……让我?们以热烈掌声向两位准新人表示衷心祝福,接下来就到交换戒指的环节了,请两位交换戒指后,牵起彼此的手,相携相爱到永久!”
听着这样?的祝词,温西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陆献言却十分?受用?。
“温西,今天只是一个开始。”陆献言拿起那枚价值不菲的钻戒,在她面前单膝跪地,“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诉你,能和你订婚我?真?的很高兴。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对你好,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底下宾客听到这话,全部?都笑?着起哄。
“得嘞,又是一个O管严,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大少吗?”
“哈哈哈陆献言,以后是不是夜店也不敢去了?”
“啧,有老?婆的人是不一样?啊。”
陆献言恼羞成怒地瞪向那群损友:“去你们的,闭嘴!”
然后再次掀起眼皮看着温西,语气比刚才更加认真?了些。
他说:“温西,我?陆献言发誓,此生绝不背叛你。”
毕竟宾客在场,温西对此只是一笑?,没有驳他的面子,将戴着薄纱手套的手伸出去。
陆献言眼睛一亮,大手微微轻颤,压下胸口?剧烈的心跳,一点一点把那枚戒指推进温西的中指。
也是这时。
二楼传来了些微骚动?。
在司仪的主持词里,这点骚动?压根不起眼。
温西却似有所感般,朝着二楼方向微抬眼皮看了过去。
和一道支离破碎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程肆半截身体悬在镂空的栏杆上,眼皮肿胀,眼角淤青,面上戴了一只口?罩,口?罩下的嘴巴似乎被贴了胶带之类的封口?工具。
他说不出话,只用?通红的眼睛望着她。
订婚仪式的气氛被推至高./潮,宾客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礼炮声响起,人群欢呼。
许蔺深面无?表情,陆献言春风得意。
温西则在看到程肆的一刹那,满眼的猝不及防,仿佛有人朝着她心脏无?情地开了一枪。
她用?来封闭自己的冷硬外壳瞬间被打得粉碎,于硝烟中露出了里头最柔软的血肉,赤./裸裸地盛着她的七情六欲。
支配着她,下意识收回了手。
陆献言的戒指落了空,蓦地落入柔软地毯,滚动?两下,最后歪倒、静止。
“温西?”陆献言的表情顿时僵住。
温西却没管他,冰冷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最前排的许蔺深。
许蔺深挑起眉梢,动?了动?嘴唇,仿佛在无?声地说。
“订婚礼物,还?满意吗?”
抉择
戒指最终没有戴上温西的?手指。
她不过装得脚步趔趄几下, 陆献言便十分体贴地以为她身体不适,满脸焦急地让人将她扶下去了。
由于这突然的?插曲,整个宴会大厅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嘈杂之中。
傅晚森顺势看向二楼, 她没见过程肆,但这种情况下也很容易认出人, 她是因为知道大致剧情节点,那她旁边这位方项明方总长又是因为什么一直盯着程肆看呢?
傅晚森用?余光瞥了神色不明?的?方项明?一眼, 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
另一边,陆献言迅速找来家庭医生为温西诊断, 确认温西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后, 又马不停蹄地下楼和父亲一起?安抚宾客,忙得焦头烂额。
陆献言一走,温西立刻绕到?二楼的?房间, 找了一圈却没见到?程肆的?身影。
等待她的?是坐在客房里的?许蔺深。
“人呢?”温西压着怒意问,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动他?”
许蔺深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在你和陆献言订婚事宜尘埃落定前,我确实不好动他, 现在订婚礼成, 那个约定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你不是派人跟着我么,难道不知道我早就腻了他?”
温西静静地盯着他:“我和你之间的?事, 有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正因如此, 我原本也只是打算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 可惜很不凑巧, ”许蔺深道,“有人先跟我要了他。”
温西微微一愣:“谁?”
“如果我说无可奉告——”
话未说完,温西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许蔺深摆摆手:“好了好了别生气,告诉你也无妨, 是方项明?的?人。”
“方总长??为什么?”温西拧着眉头,“他认识程肆?”
“也许吧,”许蔺深好整以暇道,“方总长?做事我不好过问,他要人我就给了,顺便卖他一个人情,就这么简单。”
温西冷笑?:“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不信那也没办法?了,人确实不在我这里。”许蔺深双手一展,环顾四周,“不信你可以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人手不够的?话,我可以借你。”
温西自知多说也无用?,不再和他掰扯,转身就要走。
“小七,”许蔺深却在后面叫住她:“今天温叔叔的?事,我就当你正式和我宣战了,我很高兴,也很失望。”
高兴她终于长?大不甘心做人附庸,失望她居然将他当做长?大后的?第一个对?手。
温西脚步一顿,微微侧眸,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业叔,”温西走到?无人阴影处,摸出手机给吴成业打了个电话,“你那边现在还抽得出人手吗?”
“是出什么事了吗?”吴成业那边道,“我的?人现在都在成柏医院盯着,在温先生手术完成之前,估计没办法?支出人手。”
温安锐在受了刺激以后,不论是重?新变成植物人,还是真出了什么意外都无所谓,但这个结果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以此证实温安锐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她连记者都提前找好了。
在这个过程中,温安锐绝对?不能被许蔺深的?人悄无声息地带走,一旦被他带走,温安锐是死是活都不再由他本身的?身体情况决定,许蔺深完全拥有瞒天过海的?能力。
所以她将吴成业的?人全部派过去,可以说是放手一搏了。
温西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她还是对?吴成业说:“业叔,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吴成业沉默了一瞬:“那个Omega男生?”
温西嗯了一声:“许蔺深说他被方项明?的?人带走了,我心里很不安。”
“以方项明?的?势力,有心藏一个人的?话,一时半会应该很难找到?,”吴成业委婉地提醒她,“要是因为这边人手不够又没能守住温先生,恐怕得不偿失。”
“我知道,可方项明?和许蔺深勾结多年,不是善茬……”温西揉了揉太阳穴,“之前我们一直查不到?杀害程肆父母的?凶手,现在方项明?显然又和程肆有瓜葛,我怕他真的?出事。”
吴成业几乎没见过温西如此优柔寡断的?模样。
他不认为温西是一个拎不清的?人,可事实上,这种抉择其实根本无需两难。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你想清楚了吗?”吴成业不再劝说,叹口气道,“只要你想清楚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照做。”
顿了顿,他有些刻意地补上一句:“但失败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温西表情一僵,指尖收紧,沉默站在原地。
明?明?酒店里温暖如春,她却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片冷寂。
失败的?代?价,就是从今往后的?每一天,被桎梏在许蔺深的?控制下,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日复一日在扭曲压抑中度过。
“现在,”吴成业道,“告诉我你的?答案。”-
“程肆,男Omega,再过两个月年满十九,十六岁时父母双亡。”
“母亲车祸重?伤救治无效死亡,父亲留下一封自杀遗书失踪,不久前因山体坍塌,尸体才?凑巧被警方找到?,死于机械性窒息,不排除他杀可能,至今尚未结案。”
“父母都曾在温家做事,工时长?达九年,于三年前被雇主辞退,此后,你母亲的?银行账户有定期的?工资入账,备注显示她仍担任保姆职务,但奇怪的?是,却查不到?任何有关她后任雇主的?信息。”
一间四面密闭的?房子内,程肆被人绑坐在椅子上,他眼睛蒙着一块黑布,四肢传来冰冷的?被束缚的?触感。
被击打过的?脑袋意识还混沌着,他鼻子动了动,鼻腔里涌进一股潮湿的?灰尘气味。
有人在他面前不远处细数着他的?短暂生平,似乎是一名男性Alpha,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愉悦:“程肆,知道你母亲的?后任雇主是谁吗?”
程肆根据他的?话不自觉地开始回想。
母亲被温家辞退后,确实没有任何空档期,母亲对?他说,新任雇主身份尊贵,没有温夫人那般好说话,她还签了保密协议,除了固定假期都不可以随意外出。
就连他也不清楚母亲在什么地方做工。
对?方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清晰,程肆张了张干涸的?嘴唇,没顺着对?方的?话回答:“你是温西的?哥哥许蔺深?”
“一下就被猜到?了,没意思?。”
男人话落的?同时,程肆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摘了下来,头顶白炽灯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
程肆眨了眨眼,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怎么,见过我?”许蔺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裁剪得体的?西装长?裤包裹着他两条长?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直到?现在我都很好奇,像你这样普普通通的?Omega,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入了她的?眼?”
程肆抿着唇不说话。
“算了,反正你和她也结束了,我今天也不是来兴师问罪。”
许蔺深没打算等他回答,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告诉你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是谁,你把你父母当年遇害的?全部过程,以及他们那段时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五一十地跟我复述一遍,如何?”
“用?不着你告诉,”程肆紧紧盯着他,每说一句话,破损的?嘴角就生出钻心的?疼,“我自己会查。”
“你查?你一个一穷二白的?高中生拿什么查?”许蔺深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嗤出一声,“我敢打包票,就凭你,一辈子也别想查到?。”
“那也不关你的?事。”程肆并不受他的?蛊惑,也大抵明?白了许蔺深的?用?意。
“好吧,看来我的?条件还不足以打动你,我可以加码,”许蔺深身体前倾,摆出谈判的?姿势,“只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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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温西有关,我能力范围内,条件随便你开。”
程肆垂了垂眼皮,闷不吭声。
许蔺深的?表情稍稍发沉,他语气危险地说:“你别告诉我,除了温西,你什么都不想要。”
程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默认一样。
许蔺深气笑?了,脱口而出:“痴心妄想。”
他站起?身,走向程肆,幽邃的?眼睛里风雨欲来:“知道温西怎么跟我说的?吗?她说他已经腻了你,而你居然还在肖想她,怎么敢的??”
程肆仿佛油盐不进,很淡地咧出一抹笑?:“你当我犯贱吧。”
“是我低估你了,”许蔺深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隔着手帕,嫌弃地抬起?程肆那张颇具野性的?脸,“毕竟小七一向很心软,恰到?好处的?犯贱又何尝不是一种手段呢?”
“但到?此为止了,从今以后,我会收回她交友的?自由。”许蔺深眼神骤冷,手下用?力,力道重?得几乎把程肆的?下颌捏碎,“趁我还在和你好好说话,我可以给你再考虑一下的?机会。”
程肆痛得心脏收缩,面上却一声不吭地忍着,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交友的?自由,温西真的?有过吗?
他回忆起?玫瑰园里,切割的?阴影落在温西脸上,周围风声猎猎,而她端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把痛苦过往当做笑?话一样讲给他听,对?他说:“我自己也见不了光。”
他不知道人到?底身处在怎样的?环境里,才?能锻炼出把伤口当谈资,随意揭开又闭合的?波澜不惊。
反正他做不到?,不论说起?多少次过去,他都难过得不能自已。
自由这个词,离温西太远太远了。
他又想起?星聊上的?那两条短信。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很快。】
从不轻易给承诺的?温西,对?他说了这样的?话,他对?此深信不疑的?。
“不需要考虑,”程肆艰难开口,“即使你现在告诉我凶手是谁,我也没办法?扳倒他,所以我会自己查,等我查到?那天,自然会向那个人复仇。”
许蔺深额头青筋跳了跳,扔掉手帕,微眯起?眼:“你不配合,是在等小七来救你,还是在质疑我做生意的?能力?”
程肆回以他一道冰冷的?眼刀。
许蔺深最?后一点耐心消磨殆尽,他伸手划了划不断有信息过来的?手机,嘴角勾起?一丝蔑然的?弧度:“原本还想着,如果小七来找你的?话,我还能把你一会儿的?惨样拍给她看,让她长?长?记性。”
“这下好了,最?后一丝乐趣也没了。”
许蔺深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两下:“我的?人刚才?告诉我,小七带着一拨训练有素的?保镖拦住了他们,然后领着记者进了她父亲的?病房。”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许蔺深嘴角下撇,因着不能从温西那里得到?想象中的?成就感,而对?接下来的?一切兴致缺缺。
“为了从父亲手中得到?集团股份的?继承权,她对?你的?死活完全不屑一顾啊。”
他在程肆隐忍的?眼神里淡声开口。
掺了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同病相怜似的?怔然。
改变
南江不常下雪, 是以下雪时天气更是冷得刺骨,温西拢了拢脖子上雪白的围巾,做出沉痛的样子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等事?情近乎尘埃落定后?, 她坐在医院大厅前方的花园回廊里,紧紧握住手机。
像座雕塑似的, 在雪中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吴成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接起一个?跨洋电话, 那头的人?正是温西的外公章凯镰。
T国和联盟国隔了8个?小时的时差,联盟的深夜正是T国的黎明, 古稀之年的老人?熬了一整晚夜打来这?个?电话, 询问温西那边的情况。
“现在?进展怎么?样了?”老人?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
吴成业朝着温西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太乐观。”
章凯镰浑厚威严的声音蓦地紧张:“事?情出了纰漏?没能将人?守住?”
“事?情反倒进行得顺利,但?温小姐本人?的态度可能发生了一些改变。”吴成业公事?公办地汇报,“她可能暂时无法和您团聚了。”
……
两个?小时前。
“现在?, 告诉我你?的答案。”
吴成业话音刚落, 温西眸光一凛,语气稍显自负:“我不做选择, 我两边都要。”
吴成业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们的人?手……”
“你?们还是按照计划行事?, 程肆那边我来解决。”温西下颌微抬,“等我父亲从手术室出来, 我会过来和你?们会合。”
吴成业:“你?一个?人?去找?”
温西:“不是, 傅晚森就在?南江, 我去找她帮忙。”
吴成业:“她之前不是已经拒绝了你??”
“不过被拒绝一次而已。”温西唇边勾起浅淡的弧度, 程肆这?些年不知被她拒绝过多少次了。
想到这?儿,她认认真真地看着吴成业:“业叔,我想再试试。”
吴成业从来拗不过她, 也只?得同?意,他尽职尽责地提醒:“如果事?成, 只?等法院开具关于温先生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证明下来,温氏集团会短暂地陷入动荡之中,许蔺深到时候分?身乏术,我会为你?立即安排好离开南江的飞机,这?也是章先生的要求。”
可惜温西却没有?立即回?答。
她迟疑几秒,含糊其词地说了两个?字:“不急。”
挂断电话,温西又从星聊中找到傅晚森的联系方式。
和她简洁地复述了一遍情况之后?,傅晚森同?意和她第二?次单独见面。
时间紧迫,温西来不及为她再找一个?风雅场所?,便?约在?了酒店客房。
温西进房间时,听见浴室里传出洗澡的声音。
她一时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傅晚森坐在?套房的沙发里,一边单手给自己系浴袍,一边呷了口?红酒。
浴袍遮不住的锁骨和胸前,全部是牙印和红痕。
她扫了一眼那些痕迹,小声嘶了一下,干脆不遮了,大大方方露着,抬起头来,略微不好意思地跟温西解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陆小朋友就在?旁边,他听见你?要来客房找我就不愿意走了,见谅啊。”
“为什么??”温西微微蹙眉,“他对我们的谈话内容感兴趣?”
“那倒没有?,”傅晚森道,“放心,他不会听我们谈话,只?是想全程确认我们是在?谈话。”
说到这?,她挑起揶揄的眼神:“毕竟在?大众的认知里,你?可是个?Omega,还是个?刚刚和人?订婚且长相十分?出众的Omega,我们孤A寡O的,旁人?看来确实不太合适。”
温西:“……”
她反应很快:“所?以你?被陆寅之抓到过?”
“你?这?用词有?点尖锐了。”傅晚森不赞同?地啧声。
“那我换个?,”温西面无表情,“你?有?前科。”
“……”
傅晚森扯扯嘴角,重重放下酒杯,哼声:“可惜让你?失望了,成熟的渣A从不翻车。”
她看了眼浴室方向,里面有?毫不掩饰的爱意,这?爱意却没有?命中注定的意思,收回?视线时,她又盯着温西反击:“所?以你?今天攻击性这?么?强,因?为老婆不见了吧?”
“…………”
温西在?这?一刻对傅晚森的印象坏到了极点。
但?她的确是来找傅晚森说这?件事?的,没法反驳,直接进入正题:“程肆被人?抓走了。”
“我知道。”傅晚森依旧是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我在?宴客大厅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他了。”
听到这?话,温西愈发有?种傅晚森之前说的那些全是真话的感觉。
她可以确信,傅晚森此前从没见过程肆,却一眼就能将戴着口?罩的程肆认出来。
“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又来找我了。”傅晚森略有?些意外地说,“以你?的性格,我还以为上次不欢而散后?,你?应该直接将我拉进黑名单了。”
“想过,忍住了。”温西撩起眼皮,试探性地问,“我的性格?我什么?性格?你?很了解我?”
她的视线落向傅晚森,不放过后?者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字面意义了解一点。”傅晚森道。
温西继续问:“从哪儿了解的?”
傅晚森:“书上。”
见温西不理解,傅晚森又补充了句:“就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我看到了关于这?世界一隅的预言,在?预言中,你?会出逃失败,而我死得很快。”
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温西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震惊过后?,更加令她疑惑的是,傅晚森居然将这?种事?告诉了只?见过一面的她。
这?么?想着,她便?问出了口?:“为什么?告诉我?”
“这?也算是一种实验,我做过很多实验,告诉过很多人?,做过很多挽回?的事?,但?都失败了。”说到这?里,傅晚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阴霾,“这?次正好轮到你?了。”
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温西,傅晚森心想,看来上次见面带来的成果显而易见。
温西语气顿时变得急切:“你?能帮我找到程肆?”
“我哪有?这?本事?,”傅晚森道,“在?华海帮你?找个?人?倒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是在?南江,我也不知道程肆在?哪儿。”
她看着温西,笑了声:“不是都提醒你?了吗,好好和你?的Omega享受当?下,好好和他告别,看来你?是一样没听啊。”
“你?什么?意思?”温西背上窜起一片凉意,听见自己问,“难道这?次我找不到他,会发生很严重的后?果?”
傅晚森避开她的眼神,没有?吭声。
暗示意味却很明显。
“……”
想到假设的可能居然会成真,温西霎时感觉喘不过气,心脏一阵一阵地发疼。
这?对温西来说无疑是重大打击,她整个?人?颓然地栽倒在?旁边的沙发里,按了按额头:“那怎么?办……”
她抬起眼皮望着傅晚森,眼底有?很陌生的无措。
片刻后?,她喃喃开口?,终于肯承认:“怎样才能救他,我没办法了……”
少女这?幅饱受打击的样子和傅晚森在?书中所?见到的那些关于温西的只?言片语描述判若两人?。
书里说温西脾气不好,内心阴暗,又十分?伪善自负,拥有?强烈的精神洁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亲生父亲也不放过。
还说她和那位寥寥几笔带过的Omega上床时,玩的样式超花的,差点将人?玩废了,套都不肯戴,而程肆又死得那样惨。
这?也是傅晚森一开始不想见温西的原因?。
温西在?原书里风评太差。
她干嘛要费心费力去帮一个?人?渣呢?
可现在?看来,字面上的内容太具有?欺诈性,远不及亲眼所?见的人?之复杂。
毕竟在?原书里,她们不过都只?是作者随意堆砌出来的路人?炮灰而已。
“我想过很多人?,怎么?也没想到程肆父母得罪的人?会是方项明,如果是许蔺深将人?带走,我还能——”
温西这?番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晚森摆手打断:“等等,你?说人?是被方项明带走的?”
“难道不是?”温西猛地直起身。
“虽然方项明在?认出程肆后?反应很不对劲,”傅晚森皱起眉头:“但?在?我看到的预言中,程肆明明是被你?哥弄死的。”
程肆会死这?个?信息在?温西脑中像炸./弹一样爆开。
她呼吸一窒,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眼神冷如冰锥,从喉咙里一字一句挤出几个?字:“许蔺深、骗、了、我。”
也因?着傅晚森这?句话,温西对许蔺深的仇恨瞬间到达了顶峰。
这?人?不止掌控着她多年人?生,就连程肆最后?也被他害死。
“他怎么?不去死——”因?着极度愤怒,她太阳穴暴起几根青筋,指节捏得咔嚓作响,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阴鸷,“最该死的人?明明是他!”
这?样的牢骚不过发泄了几句,她一边说一边阔步往外走。
傅晚森:“你?干什么?去?”
“救人?。”温西没有?回?头,背影单薄瘦削,脚步却坚定得有?种不可一世的气势,“谢谢,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晚森惊讶地盯着她的背影,对她调整情绪的能力叹为观止。
“我等你?的好消息。”虽然事?情没有?按照她想象中那样发展,她却开始莫名期待起来,“如果你?能将人?带回?来——”
她一笑,按着左胸口?的位置,止住了话头:“算了,带回?来再说吧。”
温西快步离开了客房。
许蔺深一头骗她,一头骗方项明,自己却在?中间偷偷将程肆转移了地方。
而他这?样大费周折,显然也并不只?是因?为程肆和她的关系,是因?为程肆那里有?方项明的把柄吗?
温西对此不得而知,但?既然许蔺深和傅晚森都提到了方项明,方项明必定对程肆的下落很感兴趣。
她走到角落,给她的前嫂嫂方枕仪打了个?电话。
通话结束后?,果然不出她所?料,方项明很快回?了电话过来,表示愿意帮他寻找程肆。
不过怎么?寻找,找到人?后?会不会将人?送回?来,他却没有?做出肯定答复。
温西当?然不可能只?指望他,所?以她又去了一趟警察局,果然看到正准备出任务的林警官。
方项明找人?肯定不会蠢到用自己私人?力量,否则便?是将现成的把柄送到政敌手中。
所?以动用警力不仅师出有?名,还是最省时也最高效便?捷的方法。
上头一发话,底下连特警都出动了,可见重视。
等找到人?,他再利用职务之便?将程肆拿捏在?自己手中,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方项明不会料到,警察中还有?林警官这?样的人?。
别的警察可不可信她不知道,但?这?位林警官从两年前就从没放弃过寻找程肆的父亲,只?是可惜力量单薄,确认程肆父亲尸体后?还因?为据理力争调查还被停职了一个?月。
至少现在?来说他还没被腐蚀,是可信的。
她不需要未来,她只?要现在?。
温西把情况大致和林警官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想破案,程肆绝对不能出事?。找到人?后?,将他送到成柏医院来,其他地方我赶不过去,在?成柏医院我会保证他的安全,给你?最想要的信息。”
林警官却很警惕:“警察局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温西哂笑一声:“连找到一具失踪两年的尸体都只?能依靠天意,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林警官沉默不语,想到这?两年来经历的莫名打压,他胸口?涌上一股悲哀的郁气。
南江近些年来逐渐歪掉的风气,的确让他不敢苟同?。
出任务前,他防备地落下一句:“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找到人?我会亲自送他去成柏医院。”
做完这?一切,温西坐在?车里,顺着窗户往外看,才发现南江下雪了。
分?明是严寒天气,她后?背却冒起了一阵脱力般的冷汗。
温西手臂僵硬地按下窗户,朔风灌进脖颈,冻得她打了个?寒战。
她伸手接住几片雪花。
冰凌凌的雪花在?手中一触即化。
程肆给她织的那条围巾她一直放在?车里,天一冷就会拿出来。
也是这?时,她才终于明白程肆为什么?会在?降温那天送她围巾。
[围巾我要怎么?还你??]
[不用还了。]
[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忘记我。]
不想你?忘记我,所?以围巾留给你?,每当?天气降温,而你?恰好需要围巾的时候。
看到围巾。
就会第一个?想起我。
一次又一次降温,一次又一次想起,围巾和我会变成你?的肌肉记忆。
直至某天铭心刻骨。
这?是她曾对程肆说过的话,也是程肆送她围巾那天,想对她说的话。
温西紧攥着程肆送她的围巾。
抬手按住眼睛。
“你?做到了。”
温西收紧被雪浸润得潮冷的手,骨节用力到青白,微微发着颤。
真的忘不了了。
所?以让她怎么?能够接受。
在?那个?既定的结局里,她和程肆如此轻率地死别-
废弃仓库,四面透风。
雪落后?,那股潮湿腐烂的灰尘味好像被风吹散了。
也有?可能是程肆断掉的鼻子短暂失去了嗅觉。
他满脸是血,全身每一片皮肤疼得不像自己的,脑子却异常地感觉清晰。
他想起两年前母亲出车祸前,一家人?最后?那顿晚餐。
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他喜欢的,还叮嘱了他很多日常的生活技能,像交代遗言一样。
而出门前母亲忽然叫住他,知道他要去找温西,顺手给了他一个?带U盘的钥匙扣,上面还坠着小狗玩偶。
温西一向很喜欢小狗,卧室里很多狗狗玩偶,母亲让他把这?个?钥匙扣也一起送给温西。
程肆起先还疑惑母亲为什么?要送这?种东西给温西,但?想到这?也是母亲的一片心意,温西应该不会在?意礼物是否廉价,便?接了过来。
可惜程肆当?晚连自己的生日礼物都没能送出去。
他浑浑噩噩站在?温家门口?,是裴寰州目送温西回?去后?,打开车灯发现了他,见他的年纪和穿着,似乎猜到他的身份,笑着道:“小七跟我提起过你?,你?是来帮她庆祝生日的吗?”
程肆不知道该说怎么?跟他解释,只?好沉默不语。
裴寰州看到了装着小夜灯的礼物盒,又体贴温和地问需不需要带他进温家。
程肆说不用。
心底不受控制地将自己和对方比较。
他想,如果不是因?为裴寰州太好太好,他也不至于在?那个?时候认为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最后?他拿出母亲让他送的小狗玩偶钥匙扣,递给裴寰州。
那个?钥匙扣横看竖看都不像一个?礼物。
所?以程肆对他说:“你?下次有?空的时候,帮我把这?个?带给温西就好,别今天给,也别说我今天来过,求你?了。”
大抵是他的表情太过可怜。
裴寰州怔了怔,同?意了这?个?十分?无厘头的请求。
……
“半条命都快没了,他还不肯说?”
许蔺深惊讶于程肆的耐性,语气也变得焦躁起来。
一般人?经过这?么?一轮毒打后?,早就扛不住了。
除了温簌之外,他手上其实很少直接地染过鲜血,可程肆和陆献言,是他唯二?想杀掉的人?。
“想死的人?怎么?都拦不住,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
许蔺深整理了下皱褶的袖口?和领带,不再看程肆,脸色铁青地往外走,吩咐周围手下:“他不说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以防后?患,把他直接处理掉。”
……
在?程肆的意识彻底进入黑暗前,伴随着漫天风雪,外头响起了如天籁般的警车鸣笛声。
记忆的最后?时刻,他又恍惚想到,那个?小狗玩偶钥匙扣,在?和温西重逢的那天,他看到过。
都那么?陈旧破损了。
她却还留着,随身携带。
细细想来,好像他送给温西的每一样东西,她都很认真地对待了。
有?些事?她从来不说。
却也从不轻视,总有?回?应。
温西不是那个?提灯陪他走过黑暗的人?。
她是那盏明灯,是天穹之月本身。
他烂泥一样的人?生,碌庸平凡的人?生,不知多少次被她照亮过。
所?以他所?拥有?的一切,他都愿意献给她。
哪怕赌上性命。
她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猜到,通往自由的那把钥匙一直都握在?她手中。
新年
成?柏医院, VIP病房。
难得的艳阳天,一束浅金色的日光透过窗外林梢落在程肆脸上,光线温暖, 将特意布置过的病房照得透亮。
程肆睁开厚重的眼皮,盯着洁白的天花板, 怔然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光线。
没抓住, 却也没落空。
旁边有人?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他侧过头,看见了温西略带倦色的脸, 少女?皮肤雪白, 眼睑下两团淡淡的乌青甚是显眼。
程肆脑子?稀里糊涂,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没分清,却猛地挣扎着坐起来, 不顾一切抱住了温西。
“温西, 温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声音哽咽,有些语无伦次地喊着她的名字, 抱到实感后, 确定?眼前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他眼眶发红, 宽阔的背脊在日?光下轻轻打着颤。
温西连忙环住他, 不敢用力, 只能将人?轻轻地按在胸口, 抚了抚他柔软的头发,一向冷淡的嗓音也带上了一丝沙哑。
“醒了就好,我去叫医生……”
温西伸手想去拉床头的呼叫铃, 程肆却不肯放手。
想到昏迷前记起的那?些事,他整个人?突然激灵两下, 急切对她道:“先别叫人?,我有事想告诉你。”
温西皱眉:“先让医生为你检查身体,你伤得很重,这才刚醒……”
“不,”程肆很执拗,“这件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他后怕地喃喃:“我怕又突然没有下次了。”
温西胸口涌起一阵刺痛,想到程肆所遭受的那?些,想到他们猝不及防的分别,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那?你说,我听着。”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个带小狗玩偶的钥匙扣吗?”程肆比划着,“那?个钥匙扣上还有一个U盘,U盘里有许蔺深一直想要的东西,应该是关?于那?个杀人?凶手的,我母亲离开温家后曾去那?人?家里做过事。”
听到这话,温西之前想不通的事,一下便全部想通了。
如果程肆母亲后来的雇主是方项明,难怪查不到对方任何信息。
也正因为那?个U盘对方项明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他不惜搞出了一系列连环圈套,想悄无声息处理程肆父母,却不曾想U盘早被程肆送到了她手上。
“许蔺深逼我说出U盘的下落,他想拿里面的东西去对付那?个杀人?凶手,虽然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既然他这么紧张,肯定?或多或少也和他有关?……”
程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又告诉温西:“那?个U盘应该会对你很有用,你拿到它,说不定?就可?以摆脱许蔺深了。”
温西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程肆还在考虑她的处境,喉咙顿时又酸又涩。
“傻不傻,你差点用命才保下来的东西,随便就给了我?”
“也不是随便,”程肆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也是我母亲选的人?,U盘就是她当年?让我给你的。既然她在生命的最后愿意把东西给你,我相信她的选择,也相信你担得起我们的选择。”
温西心口滚烫,紧握他的手掌,没有任何犹豫,似是承诺:“好,我绝不辜负。”
程肆不知道幕后凶手是几乎掌控着整个南江的方项明。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说这句话,但他现在不知道,所以也就不明白,温西这句“绝不辜负”有多重的分量。
将这一切说完,他才终于感觉如释重负。
被肾上腺素压下去的疼痛,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向四肢百骸蔓延。
程肆疼得浑身散架了一样,他跌回病床,嘶嘶地吸着气,环顾四周,而后微微愣神?:“这是在医院?”
“是。”温西按了下呼叫铃,“我叫医生。”
这里和程肆印象中的医院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些一成?不变的医疗布置,也没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说是病房,更像一间居家的卧室,却又拥有病房的全部功能。
温西看见他的打量,解释道:“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医院,你昏迷的这两天我就让人?重新布置了下。”
程肆动容地望着她,露出了醒来后第?一个释然的笑容,他小声说:“谢谢。”
“是我应该谢你。”
温西望着窗外荡漾着灰尘的微光:“一会儿林警官他们会上来,你把程阿姨给我U盘的事如实告诉他,不用做任何隐瞒。”
顿了顿,她冷笑:“至于许蔺深,就算有你的指控也很难定?他的罪,但没关?系,你相信我的话,我很快会让他付出代价。”
程肆听话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温西被他这副乖得过分的模样逗笑,接着道:“你在这好好养伤,出院后还和从前一样,再遇到危险也别怕,林警官和我的人?都会保护你。”
听到这儿,程肆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立即问:“那?你去哪里?”
温西听到隔断外面传来拉门的声音。
在医生护士进来前,她弯弯唇,在程肆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没有多说什么,只有几不可?闻的一句:“等我电话。”-
程肆受的都是皮外伤,再加上他身体底子?好,在医院住了五天就出了院。
林警官对他的问话结束以后,程肆回到家,除了偶尔透过小区窗户会看到楼下风雨无阻跟着他的那?几个保镖,他的生活暂时恢复了平静。
温西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以至于程肆恍惚觉得当时在病房里看到的可?能真的是温西的幻影。
那?些保镖对他没有恶意,其中年?长?的那?位偶尔还会和他打招呼,告诉他关?于温西的近况。
吴成?业对他说:“温小姐很忙,因为U盘的事,很多人?都在找她,她暂时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还差一些证据,让你不要担心。”
程肆便问温西过得好不好,吴成?业言简意赅地回答:“还可?以,就是吃的东西不合胃口。”
程肆几乎可?以想象出来温西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他抿唇笑了笑,让吴成?业帮他转告:“那?等她回来,我给她做很多好吃的。”
他没有其他能为温西做的,除了这些,就只剩下乖乖地等。
还好他最擅长?等待,也习惯了等待。
因此比想象中好受一点。
程肆的生活基本是规律的三点一线,贺予初的公司,菜市场,和他租的公寓。
除了每次见到吴成?业他眼睛会亮一下,期望从他口中得到关?于温西的只言片语之外,其余时候他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平静而沉默。
直到吴成?业发现,程肆每次去买菜,几乎都只买芝士、鲜虾和意面。
也就是说,他的晚餐顿顿都是芝士鲜虾面。
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温西,温西在电话那?头无言许久,最后说了句:“你告诉他,我想吃的东西还有红烧排骨糖醋鱼,对了,青菜也喜欢。”
果不其然,这之后程肆每天的晚餐便发生了变化。
除夕那?天,是温西离开的第?二十?天。
喻楠楠和往年?一样邀请他去家里过年?,他父母还在的时候,两家人?的年?夜饭几乎是一起的,所以父母不在了,喻家也没有将他落下。
他和喻家人?一起守岁,早上又起来陪着她们去庙里拜神?。
他没进去,就在外面等,等的过程中终于接到了温西相隔二十?来天的电话。
当时他手里还抱着喻楠楠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电话接得手忙脚乱,怀里东西差点掉一地。
他顾不得许多,干脆把东西全部放地上,迅速将手机贴在耳边:“温西?”
那?边顿了几下,带着笑意回应:“是我。”
这二十?来天,程肆积攒了许多话想对温西说,可?临了,他反而眼眶一阵发热,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压着快要溢出胸腔的思念,沙哑地“嗯”了一声。
“新年?快乐。”温西的语气听起来还算轻松,像是事情进展得顺利,主动安抚他,“别担心我,很快我就能回去了。”
程肆一颗悬着的心才算稍微回落,便也对她说:“新年?快乐。”
“你在外面?”温西好奇地问,“我听到了有人?说话。”
“嗯,我在寺庙外,周围很多人?,”程肆道,“都是来拜神?的。”
温西:“你要去拜吗?”
“我不去,”程肆说,“我陪小楠她们来的。”又把在喻家过年?的事说了。
“为什么不去?”温西似是想到什么,“有人?跟我说,你曾经?把整个南江灵验的寺庙拜了个遍,这次怎么不拜了?”
程肆一下便猜到这个“有人?”指的谁,他窘迫地承认:“以前是拜过,但我现在不拜了。”
温西:“我能问问原因吗?”
程肆沉默几秒:“我太贪心了。”
“也不一定?,”温西露出散漫的一声笑,“反正你来都来了,再去拜拜吧。”
程肆向来很难拒绝温西的要求,他虽然迟疑,但还是应下了,说:“我一会儿就去。”
温西:“现在去。”
程肆便不怎么肯了:“可?我更想和你说话。”他的声音低下去,有些难受地说:“你下次来电话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不想浪费。”
他一股脑说完,又很快感到懊恼,怕自己的这些话影响到温西的情绪,正要解释,却听到温西说:“你去拜吧,我不挂,今天可?以说很久。”
程肆这才松口气,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整理抱起,冲进了寺庙。
一个又一个神?认认真真拜过去。
温西的确一直没有挂电话。
程肆拜完,连忙又拿出手机:“喂……”
“我在的。”温西很快应声,像是一直在等他,“都拜了哪些神?啊?”
程肆给她细数:“求健康的,求气运的,求平安的……我还给你买了一个平安符。”
温西耐心地听着,最后问:“不求求姻缘吗?”
程肆思考片刻,又和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不了吧,你不知道,我真的很贪心。”
温西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你不去拜,神?又怎么会知道你有多贪心,万一神?听见了呢。”
程肆却因为这句话心里十?分难堪:“我当年?就求过的,可?是不灵。”
太贪心就不灵了。
他一直谨记着这句话,也为了不放弃温西,所以再也不为自己求姻缘。
和温西保持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他很满足。
温西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格外无奈,莫名啧了声,又叹口气,用哄傻子?一样的语气:“我非要你再求一遍呢?”
这话落下,程肆彻底静了下来。
仿佛之前受过的伤还没有好全一样,他胸口压下密密麻麻的钝痛,痛得他头晕脑胀,阵阵耳鸣。
说他固执也好,榆木也好,事关?温西,他不得不信。
再求一遍,他很怕因为太贪心连和温西的现状都无法维持。
程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也无法拒绝她的坚持,即使很艰难,他还是短促呼吸几下,听她的话照做了。
出来时,程肆仍然感觉浑浑噩噩。
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贪心的祈愿而被神?抛弃。
偏偏温西还要问他:“刚才怎么求的?”
程肆张张唇,艰难地发出声音:“我说……”
“嗯?”温西追问。
程肆握紧手机,垂下湿润的眼皮,自暴自弃地开口:“我说,希望温西和我相爱。”
温西大概愣住了,骤然的沉默让程肆万分煎熬。
果然。
痴心妄想说出来只会让人?尴尬为难。
“我乱说的。”程肆为刚才的话找补,“我其实……”
“程肆。”温西却打断他,笑起来,“你也没有很贪心嘛。”
她又叫了声他的名字:“这话其实应该当面说的,但我等不及了。”
在确认事情能够成?功,足以帮程肆报仇,解除危险,恢复真正平静生活的新年?第?一天,她就等不及想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程肆呆了呆,在一阵不明所以的迟钝恍惚中,脑子?空白一瞬,听到温西低声对他说。
“嗯,我也喜欢你。”
他的神?听见了。
帮他实现了贪心的愿望。
暖手
寺庙来往人?很多, 周围十分嘈杂,温西的声音又很低。
程肆差点以为刚才那句话是他幻想出来的。
因为他太想念温西。
寺庙位处半山腰,早晨缭绕的雾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朦胧潮湿, 程肆的眼睛也很湿。
这瞬间的不真切感,让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也不敢眨眼,怕一眨眼梦就碎了。
电话那头?温西在温柔地喊他的名字。
程肆终于回过神来。
他清醒后?的第一反应, 是?不是?温西在和别人?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对他说喜欢是?输了后?受到的惩罚, 又想到温西如今行踪不定, 没有时间玩这些幼稚的把戏。
几乎所有人?都告诉他,爱上温西是?痴心妄想,以致于到最后?他自己都信了。
的确, 温西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而他如此?普通平凡。
所以不论温西把她当成小狗,还是?召之即来的纾解工具, 他都觉得合情合理, 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反正?是?他自愿。
但现在温西对他说, 她也喜欢他。
如同一无所有的人?得到了上天最好的馈赠。
对面始终不说话, 又看不到程肆的表情和反应, 温西忽然就后?悔在电话里?和他说这件事。
这么想着, 她犹豫了下,还是?挂断电话,给程肆打了星聊视频过去。
“为什么看不到你?”程肆接起视频, 屏幕上除了右上角的自己,温西那边的屏幕黑漆漆一片, 他忍不住表达自己的想念,“我想见你。”
“我现在不方便?。”温西说。
程肆失落地嗯了声,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不可思议,他深吸好几口气,仍然收效甚微,又觉得还好看不见温西,否则他也许会激动到呼吸困难。
他平直的睫毛颤了颤,掀起眼皮看了眼镜头?,问她:“你是?不是?看了那封情书?”
男生这副模样被?温西尽收眼底,她笑?了声:“你说的,想你了再打开看。”
程肆耳根发?热,有种在她面前被?剥光衣服的羞耻,带着不真切感,再次向她求证:“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温西给出了肯定答复:“是?。”
程肆又看了眼镜头?,傻里?傻气地追问:“在一起后?,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了。”温西说,“回去后?,我就去和陆献言说清楚,解除婚约,不会让你见不了光了。”
程肆担忧地问:“他不同意怎么办?”
“他不同意,陆家?其他人?也会强迫他同意。”温西哂笑?,和他解释,“你还不知道吧,我躲了多久,许蔺深就躲了多久,他现在负面新闻缠身,我父亲又彻底昏迷不醒,温氏集团股份暴跌,内部都快打起来了。”
之前温西怕他多想,叮嘱过他最近少看新闻。
是?以温氏集团的变故,他现在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程肆犹豫了下,问出了最想问的。
“还不知道,得再等等。”
看着对方那张明显变得担忧的脸,温西不愿意他陷入担惊受怕的内耗里?,便?转移话题:“回来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程肆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一时也想不出来要什么,就摇摇头?。
然后?他就听见温西很轻的一声啧。
带着点被?拒绝的不高兴。
于是?程肆连忙改口:“……要的,我要。”
温西:“那要什么?”
程肆认真思考了片刻,想出来的却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温西同意他的追求,肯和他在一起,这是?程肆梦寐以求的事。
但他知道,在一起的期限很可能?十分短暂。
也许温西过几天就会厌倦他,也许温西其实是?在可怜他,也许温西某天就会清醒过来,所以他不敢要太多虚无缥缈的东西,怕温西以后?为难,就说了个最容易的。
他说:“那你给我回一封信吧,写什么都行。”
温西愣了愣:“你真是?……”
后?头?的话又一下打住。
程肆顿时感觉忐忑:“你不愿意也没事的。”
“没有不愿意,”温西似乎感觉好笑?,嗓音里?带着明显笑?意,“是?想夸你很会挑礼物的意思。”
“我答应你,”她笑?着说,“让我好好想想给你回什么,才能?对得起你这封情书。”
温西面前正?放着那封展开的粉色信笺。
她右手受了伤,无法动弹,只能?将手机开免提放在旁边,左手压着信笺,以免被?风吹走。
温西看着信笺上的笔迹,程肆的字迹实在没什么美感,哪怕他刻意端正?地一笔一划地写,也只是?在潦草的基础上添加了更?多的笨拙。
笨拙潦草,却饱含爱意。
给温西:
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9岁那年,从母亲的口中,你送了我很多玩具和零食。
我很高兴那个地方有人?能?记得我的名字。
那个时候就很想认识你了,可我和你之间毕竟隔着银河和天堑。
我只好把你当成我的动力,想要靠近你,所以努力学习,想要被?你真正?地记得,所以那天敲开了你的房门。
很多人?都说我勇敢,但其实我根本不是?那么勇敢的人?。
这些年发?生了好多事,每次从噩梦中醒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催使着我堕入深渊的念头?就会变得尤为强烈。
很多次,我都想对自己说,要不算了。
算了,不挣扎了,让生命就停在这里?。
可每次到最后?,我都会想起你。
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能?和这个世界重新和解,强烈地相信自己还拥有握住光的权利。
你真的很好,也真的很厉害,一直追随着你,我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
到底有多喜欢你,我形容不出来。
不论怎么形容,好像都显得很可笑?,毕竟温西那么耀眼,程肆十分平庸。
但可笑?就可笑?吧——
我想告诉你。
温西,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程肆
和这封情书一起附带着的,还有一张手写的卡片,上面是?誓言般的一段词:
愿可做你脚下那堆烂泥
来守护你,我愿意躺在最污秽
化做了尘土,腐化中等你
甚至输出我血液
无惧被?刺死
……
这间房的窗户关不严实,卡在铝合金槽里?,始终留着一条罅隙。
温西躲在这种毫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从头?到脚做了伪装,旁边掉漆的小桌子放着一碗吃了小半,调料味重到令人?反胃的方便?面。
温西点燃一根劣质香烟,躺在狭窄凌乱的单人?床上,将信又看了一遍。
风从那条罅隙里?灌进来,将浮白?的烟雾吹散。
她忍着止疼药失效后?,右臂枪伤带来的剧痛,轻轻扯了下唇角。
“程肆,好想你。”-
过完年后?,没过几天就开学了。
礼堂舞台上,开学演讲的学生代表换了人?,因?为温西仍然没有回来。
程肆便?逃了三年来唯一一次开学典礼。
他提前回了教室,看着前排的座位发?呆。
国际中学的卫生条件堪称顶尖,在他们收假开学前,学校就已经将他们的桌椅打扫得很干净了。
温西的课桌也不例外。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看了一会儿,站起身,又拿纸巾把她的桌椅都擦了一遍,直到确认一尘不染。
就在他擦桌子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程肆迅速接起,速度快到手机只来得及震动一声。
“你在哪里??”温西的声音带着些轻喘,像刚刚经历过一场疾跑。
程肆听着她的呼吸声,等她稍微平复,才说:“在教室,今天开学了。”
“没去开学典礼吗?”温西问,“我以为你在礼堂,蒋朔说你每学期都会去听开学典礼。”
程肆呆愣了下,不好意思地跟她解释:“……那是?因?为演讲的学生代表是?你。”
他又怅然地说:“这学期不是?了。”
温西忍着笑?:“没事,这学期不必在礼堂里?偷偷看我,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教室外突然传来一串风尘仆仆的脚步声。
“程肆,回头?。”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程肆似有所感猛地转身看过去。
视线之中,温西逆着光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慢慢放下手机,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程肆终于看清楚她的样子,不自觉加重呼吸。
许久不见,温西似乎长高不少,也瘦了很多,肤色不似从前瓷一样的雪白?,反而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衬得瞳孔愈发?漆黑。
她在他面前停下。
程肆对上她的目光,比她先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
他闻到她身上久违的凛冽香味。
Alpha背脊的骨骼瘦到近乎尖锐,原本见到她的开心在这一刻全然转化成了心口的骤痛。
温西感觉到他的僵硬,稍微将人?放开,盯着他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是?你说的想见我,见到了又不开心?”
这么近距离看。
温西的五官变得更?加轮廓分明。
今天又下雪了,她头?发?沾着湿润,身上还有外面带进来的凛冽寒气。
“开心的,”程肆跟她说,“但我觉得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温西却没有和他深入聊过得好不好的话题,仿佛混不在意似的:“是?啊,忘记带走你送的围巾,差点冷死了。”
听到这话,程肆连忙把外套脱下来罩在了她身上。
然后?又去碰她的手,摸到冰块一样的温度。
“这么冷。”程肆喃喃地说。
“也就手冷,”温西道,“一会儿就热了。”
程肆对这个“一会儿”很在意,蓦地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暖手的方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掀开自己的毛衣,拉着温西的双手塞了进去。
温西触碰到一片温暖的皮肤。
突然的冰冷让程肆腹肌收缩,绷得很紧,皮肤上迅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却一声不吭,又将自己暖烘烘的手掌贴在她的手背上,全方位地包裹。
温西:“……”
其实她没有想让程肆帮她暖手的意思,但程肆肚子上没有赘肉,腹肌坚硬,手底下的触感又热腾腾的。
她很久没碰过,即使伤还没好的右臂涌起被?拉扯的痛感,也舍不得放开。
温西抬起头?,对上程肆专注又心疼的目光,终究没忍住,对他说:“事情差最后?一点收尾,晚上我还得再去华海一趟,傅晚森要做手术了,我需要第一时间确认她手术能?成功。”
程肆表情顿了一下:“好,我等你回来。”
温西无奈地看着他:“这话不该现在说,现在是?早上,我晚上才走。”
程肆被?她引导着,感觉对方冰冷的双手被?他捂得温暖起来,他就鼓起勇气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那我今天可以逃课吗?”
他睫毛下掩,盖住求爱的眼神。
快和她鼻尖都蹭在一起。
“想和你接吻。”他小声说。
电话
林夏阳寒假玩得太?嗨, 时差还没倒过来,是以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他睡眼惺忪地往教室方向走,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还以为是和他一样迟到的同学,正要开口打招呼, 结果猛地?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温西和程肆。
林向阳眼疾手快躲在教室转角外, 偷偷往里瞄。
然后就看见,温西和程肆面?对面?站着, 程肆的外套披在温西身上, 他还攥着温西的手往自己肚子上贴。
啊啊啊啊啊啊!!!
林夏阳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忙不迭往糖分?超标群里打字。
【林夏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成真?了!!】
【什?么什?么,什?么cp?】
【林夏阳:还能有什?么cp, 当然是公主?和小狗!】
【林夏阳: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林夏阳:小狗在给公主?贴!身!暖!手!肯定?摸到腹肌了!他们靠得很近!是接吻的距离!】
【无图无真?相】
【我不信, 除非给我看看】
面?对姐妹们的质疑,林夏阳冒着被温西暗杀的风险, 颤抖着手对着教室, 拍了张虚焦的照片。
虽然虚焦了,但足够看清楚两人的动作和距离。
群里顿时爆发出满屏的尖叫声。
【OO恋实锤了!】
【kswl!!!】
【林夏阳:我就说吧, 公主?下凡喽, 真?的下凡喽!!】
【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涩飞了!!】
【呜呜呜, 是谁开学第一天就吃这么好?】
【我!是我!】
【AA我超能磕:终于!】
【AA我超能磕:最近温氏集团股市动荡, 我还以为她多少会?受到影响呢】
【AA我超能磕:回来就好,回来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们发现了吗,公主?好像长?高?了?】
【高?点也好办!脐橙更方便!】
……
温西带着程肆出教室的时候, 林夏阳识相地?隐藏了个彻底,在后面?冒着星星眼目送两人离开。
温西手臂受了伤, 没有开车。
程肆便打了车,问她去哪里,温西说都可?以。
想到温西曾对他住处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有过不满,程肆决定?去香海之城。
温西大?概猜到他的用意,刚要说没必要,反正她更破的屋子都住过了,但考虑到手伤终究不方便,也就顺着他的意思点了头。
两人进屋的时候,和每天定?时定?点过来打扫喂狗的陈阿姨撞了个正着。
许蔺深不在,陈阿姨自知左右不了温西,是以后者一个眼神,她就识趣地?带上门离开了。
程肆见此,和温西求证:“被她发现没关系吗?”
温西一边抚摸疯狂往她身上蹭的杜宾犬,一边无所谓地?说:“无非就是和许蔺深告状,都撕破脸到这种程度了,告不告状都没差。”
程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
温西很不想浪费时间,却抵不住怀念程肆的手艺,便没有拒绝,对他说不用做得太?精致,味道合适就行。
没想到程肆听了这句话,狠狠一怔,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温西好笑地?问。
“之前我听那位姓吴的叔叔说,你在外面?吃得不好。”程肆和她对视着,“你平时都吃了什?么?”
温西之前可?是连摆盘摆得不好都不会?给面?子的人。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的标准就被放低到了这种程度。
程肆对那句“吃得不好”有了更坏的认知。
想到几乎一天两顿的方便面?和不卫生快餐,温西唇边的笑意微微减淡了些。
没办法。
要想不被方项明和许蔺深的人找到,她只能跟着傅晚森躲进华海,住一些不起眼的廉价出租屋。
那些出租屋的环境,居然比程肆租的破旧小区还脏乱。
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干呕,整晚整晚睡不着,东西也完全吃不下。
后来饿狠了,才勉强能够下咽。
程肆母亲留下来的那块U盘里,的确有方项明多年来的犯罪材料,尽管不知道她是怎么拿到的,但里面?内容十分?详细,还牵扯到了不少南江官员,许蔺深也在其中?。
然而要想扳倒方项明,这封举报信还远远不够。
不事先打通关系,举报材料恐怕根本送不进联盟监察署,半路就会?被拦截。
所以只要她一天不出现,方项明和许蔺深就会?日日如坐针毡,想方设法找她,露出更多蛛丝马迹。
事情也正如她预料那样,方项明派了三次杀手,一次被许蔺深的人拦了,一次被傅晚森的人拦了。
最后一次她以身诱敌,付出了右手中?枪的代价,傅晚森联合华海警方终于活捉了对面?杀手,杀手招供,警方顺藤摸瓜,案件变得再也无法遮掩,终于引起了监察署的关注。
国会?选举在即,联盟政要齐聚华海,方项明的政敌必不会?放过他。
那份举报材料横空出世以后,几乎在议员初选阶段,关于方项明的政治丑闻就被披露得七七八八了,目前人也被控制了起来,只等一个板上钉钉的通告。
她也因此才有机会?出现在程肆面?前。
唯一让她感到不安定?的点,就是许蔺深的死活不露面?。
这次温氏集团无疑被打击得够狠,可?直至方项明落马,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指控许蔺深的新闻。
好在她一早做好了无法将许蔺深一击致命的准备,对此倒没有过分?执着。
只要傅晚森到时候能拦住许蔺深的人,让她带着程肆平安落地?T国,这些年的账她迟早会?和许蔺深清算。
想到这儿,温西迎着程肆的目光,表情柔和了些许:“怎么,查岗啊?”
程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温西说,“那些都不重要,已经过去了。”
程肆懂事的没有追问。
虽然没有追问,却发狠似的以最快的速度给温西做了一大?桌子菜。
温西哭笑不得:“我哪儿吃得完。”
“你能吃多少算多少,”程肆十分?认真?地?说,“剩下的我能吃完。”
怕温西不信,他又补充道:“晚上和明天还可?以吃。”
“……”
温西只得领了他的心意,吃了这个月来最丰盛美味的一顿午餐。
也不知是程肆做得太?好吃了,还是这种安定?的感觉太?久违了,她吃得心里五味杂陈。
饭后,温西先去洗澡。
程肆原本想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被温西阻止了,让他帮忙去给杜宾犬喂点零食,然后把它关进它的房间。
程肆看它黏着温西寸步不离的模样很可?怜,就斟酌着问温西:“可?以不关它吗?”
温西进浴室的脚步一顿:“你确定??”
杜宾犬呜咽几声,摆出无害的模样,眼巴巴地?等程肆为它求情。
没等程肆开口,温西拍拍杜宾犬的狗头,冲程肆眉梢微挑:“不关它,等会?儿它说不定?咬你。”
“啊?”程肆眨了眨眼,“为什?么?”
于是温西笑着告诉他:“因为当着它面?干./你,它会?以为我们在打架。”
“……”
程肆脸颊腾地?一下红了,立刻无视杜宾犬幽怨的眼神,拿着零食将它引进了次卧。
喂完狗,程肆正洗手,温西忽然打开浴室门,叫他进去。
程肆还以为温西要和他在浴室里做,进去后才发现,她只是想让他帮忙脱一下衣服。
他看见了温西右手上的伤,缠着纱布,裹了厚厚的一圈,不知道受了什?么伤,但上面?渗着血,看起来很严重。
“怎么弄的?”程肆几步过去,小心翼翼捧着她的右臂,嘴唇哆嗦了下。
温西没有回答,就像知道手伤肯定?会?被程肆发现所以不做隐瞒一样。
她用完好的左手去摸他的后颈,语气懒懒散散的:“心疼我啊?真?心疼的话,等下你就多辛苦一点。”
别说只是让他辛苦一点,哪怕让他代替她受这个伤他都愿意。
她不说,他也便只能一边轻手轻脚将手臂从她外套里褪出来,不让伤口沾到水,一边难受地?胡思乱想。
大?概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温西微微眯眼,澡只洗了一半,扣着他的脖颈,将人猝不及防地?往浴室的墙上一摁。
程肆的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哼。
不过很快,闷哼就变了调。
Omega的毛衣被推得很高?,堆叠在胸口。
温西牙齿很尖。
她长?高?不少,因此站着需要稍微低头了,不过这次她两边都兼顾着,左边指痕遍布,右边牙印鲜红。
程肆双腿发软,尚算宽阔的浴室也好似变得拥挤,白芷的气味如藤蔓般疯长?。
被她单手扶着腰,他才没直接倒在她怀里。
“啧……单手真?难用力……”
温西试了好几次,总是滑出来,有点烦躁了。
程肆便转过身,仍然挂记她手臂的伤,担忧地?建议:“我还是用嘴吧。”
“不了。”
温西拒绝地?按住他想要跪下去的动作,迫使他抬起头,和他接了一个很长?很湿的吻,然后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笑着道:“今天想和你接很多吻。”
两人一起倒进温西房间里柔软的被褥。
温西左手枕着后脑勺,倚靠床头好整以暇看着程肆,欣赏他蓬勃的肌肉线条。
“要不你来吧?”
说完这句话,温西明显感觉程肆耳朵更红了。
她难得用自下往上的角度看他,Omega下颌线显得尤为锋利,薄唇微张,偶尔泄露出几声隐忍的气音。
在她直勾勾的视线里。
他手往后。
扶着。
然后咬着牙,慢慢坐下去。
对比起她的随意,Omega睫毛上带着汗,全身结实的肌肉都好似紧绷了起来,抖得厉害。
温西被他弄得有点上头。
忍不住微直起身,抬手按住他,不让他出来。
逼迫他等着她一起。
她得逞了。
程肆抿着唇,哭得很厉害。
温西就笑着凑到程肆面?前,舔了舔他混着泪和汗、潮湿得不成样子的眼皮。
他越是狼狈。
她就越是兴奋。
温西咬住他的后颈,给了他一个绵长?的临时标记。
而后眼睛雪亮,很快又问:“还有力气吗?”
……
不知多久,一切平息。
温西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从衣兜里摸出一个信封,交回到程肆手上。
“送你的回信。”
温西想到他之前给的限定?条件,便也学着他,正儿八经地?说:“等我们发生争吵的时候再看。”
程肆腰酸得厉害,觉得温西这个条件对他有点不公平。
他实在很难想象他有和温西争吵的一天。
“那岂不是我一辈子都看不了了?”
程肆怕压着她的手臂,和她稍微保持了一些拒绝,却被温西一把捞了回来:“一辈子那么长?,我这是在未雨绸缪。”
程肆不太?懂她的用意。
不过也许是现在的气氛太?过静谧美好,他又想到些虚无缥缈的问题。
他仰着下颌,眼睛很亮地?问她:“温西,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温西眼神一顿,张张唇,有些卡壳。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回答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
程肆从她的迟疑中?得到了答案,说不上失落,毕竟意料之内,可?也不能违心地?承认自己毫不在意。
温西低头看他的表情。
眼皮耷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温西不轻不重地?按了下他的后颈:“不开心了?”
程肆摇摇头。
也不知是承认不开心的意思,还是否认不开心的意思。
见状,那股子Alpha的恶劣欲顿时涌上来,温西忍不住逗他:“这种事我无法确定?,给不了你承诺。”
程肆表示理解。
温西体贴地?提醒:“不如你换个我能准确回答的问题。”
程肆看着她:“换什?么呢?”
温西:“自己想。”
程肆就呆呆地?问:“你愿意跟我一辈子在一起吗?”
温西感叹他有时候是真?的上道。
她用单手抚上他的颈侧,亲了亲他的嘴唇,这次在和他唇齿交缠前,告诉了他肯定?的答案。
“愿意的。”-
温西去洗澡的时候,程肆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傻笑了快半分?钟。
手机这时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号码来自境外,他以为是诈骗,直接掐断了。
谁知对方又打了过来,还是同一个号码。
程肆犹豫了下,按了接听。
“喂,是程肆?”
对方的声音有些苍老,浑厚又威严,不等程肆应声,又道:“我是温西的外公,姓章,有些话想和你讲讲,你现在方便吗?”
程肆朝浴室的方向看了眼,直接套了件外套,拿着电话去了阳台:“方便,您请说。”
“温西和你说过她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吗?”章凯镰问。
程肆不确定?地?回答:“是在收集证据?”
“看来是不知道了。”章凯镰很淡地?笑了声,“按照我们原定?计划,她现在理应出现在T国和我团聚,可?她为了你,迟迟不愿意定?下出国的日期。”
程肆愣了愣:“是因为我父母的事?”
章凯镰冷哼一声,肃然告诉他:“你父母得罪了方项明……方项明你该认得吧?他可?是你们南江的总长?。”
阳台的窗户没有完全关闭,在听见方项明这个名字的瞬间,程肆脖颈里窜进一阵冷意。
难怪温西收集证据需要这么久。
难怪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原来幕后凶手是方项明。
原来手臂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想扳倒南江总长?有多难可?想而知,温西把所有信得过的人都留下来保护你,为了帮你父母讨回公道,她在外风餐露宿,躲躲藏藏,死里逃生三次。”
章凯镰说起这些,难掩心痛:“小七这孩子从小就娇气,即使卑劣如许蔺深,也不曾让她受过任何物?质上的苦,更别说中?枪这种事——即使伤好了,疤痕也会?在她身上留一辈子。”
“……”
程肆手指一寸寸收紧,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完全说不出话。
“我老了,小七的外婆身体也不好,常念叨着问我小七什?么时候过来,我和她外婆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指不定?哪天一觉睡过去再也无法睁眼。”
章凯镰缓声说着,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所以闭眼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早日过来和我们团聚。”
老人的话透着令人动容的落寞。
程肆脸上所有表情顷刻间消失,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见程肆不说话,章凯镰继续道:“我就剩小七一个孙女?,她妈妈走得早,姐姐也出了意外,这些年还让她受了这么多苦,我和她外婆也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程肆喘不过气,沉默许久,低声问:“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章凯镰见他没有立刻露出抗拒的情绪,语气缓和些许,“帮我劝劝她,趁着许蔺深暂时无法翻身,别再傻等方项明的事了结,让她立刻来T国。联盟的政治不是她这年纪能玩弄清楚的东西,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顿了顿,他叹口气:“不管方项明得到什?么惩罚,本身也和她无关,何必再继续冒险呢?你说是吧?”
“是。”程肆说。
很快他苦涩地?扯扯嘴角:“但您高?估我了,我当然也希望她不要再冒险,可?我说的话,她不一定?会?听。”
章凯镰认为这是他的托词,也见过不少程肆这种家境不好全靠钓上流Alpha上位的人,于是沉了声音道:“说吧,你要什?么?温西现在的处境可?无法给你一个好价钱。”
程肆心脏仿佛被一柄利刃狠狠贯穿。
忍不住想。
他能要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不敢要。
“我不要钱。”程肆听见自己沙哑出声。
“不要钱要什?么?难不成还真?打算借温西的手帮你父母报仇?”章凯镰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对程肆刚才懂事的好感荡然无存,“你这个人,小小年纪怎么贪心成这样?”
“……”
程肆难以反驳。
章凯镰似乎真?的很生气,语气带上怒火:“你这是想害死她!”
这绝不是程肆的本意。
可?他无法解释,因为温西的确是因为他和母亲的“相信和托付”才涉入险境。
“我会?试着劝她。”程肆应允,肩膀却细微发着抖,“别再因为我而冒险。”
他这滩烂泥,压根就不值得温西为他冒险。
听到这话,章凯镰才算满意地?嗯了声,给他最后的期限:“最好能劝她三天内就启程。”
“嗯。”
“对了,我找过你的事别告诉小七,我不希望她多想。”
“嗯。”
章凯镰似乎没想到交谈会?这么顺利,电话最后,有些难以置信地?跟他确认:“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程肆下意识点点头,又惊觉对方看不见。
他紧紧握住手里还没来得及拆开的信封,知道自己没有再打开的资格了,为了让章凯镰放心,程肆颤抖着声音开口。
“温西给过了。”
考虑
雪屑纷纷, 织成了一张令人喘不过气的?白?网。
天色阴得?很重,朔风怒吼,声音凄厉, 将人的?耳朵刺得?生疼,仿佛要驯服这世间万物, 以绝对强硬的?上位者姿态摧毁世上的弱小和平庸。
——温西给过?了。
这句话似乎让章凯镰十分不满,他威严的?声音透着讽刺:“也该夸你一句有本事。”
“温西为了你, 连自由都差点不要了。”
“……”
程肆瞳孔微缩,手机啪的?掉在地上, 屏幕摔了个粉碎, 彻底关机。
洗完澡出来的?温西听到声响:“怎么了,手也酸吗?”
程肆不敢回?头,身体如坠冰窖, 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先?别过?来, 别看我。”
温西一愣:“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程肆含糊地嗯了一声。
“谁?”温西问。
“好像是骗人的?。”程肆低着头道,“我爸爸当?时, 也是接到这么一个电话, 就被骗了。”
“下次陌生电话别接了。”
温西没?全听他的?,径直朝他走去, 从后面抱住了他。
“我不看你, 你觉得?不舒服我就松手。”温西说。
她等了一会儿, 没?感觉到程肆抗拒的?意思?, 将人抱得?更紧了。
温西下巴顺势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像是很需要他。
程肆抬手按了按眼睛,内心天人交战许久, 回?转过?身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运气总是这么差。
得?到和失去连过?渡都可以没?有, 他的?世界在这通电话后被剥夺得?一干二净,只剩风雪。
“温西。”
“嗯?”
“谋杀我父母的?幕后凶手是不是很难对付?”
“还好。”
程肆闭了闭眼,声音很闷:“我能知道是谁吗?”
“……”
温西抱着他的?手微微收紧:“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程肆不说话了,脱力般倒在她身上。
温西将他整个人都照单全收,做他的?全部支柱,片刻后,她感觉颈窝处落下一片湿润。
“到底怎么了?”温西蹙眉,“刚才还好好的?。”
程肆没?有直接回?答,哑声问:“你可以不去华海吗?”
“不能。”
温西安静了下,坦白?道:“我已经和傅晚森约好了。”
程肆:“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其实他说这句话很没?有底气,可为了求证温西外公那句“温西为了你,连自由都差点不要了”的?真实性,他不在乎自取其辱。
然而温西告诉他:“就是为了你,我才必须去。”
程肆心口顿时揪作一团,甜蜜又痛苦。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离开南江吗?”程肆尽量平静地示意她,“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没?想到温西笑了一下:“你不跟我提这件事,我也正打算跟你提……正好问你个事。”
程肆看着她:“什?么?”
温西注视着他:“等报完仇,你在南江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程肆想了一下,摇头:“没?有了。”
温西又问:“那还有没?有放不下的?人?”
程肆脱口而出:“你。”
温西笑笑:“除了我。”
程肆再次摇头。
温西舒了口气,指腹摸到他背后圆圆的?脊骨,莫名掠过?一丝紧张:“那……要不要跟我走?”
程肆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从她怀里直起身,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温西没?有立刻要他的?答案:“之前?没?多少把握就没?问你,现在有傅晚森帮忙,你父母的?事也还没?有了结,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你跟我走,我会一直对你好。”
这个条件无疑令人心动。
程肆几乎下意识回?答“要和你走”,可他很快想到温西外公的?话。
这件事根本慢不了。
耽搁一天温西就会多一天的?危险。
“不能再拖了……”程肆自言自语地说。
他的?声音太小,温西没?有听清:“拖什?么?”
“如果?我说,我不想报仇了,你会立刻带着我离开南江吗?”程肆很轻地落下一句。
话虽如此,他却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
父母尸骨未寒,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他无法为了一己?私欲将这些抛诸脑后。
他感谢温西帮忙找到凶手收集证据,也衷心希望她所?做的?到此为止。
就像温西外公所?说那样,这些事本身就和她无关。
尤其他终于明白?,温西当?时为什?么要他将U盘的?事如实告诉林警官。
对他来说,U盘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她是在借林警官的?口告诉所?有忌惮U盘的?人,她将这颗炸./弹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不论引燃还是毁灭,全部都冲着她去。
所?以她被追杀,中枪伤,一路逃亡,而这些原本全该他来承受。
这个假设让温西怔然一瞬:“为什?么?”
程肆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要得?太多了。”
温西不允许他躲,单手掐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她的?模样倒映在他眼底:“我不觉得?。”
像是这次逃亡教会了她更多捕猎的?技巧,温西这次变得?有耐心得?多,没?像从前?那样随口敷衍,反而大方地告诉他:“其实你可以再要多一点。”
她说:“我给得?起。”
温西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说出极具分量的?话。
如果?程肆像之前?那样迟钝,一定会下意识地以为这句“给得?起”的?意思?,是给得?起更多的?亲吻,更多的?索取,更多做梦的?权利。
而不是指为他铺平道路,满足心愿,解决所?有麻烦。
他这次懂得?了。
所?以心里两个背道而驰的?小人在挣扎。
左边告诉他“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好不容易和她在一起了,怎么能轻易放弃”,右边的?小人则对他说“她的?自由明明唾手可得?,却为了你的?事一再拖延,她有前?程繁花锦簇,有亲人望她承欢,你还要耽误她到什?么时候,你本来也没?那么重要”。
见?他迟迟不说话,温西按着他的?力道无意识加重,程肆吃疼,背脊瑟缩一下。
她有些抱歉地松了手,神色淡了一些:“不愿意,还是有顾虑?”
从前?她只要给程肆一丁点靠近她的?机会,他都会拼了命地抓住,使出浑身解数凑到她面前?来。
以至于她压根没?考虑过?,程肆可能会拒绝。
程肆会拒绝。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温西就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抬起眼皮,深深地盯住程肆,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最后却发?现,程肆居然是真的?在犹豫。
“不急,”温西重复了遍刚才的?话,“你慢慢考虑。”
明明已经确定关系,温西也并不吝啬地给了承诺,程肆却像突然想起曾经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忽然问她:“裴医生呢,你也会带他走吗?”
“或者,你想过?也带他走吗?”他的?语气带着求证。
温西的?沉默等于默认。
程肆的?表情没?有太多波澜,如果?他愿意,这张有点凶的?脸足以隐藏任何情绪。
温西第一次有些看不懂他。
她向来将未来规划得?很好,去了T国后做什?么,过?什?么样的?生活,以后该用什?么方式跟许蔺深算账,她都在心里演算过?无数次。
唯独程肆是计划之外。
她想带程肆走,是因为想把他牢牢绑在身边。
和她想挽留裴寰州的?念头不同。
裴寰州是她第一次对Omega这个性别的?启蒙,是她曾相依为命的?亲人,也是她尊而重之的?嫂嫂。
她可以在裴寰州的?发?情期冷静地为他注射抑制剂,但程肆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硬。
她一直将两者的?感情区分得?很清楚,曾经也以为不会再遇到比裴寰州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人。
再加上裴寰州日渐思?念姐姐,喝醉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多次都被她发?现有自毁倾向。
像是不表达有人需要他的?话,他就能放弃一切立即去追随姐姐。
作为一直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温西不得?不承认,她害怕这种事发?生。
程肆后来没?再问过?她。
她也就无从解释。
今天她终于想起来解释,程肆却在她开口前?,低声说:“那我确实应该好好考虑。”-
温西赶往华海的?时候,南江的?雪还没?停。
她没?什?么表情地望着窗外雪景,直到抵达傅晚森的?所?在的?医院,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裴寰州和精英团队亲自操刀傅晚森的?手术。
温西在手术室外等了整整一夜。
除了傅延和她,傅晚森没?有将手术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就连陆寅之也不知道。
傅晚森被推进手术室前?,温西看见?那位素来冷肃的?傅延将军,容姿憔悴,焦急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还背对着手术室的?方向偷偷抹了眼泪。
好在手术十分成功,裴寰州拉开手术室门,带着疲惫和喜悦告知她们这个消息。
手术后,傅晚森被送进icu病房观察,只要度过?危险期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第一个得?到消息赶来的?,是一位身穿军装、高大挺拔的?男Alpha。
他朝傅延行了一个军礼,颌骨鲜明、眉眼冷冽,一张窄脸压迫性十足,军裤包裹着两条健壮笔直的?长腿。
他看起来年龄和傅晚森相差无几,布满血丝的?眼望着病房里昏睡中的?人,眼底蕴满了不同寻常的?。
温西看着,竟然觉得?很羡慕。
傅晚森实在被许多人趋之若鹜地偏爱着。
她原本也有,但在程肆犹豫的?那一瞬间,又好像很快失去了。
但凡说那种话的?人不是程肆,她都会有种自己?被人狠狠玩了一把的?错觉。
也让她手臂上纱布渗血的?枪伤显得?有几分可笑。
上次因为她订婚的?消息,程肆就说过?要跟她保持距离。
谁知又来,这次干脆连解释也不要了。
温西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程肆让她不爽,她也没?打算让他好过?,临走时压着人做了好几次临时标记。
到最后她的?信息素几乎是不受控地,从他后颈腺体中争先?恐后溢出来。
他全身都沾染上了她的?味道,像被彻底艹熟了。
可即便这样,她仍然感觉烦躁到了极点。
脑海中竟莫名其妙一闪而过?“绑也要将人绑走”的?疯狂念头。
不说方项明及其党羽,只要许蔺深身居集团高位一天,留在南江的?程肆必定会成为他打击报复的?对象。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温西不愿在他面前?说这样重的?话,只希望她回?南江前?,程肆能够想清楚-
第二天,傅晚森终于转醒,傅延和那位男性Alpha先?后进了她的?房间。
那位男Alpha出来时,虽然表现得?像和傅晚森打了一架,但嘴唇明显破掉了。
温西:“……”
还搞A同。
佩服。
温西最后进去,傅晚森已经从游离的?状态恢复成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模样。
“我还以为会死。”傅晚森虚虚碰了下心脏的?位置,“竟然真的?改变了。”
温西对这个结果?并不像她这般惊讶:“裴医生非常厉害。”
“你也不赖。”傅晚森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这边基本都准备就绪了。”
以温西对自由的?渴望程度,她还以为温西会立刻动身。
没?曾想温西皱了皱眉头:“等等吧。”
“还等啊?”傅晚森提醒她,“虽然结果?改变,但你那个哥可不是省油的?灯,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温西不过?犹豫几秒,面无表情地重复:“再等等。”
她会再给程肆最后一次机会。
咬痕
自林夏阳上次拍到温西和程肆在教室里的亲密互动之后, 整个糖分?超标群里的人都快乐疯了。
群里人很多,又?事关温西,这种事是瞒不住的。
尤其温西除了第一天在学校出现过之外, 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人去问过金平,结果得到的说法是温西这学期压根就没来报名。
这显得她和程肆那张虚焦的合影更加具有含金量。
因此除了磕cp的, 也有不少质疑和破防的。
论坛里关于这两人的帖子几?乎呈刷屏式增长,吵得不可?开交。
以至于其中一个名为《74仙品, 你懂什么叫be美?学》的帖子,迅速占据首页高居不下。
林夏阳已经在这个帖子里和人大战300回合了。
本来是?个大家热热闹闹磕cp的帖子, 偏偏有ky怪乱入冷嘲热讽。
【也不想想这两人有多地位悬殊, 穷小子追白富美?的戏码你们不嫌恶心,我还替温西嫌晦气】
【你们这些磕cp的都特么疯了吧】
【程肆要什么没有什么,还仙品, 极品差不多】
【我敢打赌, 温西对?程肆的热情绝对?不会超过三个月,她就是?图新鲜玩玩而已, 走着?瞧吧】
这话一出, 帖子果然直接hot,糖分?超标群里的人几?乎全都下场。
作为开贴楼主的林夏阳更是?差点气炸, 手机键盘都快摁冒火了。
【我来告诉你们, 74为什么是?仙品, 真以为我们不知道7和4的身份悬殊吗?真以为我们不知道7订婚了吗?】
【就是?知道才更好磕了, 你们越说4配不上7,就显得7越爱】
【众所周知,7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只有4是?她的例外,得爱到什么程度才愿意更改习惯, 对?充满别人信息素的外套毫不嫌弃,还摸着?别人的肚子暖手啊?反正我没见过她这么对?其他人】
【温陆两家的订婚仪式上,7可?是?连戒指都没接受】
【4论文成?绩为什么能?那么好,靠的不就是?7手把手教!被?污蔑的时候,7还主动帮忙解围】
【4上学期成?绩又?为什么突飞猛进,直接从倒数第一到了中排,他桌子上那本错题集,但凡扫到过的人应该都能?认出上面不只是?他的笔迹吧?】
【还有开学那段时间,赵介私底下嘴7,明知可?能?会惹麻烦,4还是?不顾一切维护7,赵介虽说自作自受,可?送他进橘子的证人谁找的,证据谁找的?全都是?7的手笔!】
【她真的我哭死,不要太?护老婆了!!!】
【据七班的姐妹说,他每次转头,必能?看见4专注地盯着?7,眼里就没别人】
【不论身在何?处,只要回头就看见你还坚定?跟着?我,氛围感绝了好吗!!!】
【而且这俩最好嗑的点,不就是?低位者仰望乞怜,和高位者清醒纵容吗?】
【我们小狗一边孤独舔舐伤口,一边龇牙警告全世?界,明明拥有宁折不弯的硬骨头,却愿意在7面前无条件臣服,心甘情愿为爱做0,这谁受得了啊!】
【我们小狗怎么会不知道7可?能?只是?玩玩而已,可?他依然捧起一颗真心给她,哪怕用?来践踏】
【订婚了又?怎样?,世?俗阶级容不下我们又?怎样?,能?让我们分?开的原因很多,但绝不可?能?是?因为不爱你】
【凶犬的温柔最是?杀人,真的太?蛊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条条蛛丝马迹直接绝杀,躲在键盘后的宁杭恨得简直牙痒痒。
这些人还敢提论文的事,要不是?倒霉和程肆分?到一组,他怎么可?能?直接取消成?绩,还直接没了拿到推荐信的资格。
偏偏温西和程肆的关系之前只是?说不清道不明,现在直接来合照石锤。
他心口那股郁气几?个月了都还没散!
思及此,他收起手机,愤恨地往最后一排看过去。
都是?男Omega,就程肆这样?的,到底哪点能?入温西的眼啊!
他琢磨了又?琢磨,最后想到一个可?能?——难道是?因为信息素?
毕竟信息素是?比长相还能?吸引人的东西。
可?温西也是?Omega,两个Omega在一起只会互相影响发情期,根本没办法解决,到头来也还是?得靠抑制剂和抑制手环。
说到抑制手环……
程肆自分?化来,还从没见他戴过抑制手环这种东西……
温西倒是?经常戴。
一名不戴抑制手环的Omega,班上竟然没有一个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
这根本不合理。
除非他被?Alpha标记过,标记后只有AO彼此能?闻到对?方信息素。
想到这个可?能?直接将那群CP粉爆破的猜测,宁杭顿时兴奋了起来。
恰好下午有游泳课。
他在脑子里疯狂盘算着?一个计划-
下午的游泳课程肆没有请假,他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像是?一只被?推着?走的木偶。
毕竟和温西说的那句好好考虑的话,也并非全是?退缩之言,他是?真的想认真考虑一下。
温西是?有意带他走的,也不是?不能?回来了。
而且温西的外公只是?告诉他尽快让温西离开,并没有说不让温西带他一起走。
等这阵子的风头过去,关于方项明的审判应该也会下来,大不了那时候他再悄悄从T国回来。
但T国和联盟隔着?8个小时的时差,这会儿?那边已经是?深夜了。
考虑到章凯镰的年纪,他准备晚点再打这个电话,用?最大的诚意得到章凯镰的同?意。
不过那天温西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他便没像之前那样?只穿一条泳裤,而是?换上了连体泳衣。
在Omega的更衣室换完衣服后,程肆低头一看,发现大腿上的掐痕也很明显。
程肆:“……”
正琢磨要不要不去上课时,程肆背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程肆,你腿上那是?什么呀,是?我想的那个吗?”
程肆循声回头,看到班里的应杭和向如芯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扫了两人一眼,没有回答,把校服塞进衣柜里。
换做之前,被?这么忽视,应杭早就在开始痛骂程肆了,这会儿?他却没有直接动怒,摸出手机,拉近焦距,对?着?程肆的大腿位置就咔嚓拍了一张照。
“你在拍什么?”程肆再次回头,脸上表情不善。
应杭冷哼一声:“拍证据。”
程肆觉得他实在奇怪,高大的身影逼近他,以绝对?身高优势俯视面前的Omega。
他没问什么证据,吐出两个字:“删掉。”
“又?没拍你脸,你管我。”
应杭满脸讥讽地看着?他:“你腿上这些是?被?人掐的还是?被?人亲的?”
程肆没什么表情:“不关你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心疼温西而已,谁不说一句温西好惨。”
应杭话音一顿:“她知道你在Alpha面前这么下贱吗?”
程肆语气渐渐冷了:“注意你的用?词。”
应杭却因此笑得更欢:“这么快就破防,看来被?我说中了嘛。”
程肆不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纷争,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一个问题,”应杭竖起一根手指,“你被?Alpha标记过了,是?不是??”
程肆垂眼看他,一言不发。
应杭顿时来劲,抬手就要去扒拉程肆的后颈,被?眼疾手快的程肆瞬时反剪住手。
应杭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打人了,打人了!”
程肆下意识松手。
“呜呜呜……”
应杭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双眼睛通红,一边喊疼,一边看起来像快哭了。
程肆皱着?眉,一时分?不清他是?真疼还是?假疼。
他压根都没怎么用?力。
但一些Omega确实很娇贵,想了想,他蹲下身,低头想将人扶起来。
没想到又?传来咔嚓一下拍照的声音。
旁边的向如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拍到了!拍到了!真的有牙印!!!”向如芯大喊起来,同?时把照片传给应杭。
原本柔柔弱弱的应杭瞬间从地上爬起,打开手机。
尽管程肆的头发留长了,但头发也只能?将他后颈的牙印遮住一半——实在是?太?惨烈了,腺体甚至现在还红肿着?!
“你完了。”
应杭晃了晃手机,笑眯眯的:“看我不搞死你嘻嘻。”
从头到尾程肆都处于十分?茫然的状态。
上游泳课的时候,连林夏阳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似乎很伤心的样?子。
直至放学,蒋朔从Alpha游泳馆那边朝他直奔而来:“我草我草我草!程肆——我服了,你跟温西谈恋爱了你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兄弟吗!”
程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论坛都传遍了!”蒋朔摸出手机,把帖子调出来,“你自己看,要不是?被?人拍到,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不讲义气!那可?是?温西啊,你怎么追到手的?而且你一边跟温西谈恋爱,还被?人标记了……草,你胆子是?真的大!”
程肆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终于回过味应杭的一系列操作为了什么。
“这件事以后再跟你解释。”
蒋朔焦急道:“跟我解释没用?啊,现在论坛上说什么的都有,骂你骂得简直没眼看。”
“随他们说。”程肆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
他现在没时间关心这些,林警官刚才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父母的案情有进展了。
蒋朔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兄弟,你不解释,难道不怕温西看见了生气吗?”
程肆沉默几?秒。
蒋朔从他的微表情里捕捉到了其他意思:“不是?吧,难道温西早就知道了?”
他震惊地战术后仰:“阿这阿这,早知道了,她居然一点也不介意?”
程肆实在无从解释,只好说:“我现在真的有事,回头再聊。”
蒋朔和程肆这番话同?时落进了林夏阳的耳朵里,他原本也是?想来跟程肆求证,谁知听到了后者这副满不在乎的口气。
顿时眼泪都差点气出来。
把两人的谈话原封不动复述在了群里。
【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公主这么可?怜的人,我真的要心梗了】
【我真的可?以接受be,但我不能?接受他们以这种方式be,程肆怎么想的,居然给公主戴绿帽???】
【OO恋的爱情也太?脆弱了……】
【呜呜呜公主好惨,被?他骗到现在】
【可?是?听这意思公主明显选择原谅他了】
【我草了,这踏马得多爱呀】
【AA我超能?磕:有没有可?能?,程肆是?被?强迫的?】
【AA我超能?磕:因为是?强迫,所以温西才会选择原谅?大家大部分?都是?Omege,应该都很清楚Omege在社会上的弱势。】
【对?哦,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你们谁要不再去找一次程肆,让他说出那个咬他的混蛋,我们一定?让她好看!】
……
与此同?时,温西正在回南江的路上。
她不断回想着?和程肆分?开前的对?话,争吵中程肆所问的那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慢慢浮现。
如果我不想报仇了,你会立刻带着?我离开南江吗?
是?因为她没办法立刻带他离开?
但这件事只要他不后悔,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儿?,温西给程肆发了几?条星聊信息。
【?:可?以立刻走,我会让傅晚森安排好私人飞机,明天就启程离开。】
【?:明天上午十点前给我答复。】
【?:我来接你。】
她今晚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陆献言对?她不错,离开前她于公于私都应该给他一个交代。
陆献言果然勃然大怒,当场把手上的订婚戒指扔掉了,好在有陆寅之从中调解,她也勉强全身而退。
车子刚从陆家开出来,她转眼就接到了骆菀然的电话。
“怎么了?”温西一边拨弄着?手机,一边懒散地问。
骆菀然开门见山:“你和程肆的事被?发现了,论坛现在吵得不可?开交。”
“发现就被?发现吧,迟早的事。”
温西反而更希望被?发现。
她答应过程肆,不会让他再见不了光。
“你知道程肆被?人标记了吗?”骆菀然的语气变得凝重了些,“他后颈上全是?牙印,大家都在为你打抱不平。”
始作俑者温西:“……”
温西惊讶:“牙印也被?人看见了?”
骆菀然轻哼:“这不是?因为你一走就有人找他麻烦,被?扒出来了吗。”
温西笑了声:“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你还笑得出来,他被?人骂惨了,”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 鹅裙以污贰 二期无儿把以骆菀然私心不相信程肆会背叛温西,可?那些标记的牙印实在诡异,“你快看看我给你发的链接吧!”
温西依言点开星聊上的链接。
果不其然全是?胡乱猜测的。
温西:“你们有去问过程肆吗?”
骆菀然:“问过了,他不回答。”
安静片刻,温西问她:“你在家吗?”
“在啊,”骆菀然立刻问,“你回来了?”
“回来了,”温西放低声音,“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饶是?骆菀然早已做好了分?别的准备,也不由顿时哽咽了声音。
“很快要走了吗?”她问。
“对?。”
“程肆会跟你一起走吗?”
“……不知道。”
在骆菀然震惊的一声“啊”里,温西淡声道:“这不是?,还在等他的答复吗。”
据骆菀然所知,程肆父母双亡,也没什么其他亲戚,以他对?温西那不顾一切的劲儿?,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走呢?
温西本人也很费解:“回去再说。”
当晚,骆菀然为温西当了一个送别宴。
然后这顿饭后不久,论坛有人发了一个帖子,这帖子没有任何?夸张的标题,但短短时间内直接冲到了首页。
因为帖子主楼是?一个视频。
视频里,温西对?面的人举着?手机在问她:“温西,你是?在和程肆谈恋爱吗?”
温西没有犹豫:“是?。”
对?面人:“你为什么选择和他在一起?”
温西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蠢,微微皱了下眉:“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
“嗯?因为什么?”
“喜欢他。”
对?面人夸张地尖叫一声:“我草啊啊啊啊啊啊,正主承认了!”
她又?说:“可?你们两个Omega,不会受到发情期的困扰吗?”
温西言简意赅:“不会。”
“为什么?”对?面人故意问道,“是?因为他有关系稳定?的Alpha做标记?今天他被?人看到后颈很多牙印哦。”
“也算吧。”温西思考一瞬。
对?面人:“啊啊啊啊啊啊你完全不在意的?”
“干嘛在意?”
温西对?着?镜头,懒懒抬眼,当场辟谣:“我咬的,怎么了?”
这视频录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因为拿手机的人已经疯了,磕cp磕疯的。
当然,论坛里的人也因为视频内容彻底炸了,温西几?乎是?瞬间把舆论的矛头转到了自己身上。
再也没有人讨论程肆是?不是?出轨了,是?不是?对?不起温西。
大家一脸迷茫,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
温西咬的?
温西居然是?Alpha?·
不,这不是?真的!
尤其是?应杭,悔得肠子都青了,就算两人谈恋爱了,就算温西是?Alpha,可?如果不是?他推波助澜,温西根本就不可?能?公开承认。
而他偏偏不知死活动了温西的人。
一想到赵介的下场,他就生生打了个寒颤。
恨不得当面去找程肆道歉,可?不论怎么找都没找到人。
他当然找不到人,程肆此刻正在警察局里。
林警官和他面对?面坐着?,面色凝重地告知他关于父母死亡的真相。
“经过这段时间我们的不懈追查,差不多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警官倒了杯水递给程肆,“那个u盘里的材料并不是?你母亲收集的,她也不过是?被?人临终托付她。”
听到这话,程肆猛地抬头:“谁给她的?”
林警官并没有急着?解答,而是?继续告诉他另一个结论:“你的父亲也不是?被?人活埋的,他的确是?自杀的。”
程肆再也坐不住,手臂抬起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一滴泪啪嗒一声从他脸上掉下来,掉在了他颤抖的手背上。
明明身处温暖的接待室,他却脸色苍白,浑身冰冷,身体里的血液在瞬间坠入了无尽的深渊中。
……
约莫三年前。
路萍被?温家辞退后,正愁去哪里做工,那时刚和许蔺深来往的方枕仪也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便跟许蔺深提出要走她的想法。
路萍因此去了方家面试。
虽然方家比温家严格,还要签保密协议,不能?随便外出,但路萍是?个老实人,又?觉得方枕仪和方家其他人都还不错,便留了下来。
可?惜好景不长,某天方家来了一位客人,那位客人神色匆忙,像是?预知到会遭遇什么危机一般,在楼梯前不小心绊了一跤。
路萍看他摔得不轻,主动询问他是?否要上药。
那人定?定?看了她好半晌,最后点了头。
上药时,那人问东问西,对?路萍的背景出身似乎很感兴趣,得知她还有个儿?子即将初中毕业,丈夫是?开车的,又?得知她是?不久才来的方家,且还是?被?温家辞退的。
那人神色挣扎片刻,偷偷把一个u盘交给了她:“帮我把这东西带去羽山路的7号保险柜,那里有人接应,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给了你这东西,会招来杀身之祸,你全家人都将不得安宁。”
路萍被?吓到了,连忙把u盘扔了:“我不要这个!”
那人把u盘捡起来,又?交回到她的手上:“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是?方项明犯罪的举报材料,我上去以后肯定?出不来了,他一定?会杀了我。你行行好,就当做善事……”
路萍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她压低了声音哭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我明明帮了你!”
那人露出痛苦的神色:“我没办法,我在方项明身边卧底多年,就是?为了揭他的老底,我试过把材料寄到联盟监察署,可?是?杳无音信,反而让我被?方项明盯上,他肯定?发现我了……”
“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是?好人……”他癫狂地握住路萍的手,几?乎跪在她面前恳求,“方项明和人官商勾结,纵容他们不正当的商业手段,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全家都是?他们害死的!”
路萍仍然犹豫不决,她想到正在上学的儿?子,想到披星戴月的丈夫,实在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没成?想那人软话不成?,直接硬声道:“你不帮我的话,那你只能?跟我一起死了,在保险柜蹲守的那个人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一会儿?就会给他发短信,把现在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他——”
那人顿了顿,孤注一掷道:“要是?他告诉方项明,U盘在你手中出现过,你说方项明会放过你吗?”
路萍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被?他几?句恐吓弄得只能?浑浑噩噩紧攥u盘。
她看着?那人上了二?楼,进了方项明书房。
在楼下等了又?等。
直到楼上响起一阵接连的骚动,没过多久,保镖抬着?一个麻袋出来了,而她再也没见过那人。
没办法,路萍受了威胁,照着?他的话做。
可?她抵达羽山路的7号保险柜时,看到了那个抬麻袋的保镖。
路萍如被?当头棒喝,麻木地站在原地,两股战战。
她几?乎立刻就知道。
这辈子到头了。
……
“那个整理u盘的人尸体找到了,你母亲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将u盘交到温西手中,这u盘恐怕再无法重见天日。”
林警官叹口气,重新为程肆倒了杯水。
程肆捧着?脸,痛苦地说:“我不要她是?英雄……我就想我们都是?平凡人……我父亲呢,不是?发现了活埋工具吗,怎么会是?自杀?”
“那些工具都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林警官调出一个档案袋推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这是?他和催债的人的聊天记录。”
程肆打开档案袋,翻到了第一张图片。
是?他刚遭遇诈骗以后不久。
【催债人:这个月的贷款什么时候还?你儿?子不是?刚考上南江国际中学么,你说要是?我去他学校闹一闹怎么样?,让那些富家公子哥公子姐都看看,他们学校竟然还有你儿?子这种垃圾】
【程父:不准你这么说他!】
【程父:钱我已经在凑了,麻烦你再宽限点时间】
【催债人:我宽限你,上头可?不会宽限我】
【催债人:三天,最后三天】
程父压根不可?能?在三天内凑到那么多钱,催债人第二?次上门了。
【催债人:你老婆的医药费一天好几?百呢,怎么就不能?挪点钱出来还钱呢?】
【催债人:都他妈植物人了,还治个屁啊】
【程父:她已经开始好转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程父:能?治好的,等治好她肯定?还你们钱】
【催债人:你他妈想得真美?好】
【催债人:跟我说没用?,你去跟银行说,跟法官说,法官马上就会冻结你名下资产,给你老婆治病的钱你一分?也休想再取出来】
【程父:不能?这样?……】
【程父:求你们了,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真的没钱啊……】
【程父:我去卖器官我去卖血,你们想要我身上什么器官都可?以】
【催债人:都什么年代了还卖器官】
【催债人:你敢卖我还不敢要呢】
【催债人:这样?,你实在还不上的话,把你老婆氧气管拔了,然后自己去死吧】
【程父:你……你什么意思……】
【催债人:什么意思,为人父母也不知道为孩子考虑一下】
【催债人:你儿?子才多大呀,成?年以后就要背负你们的巨额债务】
【催债人:今天跟踪了你儿?子一天,他课都不去上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十九个小时都在打工】
【催债人:他去的那些敢招童工的地方,工资有多低,环境有多差,不用?我说了吧?】
【催债人:你们俩大人也真是?好意思拖累他】
【催债人:法律上有个条款,如果子女选择不继承父母的财产,也就不必承担父母的债务】
【催债人:但如果你们活着?的话,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帮你们】
【催债人:你说是?不是??】
【程父:我知道了……】
这段聊天记录后不久,路萍康复了许多,已经可?以时不时吐出几?个音节。
大家都无从得知,路萍能?说话以后和丈夫说了什么。
因为当晚路萍就死了,程父也留下遗书,从此失踪。
“我们都以为是?方项明怕你母亲将u盘的事告诉了你父亲,以至于杀人灭口。”林警官说,“其实不是?的,方项明当时也十分?谨慎,那个时候正值国会选举期间,如果再发生命案,只要有心人将整个事情串联起来,必然会查到他的人。”
“你父亲很可?能?真的得知了u盘的事,但他们怕牵连你,也怕你长大以后被?债务缠身。”
“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死以后,方项明会不会报复你。”
顿了顿,他沉重开口:“所以你父母想了个办法,毕竟u盘早已不在你母亲身上,可?这件事方项明不知道,你父亲给那个催债人发了最后一段话。”
程肆低下头,最后一页A4纸上。
他看见父亲对?那个人说。
【程父:我老婆死了。】
【程父:我也会如你们所愿带着?U盘离开,但我同?时留下了遗书,你们谁也别想找到我。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你敢动我儿?子,那个u盘一定?会被?我公之于众。】
怎样?才能?不被?人青衣找到呢。
怎样?才能?万无一失地保守秘密呢。
只有死。
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死在哪里。
因为在方项明那里,他只是?带着?秘密失踪,只要他一天不被?人发现,程肆就一天是?安全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用?一捧捧土将自己活埋的。
他甚至怕自己在求生本能?之下挣扎,腿上绑着?麻绳,压着?巨大的石块。
为了让他活。
他们选择了自己死。
“今天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林警官对?他露出抱歉的表情,“很遗憾,起诉方项明的罪名不成?立,已经有好几?个参与当年事情的人出来认罪了,他们一口咬定?这些事都跟方项明无关。”
“凭什么?”程肆咬着?牙,目眦尽裂,“凭什么他能?逍遥法外!”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似乎是?看他太?过可?怜,林警官看了眼摄像头的方向,按下停止录音的按键,“据我猜测,应该是?方项明和许蔺深向那位与他一起竞选南江总长的人投诚了。”
他补充道:“舆论也不可?忽视,方项明应该会引咎辞职。”
“只是?引咎辞职……?”
程肆不可?置信地喃喃,青筋绷起的手紧紧拽住那些A4纸,僵硬得收不拢,胸口涌起一股巨大的窒息感和愤怒感,心脏的疼痛很快向四肢百骸蔓延。
然而这时,他的星聊收到了几?条信息,全都来自温西。
【?:可?以立刻走,我会让傅晚森安排好私人飞机,明天就启程离开。】
【?:明天上午十点前给我答复。】
【?:我来接你。】
这一刻,程肆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脸上仿佛下雨了,狼狈到了极点,他抖着?手指碰了碰手机屏幕,喉咙艰涩得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警官给他递了纸巾,程肆用?了一张又?一张,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的信息素已经够苦了,没曾想真相更苦。
好人难道真的没有好报吗?
方家那么多帮佣,那个人却偏偏找上了他母亲,就因为母亲帮了他,对?他施加了一丁点的善意。
母亲躺在病床上,眼睁睁看着?那些催债人不断上门威胁他们,也不知用?了多强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父亲一生勤勤恳恳,即使不惜一切代价想救他母亲,也从未想过走歪门邪道赚钱,去犯罪,去报复社会。
他赴死的决心那么强烈,可?明明那么多死法,却害怕因此牵连到其他人。
选择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上,将自己活埋。
要不是?那场山体坍塌,连尸体都不会有人发现,满身被?覆满泥土,孤零零地腐烂。
温西想带他走。
他真的好高兴。
可?他真的能?走吗?
他的父母被?这些人害得这么惨,还不用?付出什么代价,他真的能?不管不顾跟温西走吗?
程肆伏在长桌上,身体止不住发抖。
温西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在美?梦和自由触手可?及时,如此残忍地硬生生将他唤醒?
窗外银光素裹,南江连续两天的雪已经停了。
程肆心里的雪却一直在下。
他等不到放晴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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